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权力的创造者用手把帝国的印玺置于他的幸运的掌上时,如前所述,他就向四面八方派遣师旅,同时他的敌人在大部分国土上被肃清。他的公正和德行的声名变成所有耳上的耳饰,他的恩惠和仁爱又像一切人手和臂上的环镯。他的宫廷是全世界的收容所,他的御前是普天下的庇护和避难地。因为他的公道的晨曦不含夜晚(shām)的暗尘,所以他帝国的疆域从遥远的金和摩秦抵达西利亚(Shām)的边疆。他的恩赐溥及全人类,不等待岁月 【577】 。他的品德和大度是并驾齐驱的两头骏马,他的天性和忠实是同乳的双胞婴儿。在他生时不许提到哈惕木·塔亦,而阿纳甫 【578】 (Ahnaf)的宽厚与他的相比不值分文。他统治期间,动荡的乾坤终获安宁,无情诸神的暴行得到减轻。当他御极时
老天,那匹从未被驯服的骏马,
在顺从于他的雕鞍下温和地徐行。
期待他的同情和怜悯,希望在所有心胸中复苏。而那些刀下余生者仍获得生存,高枕无忧。回教的旗帜飘扬在尚未嗅到伊斯兰芬香的遥远异端国土和偏僻的多神教邦邑上。慈悯真主的寺院耸立在偶像庙宇的对面。他的正义之名使迷途羔羊受束缚,他的博爱之誉使凶兽遭捕获。因为他令人敬畏,刚愎者被奴役,由于他惩罚严酷,傲慢者屈膝。他的札儿里黑发挥刀剑的作用,他的御函使马刀的光辉失色。
在追逐他们之前他用威名打败他们,
并且用书函使他们败逃,无需军旅。
他朝中的大将和他财富的奴仆率师出征东方和西方,而合罕则能免除亲征之劳,并且按诗句所说:
这人世一半是为了享乐,一半是为了获得英名。
当你放松时,你自己的束缚就放松,
而当你约束时,你自己就受到束缚,
反对进谏者和责难者的话,拒绝他们的这个说法:
当帝王乐不早朝时,
他的国家注定要受难和毁灭 【579】 ,
他总是在不断酗酒和亲近妖娆美姬中打开欢乐的地毯和踏上纵欲的道路。
在赏赐财物中,他胜过了他的一切前辈。因为天性极慷慨和大方,他把来自帝国远近各地的东西,不经司账(mutsaufī)或稽查(mushrif)登录就散发一空。同时他一笔勾销前代帝王故事的总账,因为跟他自己功业的开销相比,它显得是哈昔甫 【580】 (hashv)而已,并把过去传说的巴里思 【581】 (bariz)视为已赏付一清(tarqīn mī nihād),那从头到尾都是错的。没有人不得到他的赐物或份儿离开他的御前,也没有乞赏者从他嘴里听见“不”或“否”字。
回答“不”字切断愿望之翅,因此之故像把剪刀。 【582】
从四方来求他的那些穷人,意外地满足了他们的期望,很快返回去,求一官半职者个个如愿以偿,立即回家。
因为在他听来乞赏者的声音
比音乐的旋律更甜蜜,更值得想望。 【583】
对那些来自遥远的和叛乱的(yaghï)国土者,他赐给的财物与赏赐来自附近和臣服(il)国土的人无异。没有人失望或受挫地离开他的御前。国家和朝廷的大臣一次又一次反对他的浪费,说,如果避免不了财物的这种赏赐,那么他应当把财物赐给他的奴仆和臣属。合罕会回答说:“吹毛求疵者缺乏智慧和明智之宝,他们的话从两方面说是没有道理的。首先,由于我们习俗风尚的声名传给叛逆者,他们的心必然倾向我们,因为‘人是恩惠的俘虏’,而因这种善行,军队和百姓将免除征伐他们之劳,无需大量履危涉险。其次,这甚至更清楚——既然这人世众所周知地不忠于任何人,而最终凶相毕露——一个饰有智慧之光的清醒人应通过英名的长存来使他自己永垂不朽。
来吧,让我们别践踏罪恶的世界;
让我们努力抓紧一切行善的机会。
倘若我死后留下美名,那是好的;
我需要一个名字,因为肉体要死亡。” 【584】
同时每当谈到古代帝王和他们的风尚习俗,提及他们贮存和收藏金银时,他会说,那些藏珍宝于地下的人毫无远见卓识,因为它既不能用来防止祸害,又不能用作获利之源,那么珍宝和粪土就毫无差异。末日一到,他们收藏的珍宝帮得了什么忙?对他们又有何用?
