一、赶考

　　周六，习惯早起的莲韵，酣战三小时，楼上楼下，家已洁净无染。

　　弟弟的论文昨晚已润色好，这周翘课的手续已委托一清学姐办理。万事顺当，莲韵舒了口气，舒心地坐在电脑边，翻开了胡因梦的《生命的不可思议》。

　　“明天考试……加鞭赶来……”手机猝然响起，是一清学姐的短信。哎，计划跟不上变化，考试咋就提前了？难得一次翘课的美妙就被无情地终止了。

　　莲韵捞起《行政法学》，拎起手提就冲出了家门。

　　一阵电掣飞跑，再辗转公交抵达宁波客运中心，总算赶上下午13点10分的长旅客车。

　　16：30，莲韵已身在师大宾馆。不用过脑，她也知道，其他学姐学弟，已下课归来，必定又在果果房内酣战扑克牌。

　　漫长车程中，莲韵已就考题范围，满本书逐章寻踪跑了个遍，答卷要领基本了然。但心有惴惴，仍担心另外两道综述题。据说是课外延伸内容，得分的概率几乎为零。

　　莲韵要求不高，70分以上，中等水平即可。莲韵躺在床上，打开电脑，准备再搜搜网络，临时抱佛脚，总归会多点底气。

　　“头晕眼花了，莲韵，快过来救救驾……”甜脆的嗓音，自然是一清学姐了。

　　网速蜗牛一般慢，还是去亲近同学，凑凑热闹，醒醒脑子。莲韵关了电脑，飞身下床，窜到了隔壁。好家伙，一帮同学围着张茶几，笑语朗朗。果果和老公一对，一清和学弟一组，旁边还站着俩军师，郁儿和祝恩。

　　莲韵，上？学弟斜了她一眼。不，不会。

　　“开卷万岁，又何劳此神!莲韵，真是好学生……”学弟斜眼晃牌神侃了一句。此学弟，来自一所师大高校，做学生工作，总是推说忙，不来上课。从开学到现在，莲韵也才二度见他。

　　果果甜甜地召唤道，莲韵姐，随便坐。小刚子，果果老公也象征地点了一下头。果果小夫妻在杭州某军队工作，趣味相投又敬爱有加。新婚燕尔，而今果果怀有身孕，小刚子自然不放心，周末也就顺理成章跟到了学校。

　　小刚子，果果，腹中宝宝，一乘以三，这学费，这知识，物超所值。调侃归调侃，还别说，这小夫妻，也真是读书的苗子。同款同式的笔记本上，飞龙走凤，密密麻麻一大本，有时莲韵也会参考一下。一清，莲韵，祝恩，他们几个都打心眼里喜欢这对小夫妻。课堂，饭厅，图书馆，他们也多玩在一起，腻在一块。

　　玩得玩，观战的观战，小小的室内，笑意融融，充满了浓郁的兴味。

　　时间在流逝，天渐渐暗了下来。

　　二、消夜

　　阳光旅馆，座落于师大大学城西面小镇的中段，临街，距离校园又近，是莲韵一行的最佳驻地。

　　一年半的学习，已近尾声，莲韵连同几位外地同学能攒居一处，同居于阳光旅馆，全有赖于一清学姐。她是医生，好脾气加好人脉，特有安全感。她一呼，必有几人应。

　　每次学习，一到旅馆，简短的寒暄后，大家团团坐定，就玩起了扑克牌。一年半载，不知升了多少级，玩了多少回，聚了多少餐……

　　祝恩，标准的小资女，白净可人，一笑就得一酒窝。她是个有心人，不时会带些绍兴的小吃，比如茴香豆，豆腐干，一一分给大家。因与莲韵一般大，话语投机，她便偷偷儿多塞给莲韵些。

　　浙江的冬夜，来得特别早。窗外，叫卖声渐疏。鸭头、烤肉香气四溢，凉风携着香氛，频频造访他们。

　　师大周边，除了教工住宿楼，居民楼亦不少，旅店，相馆，冷饮店，小吃店，骨头煲……一想起这些，莲韵的心里就撩拨起咕咕的回应。其他同学一时也感觉痨肠寡肚，于是大家终止了“升级”游戏，一窝蜂涌到华灯绽放的步行街上……

　　石板街，狭长又窄逼的街道两边，一溜儿的店门紧簇着，还没打烊。绰绰人影，是那些忙碌着的店员，室内杯盘狼藉，只有窃窃低语的一些散客……

　　初冬的夜空，晕着淡薄一层寒气。莲韵一群人紧紧衣衫，绕过满地狼藉的果屑瓜皮，在凹凸不平的清冷路上小心翼翼地行走着，目光不停在各个餐馆逡巡着，大家一致相中了街道尽头的一家香辣居，前后相跟着蹩了进去。

　　碎花桌布，白瓷茶具，整洁雅致的小餐馆。七八位同学就座包间，免了俗套，大凉山啤酒就清蒸小抄，熏鸭头、大龙虾，畅饮调侃。阿嫂满面笑容，端茶递水，夜宵至美至味，情谊温润和乐……

　　AA聚餐，不在口福，而是享受学伴之间那个温馨和乐的气场。

　　黄晕的灯光明明灭灭，像倦眨的眼，小城镇正朦胧睡去，莲韵一行也醉意朦胧了。

　　三、函读

　　MPA在职学习，集中授课历时1年半，学位课程大都安排在周末或是节假日，每月4—8天，集中讲课。这些来自于浙师大周边城市市镇的学伴们，身兼数职，年龄又都老大不小了。在家庭、工作之外，又加入在职学习，体力与精力可想而知。渐渐的，应酬多、事业繁忙的学伴，也不再来上课了，总会托相识的学伴代签，而任课的老师似乎心照不宣，也听之任之。于是乎，公共课上了两周，代签就开始盛行了。到课率每况愈下，几天课，原本阶梯教室满当当的学伴一降再降，偌大的教室也就稀稀拉拉，不足50人。大班授课，集中学习也渐流于形式。

