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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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十六年庚寅十月二十一日记

旅顺口门双峰对峙,曰黄金山,曰馒头山,如锁钥然。

珲春前造炮台,因安炮拘紧,运用不灵,经吉林将军自备经费改修完竣。

出使俄德奥和许大臣奏调人员,曰:升允、潘鸿、春顺、广厚、林怡游、罗臻禄、巴克他讷、王镇贤、沈云麟、岳廷彬、陈致远、王元锜、金采、林藩。

出使日本李大臣奏调人员,曰:潘恩荣、谭国恩、杜介弼、罗忠尧、洪遐昌、张桐华、伍光建、黎汝谦、吕增祥、沈燮、郭铭新、孔繁模、孔祥霨、查燕绪、洪超、温绍霖、鲁说、李维、格萨尔博。

二十二日记

出洋以来,所见各口炮台,不下十馀处。迩来营构日精,往往不惜工费,甚至有以铁造台者。然尝考其源流,权其利害,则台式究竟明不如暗,高耸不如低平,铁石不如三合土。按丁雨生中丞疏云:炮台宜建于地险水曲、敌船必旋转如“之”字而后能驶行者之前方,能使彼多受数炮,又可从前面后面为通行之打。若台设于水路径直之地,则敌船瞬息即过,岂能炮炮中其要害?北洋惟大沽口水道最曲,大江自镇江以下惟圌山前水势回环,均可建筑炮台。焦山四面受敌,似不如也。造台之法,极内一层须用灰墙,外墙用三合土,厚在二丈以外。高低则视地势之低昂,与水路之中线。护墙必须成交角,而不可成正角;斜至五分之一,敌炮若来,自可斜指而过。其炮位及火药仓上,必设太平盖,以御自上而下之炮子;下必设高隔堆,以御横扫之炮子。其最下层之地隧,加筑坚固,四面俱通。沟外之小炮台、大沙堆,亦必迤逦照应;敌用陆兵闯入,尚可侧轰横截。然使专用炮台,而无木桩、水雷、浮坝等物阻于前,则炮台亦断不能得力也。

合肥李傅相疏云:水师以船为用,以炮台为体。有兵船而无炮台庇护,则兵船之子药煤水一罄,必为敌所夺;有池坞厂栈而无前后炮台,亦必为敌所夺。海口之台须格外坚厚,上置八寸至十二寸口径新式长筒巨炮,下藏子药小库,内包陆兵,外筑斜坡。凡敌船窥口,我必有三处炮台犄角击之。各国台式,皆五角、六角形,其旧式之四角菱花样者,久不用者。张芗涛制军疏云:西式之台不一,或类或圆,或盖或露,或作联堡子堡。或陆路当冲作大炮垒,可以启闭往来;或水路当冲作浮炮台,可以迎头击敌。此两式最得力而费太重,骤难仿造。至西人之论炮台甚备,其紧要者约有数端:一、山坳岭曲,隐蔽击敌,不宜孤露。一、台外须作坦坡,不宜壁立。一、扼要处须有数台犄角,不宜聚炮于一台。一、连台多作犬牙形,以便两台炮台相接夹击。一、台后不宜背山,以免敌弹反击。一、台上不宜多人,以免多伤将士。一、台上炮堂不宜宽,以防炸弹堕落。一、台后宜有回击小炮,以防敌袭。一、台旁登岸处,宜作濠堤,伏连响快枪快炮,以防敌人舢板登岸。一、台成后,以炮轰试,坏则更造。

合以上三疏观之,而西人造炮台之秘要大旨已可概见。近年,英厂新出地阱炮一种,坎地为台,藏炮于中,上施铁盖,适与地平,人伏地中。其炮以水机升隆,见敌船至,则升炮击之。既可乘敌于不及觉,又使敌有防不胜防之虑;而筑台工费可省倍蓰,是亦出奇制胜之一术也。

二十四日记

考朝鲜与西洋各国相通之始,咸丰十年,俄罗斯据乌苏里地,遂与咸镜道接壤,仅隔图们一江。同治五年,俄兵舰抵朝鲜之元山等处,力请通商。九月,法水师提督鲁日,率兵舰入汉江,抵汉城,炮击多船,毁一炮台而去。十月,法舰又抵江华岛,进陷其城,掠银合十九万佛郎。朝鲜募猎虎手八百名袭之,乃遁。十一年六月,美国水师提督劳直耳司,率二铁舰抵江华岛,毁炮台三座;报商船搁浅平安海岸,被朝鲜残害之隙也。光绪元年,日本兵舰测算朝鲜西岸,国人炮击之,不克。二年春,日本胁以兵威,朝鲜乃与订立和约,仁川、元山、釜山诸口通商。既而中国劝其与西洋各国立约,并允代为主持,派员照料。七八两年,英法德美等国陆续往订和约,而俄人亦与立约云。

二十五日记

余常谓泰西耶稣之教,其原盖出于墨子,虽体用不无异同,而大旨实最相近。偶与赵静涵谈及《墨子》一书导西学之先者甚多,因令检出数条。如第九卷《经说下》篇,光学、重学之所自出也。第十三卷《鲁问》、《公输》数篇,机器、船械之学之所自出也。第十五卷《旗帜》一篇,西人举旗灯以达言语之法之所自出也。

又按《墨子》所云:“近中,则所见大,景亦大;远中,则所见小,景亦小。”今之作千里镜、显微镜者,皆不出此言范围。

又检《吕氏春秋·似顺论》云:“漆淖、水淖,合两淖则为蹇,湿之则为干。金柔、锡柔,合两柔则为刚,燔之则为淖。”此化学之所自出也。《淮南子·主术训》曰:“众智所为,则无不成也。千人之群无绝梁,万人之聚无废功。”西国各学各事之所以能胜人者,率用此术,即其用人行政之有议院,工商诸务之有公司,亦合众智以为智,众能以为能,所以鲜有败事也。《氾论训》云:“老槐生火,久血为磷”。此即西人所言原质化合之理,亦化学也。《说林训》曰:“荫不祥之木,为雷电所扑。”此即西人避电气之说也。《地形训》云:“北方有不释之冰。”盖即今之北冰海云。

二十六日记

《管子》一书,以富国强兵为宗主;然其时去三代未远,其言之粹者,非尽失称王遗意也。余观泰西各邦治国之法,或暗合《管子》之旨,则其擅强盛之势亦较多。《管子》云:“量民力,则无不成。不强民以其所恶,则诈伪不生。不欺其民,则下亲其上。”西国之设上下议政院,颇得此意。又云:“事者生于虑,成于务。不虑则不生,不务则不成。”西国各学之重专家,各业之有公司,颇得此意。又云:“兵也者,审于地图,遍知天下。审御机数,兵主之事也。有风雨之行,故能不远道里矣;有飞鸟之举,故能不险山河矣。”彼之行军于水陆者,似之。又云:“财盖天下,工盖天下,器盖天下,器成卒选,则士知胜矣。”又云:“致天下之精材,来天下之良工,则有战胜之器矣。致材若何?五而六之,九而十之,不可为数。来工若何?三倍不远千里。”彼之殚力于船械者,似之。又云:“上有丹砂者,下有黄金;上有慈石者,下有铜金;上有铅者,下有银;上有赭者,下有铁;此山之见荣者也。”彼之矿学化学,所以日献精华也。又云:“关者,诸侯之陬隧也,而外财之门户也。明道以重告之,虚车勿索,徒负勿入,以来远人。”又云:“商无废利,民无游日,财无砥墆。”彼之通商惠工,所以日臻丰阜也。此外,指归相同、措施相合者,尚未易以一二数。岂非开辟稍迟,天地之气运有不期然而然者欤?若夫一二旧国,实已盛而复衰,及其他弱小诸国,皆不得与于此数。又有国势外强中干者,亦已流弊潜滋矣。

二十七日记

《庄子》一书,寓言也,亦卮言也,而与近来泰西之学有相出入者。《外物》篇云:“木与木相摩,则燃;金与火相守,则流。”此电学、化学之权舆也。《齐物论》篇云:“一与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秋水》篇云:“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也,不似稊米之在太仓乎?此天算之学、舆地之学之滥觞也。《逍遥游》篇云:“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真正色邪?真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今之登轻气球者,仿佛见此景象。《则阳》篇云:“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相与争地而战。”此与《列子》所谓“焦螟群飞而集于蚊蝶”者,大旨相符;今之窥显微镜者,仿佛见此景象。《养生主》篇云:“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按罗马等处教门,好蓄古时之火,有传之五六百年而不灭者,正即此意。又《天运》篇云:“天其运乎?地其处乎?日月其争于所乎?孰主张是?孰纲维是?孰居无事推而行是?意者,其有机缄而不得已邪?意者,其运转而不能自止邪?”此则启西洋谈天之士之先声矣。夫庄子当时著书,不过汪洋自恣以适己意而已;岂知实验其事者,在后世、在异域也?然则读《庄子》者,安得概谓荒唐之辞而忽之?