忽思老,那些最早的伟大人物,今在何处?
他们贮藏珍宝,而珍宝不持久,
他们也不久长。 【585】
“至于我们,为了我们的英名起见,我们将把我们的财宝贮藏在人们的心坎里,不给明天留下任何东西。
当代的算端甚至在睡梦中都没有看见过
我们随手赏赐的十分之一的财物。
我们把全世界的金银赐给了人类,
因为它们是我们大方手掌乐施的证据。”
以上只不过是他的言行的一个概述。那些听到或读到这个历史的人,可能要把这些故事看成是属于“最美的诗也最虚假”的范畴。为证明其真实性,我们将用没有贬损或夸大之弊的简明笔法,重述一些轶事,从中这些故事可得到充分证实,尽管它们确实仅仅是无数中的几个,犹如千中之一而已。
〔i〕在蒙古人的札撒和法律中规定:春夏两季人们不可以白昼入水,或者在河流中洗手,或者用金银器皿汲水,也不得在原野上晒洗过的衣服;他们相信,这些动作增加雷鸣和闪电。因为在他们居住的国土中,从初春到夏末,大部分时间都有雨,而雷声如此之烈,以致当其震吼时,“彼辈因雷击而以指塞耳,深畏陨灭”, 【586】 电光也如此之亮,以致“闪电几攫去彼辈之目” 【587】 ;据观察,当雷电交加时,他们变得来“若鱼无声” 【588】 。每年,当他们中间有人遭到雷击时,他们便把他的部族和家室从诸族中赶走三年,在这期间他们不得进入诸王的斡耳朵。同样地,要是他们的牲畜和羊群中有一头也遭雷击,他们如法施行数月之久。而当这类事发生时,他们在该月余下的日子里不进食,就他们的哀悼期限说,他们在该月的末尾举行一个仪式(süyürmishī)。
有天,合罕和察合台从猎场归来,中午时他们看见一个穆斯林坐在河中洗身。察合台原来对执行札撒十分热心,而且不宽恕一个哪怕稍有违犯它的人。当他看见这个人在水中时,出自他的愤怒火焰,他想把这个人焚骨扬灰,要他的命。但合罕说:“今天天晚了,我们也累了。把这个家伙监禁到明天,那时我们能审问他的案子,弄清楚他破坏我们札撒的原因。”于是他叫答失蛮哈只不把此人看守到早晨,以查清他有罪或无罪;他又偷偷叫答失蛮把一个银巴里失扔进那个人沐浴的水中,教那个人在受审时说,他是个负了很多债的穷人,这个巴里失是他的全部家当,正是这个原因他才如此鲁莽行事。第二天,犯人当着合罕受审。合罕嘉纳地倾听申辩,但为慎重起见,有人到出事地点去把那个巴里失从水中捞出来。这时合罕说:“谁个胆敢故意破坏我们的札撒和法令,或者胆敢丝毫违犯它?但看来这个人是个赤贫如洗的家伙,所以才为了仅仅一个巴里失而牺牲自己。”他命令在这一个巴里失外再给他十个巴里失;并从他那里得到一纸保证说他不再犯类似的罪行。因此他不仅逃脱一死,还获得了钱财。由此之故,自由民变成了这条法令的奴隶,它比巨大的财富还要好。
他的宝刀有着使自由民受奴役,
劳苦者得解脱的锋刃。 【589】
〔ii〕当他们开始兴起时,他们制定一条札撒说,人们不得用断喉的方法屠宰牲畜,而当按蒙古人自己的方式剖开牲口的胸腹。
有个穆斯林在市场上买了只羊,把它带回家去,牢牢关上门,在两三间房屋〔之间的过道〕中,用穆斯林的方法杀羊,不知道他受到一个钦察人的监视,后者等待他的机会,已从市场跟踪而至。当他拿刀断羊喉时,钦察人从房顶跳下来,把他缚了个结实,并把他送到世界皇帝的宫廷。合罕审视这个案子,派出书记去作调查。当案情上达他明断时,他说出如下一番话:“这个穷人注意到我们札撒的规定,而这个突厥人却违犯了它。”穆斯林获免,他受到恩遇(soyurghamishī),同时黑心的钦察人被交给了刽子手。
倘若你的一股恩惠和风吹过森林,
麝鹿就从狮子口中保住它的香脐。
