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治体九用人下

盛康Ctrl+D 收藏本站

论内外欺罔疏道光二十二年 

大理寺少卿金应麟

为敬陈诸臣欺罔之獘。请亟伸 干断。以挽积习而培 国本事。臣伏读  谕旨。朕以重任付诸臣诸臣无非还朕一欺字等因钦此。仰见  圣明洞照万里之外。退而思维。痛深以泣。顾诸臣实限于材智。鞭策不前。臣以为 国家之忧。未有所底也。窃谓欺之一字。非徒海疆诸臣蹈之。即中外大小诸臣皆蹈之。诸臣受  皇上重恩。非敢尽昧天良。其故由于爵禄之念重。而揣摩趋避之计熟耳。  皇上用人行政。一秉至公。诸臣何所容其欺。顾事有不可。诸臣知而不言。惟  皇上之意旨是从。此一欺也。事有众议以为当行。而不便于诸臣之私。则阳托补救。阴持两端。使其事已行而实未行。或暂行而旋止。此又一欺也。办理事件。预存模棱将就。  皇上偶未深究。诸臣即喜其得计。以为弥缝了结。乃是真正风气。孤立一派。万不可为。此又一欺也。论者或谓海疆之患。由于骤严鸦片之禁。然当议禁之始。  皇上命内外大臣各抒所见。斯时有一人不与议者乎。知其未可骤禁。则当直陈其难。而需以时日。知其必需亟禁。则当预为之备。而并力驱除。乃诸臣所议。众口一辞。迨粤省遵  旨严办。各处犹阳奉阴违。迁延塞责。并无一人议及沿海修备者。谓在事诸臣。所见皆不及此。其谁信之。其意不过欲俟将来小有窒碍。便可阴行沮格。既不任严禁启衅之咎。复不居弛禁酿祸之名。至于 国家事体轻重。举非所计。此非前事欺罔之明验乎。现在各海疆奏报事体。见于  谕旨者。与被害士民传说。多不相符。固由办理机密。民间不尽能知。然其讳饰弥缝。亦已难逃  圣鉴。夫诸臣之有欺有不欺。臣不敢知。然  皇上英断。有不难破诸臣之欺者。是在赏罚用舍之间而已。臣愚以为有事之际。得人为急。资格不可拘。嫌疑不必避。旧过不妨宥。重赏不宜惜。请 明饬中外诸臣。洗心涤虑。务除欺罔积习。即令各举所知。凡能办交涉者。实疏其长以备任使。其误事诸臣。立予罢斥。即以所举更换。所举得实者。与之同赏。所举不效者。与之同罚。有罪必行其法。施不测之威使诸臣知畏。有才必尽其用。行不测之恩使诸臣知感。恩已渥矣。苟所事不效。则威即加之。威既严矣。苟其劳可录。则恩随及之。恩威各正其功罪。使诸臣知服。威必行于贵近。恩必及于微贱。恩不逾日。威不后时。是在我  皇上断之而已。

夫诸臣欺  皇上。  皇上不知其欺。彼尚不敢遽肆。若已明知其欺。犹令勉强任事。则彼且以欺为得计。又将何所不至哉。现在浙省任事诸臣。即用粤之故智。而其败衄甚于粤。江苏任事诸臣。即用浙之故智。而其败衄又甚于浙。视覆辙若成例。以为 朝廷必不能宽彼责此。何  皇上爱惜诸臣。而诸臣不自爱惜之甚也。臣闻长江海口甚险。狼山焦山等处。皆有镇兵。亦可固守。顷敌船深入。并无一人迎敌。即已失守。则 国家平日养兵设险。意将何为。今若但查逃兵。不诛官吏将弁。异时纷纷效尤。轻弃职守。无耻苟活之徒。臣不知伊于胡底矣。窃见无识者流。皆谓 国家无人。无兵。无粮饷。无器械。不得不从权宜。臣谓无人则当求人。无兵则当练兵。至于粮饷器械。亦当计度现在所有。多则持重。少则用谋。作三军之气。定边疆之危。是在  皇上假以事权。与任事者运用一心而已。 国家席全盛之势。以战则或需时日。以守则自固有余。现在中国之财。耗于异族之掳夺。与任事诸臣之糜费。殆以千万计。其于事体。无尺寸之功。有无穷之害。坐使  皇上节用爱民。数十年之积累。为之罄尽。言之可为寒心。  皇上圣德如天。每事引咎。诸臣恃  皇上之仁慈。肆为欺罔。已败求赏。未战言功。今则弃险不守。藉敌要挟。竭亿万氓庶之脂膏。保一二庸臣之躯命。此又天理所不容者也。臣愚望  皇上责诸臣以职守。正诸臣以功罪。纲纪肃则 朝廷尊。 朝廷尊则 国本固。诸臣知畏  皇上。自不敢畏敌人。且不能者退。则能者进。普天臣庶。受   列祖   列宗之深仁厚泽。二百余年。稍有知识。讵敢为非。振其气则莠可为良。谕以义则财皆为饷。虽海疆一隅。稍有警动。实不足虑。臣不胜愤懑。谨抒愚诚。冒昧缕陈。伏乞  皇上圣鉴。

 壬寅秋。海氛扰及金陵。中外震骇。余为此疏。将上。大理寺少卿金公见之。曰。子不能径达 上。恐长官沮格也。即以入告。嗣外省颇有传钞者。因录存之。窃自附魏郑公以谏草付史馆之义云尔。吴嘉宾识。

刑赏失措疏道光二十三年   

监察御史陈庆镛

窃惟行政之道。莫大于刑赏。刑赏之权操之于上而喻之于民。所以示天下之大公也。大学论平天下之道。在于絜矩。矩者何。民之好恶是也。民何好何恶。好贤而恶不善耳。傥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其端不过优柔寡断。而其后遂贻害于国家。经意深微。不可不察也。海疆滋事以来。自总督将军。以至州县丞倅。禽骇兽奔。纷纷藉藉。惟知船之足惊。谁复典刑之是惧。去年秋后。敌船退出大江。烽烟稍静。我  皇上赫然震怒于失律之罪有难宽。始  命沿海疆臣。将一切败将逃官。详查确覆。交部治罪。于是最辱国之靖逆将军奕山。扬威将军奕经。参赞大臣文蔚。两江总督牛鉴。浙江提督余步云。先后就逮。部臣按律问拟斩候。余步云情节较重。即于十二月二十四日正法。凡有血气之伦。莫不拊掌称快。佥谓国法前虽未伸于琦善。今犹伸于余步云。而今而后。前车之鉴懔然。谁复蹈必然之诛。而不求生于一战哉。乃二十六日。即奉  上谕。起用琦善为叶尔羌帮办大臣。邸报传。人情震骇。既而徐徐解曰。古圣王之待罪也。有投诸四裔以御魑魅之法。今之琦善。毋乃类是。未几且以三品顶戴为热河都统矣。旋且用奕经为叶尔羌帮办大臣。文蔚为古城领队大臣矣。夫异族之甘于猖獗。沿海兵将之敢于逃窜。驯至今日。海水飞。鲸鲵跋浪。逞其所欲。莫敢谁何者。实由琦善于异族入寇之始。首示以弱。惰我军心。助彼毒焰。令海内糜烂至于此极。即罢斥琦善。终身不齿。犹恐不足以作士气而餍民心。何况鞶带再加。脱俘囚而熏沐之乎。至奕经之罪。虽较之琦善少减。文蔚之罪。较之奕经又可少减。然我  皇上命将出师。若何慎重。奕经乃夜郎自大。深居简出。顿兵半载。并未身列行间。骋其虚憍之气。志盈意满。期于一鼓而复三城。卒之机事不密。贻笑敌人。杀将覆军。一败不振。此不待别科其骚扰供亿招权纳贿之罪。而罪已不胜诛矣。臣亦知奕经为 天潢贵胃。我  皇上笃念亲亲。必不忍遽加显戮。窃意即幸邀宽典。亦应圈禁终身。销除册档。以无贻宗室之羞。岂图收禁未及三月。辄已弃瑕录用。且此数人者。我  皇上特未知其见恶于民之深耳。傥俯采舆论。谁不切齿于琦善。而以为罪魁。谁不疾首于奕经奕山文蔚牛鉴诸人。而以为投畀之不容缓。直道犹存。公论可畏。非臣一人之私言也。侧闻琦善意侈体汰。跋扈如常。叶尔羌之行。本属怏怏。今果未及出关。即蒙 召还为热河都统。密迩神畿。有识无识之徒。无不抚膺太息。以为我  皇上向用琦善之意。尚不止此。万一有事。则荧惑  宸聪者。必仍系此人。履霜坚冰。深足惧也。顷者  御试翰詹。以烹阿封即墨命题。凡百臣工。能无惕息。而今兹刑赏若此。臣之愚昧。未审  皇上所谓阿者何人。即墨者何人。假如  圣意高深。偶或差忒。而以即墨为阿。以阿为即墨。将无誉者毁者有以淆乱是非耶。所望  皇上力奋天威。收回成命。体大学絜矩之旨。鉴盈廷毁誉之真。 国法稍伸。舆情可慰。臣不胜激切屏营之至。