二十九日记

欧洲德法等国水师,兵丁即系水手。惟英国水师船中,有兵丁,有水手,盖以其所操之职不同,不能不各专其业。所以英之水师,尤胜于他国也。

中国六畜,惟牛马之用为最巨,马以行地,牛以耕田也。西国之马,于御车乘骑之外,并以耕田,实兼中国牛马之用。而牛独无事,不过加意牧养,待其肥硕而宰之耳,盖与中国拳豕相同。然牛之死也甚苦,不杀以刀,谓恐其味之不美也。每将宰牛,有力者以巨铁椎击牛之首,三四击而牛始倒下。复连击之,乃死。西人养生之具,大半恃牛。苟非甚贫苦者,皆啖牛肉。婴儿始生,多饫以牛乳,其颜色格外肥白。惟极贫者,始以人乳哺之。豕肉,则谓其损人之处甚多,食者颇少云。

十一月丁卯朔记

昔年各国,多用前膛枪;其一律改尚后膛,至今未二十年也。英国先有恩费尔来福兵枪、马枪,美国有司不林飞兵枪,皆前膛也。英国之后膛枪,曰士乃得,同治年间英人士乃得以前膛兵枪改作,今则精兵皆不用矣。曰亨利马梯尼,同治九年英人亨利作枪管,马梯尼作机簧,厥后军中一律改用,机簧细巧易于损坏。美国毕拨的厂及瑞士国仿造甚多,售于土耳其各国,而美国并不自用。弹重药多,透力稍大,最其长也;机件较繁,艰于携带,是其短也。

法国之后膛枪,曰沙士钵(一译作萨司浦),普法交仗之时,法匠沙士钵以前膛改造,始用纸卷子药,继用铜壳,底有小孔,皆系刺针灼火,后改用铜帽撞针;曰格拉,光绪五年法国通行试枪以后改定之式,其用法与毛瑟相似,而机簧稍异,膛径稍宽,用药稍多。

德国之后膛枪,曰得来斯,子药亦系纸壳,枪用刺针。胜法以后换用毛瑟,而得来斯厂又作新式,等于毛瑟而机簧稍简,然军中未换用也。曰毛瑟,至今通国精兵用之。然平日操演,仍用得来斯针枪,节糜费也。

美国之后膛枪,曰司百林飞,有前膛所改者,其膛径大,有专造者,其膛径小,往时军中所用以此为多。曰林明敦,此枪有边针中针两种,美国军营现用中针,至西班牙、法兰西从前购而未用者不少,然皆老式也。曰呍者士得,枪系双筒,一筒置子十三颗,一筒施放,美国将弁马上用之,而兵丁则不多用。曰哈乞开司,一译作喝治基司,枪托之内有管,能容五子,制甚精巧。曰黎意,能连五响,致远虽稍逊于哈乞开司,而稳定不摇则过之。

俄国之后膛枪,曰大来福,系前膛改造者,其子径与士乃得相类,珲春迤北之兵多用之。曰俾尔达呶,一译作白洛屯,同治十一年所换之式,俄国精兵用之,其法创自美国,而枪亦购造于美国者也。

以上五大国所用之枪,权其利弊,究以亨利马梯尼、哈乞开司二者为最精之品。此外,商厂之枪式及各小国之品类,名曰甚多,难以枚举。惟无论何式,择其一而精用之,皆可得办,万万不可夹杂。盖各国用器皆求一律,器异则所用之药弹亦迥然各殊。有事之顷,药弹二者须常制常储。若皆一律,则颁给各处,亦可通有无而备缓急,不致因错杂贻误,有枘凿不相入之患。故迩来英枪悉用马梯尼,德用毛瑟,美用林明敦,不稍歧异也。

初二日记

泰西五大国之炮。英国用前膛来福大炮,乌理治官厂所造也。大至一百吨,子重一千磅,内钢而外熟铁。其前膛钢炮,膛内三棱。又有阿姆斯脱郎商厂所造者,一曰阿模士庄,亦曰阿穆士唐,制法与乌理治厂同。小炮间用后膛,亦阿模士庄所造也。此外,商厂曰瓦瓦司,曰回特活德,皆专造钢炮。

法国大小炮,后膛居多。其前膛者,有来福六楞铜炮;其后膛者,皆系全钢。其承造之官厂,曰罗乃尔(一作卢爱里),曰布嗬次。

德国大小炮,皆系后膛纯钢,克鹿卜商厂所造也──亦曰克鲁伯,环地球之铸钢者,以此厂为最──。博洪厂之工料,稍次于克鹿卜,而大至二十一生脱,即不能制矣。又有斯邦道官厂,葛罗松商厂,皆制坚铜炮。

美国大炮,曰巴勒得,曰回得卧得,曰布鲁嘎斯,曰德里氏嘎,皆官厂所造之旧式也,并无著名商厂。

俄国大小炮,购之克鹿卜者为最多,其馀皆自造老式,间以前膛。

以上五国之炮,以英德为最新最精,而克鹿卜尤著。北洋购备数百尊,多用至十馀年,并无瑕疵。

丁雨生中丞云:从前炮后开门,仅用左右双劈,近则用整块圆劈,又用药演放千数百次,腹内始加钢圈钢底。弹则加以铅壳,比膛略大,腹有螺旋三十二转,必使弹由腹中相摩相荡,宛转而后出口,此涨力所以加大,速率所以加快也。但无论如何大炮,其命中须在一里内外;过远,则弹子本体之坠重力,与空气之阻拦力,皆足以累之,恐攻坚不能有劲矣。至美国之格林炮,管多放速,有同鱼贯蝉联。或欲越山越城而击不能望见之物,则用十五寸径口以上之么打炮,昂其首而用高弧之度,自上而下,可以炸物焚营。此殆揣摩有得之言。

窃考用炮之法,不外台炮、船炮、行营炮三种。船炮轻于台炮,行营炮又轻于船炮。台船炮皆以身长击远为贵,可于克鹿卜及阿模士庄择一用之。若洋兵陆战,专恃炮队,而枪队次之。以枪御炮,长短悬殊,胜负立形,故行营炮尤不可缓。如克鹿卜车炮之六生脱、七生脱半口径者,南北皆宜之;八生脱口径者,北方平原以及守营攻垒宜之,其机器购之德国葛鲁孙厂。又有乌拉秋司行营钢铜炮,内用钢管,外用铜套,双层紧束,以水力压挤,性纯质轻,亦可参用,其机器购之德国奥国各厂。连珠炮,则那登飞、哈乞开司两种皆良,而哈乞开司加为二寸径之炮弹,可穿雷艇,其用尤精。其机器购之德国力拂厂。又有分截行营各炮,分携合放,利于逾山行远,克鹿卜厂有之。又有田鸡炮,制朴价廉,利于凭城、据岭、夹船,英德厂皆有之。以上各种,中国之厂皆可仿造。总之,大小前后膛各炮,外洋诸厂标新领导,业已无美不臻;然用之亦宜画一,不可夹杂,庶免药弹混淆、手法错乱之患矣。

初三日记

总理衙门本日电开:

光绪十六年十一月初一日,内阁奉上谕,各国订约以来,玺书通问,岁时不绝,和好之谊,历久弥敦。驻京各国使臣,均能讲信修睦,联络邦交,深堪嘉悦。上年正二月间,叠逢庆典,钦奉懿旨,命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设宴款待,寰海联情,洵称盛举。兹朕亲裁大政,已阅二年,在京各国使臣,谊应觐见。允宜仿照同治十二年成案,并增定岁月之期,以昭优礼。所有各国驻京实任署任各使臣,著于明年正月,由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奏请定期觐见,即于次日在该衙门设宴款待。嗣后每岁正月,均照此举行。续到使臣,按年觐见。至国有大庆,中外胪欢,并著该衙门届时奏请筵宴,用示朝廷修好睦邻、有加无已至意。所有应行礼节,著该衙门先期具奏,钦此。即希照会英法义比外部,并转电洪大臣照会俄德奥和,崔大臣照会美日秘国。