〔iii〕一个戏班子从契丹来,演出前所未见的奇妙契丹戏。其中一幕有各族人的场面,当中是个有着长白胡子、头上围着头巾的老头,缚在马尾上给倒拖着走。合罕问这扮演的是谁。他们回答说,这表示一个叛乱的穆斯林,以此士兵用这种方法把他们从乡村拖出来。合罕命令停止演出,并叫他的仆从从库藏中取出来自呼罗珊和两伊剌克等地的各种珍宝,如珠子、红玉和绿玉等,并取出织金料子和衣服,阿拉伯马,以及来自不花剌和帖必力思的武器;又取出从契丹运来的东西,那是质量较差的衣服,瘦小的马匹和其他契丹产品;所有这些东西他命令并排放着,以致可以看出差别有多大。接着他说:“最贫穷的穆斯林有很多契丹奴隶,而契丹大异密却连一个穆斯林驱奴也没有。这个原因只能归诸造物主的慈恩,他知道各族的地位和等级;这也和成吉思汗的旧札撒相符合,据此,一个穆斯林的命价是四十巴里失,一个契丹人的命价是一头驴子。鉴于这些证据和证明,你们怎能拿伊斯兰百姓当笑料呢?你们犯的这个罪行应当受到惩罚,但我饶了你们的命。以此作为全部报酬,马上从我面前离开,不许再在这个地方出现。”
〔iv〕…… 【590】 的一个君王遣一名使者给他,表示希望臣服和归顺于他,在其他贡礼中奉献一块从他祖先的武功传给他的光灿红玉。真主遣降的先知穆罕默德之名刻在宝石顶端,同时在它下面依次刻着他的祖先的名字。合罕命珠宝匠留下穆罕默德的名字以祈求恩福,但涂去诸算端的名字,把他自己的名字刻在穆圣(愿他获得怜悯与和平!)之名及遣降他的真主之名后。
〔v〕一个无力谋生,没有手艺的穷人,把铁片磨成尖锥形状,安在木片上。然后他坐在合罕车驾经过的地方,等候着。合罕老远看见了他,并差一名仆从去看他。这个穷人向他诉说他环境困若,财产微薄而家口大,并把锥子递给他。但当使者看见他的哪怕一百把也不值一粒大麦的粗陋锥子时,他认为这些值不得进献合罕,就把锥子留给他,并〔回去〕报告他见到的情况。合罕叫他再〔转去并且〕把那个家伙身边的锥子都拿来。于是手里拿着锥子,他说:“即使这种玩意儿也可以让牧人用来缝补他们忽迷思 【591】 (qumiz)皮囊的口子呢”。他赏给那个人每把锥子一个巴里失。
〔vi〕一个随着岁月的消逝而精力衰退的老人,去见合罕,要求赏给二百金巴里失跟他作个伴。一个廷臣说:“此人生命已日薄西山,而且他没有子孙,也没有任何固定的居室住宅,谁都不知道他的情况。”合罕回答说:“既然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他必定心怀此愿,总在寻找这样的时机,让他失望和沮丧地离开我们面前,未免太不宽厚,这也不配真主赐给我们的王道。趁他寿数未尽之前赏给他所求的东西。
吹毛求疵者啊!仁爱确实将不毁灭我,
而贪婪的灵魂将不因它的卑鄙而不朽。
英雄的品德仍将受到称颂,当他的尸骨埋入坟墓,
腐烂和朽坏的时候。 【592】
满足不了他的愿望他会死不瞑目。”这个人还没有领得全部的巴里失就死了。该事的传说把很多人引向合罕的宫门。
他的声名指引通往他恩施之途,
犹如水的淙淙声把人们召向海洋。
〔vii〕有个人去见他,要求赏给五百巴里失作笔生意。他吩咐满足他的请求。他的廷臣们指出,这个人是个没有身份的家伙,他自己分文皆无,欠债恰与所求之数相当。合罕叫他们加倍赏赐,以此他可以拿一半去做资本,余下的去还债。
这些施舍行为不是两杯牛乳。 【593】
〔viii〕发现了一份文书,它说,在合罕治下的某某地方,有阿甫剌西牙卜埋藏的宝藏。同时文书上写道,当地的所有牲口都驮不完那个宝库。但合罕说:“我们要别人埋的珍宝有什么用?我们把它通统赐给全能真主的奴仆和我们自己的子民吧。”
他的关怀至大无边,
而他的无微不至的关怀比天命更伟大。
