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殊书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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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默君女士书

(壬子三月上海)

默君女士鉴:曩羁秣陵,偶以他缘,未便奉谒,至今怃然。尊翁亦十余年阔别,都弗闻动定,思念不置。乞见赐数行,慰此驰想。

曼叩。

与悲华书

(壬子三月上海)

昨承悲华君见寄诗章,甚盛。未知悲君为谁氏,居何许,乞悲华君更有以教我也。

曼殊。

与刘三书

(壬子三月杭州)

刘三左右:久别无日不思也。前夕归至西湖,联接三函,喜慰无量。今与思渊仲子约定,来沪时奉谒左右。余容面陈,敬叩俪祉。

曼殊顿首。

与叶楚伧书

(壬子四月上海)

不慧接家母来电促速归,明晨乘筑前丸东渡,孙少侯之长公子暨犹子辈六人随行,途中颇不寂寞。楚伧先生,勿以为念也。

与叶楚伧柳亚子朱少屏书

(壬子四月日本)

楚伧亚子少屏三公无恙否?别后蜷卧舟中,今晨抵长崎始觉,不图疲倦至于斯极也。晚上趁急行车,后日二时,可以宁家。沿道柳眼花须,各无聊赖,小住弥月即归。“天涯何处无风雨”,海上故人,毋以为念。

曼殊书于红烧牛肉,鸡片,黄鱼之畔。

与叶楚伧柳亚子朱少屏书

(壬子四月日本)

舟过长崎,曾有数行奉寄,收到未?比来兴致何似?近日腹中寒冱,生洞泄之疾,久未修笺道念,恕之。旧游云散,旅况无聊;日往坊间搜罗欧人诗集,幸得四种,稍慰寥寂。月杪束装归去,织女渡河之后,须重来江户。是间尚御薄绵,遥知公等正消受桃花扇底之风也。

曼殊合十。

与高天梅书

(壬子五月上海)

剑公足下:前次自南洲归沪晤震兄,本约同叩尊府;继以震兄匆匆赴宁,故未克成行,能不怃然?前日归自扶桑,闻亚子言吾公伉俪曾来海上,又不相值,奈何?今拟来月重赴蓬山,渴望一见,以抒累愫。前尘如梦,不堪追溯。有新诗能见寄否?吹万居士道履冲和,慰甚,晤时乞代述行止,余非书所能尽也。夜深肃此,谨候双安。

不慧曼殊拜上。

与刘三书

(壬子六月日本)

别来思念不置,起居如昨否?小进初七南归,弟昨日起行东渡,聊作孤屿习静之计。达权兄有书至否?匆匆不尽所怀,此叩双安。

名心印发自长崎舟中。

与海上诸友人书

(壬子六月日本)

敬叩亚子、天梅、吹万、凤石、震生居士近祉。

六月二十八日,曼殊再拜。

与某君书

(壬子七月日本)

曼殊再拜敬覆。两辱手书,兼君家阿玄将来珍贶,谨拜登受,感激在心,罔有捐替。所约弗克应赴;谓山僧日醉卓氏垆前,则亦已耳,何遂要山僧坐绿呢大轿子,与红须碧眼人为伍耶?七夕发丹凤山,鸡鸣经珠帘瀑,旁午至一处,人迹荒绝,四瞩衰柳微汀,居然倪迂画本也。草径甚微,徐步得小丘,丘后有湖,寒流清径;有弄潮儿,手携银鱼三尾,口作笛声,过余身畔,方知为濒海之地。问是何村。日:“非村落。”

湖名“玉女”,余直译之日“玉娘湖”,博君一粲。即日趁渔船渡沙陀江,初九日到樟溪;策马,马频嘶而行,顾望崦嵫,凄然身世之托。初十日至枫峡,颇类吾乡厓门。十一日小病,逆旅主人伺余甚殷渥,似怜余蹭蹬也者。黄昏,于萧疏篱落间,闻英吉利女郎歌奎迦诗人槐特《秋风鸣鸟》之词,其音淑媚无伦,令人触感兴悲。土人言去此十余里有古刹,缔造奇特,如病不为累,当往一观。嘱觅之书,已函托波斯顿友人代购。拙著《梵书摩多体文》,已为桂伯华居士签署,明岁宜可出版。日食摩尔登糖三袋,此茶花女酷嗜之物也。奉去小影,见其眉,可知狂放如故。九月可至香港。碧迦君相见否?久不寄笺,惧增伊郁耳。

与柳亚子书

(壬子九月日本)

亚公足下:别后甚相思想联月弗书一字,故绝音讯耳。秋寒石瘦,可无恙耶?又《舞子海滨图》,即异方飘寄之人,尽日眺望处也。

与柳亚子书

(壬子九月日本)

亚子足下:前日奉去一笺,妥收未?英明日启程西渡,相见未知何日,殊用憔忧耳!

