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三

贺复征Ctrl+D 收藏本站

文章辨体彚选巻一百三

(明)贺复征 编

○疏十七

论建储疏【宋范镇】

伏惟谏官者为宗庙社稷计也谏官而不以宗庙社稷计事陛下者爱死而尸利之人也臣不为也臣不为爱死尸利而以宗庙社稷之计献者知谏官之任也不敢负陛下也惟陛下裁之臣使契丹还过河北河北人籍籍纷纷皆谓陛下方不豫时有言曰我不能管天下事也又呼大臣而戒之曰且看太祖太宗面道路传闻不审信然则有得有失其失谓何陛下忧劳万机有风露晦明之感纔一不豫而遽言不能管天下事此臣所谓陛下之言为失也其得谓何方陛下不豫时中外皇皇莫知所为而陛下方以祖宗后裔为念是宗庙社稷之计虑至深且明也臣所谓陛下之言为得也今陛下既已平复御殿听政是向之失者以为得也愿惟所谓得者而终行之行之之术非明则不审非果则不决惟审与决而宗庙社稷之计定矣方今祖宗后裔蕃衍盛大信厚笃实伏惟陛下拔其尤者优其礼数试之以政或置之左右与图天下之事以系天下人心异时诞育皇嗣复遣还邸则景徳中故事是也初周王既薨眞宗皇帝取宗室子养之宫中者天下之大虑也太祖皇帝舍其子而立太宗皇帝者天下之大公也宗庙社稷之至计也唐自昭肃后君臣之间讳言储副事者闇君之为也伏惟陛下观太祖皇帝大公之心考眞宗皇帝时故事而黜唐昭肃以下之为断于圣心以幸天下臣不胜大愿臣考之于古参之于今谋之于心书之于疏疏成而累月不上者大惧无益于事死今之世以累陛下之明也既而自解曰陛下方不豫时尚不忘宗庙社稷之至计今已平复肯忘宗庙社稷之至计而杀敢言之谏官乎必不然也臣所以冐万死而无避也伏惟赦臣万死之罪审之决之以定宗庙社稷之至计非独臣蒙更生之赐乃天下之人之心也不胜区区之愚臣昧死再拜

论陈执中【范镇】

臣闻去年十二月荧惑犯房上相未几陈执中家决杀婢死议者以为天变应此臣切谓不然执中再入为相未及二年变祖宗大乐隳朝廷典故縁葬事除宰相除翰林学士观察使其余僣赏不可悉纪陛下罢内降五六年来政事清明近日稍复奉行至有侍从臣寮之子亦求内降内臣无名超资改转月须数人又今天下民困政为兵多而益兵不已执中身为首相义当论执而因循茍简曽不建言天变之发实为此事陛下释此不问御史又专治其私舍大责细臣恐虽退执中未当天变乞以臣章宣示御史然后降付学士草诏使天下之人知陛下退大臣不以其家事而以其职事使后来执政不敢恤其家事而尽心于陛下职事

论王霸疏【程颢】

臣伏谓得天理之正极人伦之至者尧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义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礼义若履大路而行无复回曲覇者﨑岖反侧于曲径之中而卒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诚心而王则王矣假之而覇则覇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审其初而已易所谓差若毫厘缪以千里者其初不可不审也故治天下者必先立其志正志先立则邪说不能移异端不能惑故力进于道而莫之御也苟以覇者之心而求王道之成是衒石以为玉也故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而曽西耻比管仲者义所不由也况下于覇者哉陛下躬尧舜之资处尧舜之位必以尧舜之心自任然后为能充其道汉唐之君有可称者论其人则非先王之学考其时则皆驳杂之政乃以一曲之见幸致小康其创法垂统非可继于后世者皆不足为也然欲行仁政而不素讲其具使其道大明而后行则或出或入终莫有所至也夫事有大小有先后察其小忽其大先其所后后其所先皆不可以适治且志不可慢时不可先惟陛下稽先圣之言察人事之理知尧舜之道备于已反身而诚之推之以及四海择同心一徳之臣与之共成天下之务书所谓尹躬暨汤咸有一徳又曰一哉王心言致一而后可有为也古者三公不必备惟其人诚以谓不得其人而居之则不若阙之之为愈也葢小人之事君子所不能同岂圣贤之事而庸人可参之哉欲为圣贤之事而使庸人参之则其命乱矣既任君子之谋而又入小人之议则聪明不专而志意惑矣今将救千古深锢之弊为生民长乆之计非夫极听览之明尽正邪之辨致一而不二其能胜之乎或谓人君举动不可不愼易于更张则为害大矣臣独以为不然所谓更张者顾理所当耳其动皆稽古质义而行则为愼莫大马岂若因循茍简卒致败乱者哉自古以来何尝有师圣人之言法先王之治将大有为而反成祸患者乎愿陛下奋天锡之勇智体干刚而独断霈然不疑则万世幸甚