〔ix〕一个斡脱 【594】 (Ortaq)去见他,领到一笔五百巴里失的资本。他离开了一阵子,又回来说他没有剩下一个巴里失,提出一些不能接受的借口。合罕叫再给他同样的数目。在一年时间内,这个人再回来,比头一次更穷,并提出另一些理由。他领到另外的五百巴里失。当他第三次回来时,必阇赤们不敢通报他的消息。相反地他们斥责他挥霍浪费,说:“他在某某地方耗费和吞没了这笔钱。”合罕问:“人怎能吞没巴里失呢?”他们答道,他把钱给了小人,而且花在吃喝上。合罕说:“既然巴里失自己还在那儿,既然从他那里接受钱的那些人也是我们的子民,那钱就仍然留在我们手中,不是散在脚下。给他头一次你们给他的数目,但叫他别再挥霍浪费。”
我在两种情况下试验他,
并发现他在归来时比在当初更加慷慨。 【595】
〔x〕契丹国有一座叫做太原府 【596】 (* Tayanfu)的城市,该地的百姓提交一份申请说:“我们欠了八百巴里失的债,它将使我们遭到破产,而我们的债主正在要求偿还。倘若降旨叫我们的债主宽限我们一个时期,那么我们能够逐步偿还他们,将不会破产流离”。合罕说:“如果我们叫他们的债主宽限他们,他们要蒙受巨大损失,但如我们置此事于不顾,百姓又将倾家荡产。”他因此命令出一个告示,在整个国内公布说,凡有债权者可提出契约,要么负债者可指出债主,他就可从国库领取现金。那从未关闭的国库大门,大大敞开,于是百姓前去领取巴里失;很多人没有债务,装成债主和负债者,也领取巴里失;因此他们所得倍于所求。
当他的施舍涌流时,雨水感到羞惭,
而且幼发拉底河陷落——那么幼发拉底在何处?
〔xi〕当他在猎场上时,有人献给他两三个西瓜。他的扈从中没有人有可供施舍的巴里失或衣服,但在场的木格哈敦 【597】 (Möge Khatun)耳边戴着两颗珍珠,犹如两颗和明月会合而受福的光灿小熊星。合罕叫把这两颗珠子赏给那个人。但因它们太贵重,她说:“此人不知道珠子的价值和价钱,这好比把郁金花赏给一头驴子。倘若叫他明天到斡耳朵去,他将在那里领取巴里失和衣服”。合罕说:“他是个穷人,等不到明天。这些珠子会到哪儿去呢?它们最后也会回到我们这里。
当一个乞丐到来时,那就施舍,不要吝啬,
因为我有此嗜好,不许再找任何借口。” 【598】
奉合罕之命,她把珠子给了那个穷人,他喜悦而去,把珠子卖了一小笔钱,约两千的那。买主非常高兴,心里想:“我得到两颗美珠,值得献给皇上。他难得有像这样的珍品。”因此他把珠子进献皇帝,这时木格哈敦在他身边。合罕收下珠子并说:“我们不是说过珠子要回到我们这里吗?那个穷人没有失望地离开我们,而是达到了他的目的,珠子也回到我们手里。”于是他对献珠者恩渥备至。
凡说大海和雨水彼此最相似的人,都提到您,
并因此赞美雨水和大海。
〔xii〕一个异乡人献给他两支箭,老远跪着。合罕叫他的仆从去询问此人的境况,看看他需要什么。这人说:“我职业是制箭匠。我欠了一笔七十巴里失的债,那就是我家计困难的原因。倘若下命赐给我这笔巴里失的数目,我将每年献一万支箭”。当代的哈惕木说:“这个穷汉的境遇要不是糟透了,他要不是绝了望,他将不接受这区区的巴里失以偿还那么多的箭。给他一百巴里失,好让他能改善他的家境。”当他们取来巴里失时,老箭匠却搬不动它们。合罕笑着叫再准备一辆牛车,老人就把巴里失放在车上,走他的路。
你给他满载的财富,对越过沙漠的他说,
带着它旅途也显得轻松。 【599】
〔xiii〕在他下令兴建哈剌和林,圣意忙于这个规划时,他有天走进国库,看见那里有一两土绵的巴里失。他说:“从这些必须经常看守的金钱上,我们得到什么乐趣?叫使者去宣布,凡短缺巴里失者都前来领取它们。”人人都从城镇出发,奔赴国库。主子和奴隶、富翁和贫民、贵族和百姓、老头和小孩,他们全领到所求的数目,每人在得到丰富的份子后,一面表示他们的感激,一面为他的幸福祈祷,离开他的御前。
当我们的的儿海姆有一天集中时,
它们就不断地沿着行善者和守法者的道路滚动。 【600】