初五日记

日本当德川氏之末造,俄兵舰驶入大阪,入唐太(即库页岛),英美兵舰又入下田、贺浦、箱馆、长崎诸口,往来无定,举国骚然。旋以唐太归俄,而与英美立约修好,倭人遂幡然改图,创议维新,为变法自强之策。

迩日俄人注意东方,大兴铁路,限五年蒇事。自提乌门至喀尔库特斯克,渡拜克尔湖,绕黑龙江北岸,达乌苏里至海参崴。距俄京森彼得斯堡,有二万八千华里。

初六日记

迩来德义等国,自行保护教士,而法国借端陵人之焰稍衰,可以杜其朦混侵权之弊,于大局甚有裨益。丁亥七月,总理衙门咨行各省将军督抚有案。兹将咨稿照录如左:

为咨行事:光绪十四年六月二十日,准德国巴使文称:“日昨在贵署面议,德国天主教士若领有德国钦差公署所发护照,其应为保护及应沾利益之处,应与法国教士领有法国钦差公署所发护照无异”,等因。本衙门允其所请,于六月三十日照覆在案。查德国天主教士,在内地各处传教游历住居者,若执有德国钦差护照,自应与法教士领有法使护照者一律看待。其应为保护及应沾利益之处,亦应毫无区别。相应咨行,转饬地方官查照遵办,毫无厚薄优劣之分可也。再,前据义使照称,该国人民前往内地游历居住者,亦由该国自行给照,由地方官盖印;如有他国给与义国属民护照,视为废纸,等语。本衙门亦已准其所请,并希转饬一律办理,须至咨者。

初八日记

电传南洋大臣、两江总督曾沅浦宫太保,薨于位。一年之中,老成凋谢,如彭雪琴宫保、杨厚庵宫保,曾劼刚少司农,皆勋望烂然,推为国家柱石。沅帅尤以中兴伟绩,坐镇东南。不数月间,遽皆沦逝,怆念时局,岂仅私交之恸。

九月二十一日巳刻,安徽太平府城东门内火药局,不戒于火。猛震一声,如天崩地裂,居民死者甚众,数里内屋舍荡然,上南门夫子庙及府县署,均摧为平地,知府吴潮被压而殒。夫西洋各国火药局,多在空旷寥廓之区,无在城市稠密之地者。彼赳桓之武员,但图取携之便,不复顾及民生,岂知贻害如此之巨哉?似宜明设例禁,凡各防营之火药局,不准设在城市,违者严予处分,则造福无涯矣。

初十日记

越南之红河,上通蒙自,下接北海,向来商机云集。自归法人管理后,征榷较重,群商裹足不前,运货者多避而出于北海之一途,而北海关税日以畅旺。光绪十一年,北海关征银仅八万二千九百馀两,厥后年旺一年,去年遂征至三十三万七千八百馀两,此其明验也。

法人赖赛朴,即从前开通苏伊士河省,后复纠股集款,欲开通美洲之巴拿马海颈,耗费不赀,迄无成效,遂已中辍。近有美国人集款,复于去岁开工,拟以六年后蒇事。计费约须七千万金,未知果能观厥成否也?

十一日记

是日为长至日,谨率参赞随员等,向东南望阙叩头遥贺。

比利时国人锡伯乃麟来谒。据称曾为墨西哥海滨领事官,侨居墨国已三世九十七年矣。所购海滨之地,共有六千方里,讲费价二十馀万英磅,内有大河十七条。居民二千馀家,皆系领地承种,按亩还租;而收租者,复岁输国家之赋税。然其地之田亩,亦未尽垦辟也。又称,墨国幅员极广,大于欧洲德奥法意四国之地。祇以户口未繁,大半未经垦辟,而原隰肥衍,天气温和,可称乐土。其国总统,四年一任。今总统为众心所推服,已联任四次。去年,英商在其境内兴造电线、铁路等有益之事,用金已四千馀万英磅。所以国中工商农矿等务,不久即可见大旺云。

十二日记

有至精之火器,无至精之火药以为之用,则其器犹不精也。是故外洋各国于造药之法,研之甚详。既求力猛,且防涨裂。盖有炸药、棉药、饼药之名,体制不同,施用亦异。英厂之炮,向用一孔饼药;德之克鹿卜炮,向用黑气饼药。自杜屯考甫厂创制栗色饼药,而其用益彰。创法之初,系本慢烧黑药,究得新理。因其炭不全枯,其色淡于黑药,故以栗色称之。每一药裹之内,紧靠引火处,有黑色饼药数块作引药,譬之鱼雷用湿棉花药,中必有干棉药作引也。据德海部及克鹿卜厂历年试验,栗药与黑药比较,其益有数端:一、新炮膛加长,配药增重,若仍用黑药,必逾炮质所受涨力之量,非惟来复线路易蚀,且恐误事;栗药涨力较小,可以保炮。一、栗药烧势,先缓后速,出弹较稳,取准独密。一、栗药出烟,轻淡易散,便于测望。一、栗药受燃,无轰烈之祸,收储较易。

西国搜讨军实,精益求精,故德国于新制长炮及旧式二十二倍口径以上之炮,悉已改用栗药;英国与杜屯好甫厂立约,购其秘法,设厂自造;日本亦与约仿制;奥荷义等国亦均用之;法国官厂自造栗药:均可为舍旧图新之证。盖大炮之用栗药,几为各国通行之具矣。近来德国制造栗药诸厂,大要涨力求小,速率求多。而其妙处,尤在视炮身长短、口径大小及弹重数目,就药裹轻重,推算每一天气涨力所生重积力、恰好送弹出口而又毫不耗费为能事。

光绪十二三年,北洋议购造法。杜屯好甫厂居奇特甚,每百启罗索价三百六七十马克;如购造药秘法,必须购药价至二百五十万马克,方肯指授自造。海岱迈厂者,本与杜厂合为一家,索购栗药至二百二十五万马克可传秘法。又有闾勃来脱厂,所制栗药历经兵部试验,速率涨力亚于杜厂,索价亦廉,每百启罗需价二百五六十马克,但购五十万马克之药,即可指授造法矣。

十四日记

兵轮、商轮,形式截然不同。凡运货之商船,货重必置下舱,则出洋安稳;中层亦全装货物,无须置炮;上层则分置房间,谓之客舱;船身略短而中宽,故食水不深。兵船舱面置炮,既恐其上重下轻,而暗轮宜在水线之下以避轰击,故船身较长而中狭,舱下多压重物,食水较深。轮船置货不若夹板船之多,以其所置机器锅炉煤舱,几占全船三分之一也。故商轮宜大不宜小,以二十五丈至三十丈外者为宜。又轮船以煤炭为性命,有一种暗轮兵船,其轮能起能落,遇顺风则提起轮叶,只用风帆,或于驶轮之外,加张风帆以助轮力,均省煤炭之一法也。

十五日记

行船最畏触礁,不独铁甲船为然。铁甲船隔舱之法,在船旁铁甲之下者,所以御水雷鱼雷;在首尾无铁甲处者,所以御炮弹;在船底作夹层而隔成多舱者,可以免小触礁之患,而仍无救于大触礁之险也。盖既有夹底隔舱,则虽触礁而成大孔,仍可行归修理,不致沉没。若遇惊天之风,卷海之涛,驶行不慎而致触礁,则全船击成齑粉,虽有隔舱亦无所用;然此等风浪,究系罕逢之事。近闻有一铁舰,由海参崴驶赴北洋,触碍摩拉押山咀外之石。此船本有夹底及隔舱,近船首之外层已破,其内层亦插入石骨,尚能驶行入坞修理,则隔舱隔底之效也。然则此为外洋造船之要诀,而与轮铁舰尤不可缓。御礁之法,舍此竟无他术矣。

十七日记

外洋水师屹然能成一军者,必须有铁甲船以扼中权,有快船以便迎敌,有碰船以作冲锋,有蚊船以守海港,有运船以接济饷械,有书信船、有暗接电线之船以灵通消息,有雷艇而行雷可以出奇、伏雷可以致胜,又必有炮台以作靠山,有岛澳以屯全队,有厂坞以修巨舰,而后海军乃无缺陷,一旦有事,可进可退,可战可守矣。盖铁舰无碰船、快船为辅佐,必转为敌之碰船、快船所困,是直孤注而已。而碰船快船,又必得铁舰数号,始足壮声威而资坐镇。蚊船炮大船小,皮浅底平,可作守港利器;但行驶既缓,风浪宜避,祇能在海口及沿岸浅水处,驰逐接战,难为洋面制敌之具,一中炮子,即有沈破之患。碰船亦有蒙铁甲者,船稍小而甲厚,专为冲陷敌船而设,谓之铁甲冲船。快船有巡海快船、钢壳快船二种,首尾设大炮二尊;船前吃水之下,暗设冲头,可以碰坏铁舰;每点钟行四十五里,洵称迅捷。总之,以上各器,凡经营大枝梅军者,缺一不可。合之,则相济为用;离之,则独立无功。

至西国水师,择地建阃,其要有六:水深不冻,往来无阻,一也。山列屏障,可避台飓,二也。路连腹也,易运糗粮,三也。近山多石,可修船坞,四也。滨临大洋,便于操练,五也。地出海中,以扼要害,六也。兼此六要者,其惟北洋之旅顺口及威海卫乎!