论十事疏【程颢】

臣窃谓圣人创法皆本诸人情极乎物理虽二帝三王不无随时因革踵事増损之制然至乎为治之大原牧民之要道则前圣后圣岂不同条而共贯哉葢无古今无治乱如生民之理有穷则圣王之法可改后世能尽其道则大治或用其偏则小康此厯代彰灼着明之効也茍或徒知泥古而不能施之于今姑欲徇名而遂废其实此则陋儒之见何足以论治道哉然傥谓今人之情皆已异于古先王之迹不可复于今趣便目前不务高远则亦恐非大有为之论而未足以济当今之极弊也谓如衣服饮食宫室器用之类茍便于今而有法度者岂亦遽当改革哉惟其天理之不可易人所赖以生非有古今之异圣人之所必为者固可槩举然而行之有先后用之有缓速若夫裁成运动周旋曲当则在朝廷讲求设施如何耳古者自天子达于庶人必须师友以成就其徳业故舜禹文武之圣亦皆有所从学今师傅之职不修友臣之义未着所以尊徳乐善之风未成于天下此非有古今之异者也王者必奉天建官故天地四时之职厯二帝三王未之或改所以百度修而万化理也至唐犹仅存其畧当其治时尚得纲纪小正今官秩淆乱职业废弛太平之治所以未至此亦非有古今之异也天生蒸民立之君使司牧之必制其常产使之厚生则经界不可不正井地不可不均此为治之大本也唐尚能有口分授田之制今则荡然无法富者跨州县而莫之止贫者流离饿殍而莫之恤幸民虽多而衣食不足者葢无纪极生齿日益繁而不为之制则衣食日蹙转死日多此乃治乱之机也岂可不渐图其制之之道哉此亦非有古今之异者也古者政教始乎乡里其法起于比闾族党州县酇遂以相聨属统治故民相安而亲睦刑法鲜犯亷耻易格此亦人情之所自然行之则效亦非有古今之异者也庠序之敎先王所以明人伦化成天下今师学废而道徳不一乡射亡而礼义不兴贡士不本于乡里而行实不修秀民不养于学校而人材多废此较然之事亦非有古今之异者也古者府史胥徒受禄公上而兵农未始判也今骄兵耗竭国力亦已极矣臣谓禁卫之外不渐归于农则将贻深虑府史胥徒之役毒遍天下不更其制则未免大患此亦至明之理非有古今之异者也古者民必有九年之食无三年之食者以为国非其国臣观天下耕之者少食之者众地力不尽人功不勤虽富室强宗鲜有余积况又其贫弱者乎或一州一县有年岁之凶即盗贼纵横饥羸满路如不幸有二三千里之灾或连年之歉则则未知朝廷以何道处之则其患不可胜言矣岂可曰昔何乆不至是因以幸为可恃也哉固宜渐从古制均田务农公私交为储粟之法以为之备此亦无古今之异者也古者四民各有常职而农者十居八九故衣食易给而民无所困苦今京师浮民数逾百万游手不足赀度观其穷蹙辛苦孤贫疾病变诈巧伪以自求生而常不足以生日益岁滋乆将若何事已穷极非圣人能变而通之则无以免患岂可谓无可柰何而已哉此在酌古变今均多恤寡渐为之业以救之耳此亦非有古今之异者也圣人奉天理物之道在乎六府六府之任治于五官山虞泽衡各有常禁故万物丰阜而财用不乏今五官不修六府不治用之无节取之不时岂非物失其性材木所资天下皆以童赭斧斤焚荡尚且侵寻不禁而川泽渔猎之繁暴殄天物亦已耗竭则将若之何此乃穷弊之极矣惟修虞衡之职使将养之则有变通长乆之势此亦非有古今之异者也古者冠昬丧祭车服器用等差分别莫敢踰僣故财用易给而民有常心今礼制未修奢靡相尚卿大夫之家莫能中礼而商贩之类或踰王公礼制不足以检饬人情名数不足以旌别贵贱既无定分则奸诈攘夺人人求厌其欲而后已岂有止息者哉此争乱之道也则先王之法岂得不讲而损益之哉此亦非有古今之异者也此十者特其端绪耳臣特论其大端以为三代之法有必可施行之验如其纲条度数施为注措之道则审行之必也稽之经训而合施之人情而宜此晓然之定理岂徒若迂踈无用之说哉惟圣明裁择