〔xiv〕因为酷寒,在哈剌和林境内没有农业,但在他统治期间,他们开始耕垦土地。有个人种植萝卜,成功地生长了几株,他就把它们献给合罕。合罕叫点点萝卜及其叶子的数目。共计一百,于是他给此人一百巴里失。
倘若心和手是大海和矿藏,
那么它是国王的心和手。 【601】
〔xv〕离哈剌和林以东两帕烈散之遥,在山腰的一角建筑了一座宫殿,他在往返于他的冬营时经常路过,以此可以从城镇把膳食供应(他们称之为图苏湖)运送给他。因这个缘故,他们把该地叫做图苏湖八里 【602】 (Tuzghu-Baligh)。有人在这座山脚下栽了几棵杏树和柳树。过去没有人曾经在该地区看见绿色的树木,但这些树长得枝叶青葱。合罕叫赏给植树人每株一巴里失。
当施降雨水时,云彩的态度几乎告诉他说,
如果他风度大方,他会雨金。 【603】
〔xvi〕当他登上王位,而且他的仁爱和乐施之名传遍天下时,商旅开始从四面八方奔赴他的宫阙,同时他们运来的任何货物,不管好坏,他会下命一律全价收买。下面的事经常发生:不瞧一眼他们的货色,或者问问价钱,他就把它们分赐一空。因此商人私自盘算,“这值多少,那值若干”,把“一”说成是“十”,每个贝壳他们都叫做珍珠。商人们注意到他的这种习惯后,常常打开他们的货色,然后走开;在一两天时间内,哪怕他们的货物是瓮蛮海,一滴水也剩不下。商人这时转回来,呈报他们货物的价钱;而合罕有命,不管价钱多少,他的官吏应把它增加百分之十(dah-yāzdah),把这笔钱付给商人。有一天,他朝中的官吏和臣僚向他提出,增加这百分之十的钱是不必要的,因为货物的价钱已经超过了它们的实际价值。“商人跟我们国库作生意”,合罕说,“是为了在我们的保护下获得蝇头微利。这些人确实有付给你们的必阇赤的花销,而我所支付的恰是他们欠你们的债,免使他们离开我们面前受到损失。”
为何人言阻止你行善?
谁又拦住他遭遇豺狼的道路? 【604】
〔xvii〕有几个印度人献给他两条象牙。他问他们需要什么,并得到答复说“五百巴里失”。他毫不迟疑地叫如数以偿。他的官吏大声吆喝,询问他怎能为此区区小事赏赐偌大一笔钱呢。“更何况”,他们说,“这些人来自一个敌邦”。他回答道:“没有人是我的敌人。”
他如此无节制地极力施舍,
以致他使敌人接受他手中的礼物。
〔xviii〕在他的头脑热中于杯中物的某个时期,有次在酒宴中,当他快活时,一个人献给他一顶照呼罗珊帽式制作的帽子。他叫他的官吏写给这个人一张支付两百巴里失的凭条。他们迟迟不盖上塔木花,以为他喝醉了酒才给这笔钱。第二天,在同一时候,此人又来到斡耳朵。合罕看见了他,于是在把那张凭条上呈他后,他叫他的书记把它增加到三百巴里失。这事搁了下来;每天他都叫增加一百巴里失,直到总数达到六百。然后把他的异密和书记召来,他问他们,在这有盛有衰的世界上有无永存之物。他们齐声回答说没有。这时,向着丞相牙老瓦赤,他说:“那就错了。好的令誉和声名在这世上永存。”接着,转向众书记,他说:“你们是我的真正敌人;因为你们不希望留下颂碑或佳誉作为对我的纪念。你们多半认为,倘若我喝酒时赏给某人东西,那是因为我醉了;这就是为什么你们不给钱,不干当干之事。除非你们当中一两个人因他们的行为而受到处罚,作为对他们同伴的警告,否则你们将是得不到好处的。”
除我外别人都服从进谏者,
除我外别人都倾听责难者。
我反对那些怪我爱她的人,
我宁愿走得更远。 【605】