十八日记

南洋各岛,星罗棋布,较之东西洋各邦,形势尤与中国切近。华民往来居住,或通商,或雇工,或种植,或开矿,不下三百馀万人。凡荷兰所属之地,应专设领事者三处,曰苏门答腊之日里埠,曰噶罗巴,曰三宝垄,兼辖泗里末等埠。日斯巴尼亚属地一处,曰小吕宋。法国属地一处,曰西贡。英国属地四处,曰香港,曰新金山,曰缅甸之仰江,曰印度之戛尔格达。此外各埠,可相机设法,或以就近领事兼摄,或选殷商为绅董,畀以副领事之名,略给经费。统计全局,祇须设领事十数员,大势已觉周妥;加以略有添派,岁费当不过十万金,而中国之隐获裨益,奚止十倍百倍。即如新嘉坡一埠,设立领事已十三年,支领经费未满十万金;然各省赈捐海防捐所收之款,实已倍之,而商佣十四五万人其前后携寄回华者,当亦不下一二千万两。然则保护华民之事,顾可缓乎?

二十日记

西国数目字之源流,不外两种,曰罗马,曰阿刺伯。罗马即《汉书》之大秦,古为欧洲一统之国,阿刺伯即《唐书》之大食,厥境东西万里,为回教之祖国。两国强盛之时,跨据欧亚阿三洲之地,故其所用数目字,迄于今皆流传不替。罗马之法,取腊丁二十五字母中之六字,以六字分六数,曰一也、五也、十也、五十也、百也、千也,罗马创之;凡天主教、耶稣教、希腊教等国皆用之,如书中之章数、西历之年分、钟表日晷之时刻是也。阿刺伯之法,原于印度,汉时天竺国已用之,既而流衍于其毗连之国;迨谟罕默德创兴回教,所用数目字分东西二式,亚洲之回教用东式,欧洲之回教用西式;至北宋时,西式字渐传于欧洲诸国,遂以阿刺伯数目字名之,凡回教诸国及数学中咸重之。其法与中华算术字码盖同类云。

二十一日记

今泰西之代数学,即所谓借根方法也。阿喇伯语谓之阿尔热巴喇。盖其学亦阅千百年,愈研愈精,始臻此诣,非一时一人之智力所能为也。康熙年间,其法始入中国,梅文穆公一见即悟为古立天元一之法。立天元一者,《九章算术》中如《少广》章借一算以为隅,《方程》章别正负以为用,实已为之嚆矢。至宋秦九韶著《算学九章》,始列立天元一之法于大衍术中。厥后元郭守敬、朱世杰皆屡述之。栾城李氏著《测圆海镜》,始合少广言程为一,举立法意而畅言之。其加减乘除之例,与正负相消之理,足以尽奇偶和较之变,凡诸法所不能御者皆能御之。是中国立天元一之法,秦氏肇其端,实阐幽微;而李氏畅其旨,尤为精妙。西人借根方法,适与相合。梅氏于所著《赤水遗珍》中详解之,并谓阿尔热巴喇者,译言东来法也。中国之考古者,遂谓中法流入西域,一变而为谟罕默德之回回术,再变而为欧罗巴之新法。而西人之明算学者则力辩之,谓译阿尔热巴喇为东来法者,实系译者之讹。且云千馀年前,希腊印度等国已传其法,但不能如今日之精耳。余谓研精究微之学,乃宇宙间公共之理,不必辨其孰为传习。然中国之有此法,亦既千年矣。夫谁谓中国之才人学士,不逮西人之智力哉!

二十二日记

查旧卷,光绪十一年,御史赵尔巽奏请将俄人前进书籍,检交同交馆翻译镂板等语。总理衙门覆陈一疏,略云:道光二十五年,俄国君主因肄业换班学生入都,缮进其国图书三百馀种,计七百馀册。奉旨交理藩院收存。咸丰八年,文宗显皇帝御笔圈出四十一种,皆地舆图画之书,进呈乙览,其馀遂移存方略馆。同治八年,复移存总理衙门书库。兹检俄文书籍图说,计现存六百八十二本。当即传同文馆洋文总教习,会同俄文馆教习,先将书目翻译。旋据总教习丁韪良申称,单内天、算、地理、格物、医学等书,或六十年前或百馀年前所载,不如新书之详备;且俄书之立论,大抵逊于英法,故俄人常从各国译书,而各国译之俄人者甚鲜,等语。窃惟西艺新法,风气开自泰西诸国。其书已由上海制造局译出五六十种,天津机器局译出兵阵火器书二十馀种,同文馆先后译出各国史略、西学诸法近二十种,皆新出推勘较密之书。俄国偏居北徼,风气较晚。且道光中所称彼土属部地形,与今日开拓形势迥然不同,彼时金山以南,机洼、浩罕以西,呼兰、伯力以东,犹未属彼辖境,安得云“帖克斯川及塔城北境,如能译出彼图,即可了如指掌”乎?且各国舆地兵阵之学,法日改而艺日新,如利玛窦推步之学,国朝修《明史·律历志》用之,而后来台官测算愈捷,以后出者为精。故知俄人进书事在四十年前,其时沿用旧法,未必有裨时务,应请无庸置议。

二十四日记

总理衙门咨开:

本年七月十八日,英使华尔身来署,赍到英国君主致贺大婚国书,暨自鸣钟一座,当经具折奏进,并照复华使,声明应复国书,俟请用御宝后,寄交出使大臣亲赴外部代递。兹由军机处领出国书一道,咨送祗领。仍将领到及赍递日期,咨复备案可也。

二十五日记

谈地球各国之幅员者,向以俄国第一,英国第二,中国第三,美国第四,巴西第五。今则俄国英国之地,各皆八百馀万方里;中国与美国之地,各皆四百五十馀万方里;巴西之地,三百二十五万方里。盖近十年中,英人在阿非利加洲多辟新土,甚为广远,故其地骤能与俄国相衡;美国亦在亚美利加一洲,辟地渐广,故能与中国之地相埒。然俄国虽地跨两洲,二三万里联为一片,而其中多荒旷不毛之土,但其居高临下之形势为可虑耳。英以其本国之英伦三岛及五印度,最为菁华所萃;其次则澳大利亚一洲,垦辟招徕,必可渐臻繁盛;又其次则美洲之北冰疆及阿洲新辟之土。虽地遍五洲,然势极散涣,不能不借轮船电线铁路以通声气,若其海道四通,商务殷繁,水师强盛,则固远出俄国上矣。中国神皋沃壤,纵横各万馀里,物产最丰,声教亦最先,而户口之众,尤甲于地球诸国。若合内外上下之力,精心整顿,各国未尝不心畏之。美国虽新造之邦,天时地势与中国略相仿佛,其经营富强之业,则固不后于英俄。巴西则僻处南亚美利加洲,与秘鲁接壤,狉榛初辟,草昧经营,当观其效于数百年后,今固未能齿于上国也。

二十六日记

大东公司大总办本特及其帮办海司、大北公司驻伦敦之总办尼尔生来谒,畅论电务,阐发颇为精详。本特年七十馀,洋人并推服其才智。当电线初行之时,仅有陆线;间欲设线于海中,或断或蚀,往往不能经久。本特思得包线之法、安线之法,渐推渐精,渐积渐长,乃设海线至数万里之远,东抵中国、日本,南抵新金山,西抵美国。今英人所设海线公司,股本共有英金一万四千万磅之多,而本特皆为其总办。凡英国与南北美洲相通之线,共有五公司,英人居其二,美人居其二,法人居其一。