论立后上太皇太后疏【范祖禹】

臣伏奉诏旨皇帝纳后六礼令翰林学士御史中丞两省给舍与礼部太常寺官同共详议臣窃伏思此国家大事万世之始福祚所系风化所先自古圣王重之今陛下宜先知者有四不可不慎也臣谨稽之上古参之后世为陛下悉数而详言之一曰族姓二曰女徳三曰隆礼四曰博议所谓族姓者臣闻古之帝王所与为婚姻者必大国诸侯先圣王之后勲贤之裔不然则甥舅之国也不以微贱上敌至尊故其福祚盛大子孙蕃昌昔者皇帝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为皇帝正妃其子孙皆有天下五帝三王皆黄帝之后也髙辛娶陈锋氏之女是生帝尧虞舜娶帝尧之二女厘降于妫汭遂有天下大禹娶于涂山是生夏启天下归之子孙享国四百七十余年成汤娶于有辛氏子孙有天下六百余年周之先祖后稷生于姜嫄世有贤妃太王娶太姜是生王季王季娶太任是生文王文王娶太姒其礼尤盛大雅歌之曰文王初载天作之合言文王之初有识天已生贤女为之配也又曰大邦有子俔天之妹文定厥祥亲迎于渭造舟为梁不显其光自古昏礼未有如文王之盛也太姜炎帝之后也太任太昊之后也太姒大禹之后也太姒生十子武王周公皆圣人也其余皆为显诸侯周之子孙徧于天下太姒之徳也诗人美文王之圣本由太任其诗曰思齐太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太姒嗣徽音则百斯男又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文王之化自家及国以正天下也周南闗睢后妃之徳人伦之始风化天下皆美太任太姒也武王亦娶于姜是生成王周有天下三十余世八百余年其基本葢由此也故族姓不可不贵所谓女徳者臣闻礼本夫妇诗始后妃治乱因之兴亡系焉三代之兴皆有贤妃其亡也有孽女夏之兴也以涂山其亡也以末喜商之兴也以有娀其亡也以妲己周之兴也以姜嫄其亡也以褒姒此皆圣贤所纪诗书所载垂之后世以为永鉴者也秦汉以后婚姻多不正无足取法惟后汉显宗明徳马后唐太宗文徳长孙后宪宗懿安郭后皆有后徳出于勲贤之家其余败乱足以为戒而已恭惟本朝太祖皇帝以来家道正而人伦明厯世皆有圣后内徳之助自三代以后未有如本朝家法也皇帝圣徳明茂睿质纯粹天监在下必生圣女以佑皇家惟陛下远观上古近鉴后世上思天地宗庙之奉下为万世子孙之计选卜窈窕以母仪万国表正六宫非有徳孰可以当之然闺门之徳不可着见必视其世族观其祖考察其家风参以庶事亦可知也昔汉之初大臣议欲立髙帝子齐王皆曰王母家驷钧恶戾虎而冠者也代王母家薄氏君子长者乃立代王是为文帝为汉之贤主亦由其母家仁善也故女徳不可不先所谓隆礼者臣闻天子之与后犹天之与