十五日,英发自红叶寺。

与柳亚子书

(壬子九月日本)

亚子我兄左右:联上两笺,想已尘清览矣。今英启舷之期,改定阳历十月三十正午,十一月初七八人苏州一行,阳历十一月末至盛唐山,十二月赴香港星加坡等处。我兄何时至沪耶?匆匆此请道安。

九月十六日,英拜白。

兄如有暇,望覆我数言,可寄香港马君小进处转交也。

与刘三书

(壬子十一月上海)

刘三我兄左右:示悉。清恙已除否?甚念。昨已函覆马君,岁末或可南归。今夕赴皖江,未能走别,但有惆怅。十二月初间重来海上,彼时当谋良会。倚装匆匆,未尽欲言。诸祈为道珍摄,嫂夫人清安。

行行白。

与柳亚子书

(壬子十一月安庆)

亚兄足下:别后两月,想起居清豫耳。英初五晨问始抵安庆,暂住高等学校,桐荪兄亦同寓所;风雨对床,足慰羁旅之苦。吾兄能来皖江一游否?小进两笺,亦已作覆。岁内恐不能如愿南归,如何如何?匆匆此叩双安。

初九晨,英拜白。

与柳亚子书

(壬子十一月安庆)

亚公足下:拜诵手示,欣慰无已。小进前此来书,谓不日可以抵沪。英拟阴历岁杪过沪,未知彼时公能来申否?连日生洞泄之疾,心绪无俚之至,幸得桐兄朝夕对谈,堪自慰耳。余容续呈。寒凝伏维珍摄。

十六日,英伏枕上言。

与柳亚子书

(壬子十一月安庆)

亚兄足下:手示敬悉。弟拟阴历十二月二十左右偕桐兄赴沪,未知彼时兄能来申同倾柏叶酒否?小进来书,谓月内北上,想已至沪矣。或因通函,幸嘱其致笺高等学校为感。桐兄为况如昨,弟病亦已脱体,无足念也。连日吃八宝饭甚多,然非吾之所谓八宝耳。此肃敬叩双安。

十一月廿五日,英拜白。

与柳亚子书

(壬子十二月安庆)

亚兄足下:久未肃启,歉然于中。寒凝起居奚似,深以为念。此间迟一周后放假,英拟随桐兄赴沪一二日,然后同游苏州及盛泽诸处;闻桐兄已有信约足下矣。深望彼时,得一握手之缘,慰此阔别也。余非书所能究,匆匆此叩双安。

英拜白。

与柳亚子书

(壬子十二月安庆)

亚兄足下:昨托桐兄转寄一笺,想尘清览矣。今晨接手示,知兄尚未返苏;然则英随桐兄抵盛时,必能与兄相会,快慰何言。匆匆此覆,即叩俪祉。

瑛再拜。

未知盛地可得塔饼否?

与柳亚子书

(壬子十二月上海)

亚兄侍者:别来想起居如昨,甚慰。昨夕抵沪冷甚,悔未能长随左右,同倾柏叶酒也。拟明后日往西湖一游。明岁正月望后,须再图良会,届时兄或至苏州,或游邓尉,务望早日示知,幸甚。昨日从吴门驴背上跌下,几作跛足仙人矣,一笑。吾兄抵梨里时,亦望示我数行为慰。楚兄问吾兄近况甚殷,且责我不能强兄同来海上也。余容续陈,匆匆此叩双安。

英拜白。

与柳亚子书

(癸丑二月安庆)

亚兄足下:乍合仍离,可胜惆怅。抵皖百无聊赖,无书可读,无花可观,日与桐兄剧谈斗室之中,或至小蓬莱吃烧卖三四只,然总不如小花园之“饭宝八”也。吾兄比来游兴何似?桐次月杪归沪,英亦同去,彼时或能再图良会也。浪游潦倒,无有是处,迹子心情,亦当怜我。六月返西京红叶寺,吾兄可肯一尘游屐否?兄如先在沪渎,乞为我善护群花。诚惶诚恐。

念一日,英顿首顿首。

与郑桐荪书

(癸丑三月上海)