道光二十三年四月初四日奉

上谕本日据御史陈庆镛奏琦善等三人起用为刑赏失措无以服民等语前因琦善奕经文蔚先后办理夷务未能奏效当将琦善等革职治罪因思从前办理不善总由朕无知人之明以致琦善奕经文蔚诸人丧师失律迄无成功惟有返躬自责愧悔交深何敢诿罪臣工以自宽解琦善等韬略未娴限于才力现在年力正强是以弃瑕录用予以自新今据该御史剀切指陈请收成命览其所奏亢直敢言朕非饰非文过之君用人行政一秉至公初无成见岂因业有成命不便收还自存回护邪琦善奕经文蔚均着革职即令闭门思过以昭赏罚之平至黜陟之权操之自上本非臣下所能干傥该御史所奏于情理未能持平朕亦不能曲从以邀誉中外臣民应晓然于朕抚躬引咎虚怀纳谏之至意也钦此

应 诏请讲求用人疏道光三十年 

礼部侍郎曾国藩

二月初八日。奉  皇上谕令九卿科道有言事之责者。于用人行政一切事宜。皆得据实直陈。封章密奏。仰见  圣德谦冲。孜孜求治。臣窃维用人行政。二者自古皆相提并论。独至我 朝。则凡百庶政。皆已着有   成宪。既备既详。未可轻议。今日所当讲求者。惟在用人一端耳。方今人才不乏。欲作育而激扬之。端赖我  皇上之妙用。大抵有转移之道。有培养之方。有考察之法。三者不可废一。请为我  皇上陈之。所谓转移之道何也。我 朝   列圣为政。大抵因时俗之过。而矫之使就于中。顺治之时。疮痍初复。民志未定。故   圣祖继之以宽。康熙之末。久安而吏弛。刑措而民偷。故   世宗救之以严。乾隆嘉庆之际。人尚才华。士骛高远。故   大行皇帝敛之以镇静。以变其浮夸之习。一时人才。循循规矩准绳之中。无有敢才智自雄。锋芒自逞者。然有守者多。而有猷有为者渐觉其少。大率以畏葸为慎。以柔靡为恭。以臣观之。京官之办事通病有二。曰退缩。曰琐。外官之办事通病有二。曰敷衍。曰颟顸。退缩者。同官互推。不任怨。动辄请  旨。不任咎。是也。琐者。利析锱铢。不顾大体。察及秋毫。不见舆薪。是也。敷衍者。装头盖面。但计目前。剜肉补疮。不问明日。是也。颟顸者。外面完全。而中已溃烂。章奏粉饰。而语无归宿。是也。有此四者习俗相沿。但求苟安无过。不求振作有为。将来一有艰巨。 国家必有乏才之患。我   大行皇帝深知此中之消息。故亟思得一有用之才。以力挽颓风。去年京察人员。数月之内。擢臬司者三人。擢藩司者一人。盖亦欲破格超迁。整顿积弱之习也。无如风会所趋。势难骤变。今若遽求振作之才。又恐躁竞者因而幸进。转不足以收实效。臣愚以为欲使有用之才。不出范围之中。莫若使之从事于学术。汉臣诸葛亮曰。才须学。学须识。盖至论也。然欲人才皆知好学。又必自我  皇上以身作则。乃能操转移风化之本。臣考   圣祖仁皇帝登极之后。勤学好问。儒臣逐日进讲。寒暑不辍。   万寿圣节。不许间断。三藩用兵。亦不停止。   召见廷臣。辄与之往复讨论。故当时人才济济。好学者多。至康熙末年。博学伟才。大半皆   圣祖教谕而成就之。今  皇上春秋鼎盛。正与   圣祖讲学之年相似。臣之愚见。欲请俟二十七月后。举行逐日进讲之例。四海传播。人人向风。  召见臣工。与之从容论难。见无才者。则勖之以学。以痛惩模棱罢之习。见有才者。则愈勖之以学。以化其刚愎刻薄之偏。十年以后。人才必大有起色。  一人典学于宫中。英鼓舞于天下。其几在此。其效在彼。康熙年间之往事。昭昭可观也。以今日之委靡因循。而期之以振作。又虑他日之更张偾事。而泽之以诗书。但期默运而潜移。不矫枉而过正。盖转移之道。其略如此。

所谓培养之方何也。凡人才未登仕版者。姑不具论。其已登仕版者。如内阁六部翰林院。最为荟萃之地。将来内而卿相。外而督抚。大约不出此八衙门。此八衙门者。人才数千。我  皇上不能一一周知也。培养之权。不得不责成于堂官。所谓培养者。约有数端。曰教诲。曰甄别。曰保举。曰超擢。堂官之于司员。一言嘉奖。则感而图功。词组责惩。则畏而改过。此教诲之不可缓也。榛棘不除。则兰蕙减色。害马不去。则骐骥短气。此甄别之不可缓也。嘉庆四年十八年。两次令部院各保司员。此保举之成案也。雍正年间。甘汝来以主事而赏人。放知府。嘉庆年间。黄钺以主事而充翰林。入 南斋。此超擢之成案也。盖尝论之。人才譬之禾稼。堂官之教诲犹种植耘耔也。甄别则去其稂莠也。保举则犹灌溉也。  皇上超擢。譬之甘雨时降。苗勃然兴也。堂官常常到署。譬之农夫日日田间。乃能熟悉穑事也。今各衙门堂官。多 内廷行走之员。或累月不克到署。与司员恒不相习。自掌印主稿数人而外。大半不能识面。譬之嘉禾稂莠。听其同生同落于畎亩之中。而农夫不问。教诲之法无闻。甄别之例亦废。近奉  明诏保举。又但及外官。而不及京秩。培养之道。不尚有未尽者哉。自顷岁以来。六部人数日多。或二十年不得补缺。或终身不得主稿。内阁翰林院员数。亦三倍于前。往往十年不得一差。不迁一秩。固已英才摧挫矣。而堂官又多在 内廷。终岁不获一见。如吏部六堂。 内廷四人。礼部六堂。 内廷四人。户部六堂。皆直 内廷。翰林两掌院。皆直 内廷。在诸臣随侍 御园。本难分身入署。而又或兼摄两部。或管理数处。为司员者。画稿则一面。白事则寥寥数语。纵使才德俱优。曾不能邀堂官之一顾。又焉能达  天子之知哉。以若干之人才。近在眼前。不能加意培养。甚可惜也。臣之愚见。欲请  皇上稍为酌量。每部须有三四堂不入直 内廷者。令其日日到署。以与司员相砥砺。翰林掌院。亦须有不直 内廷者。令其与编检相濡染。务使属官之性情心术。长官一一周知。  皇上不时询问。某也才。某也直。某也小知。某也大受。不特属官之优劣。粲然毕呈。即长官之浅深。亦可互见。旁考参稽。而八衙门之人才。同往来于  圣主之中。彼司员者。但令姓名达于  九重。不必升官迁秩。而已感激无地矣。然后保举之法。甄别之例。次第举行乎旧章。  皇上偶有超擢。则楩一升。而草木之精神皆振。盖培养之方。其略如此。