地日之与月阴之与阳相须而后成者也礼曰天子听男敎后听女顺天子理阳道后治阴徳敎顺成俗内外和顺国家理治此之谓盛徳又曰天子修男敎父道也后修女顺母道也孔子对鲁哀公曰古之为政爱人为大所以治爱人礼为大所以治礼敬为大敬之至矣大昏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亲迎亲之也是故君子兴敬为亲舍敬是遗亲也弗爱不亲弗敬不正爱与敬其政之本与哀公曰寡人愿有言然冕而亲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对曰合二姓之好以继先圣之后以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君何谓已重乎又曰天地不合万物不生大昬万世之嗣也君何谓已重焉葢深非之也孔子遂言曰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其妻子也有道妻也者亲之主也敢不敬欤礼又曰元冕斋戒鬼神阴阳也将以为社稷主为先祖后其可以不致敬乎又曰敬而亲之先王之所以得天下也今臣与众官讨论讲议皆约先王之礼参酌其宜不为过隆愿陛下勿以疑为进言者必曰天子至尊无敌于天下不当行夫妇之礼而荀卿有言天子无妻告人无匹也如此则是周公之典孔子之言皆不可信而荀卿之言可信也臣谨按礼冠昏唯有士礼而无天子诸侯之礼故三代以来唯以士礼推而上之为天子诸侯之礼葢以成人之与夫妇自天子至于士则一也臣窃闻亲王宗室之间娶妻殊无齐体之礼敬而亲之天子岂有独尊而无偶配者哉至于鄙慝之礼或杂贪鄙之俗或习委巷之风下自士族上流宫禁有涉于此者愿陛下一切屏绝之以正基本以先天下故礼不可不隆所谓博议者臣闻古者天子聘后上公逆之诸侯主之故春秋书祭公来遂逆王后于纪夫国有大事大臣不容不预■〈悉,耳代心〉也昔慈圣光献之立也吕夷简定其议故其诏曰览上宰之敷言其策曰宗公鼎臣诵言于朝先是茶商陈氏女亦预选择王曽宋绶皆以为言大臣继有言者遂罢陈氏仁宗所以为圣者能从众也进言者必曰此陛下家事非外人所预自古误人主者多繇此言也天子以四海为家中外之事孰非陛下家事大臣无不可预之事亦无不当预之人且陛下用一执政进一近臣必欲协天下人望况立皇后以母天下乎臣恐陛下一日降诏云立某氏为皇后则大臣虽有所见亦难乎论议矣今陛下之所选择莫若出其姓氏宣问大臣若圣志既定而众议佥同则卜筮协从鬼神其依天人之意无不同矣故议不可不博臣幸备劝讲其职在以帝王之事禆益圣徳故敢献其所闻臣之愚诚惟中宫正位之后四海之内室家相庆则宗社之福也狂瞽之言惟陛下留听干冐宸严臣无任惶惧俟辠之至