桐兄侍者:前日接手教,敬悉道履冲和,深以为慰。中国公学事,至今尚无头绪,明日晤孟硕,当再询之耳。亚兄已至尊府否?英拟来月东归省母,约一二周再当返沪。吾兄暑期来申否?如有机缘,英当再行趋叩尊府,以沪上繁俗不堪也。匆匆草此,敬叩俪祉。

三月五日,英拜白。

现与燕谋仍寓第一行台十六号。

与柳亚子书

(癸丑三月上海)

亚兄左右:久别正相思想,晨间忽辱手示,快慰何言!桐兄前日抵申,同寓行台,今拟明日同作苏台之游;迄抵盛后,当能定夺何时能至尊许也。道一楚老,均在沪如故。惟刘三久不通书,想在华泾,享田园之乐耳。同侪一若散沙,公约恐不克践,奈何?英花间之游已倦,破夏当返东一行,届时兄如能同行,幸何如也!

三月十日,英拜覆。

与郑桐荪书

(癸丑四月上海)

桐兄左右:十一号十七号两笺,均已拜阅。燕君一去十余日,使人急煞,未审渠有信至尊处否?越公前日回皖,英一人留沪,尤觉无聊。庆初昨夕亦来沪渎,拟不日东渡。英居沪半月,已费去数百金。燕君若不来,仍望吾兄驾临海上;或寄快信一通,速燕早来,同赴尊府。亚子如已抵盛,望为代留数日,或得一晤耳。庆初嘱笔问好。匆匆此叩俪祉。

四月十四日,英谨。

与刘三书

(癸丑五月盛泽)

刘三我兄足下:前于海上一见,讫今又逾月矣。每依山临水,辄思刘三不置也。英连日生洞泄之疾,已觉弱不胜衣矣。未知刘三含杯选曲之兴何似?顷得仲兄信,有去皖之志,想聚首之时不远。英以字典译事,须待阴历六月初十左右,方可杀青。然则赴沪之期,尚迟一月,届时当图良会,畅舒怀想。达权兄有书至否?或因通书,幸为英道念也。匆匆此叩双安。

阴历五月十三日,英再拜。

燕君嘱笔问好。

与某公书

(癸丑五月盛泽)

曼殊再拜敬覆某公阁下:去岁自南东渡,劳公远送于野;今得广州书,复承远颁水晶糖女儿香各两盒,以公拳挚之情,尤令山僧感怀欲泣。别后悠悠行脚,临水登山,每欲奉寄数行,聊证心量,而握管悲从中来。嗟夫,三复来示,知公固深于忧患矣!庄生云:“水中有火,乃焚大槐。”

今之谓也。故交多速衲南归,顾终于无缘一返乡关。四月三十日,从安徽过沪,风雨兼天,欲造访令亲,探问起居,亦不可得。与公晤会之期,尚难预定,凄恻其何能已耶!区子固非离经叛道之人,然此时男子多变为妇人,衲只好三缄其口。昔人云“修其天爵,而人爵随之。”

见时还望以此言勖之。衲重五前三日偕燕君抵舜湖,风景秀逸。一俟译事毕业,又重赴迎江寺,应拂尘法师之招。东行须游泰山之后始定。令弟何时渡英?如行期已决,衲有介绍书三通付之。燕君亦于秋间往合众国惠斯康新大学,重攻旧业,可时相通问。未生养疴日本,图书馆事无从而知;闻文澜阁藏书已尽移于图书馆。广雅藏书无恙,但未闻有图书馆之设;使粤人多读圣贤之书,吾公亦有意于此乎?某公盛意,衲惟感篆于心;丁此四维不张之世,尤得道义之交如两公者,此生慰矣,夫复何求!

五月十八日。

与刘三书

(癸丑五月苏州)

刘三我兄足下:前在舜湖,曾寄数行,想登记室矣。今日午后,行抵苏城,住乌鹊桥滚绣坊七十二号,拟阴历六月二十日过沪,当图良会。小进哲夫近日有信至否?通讯时幸为衲道念也。

五月二十二日,曼谨上。

七月游泰山,亦肯一尘游屐否?