所谓考察之法何也。古者询事考言。二者并重。近来各衙门办事。小者循例。大者请  旨。本无才猷之可见。则莫着于言考之。而  召对陈言。  天威咫尺。又不宜喋喋便佞。则莫若于奏折考之矣。 国家定例。内而九卿科道。外而督抚藩臬。皆有言事之责。各省道员。不许专折谢  恩。而许专折言事。乃十余年间。九卿无一人陈时政之得失。司道无一折言地方之利病。相率缄默。一时之风气。有不解其所以然者。科道间有奏疏。而从无一言及  主德之隆替。无一折弹大臣之过失。岂君为尧舜之君。臣皆稷契之臣乎。一时之风气。亦有不解其所以然者。臣考 本朝以来。匡言  主德者。孙嘉淦以自是规   高宗。袁铣以寡欲规   大行皇帝。皆蒙   优旨嘉纳。至今传为美谈。纠弹大臣者。如李之芳参劾魏裔介。彭鹏参劾李光地。厥后四人。皆为名臣。亦至今传为美谈。自古直言不讳。未有盛于我 朝者也。今  皇上御极之初。又  特诏求言。而 答倭仁之谕。臣读之至于抃舞感泣。此诚太平之象。然臣犹有过虑者。诚见我  皇上求言甚切。恐诸臣纷纷入奏。或者条陈庶政。颇多雷同之语。不免久而生厌。弹劾大臣。惧长攻讦之风。又不免久而生厌。臣之愚见。愿  皇上坚持  圣意。借奏折为考核人才之具。永不生厌斁之心。涉于雷同者不必交议而已。过于攻讦者不必发钞而己。此外则但见其有益。初不见其有损。人情狃于故常。大抵多所顾忌。如  主德之隆替。大臣之过失。非  皇上再三诱之使言。谁轻冒不韪。如藩臬之奏事。道员之具折。虽有定例。久不遵行。非  皇上再三迫之使言。又谁立异以犯督抚之怒哉。臣亦知内外大小言并进。即浮伪之人不能不杂出其中。然无本之言。其术可以一售。而不可以再试。 朗鉴高悬。岂能终遁。方今考九卿之贤否。但凭  召见之应对。考科道之贤否。但凭三年之京察。考司道之贤否。但凭督抚之考语。若使人人建言。参互质证。岂不更为核实乎。臣所谓考察之法。其如此。三者相需为用。并行不悖。臣本愚陋。顷以议礼一疏。荷蒙  皇上天语嘉。感激思所以报。但憾识见浅薄。无补万一。伏求  皇上怜其愚诚。俯赐 训示。幸甚。

敬筹振兴人才以济实用疏咸丰元年  

王茂荫

臣维治平之道。在用人理财二端。而用人尤重。用非其人。财不可得而理也。顾用人必贵得人。而得人。尤必先赖作人。作人者何。举天下之聪明材力。而鼓舞振兴之。俾务为有用之学以济用也。聪明材力世所不乏。务于有用。则用得其力。务于无用。则用不得其力。我 国家雅化作人。二百余年。教养之方。选举之法。至详备矣。乃立法本善。奉行久而浸失其真。积习相沿。揣摩工而遂以成俗。臣窃见今日之聪明材力。悉专致于摩墨卷作小楷。而深惜其无用也。自来非常之才。有不必从学出者。然而从学出者千百。不从学出者一二。即后汉臣诸葛亮。亦有学须静才须学之言。今一专功于墨卷。则书遂束之不观。专功于作字。则读书直至于无暇。二者之废学。以作字为尤甚。而士子之致力。则于作字为尤专。合天下之聪明材力。尽日而握管濡毫。尚安得济实用。臣闻上年  皇上特诏广言之时。内外大臣。亦深以士习空疏为无用。于教育人才。挽回风气。有奏请。顾其教育挽回之术。言者多责之教官。议者亦遂责之教官。夫士子方见墨卷小楷。为梯荣之快捷方式。虽教官日督以实学。亦复何益。所谓所令反其所好民不从也。诚欲使庠序之士。咸务实学。必先使选举之士。皆属真才。是在我  皇上于各途考试之中。严行核实。于各途考试之外。更切旁招。使有才者不终掩。而无才者无所幸。然而承平日久。人皆狃于故常。习于便安。以纷更为多事。以远虑为迂图。从而议者。必谓 国家取士之制。自来不易。名臣循吏。咸出其中。曾无乏才之虑。岂至今日而犹待他求。但将定例申明。自可无庸更议。于安常处顺之时。为老成持重之见。此亦岂不诚然。然而臣见今日之天下。似未可晏然作无事观也。外则异族之祸心包藏。而未知发于何日也。内则粤省之贼势滋蔓。而遂以至于今日也。山野则有匪。河海则有盗。隐匿讳饰。所不能尽者。月或数闻焉。治盐而盐之利未可必兴。治漕而漕之费未能尽革。治河而河决又见告矣。此犹得谓无乏才之虑乎。且臣尝见海氛亟时。   成皇帝诏访才能出众深通韬之人。而下无以应矣。夫急而求之。缓而置之。此孟子所谓苟为不蓄终身不得也。臣又尝见内外臣工。每遇盘错。辄曰无法。夫 国家所以重赖臣工而宠异之者。为其有法耳。若皆以为无法。何不访求有法之人用之。为天下得人难。诚欲访求有法之人蓄以待用。似非设法以振兴之。使天下之聪明材力咸务于有用之学不可。聪明材力。误用可惜。真实经济。骤期为难。自今而振兴之。犹虑其缓。似不宜仍守相沿之积习。而为整顿之空言。百年之计。莫如树人。臣自恨浅陋无策。以助 国家作人之化。谨就管见所及。不揣冒昧。敬拟五条。为我  皇上陈之。

一请乡会试务期核实以拔真才也。定例乡会试。头场制义试帖外。二三场试以经文策问。原欲于明理之中。更求淹贯经术通达治体之才。无如近时考官。专取头场首艺。二三篇但能通顺。二三场苟可敷衍。均得取中。以故近来各省刊刻闱墨。首艺尚有二三十篇。次三艺已属寥寥。至经策多不刊刻。是考官明示士子以为无足轻重也。磨勘官于头场文艺。间有签议。而二三场则绝少。是磨勘大臣又明示考官以为无足轻重也。夫不重经策。何以辨学之虚实。应请 敕谕考官。自下届乡会试起。务以经策并重。非经策能出色者。不得拔登魁选。入魁选者。即刊刻以为多士程序。并将此意令各直省学政教官即行宣示。俾士子早知向学。又定例策题以三百字为率。而对策满篇三百字。即可中式。空疏者往往就题敷衍。便可完卷。请嗣后策题改以百余字为率。用杜敷衍之獘。抑臣更有请者。闻道光二十二年两广总督祁奏变通考选。遴拔真才折内。于策问五道。请定为五门发题。曰博通史鉴。曰精熟韬钤。曰制器通算。曰洞知阴阳占候。曰熟谙舆图情形。以士子兼通为难。专门较易。照从前本经之例。于册内分别填注。议虽未行。论者多谓切中时务。实足拔取真才。应请 敕令部臣检录原奏进呈。恭[候](侯)  圣裁。一请 殿试 朝考务重文义以式多士也。上年御史戴絅孙候补京堂张锡庚奏。 殿试不宜专尚楷字。并请删去颂联。奉  旨交礼部议奏。嗣部臣于楷字一节。似未议及。颂联一节。亦第将旧例申明。令贡士敬谨遵照。谓浮华既黜。而实学不致沦遗。夫士子趋向。视乎去取。黜浮华。拔实学。自由读卷大臣。伏读乾隆二十五年  上谕。廷试士子为抡才大典向来读卷诸臣率多偏重书法而于策文则惟取其中无疵颣不碍充选而已敷奏以言特为拜献先资而就文与字较则对策自重于书法衡文尚待观人而阅卷时竟先抑文重字可乎等因钦此。  圣训煌煌。亦既深切着明矣。乃近来 殿试 朝考之后。考列前十卷与一等者。但传其字体之工。曾不闻以学识传者。考列在后之卷。又但闻某书极劣。某笔有误。曾不闻以文义黜者。此士子所以专务作字也。作字必无间断而始工。读书遂以荒芜而不顾。士习空疏实由于此。请嗣后令读卷阅卷大臣。勿论字体工拙。笔画偶疏。专取学识过人之卷。进呈  钦定以后。即将前十卷与一等卷。所以过人处。批明刊发。使天下晓然于 朝廷所重在文不在字。庶士子咸知所向。至考试试差。以重司衡之选。使非学业素裕。安能衡鉴不迷。乃臣闻考差者专于诗字求工。而文艺似可不讲。考官如此。士子可知。制义且然。策问可想。应请令阅卷大臣。一并以文义为重。庶几能拔真才。