　　自然，是否尊重老师，是否在意每一门课程学习机会，在这批在职研读生中，已然失去了意义……

　　在职读研进行时。讲堂上老师激昂宣讲，台下零落的学伴情绪低沉，身在魂失，多彩并呈：打瞌睡的，即兴聊天的，中途离开的……手机铃声，此消彼响，声浪起伏，接耳私语，各种声响纷至沓来，每每盖过老师。站在台上，若是恪守尽职的任课老师，会稍作停顿，以目光扫射一圈，然后，继续津津有味地转达他的讲义。而更多的老师，则睁只眼闭只眼，不考勤，不干涉，随你来迟走早，全不过问，只是面无表情，振振有词地翻读讲义……

　　居于首排的莲韵，是这一届160多名学伴中，一小撮上进者里较为认真听讲的一员。

　　风趣愤青的政策分析老师，渊博平易的行政管理学老师，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照本教学的帅哥班主任，拥有宛利流畅口语的靓丽女老师……虽则听课每位老师不过寥寥几十课时，但却给莲韵们留下了美好的回忆。课间，一清学姐、学妹和莲韵也会跟任课老师做些短时的互动交流……

　　一年多坚持下来，莲韵的感觉良好。文化得以丰盈，知识得到拓展，最关键的是她开阔了阅读视域。

　　四、满场飞雪开卷考

　　7点半，同学们已然在教室里忙成一团。

　　前后左右，原本熟悉与不熟悉的，一脸灿烂，问好，攀话，搭讪……

　　莲韵和果果一行径直来到前排，拿出资料坐定，数声脆响蓦在身后响起。回顾，除了左侧的几位杭城和师大本校的同学外，诺大教室皆一片陌生面孔。

　　比邻后座，一学弟正手把签字笔，悠敲桌沿，课桌上别无片纸，竟连课本都不屑带？“一清学姐，参考参考……”一个倾身，顺手一牵，莲韵旁边桌上的一摞资料已然在他手中，“即刻便回……”话音刚落身影已飞到教室后排……莲韵眼前闪过金庸笔下众男影像——轻捷机敏的身形，满不在乎的神情……嗤，莲韵有些哭笑不得。

　　一清耐心候着，莲韵赶紧又梳理一下思路，在一张白纸上罗列下解题要点。

　　“还你，一清学姐……”捧着一沓资料的学弟，随手还给一清两份，其中一份还是他从别处掏来的新资料。

　　顿时，教室开了锅。学伴们，熟识的、面生的，前后左右，伸来数双手。他也不计较，逐一放进手中……复印（打印）提纲满室飞，同学们彼此分享着资料，激烈讨论着考题。

　　8点半，考卷下发，正式开考。

　　虚惊一场。考卷简单，三个论述题，且都在指定范围内。

　　原来情报有假。

　　同学们面带喜色，正襟危坐，对着考卷，洋洋洒洒，自由发挥起来。

　　单调的沙沙疾写声，教师走动的轻缓脚步声，还有强压着的低沉私语声，除此之外，便是寂静。

　　莲韵诸题顺着思路一一解答，左右就侧目抄写。学弟在左，资料尽发一傻到底，开卷倒是徒手空拳了，莲韵就由着他凑在左；右则是考题丝毫不曾梳理的惰性学妹……

　　抄写只要哑口，老师就视而不见。

　　10点，众学伴满意散去。老师托着一摞试卷，面带微笑离开了考场。

　　一门40学时的学位课程即已圆满，较之于课程论文，开卷考师生皆惜力，何乐而不为？

　　莲韵空空的脑子，不过是再一次做了课程老师的“知识”跑马场。几万元学费的投入，大量“有闲”时间的流逝……

　　理性的奔忙，取巧的考试，跑马的知识，为一纸学位证书，值！

　　一清学姐揶揄道，牺牲等值与否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收获了什么？

　　莲韵知道，她之所以选择MPA，跟其他身在官场的学伴们，追求全然不同。她和一清一样，本就不是冲着一纸文凭而来的。她觉得，她更需要这一学习的经历，她迫切的需要这个教室，来完成她梦寐以求的人生理想。而今，她做到了，她弥补了她整个求学生涯中的遗憾。她是通过参加全国在职研究生统一考试，名正言顺地进入了浙师大。她以一名学子身份，找到了行走在大学校园的主人感觉。

　　父母反对她，好友揶揄她，她不为所动，她也明白，她的追求，的确显得与现实格格不入。但，她苦学英语的热情，不耻下问的精神，赢得了家人尤其是刺猬的鼎力支持。他不但包揽了女儿的学习辅导，还用自己的科研发展基金为妻子报销了一万多的学费。

　　莲韵，你的感觉一定倍儿棒！祝恩拍拍她的肩。

　　考试，一门门通过了，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关，毕业论文了。对于勤奋的她们，这绝对是一道有点挑战的关口，不过，只要付出努力，就必然会没有悬念的通过。

　　是的，大家都会通过，也一定会顺利毕业。一清胸有成竹地补白了一句。

　　果果挺着大肚子，乐呵呵地说，待我生了宝宝，明年接着上博士。

　　她与祝恩相视而笑，笑意荡在她们因紧张备考而略显红润的脸庞上。

　　她们是开心的，学超所值的。人到中年，她们选择了MPA，是心的诉求使然，更是一场夙愿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