〔xix〕泄剌失尚未归顺时,有个人从该地前来,跪着说出下面一番话:“慕陛下厚道和仁德之名,我从泄剌失而来;因为我是个有家室之人,欠了很多债,没有家底;我的要求是五百巴里失,那是我欠债的数目。”合罕叫他的官吏给他所求之数,并再增加同样的钱数。他们迟疑了,说:“增加他所求之数是浪费,即使不破产。”他回答说:“这个操心的可怜人因慕我们之名,跋涉了多少山川,经历了寒暑;他要求的钱抵付不了他来往的旅费,也不够还债。若不增加它,有如他没有达到目的而归。一个穷人在千里跋涉后失望去见他的家人和子女,这怎能认为是正当呢?偿给他我说的数目,不要耽误延缓。”穷人富足和愉快地回家,皇帝的美名则留在这世界上。
当乞赏者老远来求他时,
他认为此人如有一大家人,拒绝是悖理的。 【606】
〔xx〕一个穷人携带十条系在一根棍子上的皮带,来至他的宫廷。他张口〔为合罕〕祈祷,远远站着。御目看见了他,当官吏向他询问他的情况时,他说出下面的话:“我家有只小山羊。我把它的肉做了我家人的食物,又用它的皮做了军士的皮带,我已把它们随身带来”。合罕接过皮带,说:“这个穷汉献给我们比山羊要好的东西。”他叫赏给他一百巴里失和一千头羊。他再表示,当这些东西都花光时,再去找他,他会赏他更多的东西。
在清晨,他的恩施是晨雨的先兆,
也是食物和粮草的使者。
〔xxi〕有人献给他一百个骨箭头,他给他同样多的巴里失。
〔xxii〕他的习惯是,冬季三个月在狩猎之乐中度过,而其余九个月,他要每天早餐后坐在他宫外的御座上,那里,分门别类堆放着世上有的各种货物;他要把这些分赐给穆斯林和蒙古人,扔给那些谋利者和乞丐。这样的事常常出现:他要叫身躯高大的人尽量抱走他们看中的货物。有一天,他又叫一个这样的人如此做,这人抱起好几个〔普通〕人两臂所能容纳的很多值钱衣物。当他离开时,一件衣服掉在地上;因此他把其余的衣服抱回家后,再返回来拾这一件掉在地上的。合罕说:“一个人怎能为仅仅一件衣服跑一趟呢?”于是他叫他再尽量取走。
倘若哈惕木活着,他会领略您手掌的施舍,
无疑地他会在您手中被改造。
〔xxiii〕有人把那些地方当作柴火烧的红柳木制成的鞭柄献给他,他赏他每把鞭柄一巴里失。
乞求恩赐者成群地从四方去投奔他,
引颈而待。
他们从他手里得到所求之物,
而他一如既往地通报他乐施的喜讯。 【607】
〔xxiv〕有人献给他三把这样的柄,他赏他一半的钱,即一百巴里失。
〔xxv〕哈剌和林初建时,他偶尔走进市场,经过一家枣子店铺。他想尝尝这种果子,因此当他坐在宫中时,他叫答失蛮哈只不从库里取出一个巴里失,出去买一些。答失蛮到那家店去,买了一盘枣子,付出四分之一的巴里失,它已是枣子价值的两倍了。这盘枣子端到合罕面前,他说:“买这么多枣子,一个巴里失真是太便宜了。”答失蛮从他衣袖里取出余下的巴里失,说:“它们不值几个钱”。合罕严厉申斥他,说:“这人几曾有过我们这样的顾客?把钱添至十个巴里失,全部给他。”
那么说说他的恩泽,那不是恩泽,
而是人们脖子上的项圈。 【608】
〔xxvi〕他去狩猎,丞相牙老瓦赤的府宅恰好在他经过的路上。摆出了图苏湖,牙老瓦赤给他讲所罗门、蚂蚁和蚱蜢腿的故事 【609】 。这是个舒适的地点;合罕想饮酒取乐,而他最宠爱的妃子木格哈敦在他身边。他屈驾停驻,在他的幄帐外,他铺设纳失失 【610】 (nasij)和锦缎(zarbaft)地毯,帐内缀有颗颗链珠。当他们坐上他们的席位后,他把大量的美珠洒在他们的头上。
若我赏赐值得你接受的东西,
那么我已把天上所有的福星都赏给了你。 【611】
当天他观看了很多歌舞,把一件袍子和一匹马赐给在场为他执役者。第二天,他下诏恩赏丞相牙老瓦赤各种珍贵的礼物,外加四百巴里失。
他的施舍及于羊群和牧童。
〔xxvii〕他吩咐给一个穷人一百巴里失。朝中的大臣彼此说:“他知道那么多的巴里失值多少的儿海姆吗?”他们取出一百巴里失,把它们撒在他要经过的地方。当他经过时他问:“这是什么?”他们回答说这是给穷人的一百巴里失。“这是个微不足道的数目”,他说。因此他们增加一倍的钱,全给了那个穷人。