论宦官疏【范祖禹】

臣闻书曰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汉有天下四百年唐有天下三百年及其亡也皆由宦官相去五百余年如循一轨葢与乱同事未有不亡者也汉自元帝任用石显委以政事杀萧望之周堪而废刘向等汉之基业坏于元帝东汉邓后临朝中官用事手握王爵口含天宪顺帝以后五侯专朝桓帝灵帝之时十常侍擅天下子弟亲党割剥百姓毒流四海附之者宠及三族违之者灭及五宗大考党狱夷戮天下名士于是黄巾贼起朝埜崩离及袁绍诛宦官献帝奔播困饿而曹操因之以簒汉唐自明皇使高力士决省章奏宦官始盛李林甫杨国忠等皆因力士以进唐亡之祻基于开元肃宗任李辅国末年寝疾辅国以兵刼迁明皇于西内杀张皇后及二王明皇以幽崩肃宗以骇没贵为天子上不保其父中不保其身下不保其妻子由用辅国一人而已代宗用程元振功臣畏谗吐蕃冦陷京师播迁于陜徳宗用宦官分领神策禁兵其后天子由其所立唐室终以此亡宪宗服金丹躁忿为陈洪志所弑敬宗为刘克明所弑文宗欲诛宪宗之贼谋泄仇士良杀四宰相及朝臣灭其族流血成渠朝廷半空文宗忧愤以至于没武宗以后皆由宦官所立僖宗呼田令孜为父天下大乱黄巢贼起播迁于蜀又幸兴元杨复恭自称定策国老呼昭宗为负心门生天子刘季述等废昭宗于东内韩全诲等刼昭宗幸凤翔于是崔裔诛中官而朱全忠刼迁昭宗遂弑之因以簒唐观汉唐亡国之祸其酷如此后之人主岂可不以为刻肌刻骨之戒哉太宗时王继恩有平蜀之功中书欲除宣徽使太宗曰朕读前代书史不欲宦官预政事宣徽使执政之渐也宰相恳言继恩有大功非此不足为赏太宗切责宰相等乃命学士别立宣政使之目以授继恩布衣韩拱宸诣检院上言继恩功大赏薄太宗大怒以拱辰妖言惑众枤脊黥面配流崖州太宗可谓深鉴前古而塞祻乱之源矣英宗服药任守忠往来间构两宫致慈圣太后与英宗不相悦言者劾奏其辠贬蕲州安置尽逐其党然后慈圣英宗母子如初宫省清肃熙宁元丰间内臣之中李宪王中正宋用臣三人者最为魁杰宪总兵熙河兼领三路中正总兵河东兼领四路其权势震动内外自陜以西人不敢斥言宪名中正口勅募兵州郡不敢违师徒冻饿奔溃死亡最甚宪陈再举之策以诱夏贼致永乐陷没在熙河僣拟不法用臣兴土木之役无时休息榷舟船置堆垜网市井之微利夺细民之衣食专事刻剥为国敛怨此三人者虽加诛未足以谢万姓朝廷止从寛典量加废黜唯宪独死中正用臣犹存陛下近召内臣十人续又召数人而李宪王中正之子皆在其中又除押班二人带御器械一人中外无不惊愕既而闻二人以执政言其有过先罢三人以舍人缴其词头且辍前来指挥首违故事又李宪王中正之子既得入侍则中正用臣亦将进用人心不得不忧故臣敢极言之陛下与太皇太后同听政之初外逐蔡确章惇吕惠卿等及羣小人故朝廷肃清内逐李宪王中正宋用臣等及羣小人故宫禁肃清内外皆无凶人故天下安静臣厯观近古内外肃清未有如今日也祖宗法度所以维持后世不可轻变陛下柰何先自坏之陛下所以享南面之尊蒙已成之业四方万里奔走而听命者以朝廷公正天下心服也陛下何不慎守法度规矩増修徳政使过于垂帘之时然后不失天下之望今未及进一贤行一善先骤用中官如此之盛四方闻之必以为政出宫掖无复纲纪如衰季之世岂不大失人心哉夫人心一失欲复收之甚难陛下若作一二事使中外悦服四方竦动则它日所为有顺流之易人心先信故也若作一二事使中外忧疑四方解体他日虽有美意人已不信在前岂得使心服乎如此而望徳业之光名誉之隆非臣之所知也今中官止是陛下左右给事使令臣虽至愚亦知其未必有害政之事然欲治外者必先治内欲治远者必先治近是以明王慎选左右壬人尧舜畏之佞人孔子远之恐其有损而不自觉也昔唐之时仇士良敎其党曰天子不可令闲常宜以奢靡娱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更及他事则吾軰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读书亲近儒士彼见前代兴亡心知忧惧则吾軰踈斥矣士良以此固其权宠故能专恣二十余年夫汉唐之事当今必无然以先帝天姿英睿圣学高明可谓不世出之主而内外为小人所悞外兴师旅内兴百役先帝未尝享太平之乐终以忧勤损寿凡不便民之事皆羣小所为而使先帝受天下之谤臣常痛之故不愿陛下复近小人葢以此也陛下诚能听臣之言悉追罢除用内臣指挥未到者别与差遣已入者复授外官则中外之人称诵圣徳万口一辞以为至美乃可以解众庶之惑洗陛下之谤此如反掌之易何难而不为哉自闻近臣两次指挥以来外议汹汹皆云大臣不能争执陷陛下于过举台谏之臣又皆畏避中人莫敢一言但恐陛下未知之耳若使知之必不为也臣侍经筵八年日望一日岁望一岁期陛下为令徳之主唯恐有纎毫之失故不避违拂圣意数进苦切之言陛下每留睿听以臣愚直见知臣亦不量微力窃以献纳自任今兹事体实系朝政污隆人情去就臣义均休戚荣辱不忍黙黙坐视敢冐万死而献其忠唯陛下裁詧