英国三岛及各属地,商务最繁盛之口岸,以伦敦为第一埠,利文浦为第二埠(在英伦岛境),葛兰司戈为第三埠(在苏格兰岛西境),香港为第四埠。

二十七日记

接李傅相电开:醇邸二十一薨逝,上期服,臣民无服。又接总理衙门电开:醇贤亲王薨逝,林署使奉其国主画押电音吊唁,应照会外部,传旨致谢。余奉此音耗,与参赞等酌定礼节,拟照会英法义比四国外部,并下半旗十日,从西俗也。

二十八日记

近来中国海关,每年进口洋药约有七万三千馀箱,而内地听种之土药,销售者当加四倍。统计每年所销洋药、土药,当不下三十六万箱,是每日销一千箱也。每箱以百斤计算,则一千箱当得一百六十万两。牵多搭少,以每人每日吸烟四钱计之,是有四百万吸烟之人也。合十八省男女老幼人口,不下四百兆,是吸烟者百人而得其一。然以余所见有此瘾者,似断不止百中之一,则或者土药之销售,尚不止四倍洋药也。然即以洋药价值计之,每岁出洋之银三千万两,以三十年计之,则九万万两。此九万万两之银,皆一往而不还者,宜中国之日趋于贫也。吁,可不惜哉!可不惧哉!

二十九日记

拜发保奖期满人员一折。新嘉坡领事、盐运使衔、分省补用知府左秉隆,请以道员分省补用,并加布政使衔。吏部主事承厚,请以员外郎补用,并加四品衔。又附一片,陈明拟由伦敦移驻巴黎。

十二月丙申朔记

英国新嘉坡附近各岛,于光绪十一年定期总名曰海门。凡海门所统辖之地,曰新嘉坡岛;曰麻六甲省与城麻六甲,即明史满刺加国也;曰丹定斯群岛;曰槟榔屿;曰威利司雷省暨其属部;曰科科斯群岛(内分二十小岛)。以上各地,共有四十二万三千馀人,内有华民十七万四千三百二十七名。其归海门保护各邦,曰白蜡,共十一万人,内华民六万馀;曰石兰莪,共四万六千馀人,内华民二万八千;曰松盖芙蓉,共一万四千馀人,内华民一万。此皆五年前之民数也。

初二日记

午初,余率随员、供事数人,至车林克路斯栈乘坐火车,未初一刻至都甫海口坐轮船渡海,风静波平。未正二刻,至法国之加利海口。复坐火车,酉初七分至阿明,戌初至巴黎。又换马车,约两刻至使馆。

先是,余在伦敦,连日大雾者已两阅月。伦敦数百万户燃煤之烟,为雾所罩,猝不能散,往往白昼晦冥,烟气四塞,受之者无不咳呛。余颇不能耐,亟欲避去。是日亦烟雾蔽塞,讵知出伦敦未及十里,则旭日晴朗,天无纤云。余以数月未睹此景,神气为之一清。比入法境,亦觉天高日晶,惟气候较伦敦稍冷云。

初四日记

洪文卿星使来函云:

前接粤电,醇贤亲王薨,奉谕悉遵高宗濮议,等因。敝馆适拟腊月中宴会主国官绅,因电询总理衙门,此举应否停缓,并遇西国朝会,应否往赴。兹准覆电云,上缟素十一日,百官一切照常,西国朝会可往,宴宾可缓至腊月初三日后。同役海天,事从一律,用特布达。

初六日记

驻扎巴黎之头等国使,凡八国:译查外部今年印册,罗马教王公使曰娄得力(一作娄得礼),土耳其公使曰爱萨巴沙(一作爱萨德),义大利公使曰伯爵梅那布拉(一作梅那贝),奥斯马加公使曰伯爵瓦猷(一作乌衣乌),俄罗斯公使曰男爵莫恩汗(一作摩亨海姆),德意志公使曰伯爵米斯代,西班牙公使曰戛斯底娄(一作加司氐乌),英吉利公使曰伯爵李栋。二等公使,除中国外,共二十九国:曰比利时,曰丹马,曰波斯,曰兜米尼(《志略》作三都明谷斯),曰瑞士,曰墨西哥,曰尼戛阿格(《志略》作尼戛拉瓜),曰罗马尼亚,曰亚勒桑丁(《志略》作拉巴拉他,今译音亦作阿根廷),曰荷兰,曰希腊,曰葡萄牙,曰卦得马拉(《志略》作危地马拉),曰秘鲁,曰哥斯得尔黎加,曰暹罗,曰日本,曰智利,曰可仓比亚(一作勾伦毕),曰桑萨尔瓦多耳(一作散勒法豆),曰塞尔斐亚,曰美利坚,曰玻利非亚,曰摩纳哥(一作穆那勾),曰乌拉乖,曰委内瑞辣,曰瑞典、挪威,曰海地(一作阿伊底),曰巴西。三等公使,一国:曰南阿非利加民政国。代办公使(亦称四等公使),三国:曰胜马里虐(一作散马兰),曰卢森不尔厄(一作吕克桑布尔),曰巴威叶(《志略》作巴威也拉)。

初八日记

总理衙门初六日电开:

醇邸薨逝,都中循例照常办事。皇上初三日已释缟素,初十初祭,十六大祭,百官齐集。外洋各使馆,宜于此两日酌申哀意,祈转电洪、崔,一律。

初十日记

西洋各国经理学堂、医院、监狱、街道,无不法良意美,绰有三代以前遗风。至其所奉耶稣之教,亦颇能以畏天克已、济人利物为心,不甚背乎圣人之道。所设上下议院,亦合古之刑赏与众共之之意。惟流弊所滋,间有一二权臣武将,觊窃魁柄,要结众心,潜设异谋,迫令其君退位,如近日巴西、智利之事。而数十年前,则此等事尤多,颇如孔子未作《春秋》以前列邦情势。此其君臣一伦,稍违圣人之道者也。

子女年满二十一岁,即谓有自主之权,婚嫁不请命于父母。子既娶妇,与父母别居异财,甚者不相闻问。虽较之中国父子贼恩、妇姑勃谿者,转觉稍愈。然以骨肉至亲,不啻推远之若途人。国家定律,庶民不得相殴。子殴父者,坐狱三月;父殴子者,亦坐狱三月。盖本乎墨氏爱无差等之义,所以舛戾若此。此其父子一伦,稍违圣人之道者也。

西俗贵女贱男。男子在道,遇见妇女则让之先行。宴会诸礼,皆女先于男。妇人有外遇,虽公侯之夫人,往往弃其故夫,而再醮不以为异。夫有外遇,其妻可鸣官究治,正与古者扶阳抑阴之义相反。女子未嫁,每多男友,甚或生子不以为嫌。所以女子颇多终身不嫁者,恶其受夫之拘束也。此其夫妇一伦,稍违圣人之道者也。

夫各国当勃兴之际,一切政教均有可观;独三纲之训,究逊于中国。即洋人亦或推中国为教化最先之邦,似未尝不省悟及此;然一时未能遽改者,盖因习俗相沿之故。余谓耶稣当西土鸿荒初辟之时,启其教化,魄力甚雄,然究竟生于绝域,其道不免偏驳。失之毫厘,差以千里,不信然欤。

十二日记

总理衙门寄到“谢英君主致贺大婚国书”,已于初一日赴英外部传旨致谢,并请其转递君主矣。兹录存国书底稿云:

大清国大皇帝,问大英国大君主兼五印度大后帝好。前以朕躬庆典,贵国使臣华尔身,恭传大君主雅意申贺。兹复由贵国使臣华尔身,赍到国书,并自鸣钟一座。良工巧制,十二时备致嘉祥;吉语遥颁,亿万年永膺福祚(原刻钟上祝辞云:日月同明,报十二时吉祥如意;天地合德,庆亿万年富贵寿康)。接阅之馀,莫名欣悦。我两国国家和好有年,益敦睦谊。今特派驻扎贵国大臣薛福成,恭赍国书,亲递致谢。从此邦交永固,共享升平,朕实有厚望焉。光绪十六年九月初九日。

十三日记

马清臣钞送英君主前年谢贺登位五十年国书底稿,兹译录其书云:

维多利亚奉天承命英吉利爱尔兰君主五印度后帝,请中国大皇帝安。今接得大皇帝来函,贺我登位五十年之喜,并赠物。大皇帝函内,友睦之意及庆贺之辞,与本处所接别国君民同式贺函,令我极为欣忭,曷胜感谢。又惠赠珍物,以志此番盛事,见贵国工艺制造之精美,尤深感谢。我想此必由于贵使臣遵大皇帝之谕,办理得法,仰邀大皇帝之悦豫。我趁此机会,表我极睦之谊,并深祝大皇帝万寿无疆,洪福齐天,神明保佑。耶稣降世一千八百八十七年,即登位之第五十一年,十二月初一日自温则宫发。

十五日记

新嘉坡《太晤士日报》云:荷兰领事开列华人先为佣于坡埠、而后就鬻于别埠者之总数,前年共有十六万四千馀人,去年共约十五万人。所以较少于前年者,缘近日荷兰驻华之领事,知会华官,准由汕头装载华佣直往日里埠,不必如前者到坡之后而始折往也。由斯以观,荷兰南洋各岛之不能不招华佣明矣。抑闻荷人苛待华工,甚于英法等国,华人往往不得其所,且迫之入籍,所以多去而少还。而荷人之不愿中国设领事官者,亦实由此。然领事之设,实为要著。倘彼不允我设领事,我亦不准彼招工,彼断无不就范之理。若但用文牍往商,口舌辩论,殆无益也。

十六日记

科鲁苏厂,法国著名之巨厂也。在巴黎东南一千馀里,乘汽车行八点钟可到。地居万山之中,有煤井、铁矿。法民司内德设大厂于此,开煤链铁,造成各种机器、汽车,并代各国造钢甲、钢炮。厂内工匠共一万五千名,每日造成之物极多,皆由铁路运出。又有山沙孟制造厂,较科鲁苏稍小,工匠共约万人,所造亦铁甲、大炮并汽车各机器,而链钢之法,则与科鲁苏相异而更妙。巴黎以外,沿路稍小之铁厂、煤井,不下数十百处,工人数百至数千名不等。

十七日记

今环中国四面皆有铁路。英由印度北行,且逾廓尔喀而抵克什弥尔,一路抵西藏外之大吉岭,一路由缅甸之仰江以达阿瓦,由阿瓦以达新街,已距滇边不远矣。俄越乌拉岭,岁造数百里,将至塔什干而抵浩罕;现复议兴大工,经西伯利亚循黑龙江滨,东越乌苏里以通珲春、海参崴矣。法取越南,已探富良江之源,经营滇边通商之路,其大道则将由顺化、河内,直接于谅山矣。环中国之四境,凡有陆路毗连之处,将无不汽车电掣,铁轨云连。一旦有事,则彼从容而我仓卒,彼迅捷而我稽迟,彼呼应灵通而我进退隔阂。吁,其可不早为之计哉!

十九日记

巴黎育蚕会教习郎都来谒。近来西国经营蚕务,先以显微镜视蚕身之有黑点者,即知其所生之子皆不可用。凡蚕子,亦可以显微镜辨其有用无用。各国设有养蚕学堂,讲求日益精微。即如法国向不产蚕丝,近始育蚕,数年以来,业已增旺五倍。郎都研此甚久,谈之甚精。据称,中国数年前寄到蚕子,皆已有病,此等蚕子约重八两,所出之蚕计可收丝二十五斤。现在意法等国拣择精良,其蚕子约重八两,所出之蚕计可收丝七十五斤,最多有收至百斤者。

夫饲蚕桑叶之费,育蚕人工之费,中西相同,中西相同,而中国收丝仅得西人四分之一者,以蚕子未经拣择也。不但此也,蚕子之病者不去,则次年所出之蚕有病,即所产之蚕子亦皆有病。一以化百,百以化万,恐中国之蚕务日渐衰息,数十年后,将如印度之歇绝无馀矣。欲救其弊,莫如每年多寄蚕子到巴黎育蚕会中,代为查验精拣,然后寄还,分给江浙民家,并劝令各购显微镜一具。华民果能渐自辨别,且知其实有明效,则互相传习,风气益开,中国蚕务方可保也。

或谓以中国蚕质,加重工本,则抽丝必更精良,此则可以不必。缘中国丝质较轻,价亦甚廉。惟其价廉,故西人皆愿购之,而销路亦广。若丝质更良,则本重而价亦必昂。价昂则西人之购者更少,而销路绌矣。郎都之言如此,实能切中时务。

又考法国之立墉一镇,户口殷富,家家以织绸锦缎绉为业,与中国之苏杭相等,实为欧洲丝业荟萃之区。欧亚两洲蚕丝,皆先到立墉织成绸缎,然后售销各国。郎都又称,每岁立墉丝市,可销蚕丝价值七千万佛郎,其五千万佛郎皆系中国日本之丝,二千万佛郎则意法二国所产之丝,意丝得六分之五,法丝仅居六分之一云。

二十日记

前因柏林医生寇赫,新得疗治痨症之法,系用金锈制成药浆,可杀痨虫,且能不使此虫复生。各国皆遣医官往习其法。洪文卿星使来书,谓英德两馆宜各派一医官往学,并当派一德文翻译为之传话;若果得其秘要,行之中国,从此华人患痨症者,均有起死回生之望。其意甚美。余派医官赵元益静涵,驰往柏林;派翻译学生王丰镐省三,伴之往。并令详纪路程及所见闻,以资考证。

省三先由德返英,由英随余来法,昨将日记送阅。兹特撮录其程途、形势、政俗之梗概焉:

由伦敦之车林克路斯火车栈启行,二十分钟抵伦敦城内之铅能斯脱里脱车栈,又一点二十五分钟抵爱虚福特,又三十分钟抵福克斯登,又十分钟抵都甫镇,又二十分钟抵都甫海口。以上所纪之候,并停留时在内,每处停留不过三四分也。登舟行两点钟,始渡海峡,抵法国之加利海口。赴海关查验行李竣,乘德国之寇伦火车,行经加利镇,经商大梅车栈,经矮材孛罗克车栈,各停二三分钟,共阅三点钟至利勒,法国大镇也。又行两点钟,左边见高山一带,树影参差,询之,知比利时都城伯鲁色尔也。又行三点五十分钟,抵利雅许,此镇系比国制造枪炮之所,亦要地也。又五十五分钟抵维尔威业,停二十分钟。

又二十分钟换德国边界,曰海尔维斯他尔。又赴海关查验行李,停二十五分钟。又三十五分钟抵爱克塞拉沙贝尔,又两点半钟抵寇伦。寇伦为德国有名之镇,土产香水甲于欧洲。此处须换车,稍为停留。车栈对面有大教堂,名曰杜拇卡先特勒尔,欧洲推为第二;教堂高与深均五千三百二十尺,能容七千人;堂上之尖顶,大小共五千云。由寇伦开车,约行四十五分钟,过来因河上之长轿,抵杜就尔对甫镇。又所过之地曰杜爱斯伯来,曰澳白好成,曰陶脱明,曰喊拇,曰明度,各处稍有停留,共阅六点半钟抵海挪威,即汉诺威故国也。是处为英法各国必由之路,亦称名胜焉。又所过之地曰勒尔德,曰斯汤特尔。又过易北河上之长桥,至斯邦道,共阅四点半钟,遂抵柏林之茀理特里许期脱拉赛车站。

中国使馆在黄大海斯脱拉赛十八号,居德京之西偏。“斯脱拉赛”者,译言街也。大约由英至德,经行英法比德四国之境,约需三十点钟以内可到,并各处停留在内,其道里无从查考。若以中国里数计之,当在三千里以外矣。

二十一日记

德京天气寒于英法,而晴明爽朗,令人心旷神怡。民情敦厚,俗尚勤俭,无论贫富,每七点钟必起办事。地瘠故街道阔,民贫故日用轻。其自强之道有三:一、举国皆兵,国中风气视武职为最荣,人人皆愿当兵,或三年,或六年,然后改为他业。平时兵额四十万,一旦有事,调集新旧兵可得三百万,最多可得五百万。一、铁路六通四辟,五六日间,通国之兵可尽集边界。一、饷有专款,不必临渴掘井;兵之所至,饷即随之。二十年前,法国所偿巨款,至今存储未动。非若他国筹饷,须待议院会议也。有此三者,所以欧洲各国皆畏之。德皇每亲自阅兵,演炮排队,如临大敌。大将军毛奇,精于舆地之学,从前克法有大功者;年逾八旬,依然矍铄。前相毕士马克,年约七旬,近虽退位。依然不忘国事。夫普鲁斯,本日耳曼之一国耳;三十年来,败丹、败奥、败法,遂为最强之国,与英俄相抗衡,皆毕相经营之力也。毕相绸缪国计,专行霸术,殆系管、商一流人物。民虽微怨其征敛之繁,而仍推服其智勇之略。入其国中,有整齐严肃、方兴未艾气象。