吻他的手指,那不是手指,是粮草之源。 【612】
〔xviii〕有那么个人跟他的异密和司库官做了一笔一百巴里失的生意。他叫付给这个人现金。有一天,一个穷人站在哈儿石 【613】 (Qarshi)门前。当世界皇帝出宫时,他看见这个人,他想:“这多半就是要给他一百巴里失的那个人吧?”他叫他的官吏来解释,说:“自从我叫立即给这个人现钱以来,已有好些天了”。他在所站之地等候,火儿赤 【614】 (qorchis)则去库藏取巴里失。把一百巴里失放在他们的衣兜里,他们把钱交给那个穷人。“这些巴里失干什么用?”他问道,于是他们回答说:“这些是付给你的货物的巴里失”。他们发现他不是那个人,就把巴里失带回去,上奏皇帝。“这是他的运气”,他说。“从我们库里取出的不管什么东西,怎能送回去呢?”因此他们把钱都给了那个穷人。
侠义的呼声通过了对我的财富的裁决:
在慷慨者看来,侠义的德行是应尽的义务 【615】 。
〔xxix〕一个背着两个孩子的印度妇人经过哈儿石门前。刚从乡下回来的合罕看见了她,叫司库官给她五个巴里失。他马上把钱给她,但一个进了他的腰包,只给她四个。妇人发现少了一个,就要求他给她。合罕问他这个妇人说些什么。他答道,她是个有家室的妇人,正在作祈祷。合罕这时问:“她家里有什么?”司库官回答说:“有两个小孤儿。”合罕进入哈儿石,到国库去,叫把妇人召来。然后他叫她尽量挑选各种她喜爱的诸如富贵人家穿的绣花衣袍等服饰。
你是孤儿的保护人,代替他们的父亲,
因此我们希望我们自己也是孤儿 【616】 。
〔xxx〕一个养鹰人腕上带着只鹰去见他。“那是什么品种的鹰?”合罕问。“它是只生病的鹰”,那人说,“它的药物是鸡肉。”合罕叫他的司库官给此人一个巴里失。司库官领着他,把一个巴里失交给一家银号,从这笔钱贷给他几只鸡钱。当合罕下次看见司库官时,他问他那只鹰的情况,于是司库官把他的有效措施告诉他。合罕生气了,说:“我把这世界上的财富都交给你手中,那数都数不清,点都点不完,即使那么多东西对你说来还不够。”他往下说:“那个鹰人不要鸡,他仅以此为借口,要求给他点赏赐。来找我们的每个人——那些口称‘我们要当斡脱,领巴里失去谋利’的人,那些贩运货物的人,再有那些来找我们的各色人——我们知道他们都制造不同的圈套,这也瞒不过我们。但我们希望人人都从我们这里得到快乐和安宁,以此让他们领取我们的一份财富,而我们装做不知道他们的把戏”。然后他叫给鹰人几个巴里失。
〔xxxi〕有个人是一名弓匠,制造劣弓。他在哈剌和林如此声名狼藉,以致没有人愿意拿一粒麦子换他的货物;他又别无手艺。弓匠在他的家业中变得贫困潦倒;他想不出其他主意,只有拿二十把弓,拴在一根棍子的头上,往斡耳朵门前一站。当合罕出宫时,他差人去弄清楚这个人是谁。他说:“我就是那个没人买他的弓的人。我别无他长,所以家境日愈艰苦。我带来二十把弓献给合罕。”合罕叫他的扈从收下弓,给那个人二十巴里失。
〔xxxii〕一付珍贵的镶宝皮带献给了合罕。他检视它,把它围在腰上。它的一头有一颗扣钉松了,于是他把它交给一个廷臣去紧紧扣钉。该官吏又把皮带交给一个叫拉施特·苏答迦儿(Rashid Sudagar)的金匠。金匠收下皮带,卖掉了它。而每天他们去要它时,他都有一些不同的借口。到拖无可拖时,合罕派一名管事去要他把皮带交回来。他被迫说出他已把它卖掉,因这个无耻行为,他们把他绑起来,带他去见合罕,说明原委。“虽然罪行严重”,合罕说,“但他采取这种作法是贫困、无能和怯懦的证明,因为,倘若他的家境不是窘迫不堪,他哪能斗胆干这种勾当。放掉他,从库里赏他一百五十个巴里失,以此他可以贴补他的家用,不致再犯类似的罪行。”
倘若你的仁慈是你生存的本质,