一请遴选岁贡以勖人才也。定例各学岁贡。以食饩年久者挨补。每次一正一陪。严加考选。正贡不堪。准取陪贡。及次陪。于挨序之中。仍寓遴才之意。务取明通淹贯之士。将原卷解部磨勘。有文理荒谬者斥革。法至善也。今则但以正贡充补。而所谓取陪贡及磨勘。皆具文矣。查各学岁贡之外。有十二年一考之拔贡。有三年一举之优贡。士之得此者。较乡试颇难侥幸。盖乡试仅凭一日之短长。而优拔必较历考之等第。士能历考皆列前茅。则其学有素矣。请嗣后令各学政于该学当贡之年。就各生中较其历考等第。以考列优等最多者充贡。查生由食饩至出贡。约须历岁科试十余次二十余次不等。应将历过五次以上者比较。未历五次者不与。庶幸进无由。而生食饩以后。益知奋勉。贡成均者。皆得及时造就。即将来选授教职。亦不致有荒疏衰老之员。一请广保举以求真才也。上年曾奉  特旨令内外大臣各行保举矣。然所保者。皆已登仕版之员。而草野未及。夫已登仕版。则才具终有表见之时。若伏处在野。或不工制义。或力难应举。则虽有怀奇负异之士。恐终淹没。拟请令各省州县并教官留心访察。或博通今古。才识非常。或专门名家。精通一艺。或膂力过人。胆勇足备者。访验的实。无论士民。准于学政按临时。备文将该生所长。申送考试。学政就所长考试得实。文则奏明送国子监。武则奏明送督抚标。均许官给盘费饩。国子监与督抚标考试一年。果有过人之能。奏明送部引  见。随材酌用。不称者发回原籍。州县教官。与士民最亲。访察试验。既易真确。学政考试。犹在一时。国子监与督抚标则期以一年。才之真伪。断难朦混。抑臣更有请者。进贤受上赏。所进果有才能。应视其才能之大小。酌予议叙。以示奖劝。傥所进漫无一长。则必加以议处。以杜干请之獘。夫才不世出原不敢谓在在之有其人。然臣闻海氛初扰浙江。野人有获其大船者。有获其头目者。见在广西团练士民。亦有能出力者。则不得谓在野之竟无才也。天下之大。安得无才。亦在地方有司之留心访察耳。一请造就宗室八旗人才以济实用也。从来立法必先贵近。贵近者。四方之所观法也。我 朝以神武开基。其时宗室八旗。将相林立。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用能威震四夷。勋垂万世。曾不以笔墨矜能乃近日宗室八旗之人。往往沾染时习。或以吟咏夸风雅。或以书画竞品题。此风沾染日深。诚恐筋力懈弛。日趋于弱。一旦有事。其何以副 国家之任使。伏读嘉庆二十一年   上谕。本日特召见诸皇子军机大臣等明白宣谕我八旗满洲首以清语骑射为本务其次诵读经书以为明理治事之用若文艺即非所重不学亦可是以皇子在内廷读书从不令学作制艺恐类于文士之所为凡以端本务实示所趋向等因钦此。仰见   圣虑周详。至深且远。臣见宗室八旗。类多过人之资。诚能务乎其大。讲求兵机将。以为腹心干城。即科第文章。曾不足贵。何论雕虫小技。应如何造就而振起之。非小臣所敢妄拟。惟赖我  皇上圣神妙用。俾以有裨实用为贵。徒尚虚华为耻。将见人才蔚起。追美 国初之时。而四方闻风。亦必争自濯磨。求为有用之学矣。以上所拟五条。臣为振兴人才以济实用起见。是否有当。伏乞  皇上圣鉴训示。

时势危难请用缓急可恃之人疏咸丰二年  

何桂珍

臣闻君臣有义。非以利相接也。惟利是视。则不知有义。即见义亦不为矣。宋臣张栻尝言仗节死义之臣。当于犯颜敢谏中求之。明臣袁继咸亦言士有廉耻。然后有风格。有气节。然后有事功。盖尚节义者。必不工于迎合。巧于夤缘。故平日多不见容。而临事则深可倚赖。趋荣利者。必其希承意旨。阿附权要。故平日常得固宠。而临事则毫无把持。此人品邪正所由分。即国家治乱所由判。不可不察也。今粤匪猖獗三载。滋扰两湖。从前酿乱之地方各官。罪不胜究。现在纵贼之文武大吏。情实显然。大抵以拥兵为自卫之谋。以糜饷为肥身之计。贼来则三舍退避。贼去则旦夕偷安。殃及难民。且虚报夫胜仗。阵亡官弁。亦掩袭夫不防。内外相蒙。民财交困。  皇上虽屡颁  严谕。臣下仍玩泄如常。甚至盗劫之风。肆行 辇毂之下。此不必逆贼交煽。而人心之震动。已不可支矣。  皇上默计此时。任 畿辅者。可藉以为保障乎。领军门者。可倚以为干城乎。参枢密者。可资以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乎。即谓三者视乎其才。难以相强。然就其心之所至。力之所及。果孳孳为义而不为利耶。毋亦貌为老成持重。实则苟且因循。公忠体 国之诚。将不敌其徇私取巧之智也。审是则 国家所恃以共缓急者何人。  皇上亦未深信矣。岂惟  圣心有所难信。即臣私忧窃叹。亦谓彼善于此则有之。求其决疑定乱。专利社稷。而不为身谋者。盖甚难其人焉。夫为臣死忠。为子死孝。非必临难捐躯而始然也。平日有不为威惕不为利疚之操。斯临事有舍生取义效死勿去之节。誓必死之志。而后精神才力由此出。智名勇功由此成。家国由此而安全。生灵由此而奠乂。此宋之韩琦李纲。所以见重于  圣主。而得从祀于孔门者也。今欲求如二人者而用之。诚不易得。然即近乎此者而历试焉。未始不可收二人之效。臣观前任太常寺卿唐鉴。现任叶尔羌帮办大臣倭仁。署直隶河间府知府吴廷栋。三臣皆秉性忠贞。见理明决。处危疑而不惧。临利害而不摇。考其生平言行。一一不负所学。在庸俗未测其浅深。而  圣明早精其鉴别。若投以艰巨之任。必能尽言竭力。死生以之。傥用之不效。一毫有负于  君国。臣甘伏鈇钺之诛。以谢天下。又前任陕西布政使朱雘。实心办事。才胜繁难。现虽告病回滇。精力正复可用。前任漕运总督周天爵。素有血性。能耐辛苦。虽用兵非其所长。而以之查缉盗匪。亦可肃清地方。臣非欲  皇上必使卑踰尊疏踰戚也。但以 朝廷之上得一二公直任事之重臣。即庸之流亦可以增其胆识而厉其志节。京畿之内得一二勤干有为之能吏。即疲玩之辈亦可以振其积习而饬其防闲。此固  皇上之所乐为。而亦非臣之所大不便者也。

至于军前效力。岂乏人才。患在统帅迁延。疆吏观望。进退既无所监察。赏罚亦有所难行。臣思前任礼部侍郎曾国藩。前任兵科给事中苏廷魁。俱明于大节。胸有经纬。现丁忧在籍。可否 饬下湖南广东抚臣。令驰赴湖北。与 钦差大臣徐广缙商办防剿事宜。又前任广西巡抚周之琦。降调太常寺少卿李棠阶。告病在籍。前任礼科给事中陈坛丁忧在籍。三臣皆清刚正直。夙膺乡望。可否 饬下河南抚臣。或令筹办团练。或令襄理粮台。以上五臣。例应专折奏事。藉以考察军情。俾文武官员。各知警惧。不敢欺罔  宸聪。则功罪分明。于军务实有裨益。或谓任人不一。恐事多牵制。则五臣素行。固非各执己私。而不恤公事之急者。似亦可无深虑。臣职无言责。苟非 国事孔棘之日。亦何敢蹈越职言事之愆。惟念济变需才。万不可缓。忠良难得。错过可惜。回忆十余年前。林则徐直隶水田之议。   宣宗成皇帝意在必行。若非当途阻挠。俟查办海口完竣。令其从容经理。则漏卮既可永塞。南漕亦可折收。何至 国计民生。困乏如是之甚。即云南汉回之乱。耽延四载。林则徐踬而复起。当事者犹掣肘多方。赖   先帝毅然任之。幸而成功。终至引退。彼时粤西祸机已发。尚且中外弥缝。傥得早达  圣聪。俾林则徐由滇赴粤查办。尚得用一年有余。何竟滋蔓难图。至于今日。臣闻林则徐奉  命赴粤之时。力疾兼程。不烦一旅。绝无迁延要挟之为。今往者已不可追。来者岂堪迟误。用兵理财惟在得人。人苟真知。嫌何敢避。虽职分大小。而以人事  君之义。不以大小而有殊。在诸臣义不容辞。非有所利而为。则臣亦非有所为而标榜之也。用是披肝沥胆。昧死密陈。干冒  天威。不胜悚惶待命之至。