二十二日记

克鲁伯厂,欧洲制造枪炮著名绝大之厂也。往观者,由德京禽兽博物院开车,约需四点钟抵海挪威镇,又五十分钟抵明度,又二点钟抵喊拇,又三十分钟抵陶脱明。换慢车,开行约两点零十五分钟,换爱森,厂主之树林及住宅皆在焉。松柏茂密,约长里许,厂中所用木料,皆取诸此。爱森一镇,近来因河,其南有温水流入,天气和煦,胜于他处。此镇煤矿甚多,有四矿属克鲁伯厂,每日出煤四千吨,足敷厂中之用;此外各矿属他公司者,亦不少。德国定制,无论何矿所出之煤,每百抽十以供国家之用。厂主住宅,周围数里,闳敞可比王宫;镇前后数里,皆工人所居,亦厂主之房屋。先是,老克鲁伯祇一铁工耳,思得链钢铸炮之法,与同时工作者六人,创兴此厂,是为克鲁伯第一。其子为克鲁伯第二,工人已有二三万之多,三年前病卒。今厂主为克鲁伯第三,年约三十以外,计各项工人及其室家仰食此厂者,共有六七万人。厂主富可敌国,德皇亦常莅厂中观造枪炮焉。

由爱森乘马车约行四十五分钟,可抵克鲁伯厂。一厂之中,分为子厂者数十百种;大抵各事其事,不相闻问,所以其业能专。然地大而厂多,非尽一两月之力,不能穷其胜也。游观者,往往限于日期,未必能遍阅各所,兹姑撮叙其大略。凡来观者,先至演炮厂。其十二迈当之全钢后膛小炮,长约七八尺,装以铁座。先入弹子,后实以火药,约重五六磅。后膛门口之钢,以最硬之钢闩之。关闭既紧,门有小孔,即入引火之铜帽。帽背接以铜钱,远约二丈,以线牵动。炮虽小而声甚大,近处必须掩耳。是炮放出,可抵五百七十六匹之马力。有弹子房,大小新旧各式齐备。其开花弹,两面分开,中实小弹,头有尖铜盖,以螺丝钉旋紧,即合为一。开花炮弹之旧式,一变而为尖式,善矣;再变而大炮之中,实以无数小炮,则更善焉。炮长二丈馀者,弹高二尺馀者,罗列不知凡几。弹子房皆玻璃造成,四面有铁管以送暖气,盖恐弹子遇冷裂坏也。

有造炮所,炮大小不一。有琢磨之机器,有凿孔之机器。其三十四迈当之炮,长二丈,围一抱者,已觉笨重。而意国前定造一百二十迈当之大炮,欧洲推为巨擘,即本厂亦祇造过此一尊。据厂人称,炮之合用,究以三十馀迈当者为最,远可御敌,近可守营,运之不甚费力,造之轻而易举,所以近来西洋各国销售颇多。若意国之大炮,究嫌呆笨也。

有铸钢板所,约六七寸厚、四五尺方之钢板,火中取出欲令其薄。有铁机将钢板滚出滚进。两边工匠,面罩铁丝网,脚穿木鞋,手持铁丝帚,以水刷之。数十次,钢即渐薄。又有工人以铁尺量之,适可而止。然后移置大铁锤之下,锤用铁机升降。其机四方,四人各立一角,以手挽其枢纽,其机自然升降。打下一次,声震如雷,五六尺之钢,未几即薄矣。

有造铁路钢条所,内多各国所定之货。车盘大小不一,火中取出钢条,长约丈馀,用铁钳钳住。其钳亦有机器,移东移西,任意所向,即有切钢之机器,虽钢厚二三寸,不啻昆吾刀切玉如泥焉。

有链钢所,先以铁在炉熔化后,由溜槽流入锅炉,下有空气以透之。炉内似放爆竹,继放火焰,似烟火然。每三十分钟可出钢六吨云。

二十三日记

伏尔铿,德国造船著名之厂也。厂在柏林东北,滨临波罗的海。由德京乘马车,约行四十五分钟抵斯塔汀火车栈,换火车行约两点零二十分钟抵斯塔汀,已在波罗的海边矣。又乘马车行一刻钟抵厂。厂中机器房所造船身中之机器,高与屋齐,约有丈馀建方,德国所定战船机器也。其小件各式机器房,有凿孔之机,有琢光之机,有磋磨之机,有切断之机。又有造锅房,凡战船用者,其锅更坚,大小不一。其锅周围凿孔,孔处用铜补之,如铜帽钉然。有造铜喇叭所,船上所用以收风入舱内者。有造船中木料所,如门窗、壁架、橱柜之类。有画图房,专绘各式船样。有造船模式房,小战船一只,炮位水手旗号无不毕肖,其价须英金一百馀磅。又有德皇游历各国之小轮船,适在厂修理,房舱位置与中国“海晏”船相似。又有新造运货轮船,一曰康恩脱,一曰毕士马克,其行甚速,七日可抵纽约。又德国所造战船两艘,甫造船身,内外面钢板约各厚一寸许。

二十四日记

法人斯各赖脱新出舆地图说,以缅甸、暹罗、越南三国,谓之“中国印度”,而柬埔寨(一译作甘孛智)、南掌(即老挝之转音)各国,掸人、野人各种,亦包在内。其地虽非悉属中国,而地势与中国相连,故以别于英属之五印度也。兹撮录其梗概如左:

据所考史事云,安南之属中国,始于秦始皇三十三年(耶稣降生以前二百十四年),印度之佛教亦同时而入。迨齐明帝永元二年(耶稣降生五百年),当时佛教自锡兰传至白古、下缅甸(即仰光),渐入缅甸、暹罗、柬埔寨,又百年即至南掌国。盖安南之佛教,本自中国来,然未尝盛行也。

柬埔寨者,古称真腊国。唐德宗贞元十六年(西八百年),真腊始强大,循海以至南掌,皆为属土,立国亦最久。康熙三十九年(西一千七百年)以后,真腊始衰。其改国号曰柬埔寨,或在巳衰之后。嘉庆年间(西一千八百年后)南境各省皆被安南侵夺,即今法属之下安南也(即西贡等六省);西面各省亦被暹罗据而有之。渐削渐弱,至今乃归法保护矣。

西人之至“中国印度”,据有其地,在近百年间。道光四年(西一千八百二十四年),英人据新嘉坡;明年,据麻刺甲;明年,入阿拉冈及台讷搜力母。咸丰二年,取白古及下缅甸;光绪十一年(西一千八百八十五年),遂灭缅甸。暹罗于康熙年间,遣使至法国通好。法人自同治元年夺据下安南三省,六年又夺得三省,为今西贡等六省。光绪十一年,越南归法为属国。

二十五日记

法人图说所谓“中国印度”者,幅员之广,共约地面二百十一万四千启罗迈当(每一千为启罗,每二尺有奇为迈当,每启罗迈当合中国二千七百九十三尺,每一华里合法国五百七十八迈当),比较法国五十三万六千四百零八启罗迈当方里几大四倍。其中大江有五。一曰伊拉瓦第江(即怒江,亦曰大金沙江),发源西藏,流至布娄莫,分为两派,在西曰巴线河,在东即伊拉瓦第江;至入海处,散为汊港无数。二曰撒伦江(即潞江,一译作萨尔温江),发源西藏,南流至缅甸之穆尔门入海。三曰湄南江,分为两派,一曰湄明,一曰湄南,过暹罗都城邦勾克(一作曼谷,或作班考克)入海。四曰眉公江(即澜沧江,下流亦曰柬埔寨江,《海国图志》谓之默南君河,西人名之办西贡河,发源西藏),由西北流至东南,水势盘曲,湍流奔驶,有时间断,惟江口颇利行船;自发源至出滇微,已五千馀里,经历南掌、暹罗、柬埔寨,又五千馀里;至布农奔之地(布农奔一译作努邦,即柬埔寨都城),忽作两岔,新江(名巴撒克)在西,旧江(名天商)在东;此两派江流及其馀支河,总汇于下安南,过西贡入海。五曰富良江(即红河),发源云南境内,近为滇越通商要路;流至越南山西(山西译音或作桑台)地方,分流,稍南,与他处之水及太平河之水合焉。此其江河之大略也。