论听政疏【范祖禹】

臣等伏以天下不幸大行太皇太后登遐陛下号慕哀毁孝性天至在廷闻者无不摧陨今摠揽庶政延见羣臣四方之民倾耳而听拭目而视此乃宋室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乱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消长进退之际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也呜呼可不慎哉可不慎哉臣等久备讲读职在论思首当献言以助万一陛下宜先诚意正心推广圣孝发为徳音行为仁政以慰答天下生民之望此在陛下加意而已非有所难也愿陛下循其本而行之则其末可以无难昔周公以成王幼弱故位冢宰治天下七年制礼作乐以致太平其功徳至隆周公殁成王追念其勋劳赐鲁天子礼乐使世世祀周公以为非此不足以称周公之徳也成王所以报周公如此故天下莫不归心汉大将军霍光尊立宣帝霍光既没宣帝亦塟以天子之礼帝始亲政事又思报大将军功徳夫周公霍光皆人臣也有非常之功故成王宣帝皆报以非常之礼而况太皇太后英宗之配神宗之母陛下之祖母有大功于宗庙社稷有大徳于亿兆人民于陛下之恩与天地无极岂人臣之比哉然则今陛下所宜先者莫如报太皇太后之徳也自仁宗以来三后临朝皆有大功章献明肃之于仁宗慈圣光献之于英宗鞠育扶持勤劳艰难亦未得如太皇太后之于陛下也元丰之末神宗寝疾已不能出号令陛下年始十岁太皇太后内定大策拥立陛下储位遂定陛下之有天下乃得之于太皇太后也听政之初诏令所下百姓无不欢呼鼓舞自古母后多私外家惟太皇太后未尝有毫髪假借族人不惟族人而已徐王魏王皆亲子也以朝廷之故踈远隔绝魏王病既没然后一往太皇太后疾已革然后徐王得入进退羣臣必从天下人望不以已意为喜怒赏罚故至公无私之徳虽匹夫匹妇之口亦能道之临朝九年未尝少自娱乐焦劳刻苦以念生民所以如此岂有他求哉凡皆为赵氏社稷宋室宗庙专心一意以保佑陛下也故身当其劳苦而使陛下享其安逸昔章献明肃临朝亲党侥幸滥恩仁宗既亲机不免厘革故小人不能无怨今太皇太后自临朝以来左右请求一切拒绝内外肃然葢以朝廷不可无纪纲故身当其怨而使陛下坐收肃清之功陛下如欲报太皇太后之徳莫若循其法度而谨守之祖宗以来唯以徳泽结百姓之心欲四海安静无事仁宗行之四十二年天下至今思之恭惟太皇太后之政事乃仁宗之政事也然而仁宗圣性寛裕不忍拒人内降滥恩其后亦比比而有惟太皇太后严正至静不可干犯故能外斥逐奸邪以清朝廷内裁抑侥幸以肃宫禁九年之间终始如一故虽徳泽深厚结于百姓而小人之怨亦不为少矣今必有小人进言曰太皇太后不当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此乃离间之言陛下不可不察也当陛下嗣位之初太皇太后同听政中外臣民上书者以万数皆言政令有不便者太皇太后因天下人心欲改故与陛下同改之非以己之私意而改也既改其法则作法之人及主其法者有罪当逐陛下与太皇太后亦以众言而逐之其所逐者皆上负先帝下负万民天下之所仇疾众庶所欲同去者也太皇太后岂有憎爱于其间哉顾不如此则天下不安耳惟陛下清心照理辨察是非斥远佞人深拒邪说有敢以奸言惑圣听者宜明正其罪付之典刑痛惩一人以儆羣慝则帖然无事矣陛下若稍入其语不正其罪则恐奸言邪说继进不已万一追报之理小有不至此于太皇太后圣徳无损而于陛下孝道有亏必大失天下之心陛下岂不见司马光以公忠正直为天下所信服陛下与太皇太后用以为相海内之人无不忻悦光殁之日无不悲哀乃至茶坊酒肆之中亦事其画像光所以得人心如此者为其能辅佐陛下与太皇太后功及天下也以光之功比之太皇太后止是万分之一而百姓思之如此而况太皇太后有天地之心于陛下若听小人谗说或追报有所不至或轻改其政事岂不大失天下人心乎人心离于下则天变见于上陛下虽欲为善以救之改过以补之亦无及矣孝者万行之本本既不立则其余何足观焉夫小人之情非为朝廷之计亦非为先帝之事皆为其身之利也日夜伺候欲逞其憾者乆矣太皇太后新弃天下陛下初揽政事乃小人乗间伺隙之时也不可不预防之此等既上悞先帝今又欲复悞陛下天下之事岂堪小人再破坏邪臣等恭闻陛下自太皇太后寝疾朝夕不离左右躬亲药膳衣不解带忧瘁泣涕形于颜色自遭变故以来哀慕毁瘠中外具闻丧服之礼务从至隆又下诏发扬太皇太后盛徳推恩高氏此大孝之极也至亲之际无所间然然而臣等犹言及此者窃以小人众多恐置陛下于有过之地也如臣等所言虽万万无之然不敢不虑于未然或有纎芥流闻于外则臣等上负陛下不先言之罪大矣不胜忧国爱君之至惟陛下深留圣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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