密筹直东军务建置需人疏同治四年  

广东巡抚郭嵩焘

窃臣五月二十四日。准兼署督臣瑞麟知照。同治四年五月初八日。奉  上谕。直东军务紧要曾国藩统带各路兵勇北来剿办需饷甚多应解直隶固本军饷积欠银两赶紧照发克期起解务当顾全大局不得再分畛域等因钦此。仰见  皇上筹维大局。积密详审之至意。窃臣比闻僧格林沁战殁曹州。怆悢屡日。靡释于怀。伏承  圣谕。筹拨军饷。默念事机之午。重增 宵旱之忧勤。皇焦思。无能自效。窃以为曾国藩接统此军。其可虑者有三。僧格林沁剿办各起贼匪。专恃马队纵横驰骋。近闻捻匪马队较多于官兵。其势遂至猖獗。曾国藩所部楚军。专习步战。宜于山径崎岖。而不宜于平原广漠。又楚军克复金陵。精锐之卒。多半散归。而欲使以步当骑。以骤募之师。当方张之寇。虑非所以制胜。接统各军。恩谊未足以相感。威望未足以相服。取决仓猝之闲。指撝驾御。进退从心。力亦有所未逮。此其可虑一也。曾国藩起家文臣。部署将帅。争胜一时。所以能建立功绩。攘除大憝者。皆将帅用命之效也。十余年来。凋残略尽。仅存者杨岳斌彭玉麟黄翼升刘蓉等数人。皆各独当一面。无与驰驱者。曾国藩处遗大投艰之地。而无威名素着之将帅。与之戮力一心。共济时艰。此其可虑二也。曾国藩始任军旅。一切自立规模。艰难筹划。军情利钝。亲与将官会议。而营务处别无文檄。饷糈支放。酌量撙节。取决一心。而粮台别无报销。凡此者。实由将帅皆所擢拔。兵勇皆所召募。军饷一切皆所经营。故能缓急足以相维。丰歉足以相谅。今总步骑之众。以备征讨。转数省之饷。以资供亿。规模既异。事势益艰。而又当兵革烦兴。各省一律穷匮之时。此其可虑三也。臣愚以为曾国藩此次办理军务。略须建置者有二。一曰设立翼长。曾国藩规模宏远。居中运量有余。临敌指挥实有所不足。宜择地驻扎。以为各营根本。行军之节要。临敌之操纵。一责成翼长。臣愚以为曾国荃当此任。尤为相宜。盖其名望已立。与曾国藩为兄弟。各营将帅皆能共信。亦恃以权衡事势。通达军情。佐曾国藩所不及。应恳  皇上饬令曾国荃前赴曾国藩军营。帮同办理。以资共济。一曰设立粮台。协饷之应催者。军实之应筹者。以及支收之烦剧。制造之取给。别廉干大员司之。庶使曾国藩不以粮台事务纷扰其心。专意经理军务。臣愚以为降调湖南巡抚恽世临当此任。尤为相宜。恳  皇上饬令恽世临督办曾国藩直东军务粮台。凡有可以筹划军饷之处。听从便宜办理。于事益必多。

曾国荃攻城战野。为劳最着。其克复金陵城池。环攻数昼夜。缘城而入。相持巷战又一昼夜。兵勇所以利于攻城者。利在得财耳。水陆四五万人。争先乘城。谁悉其所得之财。辇而归之私第。又曾国荃所部不过数千人。其余将帅黄翼升萧衍庆等。皆别将一军。亦岂能攘诸将之利而独踞之。果有此。则诸将必至愤争。军士必至怨怒。而臣询黄翼升李鸿裔等。皆力为辨证其诬。臣在军久。见攻克城池。无有能以利归公者。处饥乏之时。御召募之军。其势尤难。无端被以贪污之名。致令恐惧忧虞。无以自解。臣窃悼之。恽世临久仕湖南。廉明精干。无贤不肖。皆所深知。其清理积弊。破除人情。崖岸甚峻。躬任劳怨。而无一毫邀名见好之心。臣独所服膺。勉力企之。而自愧精力百不能逮。乃以偶尔违例之细故。致被有意蒙蔽之污名。臣以为 国家无事。一切以成例绳治天下。积久法敝而名实寖乖。整齐变化。责在封疆大吏。苟于例无甚乖忤。不能不稍示变通。以求实有补济。但辨其心之公私而已。臣往见胡林翼张亮基用人行政。一切破格行之。两楚转旋之大机。实在于此。稍一违例。而责以蒙蔽。使其心终以不白于 朝廷。臣尤悼之。自古平大乱胜大任者。宏亮之才。忠贞之节。常不能见谅于流俗。而持议者遽取反复无稽之言。从容一节之失。加之苛论。消沮士庶之心。而摧折办事者之气。此又  圣明所宜援古证今。深防其弊者也。臣曾随僧格林沁在天津军营办理文案。从事年余。又与曾国藩至交。其于此军应办事宜。苟有所见。不敢不一尽其愚。至于曾国荃为人。颇具心计。居家治事。皆有条理。心怀忠义。识解尤绝于人。决非苟贪者。恽世临曾相识京师。并无深交。任湖南。罕与相见。而于曾国荃恽世临办事之才。与派往曾国藩军营之必有所裨益。则亦知之甚明。信之有素。谨就愚见所及。缕晰上陈。臣自知望浅言微。冒昧渎陈。必蒙 严谴。然如臣等辈去一二人。无关 朝廷轻重。而如曾国荃恽世临用之。而必有于 国家。废弃不用。徒为人士所惜。是以愿终言之。至奉 旨协拨直隶军饷。前以直隶全境肃清。粤东军务层见迭出。无凭协拨。今东匪猖獗。直隶筹办防堵。畿辅重地。自与他省协拨不同。臣谨当会商督臣。从此次奉 旨之日起。酌量筹解。以冀仰答 宸。所有密筹大局情形。谨缮折具奏。伏祈  圣鉴训示施行。

请内外互用疏同治元年   

给事中高延祜

窃维天下之势。以内驭外。内重则势趋于内而政兴。外重则势趋于外而政替。内外轻重之间。人才之聚散系之。即治道之升降因之。不可不慎也。尝考历代盛时。其势皆内重外轻。故外臣内召。号为登仙。我 朝立政用人。内外维均。近因度支不给。京员之禄入无多。办公之饭银亦绌。情随时变。遂有重外轻内之势。以故京员之有才者。皆期外用。外官之有才者。不愿内升。且京官之得保也恒难。外官之得保也恒易。日积月累。才散于外。甚至内外隔绝。内臣罔知外事。外臣罔恤内忧。因循推诿。有由然也。夫奇才不世出。至干事之才。内外交宜者。固未尝乏也。特在内者分任其事而无可自见。在外者独荷其难而得以自效耳。今京职自七品以至五品。得邀外放者。无过府道。然必历岁经年。或由京察。或由截取。皆系循资而得。即如阎敬铭之在户部。亦祇循分供职。若不经奏调。此时应尚滞郎署。而外官一得保举。不数年间。即至两司以及封疆。究其才能卓荦。名望素着。如胡林翼沈葆桢等者。屈指可数。其余亦不过认真办事而已。而其人随保随用。未尝一觐  天颜。则但感大吏之特荐。几忘  皇上之殊恩。且各大臣意识迥别。即使秉公保举。亦未必皆系良才。书曰。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孟子曰。见贤焉然后用之。此言人主用人。当广搜而详察之。不徒寄耳目于人也。近时军务孔亟。各大吏保举之员。自道府以上。不次擢用。并免引 见请 训。所以体恤之者至矣。而于古圣王真知灼见之道。似尚有未尽者。谚云百闻不如一见。不可不核其实也。臣愚以为在外保举各员。若概令其进京察看。未免碎。不如内外互用以试其才。察内之才。就部院大臣之所保者试以外事。钱谷兵刑。皆课绩程功之具。将来勋劳懋着。不妨仍予以内迁。察外之才。就督抚大吏之所保者试以内事。谏垣密院。亦考言询事之资。果其学识兼优。自可徐膺夫疆寄。如此量为变通。人必周知。用不违才。不特内外无偏重之獘。 朝廷亦收得人之效矣。愚昧之见。是否有当。伏乞  圣鉴。