自西北至东南,山岭狭长而耸峻,山峡成峪,江流其中。由此峪往彼峪,甚不易过,水土亦迥不相同。海滨石山巉岩,若连若断,而以缅甸之阿拉冈及孟加腊湾尼格来地角数处为最高。阿拉冈山高二千一百六十四迈当,山以东即伊拉瓦第江,此山直至内格来地角,包裹西南一带,曰北古山,介在伊拉瓦第江及西当江(一作白龙江)之间,高六百迈当。曰商由马山(一名奔仓山),在西当江之东,撒伦江之西,高三千一百九十四迈当。撒伦江之东,又有山名大能通志,稍南即与商由马山合并,直趋麻刺甲全境,支干纷歧。此其山岭之大略也。

地在温带,气候与印度相同。其山树木多丛茂。其地气和平。人烟稠密之处,以伊拉瓦第江、湄南江、眉公江、富良江下游一带为胜,文教亦最盛。至于诸山,矿苗甚旺,如铅铁金银铜锡之属多产其地,而以麻刺甲各地产锡为最盛,每年所得皆过八百万佛郎。缅甸多玉石。北圻多煤矿。近在阿拉冈山东面,寻得火油来源,已设法开采矣。

人民约分五种。一曰安南、南掌、暹罗、缅甸,为一类。其人略与中国相同,惟缅甸西境逼近印度,故稍与印度人相杂。此种人身材稍小,肤黄发重,眼小而略斜。二曰柬埔寨,为一类,颇与印度人相似。三曰野人,为一类,散处内地,无人知之。在安南者曰莫夷,曰冥,在缅甸者曰哈肯,莫能详考也。四曰麻刺甲番人,为一类。此种盖内格来人同族,然多有与马来人相仿佛者。五曰马来(一译作巫来由,即南洋群岛人)人。为一类。不但在麻刺甲一带,即暹、缅、越南亦有之。

地产五谷,以米为大宗,尤以缅甸、下安南、北圻三处为最多。此外,缅甸产茶,北圻产棉花。制造之物,则缅之南境,如绸缎、毡毯、金银、象牙皆有之。北圻亦织绸缎,仍以镶嵌油漆器具为最精。此其民生物产之大略也。

二十六日记

暹罗今为自主之国,南掌亦归附之。麻刺甲之地,有数小国,亦有自主。其馀或为暹罗属国,或为英国属部。兹将法人所表地面大小、民数多寡,摘其大略。法之量地,皆以启罗见方里数起算。缅甸阿拉冈及英属台讷蒐力母,六十八万七千方里,七百七十万人。英属马尼布,一万九千五百方里,十二万五千人。爱赛母之东之南自主各地,六万五千五百方里,二十万人。暹罗,七十二万六千八百方里,五百七十万人。越南北圻,四十三万方里,一千八百三十万人。柬埔寨,十万方里,九十万人。麻刺甲自主各地(括柔佛、彭亨诸小国言之),八万一千五百方里,三十万人。麻刺甲英属各地(括新嘉坡、槟榔屿等言之)三千七百方里,四十万人。以上惟南掌一国暨法属南圻六省,未著里数民数,似尚缺而未备。余又闻柬埔寨实有一百八十万人,则法人所表,容有未核者,姑志之以备考。

二十七日记

缅甸北境,有要城曰八募,在厄勒瓦谛江(法音译作伊拉瓦第江)之东岸,大盈江(洋音译作达奔江,亦曰太平江)之南二启罗迈当。此系缅甸防中国极边之要镇,商务最盛,轮船亦至此而止。八募城中有一街市,中国人呼之曰新街,均系滇商收买棉花、玉石、洋货、洋盐之地。八募城名稍有转音,呼曰蛮暮。蛮暮者,译言造瓦器之地也。八募之东,尚有两座旧城遗址。一曰旧八募,在大盈江右岸。一即昔之藏波能勾,佛语呼为张巴那嘎,系掸人之旧都,为新坡人所毁矣。自八募至厄勒瓦谛江口,多有缅甸古迹。其间有四大城,曰萨艮,曰阿瓦,曰阿拉马布拉,曰莽达拉(法音译作曼德米)。四城皆缅甸所尝建都。其都莽达拉为最后。而都阿瓦为最旧。自元顺帝至正二十四年至园朝道光二年,有三十五王相继都此。后经野番之乱,始南迁莽达拉焉。

二十九日记

地球万国内治之法,不外三端:有君主之国,有民主之国,有君民共主之国。凡称皇帝者,皆有君主之全权于其国者也。中国而外,有俄、德、奥、土、日本五国;巴西前亦称皇帝,而今改为民主矣。美洲各国及欧洲之瑞士与法国,皆民主之国也。其政权全在议院,而伯理玺天德(译作总统)无权焉。欧洲之英、荷、义、比、西、葡、丹、瑞典诸国,君民共主之国也。其政权亦在议院,大约民权十之七八,君权十之二三。君主之胜于伯理玺天德者无几,不过世袭君位而已。英主在英伦三岛称君主,而又称五印度后帝,则其君权在印度较重。其本国所以仍称君主者,以数百年来为其民所限制,骤难更张也。法国前称皇帝,而今改为民主,始稍安谥。夫法国人心好动恶静,固多事之国也;既为民主,其权乃散而不一,佳兵黩武之风,其稍戢乎?

三十日记

今天下之制枪,则有前门、后门、单响、连响之殊;制炮,则有前膛、后膛、铜铁、纯钢之异;炮台,则有明式、暗式、泥土、三合土、铁铸之分;战舰,则有蚊船、雷船、碰船、快船、铁甲船之异。其馀,水雷则伏雷、行雷、杆雷、鱼雷,体制不穷;火药则炸药、棉药、饼药、栗药,新奇叠出。研精如此,费材如此,造物几无以供其雕镌。然风气盛开,即在此二三十年之内。而此二三十年中,攻守战争之事转少于昔年者,何也?各国皆惮于先发也。

盖二三十年以前,泰西有三大战:一曰英法助土攻俄之战,一曰南北花旗之战,一曰普法之战。此三役者,或构兵阵年,或震动大局。而拿破仑第一之佳兵好战,动以全国为孤注,又无论矣。近年,则如俄土之衅,智利秘鲁之争,或邻邦为之劝和,或构难而即讲解,故烽尘之警稍靖焉,即兵民之祸亦稍纾焉。大抵昔之筹攻具战具守具也较易,故其视攻战守也亦较轻;今之筹攻具战具守具也较难,故其视攻战守也亦较重。且其费至繁,倾数十年之蓄积,以侥幸于胜负不可知之数,即使偶佳,犹觉得不偿失,智者所不为。其术至酷,偶一设想,犹为之心悸而神惊,若一朝逞忿,一念喜争,糜烂数百万生灵之命,仁者所不为。是故今之时势,善谋国者,常以精筹攻战守具,为无形之攻战守,初不必见之实事也。

窃尝观英法俄德美诸大国,不惮殚其物力,穷年累世,聚精会神,以求枪之灵、炮之猛、舰之精、台之坚。迨各造乎其极,而又无所用之。非不用也,殆以不用为用也。夫地球各国,平时互相考校于其枪炮舰台之孰良孰楛,无不确有定评。一旦有事,则弱者让于强者,强者让于尤强者,殆必至之势,固然之理。强者于攻战守早有把握,则虽取千百里之地,索千百万之饷而不难。弱者于攻战守尚无把握,则亦割地输币而有所不靳。且弱国即幸而偶胜,而弱国不足以敌强,于是虑大国有再举之师,邻邦有勒和之议,终于弃地受盟。如光绪戊寅已卯之间,土耳其之于俄罗斯是也。是故与其争胜于境外,不如制胜于中国。盖必营度于平时,然后能操此无形之具。若不得已而用攻战,则已出于下策矣。然则居今之世而图国是,虽伊吕复出,管葛复生,谓可勿致意于枪之灵、炮之猛、舰之精、台之坚,吾不信也。若夫修内政,厚民生,浚财源,励人才,则又筹此数者之本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