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塔剌必的叛乱 【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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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6/1238-1239年,巨蟹宫两颗凶星 【311】 会合,占星家预计要爆发一次叛乱,一个异教徒多半要兴起。

离不花剌三帕列散之遥,有个叫塔剌卜的村子,村中住着个叫马合木的制筛匠,据说他的愚昧无知是举世无双的。此人伪装虔诚,假充神圣,自称具有魔力(parī-dārī),也就是说,他声称神鬼跟他交谈,把隐秘的事告诉他。

在河中和突厥斯坦,原本有很多人,特别是妇人,自称具有魔力;谁要有个三灾两病,他们便去看他,呼神唤鬼(parī-dārī),手舞足蹈,胡言乱语,以此迷惑凡夫愚民。

马合木的姐姐经常教他巫师(parī-dārān)的各种荒诞行为,他马上把这些传播开去。而愚民们除了相信他们的蠢行外,又能干什么呢?百姓实际上都归向他,但凡有害瘫痪和各色难症的,人们就把他送给马合木医治。碰巧一两个像这样送去的病人,发现〔后来〕有好转的迹象;于是信仰他的人更多了,其中既有贵人,也有平民,“唯诚心向主者除外” 【312】 。

在不花剌,我听几个有身份的、信得过的人说,马合木怎样当着他们的面,把狗粪调制的眼药吹进一两个瞎子的眼内,瞎子又怎样恢复视力。我回答说:“看得见的人倒是瞎子,要不然这就是马利亚的儿子耶稣显的奇迹,再没有别的人了,如全能真主说:‘汝疗治盲者癞者。’ 【313】 至于我,如我目睹这件事,我却要治治自己的眼睛。”

那时,不花剌有个博学的人,以他的德行和门第而闻名,他的剌合卜(laqab)是苫思丁·马合孛必(Shams-ad-Din Mahbubi)。这人对不花剌的伊祃木们抱有偏见,所以,他使那个疯子的恶疾更加沉重,亲身参加他的一伙,告诉那个蠢人说,他的父亲曾在一本书中记述称:不花剌的塔剌卜村要出现一个强大的侯王,他要征服世界;同时指出这事的征兆,正应在马合木身上。

听见这番欺骗的话,那个愚昧无知的家伙更得意忘形;因这话和占星家的预测相同,他的信徒倍增,全城全区都信奉他,骚乱和动荡已显而易见了。在不花剌的异密和八思哈相互商量,用什么手段来扑灭这逆火,并遣使到忽毡去见丞相牙老瓦赤,向他报告情况。同时,借口祈求恩福,他们到塔剌卜村去,恳请马合木前往不花剌,好让这座城池因他的光临而生辉。他们布置妥当,在马合木到达瓦吉丹 【314】 (Vazidan)附近的萨里普勒(Sar-i-Pul)时,突发乱箭袭击他。一行人从塔剌卜出发,马合木看出他们神色不善;于是,快到萨里普勒时,他对大沙黑纳塔木沙 【315】 (Tamsha)说:“打消你的恶念吧,不然的话,我要教你那观察世界的眼珠,不用人手给挖出来。”蒙古人听见这话,他们说:“肯定不会有人把我们的企图告诉他;也许他说的话全是真的。”他们感到害怕,没敢害他;他就这样到达不花剌,下榻于桑扎儿灭里(Sanjr-Malik)的宫殿。

异密、贵人和首领们,一个赛一个竞相对他表示尊敬和殷勤,但同时却又无时不在寻找杀他的机会;然而,黎庶占了优势,以此在他居住的市区和附近的市集,挤满人群,连一只猫都没有通过的余地。人群的拥塞很快超过极限,没有他的赐福,大家不肯离开,而且,往里去无缝可插,他同样也走不出去,因此他就登上殿顶,向人群吐唾沫。每个沾着一点的人都含笑满意而归。

有个随他为恶的家伙,当时把那些人 【316】 的阴谋告诉他;他突然偷偷从一扇门溜出,骑上一匹系在那里的马。目击者是生人,不知道他是谁,没有注意他。他一阵疾驰,抵达阿不哈夫思(Abu-Hafs)山;顷刻间有一群人纠集在他身边。不久,〔蒙古人〕找那个蠢人,没找到。骑兵火速四出搜寻他,最后忽然在上述山头发现他。他们回去报告他的下落。百姓高喊:“主子(火者)一拍翅膀,飞到阿不哈夫思。”老老少少马上都丧失辨识能力,倾城奔赴旷野和阿不哈夫思,集合在马合木身边。

晚祷时,他站起身来,对人们讲了下面的话:“真主的子民哪,为何你们徘徊和等待?世上的异教徒必须予以清除。你们都尽自己的力量,用刀枪锄耙、棍棒竿旗武装起来,开始行动吧。”