与刘三书

(癸丑六月苏州)

明日趁早车赴沪就医,四五日仍须返苏。吾兄如过沪,幸一过第一行台,畅舒怀想。仲甫六月中旬携家至沪,岱岳之游,病愈后当可定夺,然衲已欲尽矣。此叩双安。

初五日曼拜。

与郑桐荪书

(癸丑十月上海)

桐兄足下:久未肃启,歉然歉然。比想兴居百福,慰甚。昨燕君来书,云月杪至沪,盖料理渡美诸事云。英尚羁此,来月能东归与否,现仍未定,以亲戚处款尚未交来故也。未知燕君来时,吾兄能来沪渎聚谈数日否?深恐后此一别,各自分飞,会面不知何日,思之怃然。英病况较前略愈,然居中国,所食多油腻之品,殊非所宜;医者亦嘱英早日东归调养,益令人归心如箭耳。前亚子去沪时,云返梨里后即赴尊府,未知亚子尚与兄等共晨夕,抑往游他处也?余容续呈。此叩近祉,顺问嫂夫人大安。

十月二十二日,英谨状。

易村北上谋差,演生温中已返皖矣。又及。

与叶楚伧书

(癸丑十二月日本)

至西京琵琶湖游次,病复大作。逆旅主人视余甚善,余甚感天心仁爱。是间为三山最胜处,然河山信美非吾土,小凤当思我经钵飘零否耶?

与叶楚伧书

(癸丑十二月日本)

前书想登砚址。日来少病少恼,酒量诗怀,又饶几许?曼连日病卧,一时地址未定;医者云余病颇重,余固司空见惯,可勿念也。见三少五姑,乞为我口述一切,幸甚幸甚。

与刘三书

(癸丑十二月日本)

至西京琵琶湖游次,病复大作。岁杪能否内渡,待我刘三坛次,未能逆料也。乞代言鹓雏。匆匆此叩近祉,灵素夫人万福。

曼拜。

与柳亚子书

(癸丑十二月日本)

行时未及一面,吾愁可知也。至西京,病复发。自分有愁无命之人,又安能逆料后此与吾亚子重有握手之欢否耶?河山信美,只增惆怅耳!亚子足下。

曼殊谨状。

与柳亚子书

(癸丑十二月日本)

西京奉去一笺,妥收否?昨犯风雨至大久保孙郎处,后日赴热海治病。亚子足下。

糖僧拜。

与刘三书

(癸丑十二月日本)

刘三足下:西京奉去一笺,想已尘清览矣。前日至大久保,复得疟疾,少试西药。明后日赴大森小住,即游热海,当由热海起程归国。鹓雏时相见否?哲夫处或因通书,幸为山僧道念,无任感结。赐教径寄石井方,余虽远游,必能转达逆旅也。行客视余甚殷渥,余深感天心仁爱也。灵素夫人无恙耶?海棠哥乞代问好。

燕影伏枕上言。

与柳亚子书

(癸丑十二月日本)

至大久保,复得疟疾。顷至牛达,少试西药。明后日赴大森,大森有梅花数百株,并是古物。“已知无奈妲娥冷,瘦损梅花更断肠。”

亚子宁谓山僧此时情绪不如放翁乎?大森小住,更赴热海,热海风候至佳。吾结习未忘,犹负气如昔,病魔其如予何?赐教径寄石井方,余虽浪游,必能转致余逆旅也。此草,敬叩双安。

燕谨状。

与刘三书

(癸丑十二月日本)

积雪满村,先愁玉笛,令老僧思念风雨联床,梦寄中酒之际也。鹓雏无恙否?岁末南归,舟经沪上,当图良晤耳。刘三灵素两居士万福。

燕影伏枕上言。

与柳亚子书

(癸丑十二月日本)

亚子足下:不见匝月,酒量诗怀,又饶几许?庸僧无状,病骨支离,学道无成,思之欲泣。岁末南归,遍巡圣迹,石龟怀海,我岂亡情!舟经黄浦,亚子其迟老衲于红灯绿酒问耶?燕影伏枕谨叩亚子佩宜两居士万福。

与柳亚子书

(癸丑十二月日本)

须住千叶就医,岁内不能内渡,怅何如也!赐教寄石井方转致无误。匆匆此叩亚君俪祉。

曼殊谨状。

与刘三书

(癸丑十二月日本)

刘三足下:别又两月,湖光梅影,云胡不思?鹓雏时相见否?海棠哥作何消遣?燕日来病势不佳,须赴千叶县疗治,岁末弗能西归,但有惆怅耳。灵素夫人无恙?

燕影谨状。

与柳亚子书

(癸丑十二月日本)

亚子足下:久不闻动定,云胡不思?东渡湖光梅影,益增惆怅。日来病状不佳,须赴千叶就医,岁内不能西归。未审吾亚子明春肯来一游否?如能约桐荪兄同来更佳。昔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燕影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