 拟举荐人才疏

吴嘉宾

臣按易曰。涣汗其大号。言王者之号令。如汗出不可反也。礼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言王者之言。其出弥大。众人所共知也。臣窃见本年六月间。  皇上特降谕旨。令各省督抚保举府厅州县属员。嗣因河南巡抚臣杨国桢保举十人。其中又有不堪保举之员。蒙  皇上降旨申饬。并 通谕各督抚保举。毋许冒滥。伏思 国家欲保举得人。尤须慎重保举。  圣训煌煌。本末前后。至为周密。傥各督抚俱知仰体  皇上公听并观之心。仍恪遵  皇上循名责实之义。自能矢公矢慎。无才则不敢谬登荐牍。有才则不敢壅于上闻矣。但臣见近来臣下。确有见识者少。苟且迎合者多。初见  皇上谕令保举。因即轻荐多人。不知精择。如抚臣杨国桢。是其明验。及蒙  训谕申饬。臣料各省闻之。又将避滥举之咎。因而不敢保举一人。甚且以私心揣度  圣意。姑举一二人塞责而已。臣虽不敢谓其皆然。然此实当今臣下之通病也。使其果如臣所料。于诸臣持禄避嫌之计则得矣。其于  圣主勤求治理博访才能之旨。不又归于有名而无实耶。夫求保举而徒得滥举。开侥幸之私门。此一獘也。戒滥举而仅得虚举。格 敷求之明诏。此又一獘也。臣愚以为二者相较。则滥举之獘尚轻。其故何也。督抚保举属员。其权止于一保举耳。是非用舍。断自  圣衷。以实缺之属员。得虚名之保举。纵令闇于知人。所失尚浅。而  皇上实可因所举之贤否。辨督抚之公私。如果所举得人。即加委试。既收此数员才干之用。又可益知该督抚之贤明而信任之。如果所举非人。即加诘责。既去此数员阘之害。又可显见该督抚之偏私而废置之。是则即小以见大。因少以验多。其所以彰我  皇上纲纪四方之效。岂不盛哉。近来各省吏治稍弛。民疲法玩。欲加整顿。则常若乏人。夫求不肖者而厘剔之。则吏畏。又得贤者以振刷之。则吏劝。畏劝兼用。其道乃明。古人有云。拔十得五。言拔十人得收五人之效。犹足为多也。然则臣下所举之人。固不能尽当。在用之何如耳。臣溯查雍正二年。保举道府州县   上谕。曾令总督保奏三员。巡抚保奏二员。又不得将特用之员保举。窃谓此次督抚保举。可否斟酌限以员数。令该督抚出具的确考语。密封保奏。归于本年卓异内。送部引 见。恭候  皇上酌量分别记名不记名。亦不许将曾经 特用之人保奏。如此。则可杜滥举之獘。仍可收得人之效矣。

臣闻唐臣陆贽有言。求才贵广。考课贵精。求不广则用常乏人。考不精则职业不举。若易于举用。而不易于苟容。则所易者适足广得人之资。不为害也。若不精于法制。而徒精于选才。则所精者适足梗进贤之路。不为利也。今保举之事。所以广求才也。然而举之之初。必由督抚。督抚无知人之明。虽少举亦不免错缪。督抚有知人之识。虽多举亦各有可取。  谕旨不许冒滥。而督抚知人之识。不可勉强。则何如一禀于我  皇上虚公作哲之鉴为得乎。抑臣更有进者。以为求详于保举之先。不如求详于保举之后。唐臣陆贽所谓考课贵精是也。保举诸员。傥蒙引 见。一经  圣明洞鉴。自必贤否立知。但臣仰体  皇上慎重人才至公无我之意。以为考验之法。不厌精详。尚书论观人之法云。敷纳以言。明试以功。斯二者。揆诸当今。亦有可用。臣愚以为保举诸员。于引 见后。随就诸臣直庐。给与笔札。令其条陈地方利獘风俗美恶数事。但取事理明晰。不贵文采浮词。既因以见其人之才具。如有片言足采。亦可稍广  圣聪之万一。傥其言谬妄。即明所举非人。甚者立使罢退。如此。则貌为能事者。无由滥进矣。此所谓敷纳以言也。各省地方吏治繁简。今昔未必尽同。宜令督抚并将亟须整顿之府厅州县确查。分别奏 闻。如教匪勾结。由于保甲废弛。则择教匪最多之州县。枭匪充斥。由于督捕废弛。则择枭匪最横之州县。水旱凋瘵。尤须抚辑。则择征收最疲之州县。军旅数兴。宜务绥靖。则择冲要险隘之州县。如此等类。断自  圣裁。随时发往试署。责令整顿地方。将原缺之人酌量改补。如保举之员。于此等地方。实能治理有效。条教可观。舆情允洽。督抚随时奏闻。 优诏奖厉。加以升衔。或展其器能。立予殊擢。如不胜任。仍须改归简缺。及缘私罪被参者。将保举之督抚照例议处。如此。则仅托空言者。亦无由滥进矣。此所谓明试以功也。以上二事。系臣书生迂谬之见。并祈  圣明采择。总之保举之典即出自 殊恩。考察之方当不拘常格。则有能者益知鼓舞。无能者不敢夤缘。且以所称能事之人。置之现在多事之地。不惟才猷易见。实于治理有裨。是  皇上于保举求绩效。而未尝立予升迁。则督抚亦必于保举选人才。而不敢稍徇情故矣。臣之愚虑。总期于我  皇上求保举得人。与慎重保举之意。二者均收实效。苟有所得。不敢不竭其诚。为此陈奏。伏乞 训示。

答陈寿卿太史书  

吴廷栋

接奉手书。藉悉进修日新。欣慰奚似。东省黄流为患。已成年例。小民逃亡相继。捐赈日竭。抚无资。深为心疚。今岁旱蝗。竟不成灾。寔出侥幸。乃谬以此相诧。实使某悚惶无地。深自儆省。苟萌邀誉之念。遂至贪天之功。不惟自欺。是欺天矣。惟此间吏治相沿。蔽痼已深。非大励廉耻之防。从人心挽回。无能补救。某初履任。惟坦怀相示。凡一言一动。无不可使人共见。律己虽严。待人则恕。时存与人为善之心。但能自改前非。不追既往。其困苦之缺必加调剂。要使下情可以上达。而兼听并观。虚怀纳善。初不一念自是。惟病民废事者。则绝不敢稍自姑息。以邀宽厚之名。此则耿耿不昧之衷。差堪见谅于人者也。窃谓天生一世之人。自足供一世之用。培养固在平日。而惩劝则在临时。诚使黜陟当。好恶公。虽当积獘之余。祗须去泰去甚。以励其余。即人心可不崇朝而转。彼工于揣摩迎合者。必将移其营求奔竞之智。转为趋事赴公之计矣。惟絜矩之道。必求之上下左右之际。以证明所恶。正不徒责之人。而不知反诸身也。彼殃民者。诚宜嫉矣。利害亦人所共明。贪而必黜。彼岂甘蹈之耶。此必有所恃以无恐者。且惩而不知儆。亦必有不能服其心者。是安可昧于藏身之恕哉。某自愧力薄才弱。不能自副其言。祗此张皇补苴。初无实济。使竟知难而退。诚不忍上负 特达之知。若稍迟回观望。又深惧下亏生平所守。此所以夙夜难安。而自知决无以副朋友之期许也。惟现因陈夫都转暂权臬篆。深得其助。前此兰郯捻匪鸱张。相与物色数人。调派往办。大加惩创。渐就肃清。亦其知人之验也。惜其不日回任。故难越俎耳。某惟一日未去。自尽一日之心。傥竟至于无能为力。则断不敢久妨贤路。足下知我之深。望我之切。故敢率陈胸臆。要不足为外人道也。

复张石卿中丞启          

胡林翼

十四日奉到赐谕。开布公诚。如武乡侯心迹本领。钦感何言。贼匪于六月二十四日弃道州。并舍永明江华。传闻已至桂阳州。而林翼接二十五日军中将弁信。尚不知有此事。劳中丞接二十六日道州诸大将书。言不仅不能追剿。亦并不知贼往何处。时势至此。尚忍言哉。谨即钧示下问者略约言之。一揆帅左右。无一正人。无一谋士。其忌刻倾险。尽是内务府气习。此诚不可与争权。观于乌都护江岷樵之言之不用。而诿过于锺泉。即知其无能为矣。不如姑示韬晦。待其自败。以败事计之。当在此时矣。窃见阅历之深无如仲绅。揆帅一日不离粤西。仲帅即一日不与粤西之事。例以古人忠义之至。固有未协。然委曲求全。保身即以保国。如操纵得宜。指挥若定。能如胡默林之笼罩赵文华。亦行军之长算也。一坚壁清野。非用士用民。不能集事。士民中岂无欺我之人。亦岂无偾事之人。然兵将之滑者十之九。士民之朴者十之六。近年宦途颇杂。牧令既少真才。佐杂尤多庸妄。其心术见识。不堪设想。不如士民之真性未漓。可激以忠义。楚官与民仇。楚民与官仇。此孟子所谓疾视其长上而不救也。惟有勤接见。决壅蔽。视民如官。视官如民。无众寡大小。推诚相与。咨之以谋而观其识。告之以祸而观其勇。临之以利而观其廉。期之以事而观其信。知人任人。不外是矣。近日人心逆亿万端。亦难穷究其所往。惟诚信之至。可以救欺诈之穷。欺一事不能欺之事事。欺一时不能欺之后时。不可不防其欺。不可因欺而灰心所办之事。所谓贞固足以干事也。况赏罚具在。董劝因时。以大权临之。何患不济。未有注意于保甲团练坚壁清野而无成效者也。一卢忠烈公之督兵大名郧阳。其得力在坚壁清野。其制胜在亲兵之能杀敌致果也。傅重庵以碉堡制苗。而练丁千五百人。因闲雕剿。兵威乃振。钧示招练如何可信。为日已迫。训练岂一蹴可能。诚为深虑。窃谓襄毅治粤。陶鲁参军所领三百人。皆实时应募。而所向克捷。且战且练且守。练一日得一日之力。练一人得一人之力。百金之士。千金之士。诚为难得。然三年之艾。亦在蓄之而已。至练勇之不可恃。则在驭之之法如何。领之之人如何耳。 国威久不振矣。人心思乱。不自今日始。亦不自今日止。除日日练兵。人人讲武。别无补救之方。此说与专言守御者。实可互为其用。而相与有成也。一闲谍为行军之要。而此事最难。其弊由于安乐日久。无耐劳苦壮胆智之人。甘蹈白刃者。更不可得矣。来谕言我处之一举一动。贼必知之。则是保甲不实。稽查不力之故。贼之举动。我不能知。则是未得闲谍之故。物色此人。谈何容易。陈平恶草具。付之以金而不疑。野利枣龟。杖至垂毙而不悔。其用人之妙。用智之巧。良可味矣。窃谓谋野则获。积诚可通。虽非一二月所能猝办。然未有求而不得者。一江岷樵昔年在京乡试。负其死友之榇而归。二次行邯郸道上。送一不曾谋面浙江举子之榇。此其行谊。即汉代独行传中。亦不多得。昨已函致岷樵。彼风节优于天下。当有感奋不能自已之诚。左公高隐。尚不知雄才大略。是文忠公一流人物。设其真知。必翻然应命。今已函致矣。林翼才力至劣。伏维河海不择。刍荛不遗。故敢即其所知。上陈座右。一代伟人。必能宏济时艰。吾楚幸甚。天下幸甚。