听到这话,不花剌人全倒向他;那天是礼拜五,他重新入城,住在剌必阿灭里(Rabi Malik)宫中,派人召城内的赛德尔(sadrs)、贵人和名绅前来。他罢免赛德尔的首领,更恰当说当代的首领不儿罕丁(Burhan-ad-Din),此人是不儿罕室的后人,赛德尔扎罕 【317】 (Sadr-Jahan)族的最末代,理由是,他在品德和操行方面没有疵瑕;他命苫思丁·马合孛必接替他的赛德尔职务。他还凌辱衣冠名流,糟蹋他们的名誉。有些人被他杀害,有些人却逃跑了。

于是,他用下面的话来讨凡夫俗子( avāmm va runūd)的欢心:“我的军队一部分是看得见的,由凡人组成,一部分是看不见的,由空中飞行的天兵和地下行走的神族组成。现在我把这些都显示给你们看。朝天上、地下瞧,你们就会看见我的话的证明。”他手下的入门弟子开始张望,他就说:“看!在哪儿他们身穿绿衣飞行,也在哪儿他们身穿白衣飞行。”愚民( avāmm)句句信以为真;谁要说:“我什么都没看见”,那就用棍子教他张大眼睛。

他接着说:“全能真主将把武器从天空送给我们;”恰好这时有名商人,带着四哈瓦儿(kharvār)刀剑,从泄剌失(Shiraz)到来。从此后,大家对胜利再不抱丝毫怀疑了;那个礼拜五,念忽惕巴(khutba)时,把马合木尊为不花剌算端。

祈祷完,马合木派人到巨室家索取帐篷、禹儿惕、毛毡和地毯。于是人们自动结成队伍,流氓和无赖(runūd va aubāsh)进入富豪家,动手抢劫财物。夜幕降临,这个算端突然隐入貌若天仙,令人销魂的处子和少妇群中,跟她们愉快地调情。到凌晨时,他在一桶水中行净身礼,如诗所说:

她离开我时给我洗身,

活像我们都干了坏事 【318】 。

为祈求恩福,大家把这桶水分成重一芒特(maund)和一达兰散(daramsang)的分子,再分给病人。他们抢来的财物,马合木赐给左右,在他的军队和同党中分个精光(tafriqa)。

他的姐姐看见他耽溺于女色和金钱时,她就退出他的一党,说:“他那因我才实现的事业,已经变质了。”

同时,那些口念“逃亡”经的异密和赛德尔,会于客儿迷尼牙 【319】 (Karminiya),在召集了驻在该地的蒙古军之后,他们竭力征调四方的人马,装备一支军队,进兵不花剌。马合木也作好战斗准备,率领一队仅穿衬衣和亦扎儿(izar)的市井闲汉,迎击蒙古军。双方均排开阵势,塔剌必和马合孛必既无武器,又无铠甲,站在他们的队伍中。原来,人们中流传一个说法,谁要向马合木动手,谁就会变成瘫子(khushk);因此,蒙古军动刀弓时有些迟缓。尽管这样,其中一人到底射出支箭,射中塔剌必的要害,另一人也射中马合孛必;但是,塔剌必自己的人也好,其他敌人也好,全都没有发现这事。恰好这时卷起阵狂风,砂石飞扬,使他们彼此失顾。敌军以为这是塔剌必显的神通;因此他们从战斗中撒手,回头逃跑,塔剌必的人马在后面紧追。农村的百姓涌出村子,拿锄头、斧子攻击那些溃卒;每当他们追上其中一个,特别追上税吏和地主时,他们就抓住他,用斧头砸烂他的头颅。他们把蒙古人一直追到客儿迷尼牙,将近一万人被杀。

塔剌必的信徒从追击中归来,找不着塔剌必说:“主子已隐入虚空,在他再出现前,他的两个兄弟穆罕默德、阿里,暂代他的位子。”

这两个蠢人照塔剌必的样子行事;黎庶和贱民( avāmm va aubāsh)成为他们的信徒,但因纪律松弛,他们马上动手抢劫。一礼拜后,亦勒的思 【320】 那颜(Ildiz Noyan)和赤金 【321】 火儿赤(Chigin Qorchi)率一支蒙古大军抵达。这两个蠢人又跟他们的党徒进入平原,摆出阵势,全无铠甲,发第一排箭时,这两个迷途者被射死,两万人死于这次战役。

第二天,当黎明武士劈开黑夜头盖时,不花剌人,不分男女,通通给赶到城外;蒙古人磨尖复仇之齿,张大贪婪之口,说:“我们也要回敬一下,满足我们的胃口,拿这些家伙当柴禾,去烧毁灭的火,把他们的财产、子女抢走。”

仅因真主的恩典,在马合木 【322】 的仁慈抚治下,这次骚乱才告结束,如他的名字那样值得赞颂, 【323】 该城的命运也才再化吉祥。 【324】 他到来后,阻止、严禁屠杀和掠夺,说:“因几个人的罪恶,你们怎能杀害成千上万的人呢?为几个愚民,你们怎能毁灭一座我们长期力图恢复繁荣的城市呢?”通过屡次强求,力争和坚请,他表示要把这事上报合罕,执行合罕下达的诏旨。后来,他向皇上遣使,作出极大努力,使皇上赦免那不能宽恕的罪过,免去百姓的死罪。因这种努力,他得到称赞和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