再者。所陈各条。其要仍以用人为先。即一技一能。亦不可弃。不龟之药。勾践藉以破吴。善穿地洞。李光因以陷敌。信陵得生。石勒得张宾。苻坚得王景略。皆以一二智谋之士。战胜攻取。然必不拘资格。然后丹书中之斐豹。得献其能。亦必宽其文法。然后怒攻主将之邓羌。立摧勍敌。伐曹一役。晋文诛颠颉而舍魏犨。自古英雄作用。不拘一例。良以奇才难得。不容不加委曲于其闲耳。

致汉阳府刘冰如书         

胡林翼

林翼每念治理之要。贤才为本。苟不知求贤。即劳心焦思。亦属废事。公其随事留意。苟有一节之可取。一行之足称者。乞手函示我。国之求才。如鱼之求水。鸟之求木。人之求气。口腹之求食。无水。无木。无气。无食。则一日不安。日即于亡。得水。得木。得气。得食。则生。此理至明。人自不察耳。又孔子之教。各举所知。周公之训。人无求备。大抵圣贤不可必得。以志气节操为主。尝论孔孟之训。注意狂狷。狂是气。狷是节。有气节则本根已植。长短高下均无不宜也。昨读听孙所寄阁下家书。其言苏人作善。仅慕其名。若去奢崇俭。以虚用作实用。尚可多养一二万人。此即孔子用力于仁力无不足之义。又言旅居清苦。一介不取。无忝所生。又言豪富侈泰。州县般乐怠傲。旨哉斯言。固志节之士也。中心向往。不能言罄。

与曾涤生侍郎书   

刘蓉

别逾三月。结想弥深。书问之勤。徒劳往复。始谓台旌且驻会城。当可少慰渴思。而腐宿之谭。亦得时贡左右。既闻义旗之举。且俟来春。而战舰水师。未着成效。每观简牍流传。想见感事忧时焦心劳虑之至意。既佩其忠勤许 国之忱。亦窃虑其心力过瘁。规模未宏。于时艰或未有济也。未能默默。聊效其愚。今天下所同患者。兵不素练。饷不夙裕。故无所恃以为攘除凶丑之资。是二者。夫人皆能言之。而老兄今日所急急竭智虑穷日夕以筹之者。盖亦不出于此。蓉愚窃维方今事势。妄意所谓当务要图者。又有本焉。非独此之为急也。凡举大事。当先定规模。挈纲领。合策力以图之。使人人效其智能。勤其职事。竭其材力之所能至。故用力不劳而事已毕集。今天下兵虽敝。饷虽匮。得其人而任之。不难治也。所谓其人。不必奇伟非常之才。苟其忠实练达。麤有干。即可随其才之大小。而备器使之用。其果委任适宜。优劣得所。即不必有赫赫可纪之功。而较其成效。虽所谓奇才者。无以踰之。窃谓今所募五千人者。既不能尽得智材武之士。以充将帅之选。则莫若分为四大营。使罗山璞山伯韩季洪辈统之。营官以下。听其各举所知。即才具稍疏。其势固可兼辖。其它转运军饷。督造战舰。支放口粮。修备器械之属。皆择其贤者能者。区分而专任之。纪纲既布。职掌攸分。小大之才。奋兴翕附。则较优绌而课殿最。以安坐制之而有余。故虽劳于求人。而常逸于任人。今建议剿贼。亦既数月。而规模部置。未有设施。计划已尽于纤微。而宏纲未举。忧劳殆形于梦寐。而远无闻。此区区所以忧其用心之徒苦也。经纪营务。既藉才。画军机。尤资众虑。诸葛治蜀之教曰。诸君但勤攻吾之阙。则庶几寡过。彼当政务休暇之日。而所虑所求。尚复如此。况戎马倥之会。万变纠纷。策军事之机宜。争得失于俄顷。何可不博资智。以赞殊猷。今天下英杰瑰玮之人。远在千里外者。既未能遽及矣。近者如郭伯琛左季高邹叔绩吴南屏之伦。固当罗之幕府。以广忠益。比闻邮牍招延。闲及一二。顾未有起而应者。窃怪老兄光明俊伟之识。豁达渊深之量。盖非时彦所及。而豪杰之士。或反不乐为之用。虽夙昔有相知之雅者。亦或思引避。而无景附之情。可不一思其故乎。求之不竭其诚。遇之不优其礼。用之不尽其才。三者古今所由失士之大端也。而或者以谓神机独运。颇乏虚己下问之诚。成算自优。或无与人为善之意。瑕瑜有时而并弃。清浊亦苦于太明。故贤者无由输其诚。不才者无所匿其短。稽诸众论。往往云然。谓宜少损聪明。俯拾肤末。庶几怀奇者尚乐于自效。输忠者不疑于见轻。多士景从。事乃克济。不然。则师未举而势已孤。军未成而情先涣。孤孑一身。将谁与共功名。济艰险。此区区所以预忧其辅车之乏助也。

夫干事者才也。任事者气也。才之聚。斯可以役天下之智能。而无职不举。气之盛。乃可以胜天下之艰巨。而无功不成。今贼党既繁。贼气弥锐。令行禁止。其势颇足以自张。而我所以应之者。人各一心。不相亲附。甚或彼此嫌贰。推刃相仇。以此较量。盖不待临敌对阵。而胜负之数。已大概可矣。乃者中丞倡四省合剿之议。揆诸事会。良亦要图。然非当事者。共矢忠诚。交相劝励。其何能结千里之契。联数省之心。以倡大义而济时艰乎。晚近人情。惟竞私意。语言文墨之微。仪节周旋之细。小相违忤。动致猜嫌。而 国家艰大之图。疆圉安危之计。遂可置之不问。每有闻见。辄用喟然。彼浅量狭中之俦。所见固宜如此。尊兄度越时贤。识超等辈。而意气之竞。时或不免焉。此则区区之所深惜者也。比闻与当事书问。多忤少谐。小有异同。辄相争执。或细故之失检。而督过之已深。道路传闻。颇乖夙望。蓉之不敏。尤所兢兢。窃谓 国步艰虞之秋。 君父焦劳之际。为臣子者。义当蠲除私忿。务矢公忠。况于小嫌。何足介介。而反躬责己。吾党所珍。小者之不能自克。则大事其何济矣。且人之欲善。谁不如我。相奖以忠义。虽不肖者亦将革心向善。勉自附于君子之途。苛绳以过愆。虽同志者亦或构隙成嫌。激而流为意见之事。故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惟尊兄扩虚公之量。以涵育伦。推忠诚之心。以奖掖末俗。德辉所溢。物望咸孚。则慕义者。经鼓舞而益神。即怀私者。亦转旋于不觉。若其不然。将人人秦越。步步棘荆。拂意之遭。不但一端而止。虽孤忠自赏。而执德不宏。抑非所以诱斯人而偕之大道也。春秋之法。责贤者备。故他或从。而于老兄则不敢恕焉。言之猥繁。出于诚款。惟求阙集思之君子。俯赐容纳。勿以为腐宿肤泛而并弃之。幸甚幸甚。

致恽次山中丞书   

曾国藩

南坡兄顷来安庆。具一禀牍。备言昔官江苏。并无劣声。弟历询元长吴武阳上江等县士绅。俱言南叟当日官此数处。无可訾议。惟 寄谕并未饬令覆奏。若遽附片剖辨。反多一重斧凿痕。祗好批答以慰其意。得闲再为疏陈一二。大抵任事之人。断不能有誉而无毁。有恩而无怨。自修者但求大闲不踰。不可因讥议而馁沈毅之气。衡人者但求一长可取。不可因微瑕而弃有用之材。苟于峣峣者过事苛求。则庸庸者反得幸全。鄙见如此。不知台端以为何如。

致两司书   

胡林翼

宜昌以陈守洪锺委署为是。安常处顺。循分供职。必可不负也。佐杂必不能不循资格。不循资格。则司中吏胥。高下其手。而撞骗万端。司中于循资序补挨委之余。祗须访拔其声名之尤美。参劾其贪鄙之太甚者。便可整饬。惟州县有民社之寄。断不可仅守资格。要缺必须遴员。差委例得酌量。如谓林翼等有私。林翼愿执其咎而不敢辞。林翼昔年从政。见天下之督抚藩臬。一差一缺。无一不照例而行。即无一不挟私以徇。且瘠苦烦难。人之所弃者。则尚有轮补轮委之人。而肥美滑甘。则皆捷足者所得。悬一例而预谋于例先。更变一说以圆通于例外。例实足以快其私。而不足以杜一切之獘也。盖轮补酌补。轮委酌委。本有两端之可趋可避。而颠倒之心。上下之手。则仍在督抚藩臬耳。昔在黔湘。见藩臬某某。开口便言例。如某公在湖南。无一事不照例。实则无一事真照例。凡京官有所属托。或属吏有所贿求。如鼓答桴。其应如响。京信朝至。司牌夕悬。苞苴夜行。委札晨发。甚有不出省门。而获盗十名。或数十名。专意请托。而记功十次。或数十次者矣。故曰循例乃适足以快其私。故林翼愿破格而以一人执其咎也。

 上胡宫保书   

汪士铎

一兔之毫无几。其余皆氄髦。而非全兔皆中笔材也。昆坚之虚。采玉者往焉。盖尝得夜光之璧矣。然谓其一沙一石皆玉。则不能。咸丰以来。战皆楚勇。皆桀骜强健有力。非编入营伍。亦必揭竿斩木而为乱。故能所向有功。然亦稍稍物故矣。今新集之兵。莠民之贪惰者尔。彼安将帅之持重。以肥其身。焉有先登致果之气哉。今言兵者动曰楚勇。毋亦循向之虚名。而未深既其实乎。帅兵者将也。非书生也。说礼乐。敦诗书。今非其时矣。粤若稽古。惟宋人喜言儒将。而宋之兵政为最弱。尝以为得百韩范。不如得一韩岳。史册所载文人战绩。如核其实。非其师武臣之力。而谁之力耶。今以罗李之故。而统领必用文人。则未思闲世之英。即其兄弟父子有不能继其轨者。而欲概求之占毕之士。不亦拘乎。而重临事而惧之人。而不募暴虎冯河之勇。彼豪杰之士。乌低首下心于词章儒雅之前哉。乌乌鹊鹊。亦其一也。好谋而成者。美言之可市尔。今营务处之所谋若何。无亦以为静以待动而老其师乎。此主以待客之言。而今则我为客也。无论自挫其锐。而我之饷。安能源源可继乎。夫攻一城动二三年。而十余城失于月。天下安有如是之年。如是之饷乎。且楚之饷何自来。毋亦钱粮厘金盐课捐输所出乎。天固尝予以屡丰年矣。商旅又尝出于其涂矣。而日复一日。天时人事。安能常恃而无变哉。且北有捻匪。腹内有教匪。此皆观衅而动。俟我之隙也。乃兵贵神速。而反主迟滞。师老饷匮。不蹈江南徽宁之覆辙乎。疑信者不两立之势也。今不信人。则不若无受降。既受其降。则推赤心以待之。使为吾尽力而收其用。医工之用乌附。非责其参苓之补也。鸟之矢。马之勃。田夫孺子见之而不顾。及用之得宜。收效更速。无他。察病之机审也。良贾之懋迁也。必择市所寡有者。预储之以博其利。虽不中度量。犹以备不时之需。而常能得者。则姑置之。今所乏者。贩缯屠狗之雄。而汗牛充栋者文人也。亦愿急收刚决爪牙之用斯可矣。彼此者。势之可知者也。成败者。机之难决者也。我与贼不两立。我能灭贼善矣。我不灭贼。而又不能召之降。是驱使为贼也。彼为贼。能晏然置我度外乎。吾之战能必胜乎。是皆不能。而虚逆揣其后日之叛。是以树目前之敌。是一蔽也。且从逆之党羽。非有致死于我之心也。贪掳掠之富尔。既偿其愿。亦欲怀宝归故里。为富家翁矣。而赦从者。未闻赦其挟赀以返。则其徒乌能散哉。

赏罚者鼓励英雄之具。而非树私之具也。战国时。秦俗上首功。始立武功爵。故士奋于外。犯锋镝而不顾。今兵弁力而战于阵。文士坐而享其福。水晶孔翠者以千计。前史都督职方之诮。不是过也。是启不肖徼幸之心。隳武夫杀敌之志也。是使名器苟贱。而志士羞与为伍也。是以爱憎为赏罚。而非循乎大公也。是使得者不知荣。而夤缘请托者日众也。是必且滥加于仆隶舆皂。而同缙绅于役下贱也。是使人不奋于忠义廉絜。而惟求宠于节下也。是使 朝廷所以奔走贤才者。而吾得以苟私所爱也。此皆不可之甚者也。今楚北之员。率以敝车羸服之大营。而华鲜怒马以见他帅。或貌为质朴无文。而心实黠甚。或托于宽大市恩。而无所节制。攘夺吾君。掊克吾民。以饱其僮仆。或视为承平之区。而复蹈往时泄沓之积习。一加滥保。其欲无厌。州县而道府。道府而两司。两司而开府。稍不如意。则怨怼诽愤。不可终日。才得志。则恣睢妄诞。自以为在  帝心。不反而噬人。即幸矣。尾大者不掉。花繁者实稀。此亦祈于豆羹箪食中。微察其龌龊之衷也。皮之不存。毛将焉傅。外闲纷传税及闲架烟。此未知然否。如果有之。岂不以饷绌乎。夫民力祗有此数。割其皮毛以养兵可也。剜其脂膏以养兵。兵且未有已时。民心甘乎。脱有奸民假名滋事。将何以待之乎。且钱粮正供也。厘金朘商贾尔。捐输朘富户尔。若是。则贫富贵贱皆不免。能不乱乎。言利者不务进战。而惟言剥民。贼方在近。使兵或往他道。虽有饷。何所用之乎。甚至有司假以掊克。家丁胥吏上下其手。得以中饱。所得者微。所失者巨。为是说者。将何以解。参之肉其足食乎。诽谤之木。敢谏之鼓。古人往事也。今自京员以至文士布衣。庇宇下者以数百计度。皆有见闻计议。而非徒以容悦为事也。若使人进其说以待采。未必无刍荛之一得也。而乃月需奉钱。手钳口结。或只斗筲之劳。吏役之事。求贤之心。未必如是也。居晏谈。不及公事。苟且偷惰。积为风俗人心之痼。而不计及。所入虽微。皆楚民之膏血也。此清谈废务之流亚矣。贤者而果若是。即谓之不贤也可。官司者用之实事。而非徇情之具也。循善者平时之良吏。而非拨乱之用也。如以为不才。去之可也。重则罪之可也。若知其不可。而又姑试之于事。是爱国家之事不如其私人矣。去战而言从军。土偶能之。去战而言谋略。土偶尤能之。去战守而言保民。土偶能之。纵恣睢而言治民。土偶且乐之矣。亲兵者。兵之尤勇健者也。营务处者。官之足智略者也。统带者。才智勇力出于众人之上者也。昔人选士。陈以三百斤之石。一丈之。五尺之距。苟仿其法。而一一吹竽。则滥竽者少矣。设之以疑。临之以威。蛊之以利。置之于危。则其才技勇怯机变见矣。夫大将者无情之人。如农之芸草焉。非种必锄。乌以荑稗自妨嘉谷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