那么它对肉体说是一付灵魂的图画。
唯有找理由赏赐者才大量赏赐,
也唯有强者才宽恕。 【617】
〔xxxiii〕有人献给他一个阿勒坡 【618】 (Aleppo)酒杯。那些在宫内的人收下它,把它上呈给他,没有让献杯人进宫。合罕说:“献杯人历经艰苦,千里迢迢把这样的宝贝献给我们。给他两百巴里失。”献杯人坐在斡耳朵门口,不知道有没有人把他的消息上达皇帝圣听。突然,总管出宫把他受赐的喜讯告诉他;同一天他们给他两百巴里失。也就在这天,当议论有关阿比西尼亚奴仆的事时,合罕叫他的扈从去问这个人能否替他找到奴仆。“那正是我的本行”,这人说,因此合罕叫他们再给他两百巴里失作为旅途费用,还给他敕令。那家伙再没有回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家和出身。
我散光了我的财富,这时我想要它的一个同类,
以此我可以再度欢饮,向它再敬一杯酒。
〔xxxiv〕除了一个来自巴哈儿思 【619】 (Bakharz)的麻林(Malin)的人外,从来没有听说有人失望地离开他的御前,此人四面八方散播谣言称,他找到一座宝藏,但不愿说出它在什么地方,除非他的眼睛因目睹合罕的御容而明亮。同时他向到那里去的每个使臣重复这番话。当他的话上达合罕圣听时,他叫给他一匹马。这人来到他的御前,进入斡耳朵,大家议论他的说法,他就说:“我不得不想方设法目睹合罕的圣容。我不知道什么宝藏。”既然这些话貌似无耻,不出大家所料,这使合罕不乐,他怒形于色。然而,他装作不懂,说:“你已见到我的面容 【620】 ,现在你必须回去了。”他命令把此人交给使者,安全送他到家。
倘若云彩不从一个城镇上消失,
倘若云彩不准备某天笼罩在一个该受谴责者头上,
云彩又算什么? 【621】
〔xxxv〕哈剌和林有个萧索和贫困的人。他用山羊角制成一只杯子,坐在大路上,等候着。当他老远看见合罕的车驾时,他站起身来,取出杯子。合罕从他那里接过杯子,给他五十巴里失。有个书记念叨巴里失的数目,合罕说:“我该多少遍要你不反对我的施舍,不吝惜把我的钱财施给乞丐?”为了向这个吹毛求疵者泄愤,他叫增加一倍的钱,用这笔巴里失使那个穷人成了富翁。
威凛崇高的当今之王啊!
人们中两个永不相聚一处的敌人是:
你的面容和贫穷。 【622】
〔xxxvi〕一个穆斯林向一个畏吾儿异密 【623】 借了四个银巴里失,无力偿还这笔钱。他因此抓住他,辱骂他,要他放弃穆罕默德(愿他获得和平!)的教义,改信偶像教的律条,否则要他在市场中心出丑,挨一百脚掌。那个穆斯林,被他们 【624】 恐吓得手足失措,请求宽限三天,并且到合罕的朝见殿去,在那里他扬起棍端的一个标记。合罕叫把他带上来。当他了解到那个穷人的境况时,他命令把他的债主们找来,他们被控犯下迫害穆斯林的罪行。至于那个穆斯林,他受赐一个畏吾儿妻子和一所房屋。接着合罕下令在市场中心打畏吾儿人一百脚掌,赏给穆斯林一百巴里失。
当旅客歇在海岸时,他们饮第一口水,
不能阻止他们不饮第二口。
〔xxxvii〕不花剌附近的察儿黑(Chargh)有个赛夷,叫做察儿黑的阿里后人。他曾向合罕领取一些巴里失去作笔买卖。到了偿还时,他说他已经交清了利息。书记们索取契约、收据和证人。他说他已把钱交给合罕本人。他们把他带进朝见殿。合罕问:“这事在什么时候?当着谁的面?因为我不认识你。”此人说:“那天你是独个子,除我之外别无他人。”合罕想了一阵,然后说:“他的无耻已经清楚,他的撒谎欺骗也一目了然;但若我要把这些话解释明白,那些听见的人要说:‘世界皇帝自食其言了’。让他去吧,但不要收购他带来卖给我们库藏的货物。”很多商人当天到来。他们收下每个商人的货物,合罕给予他们比实价要多的钱。突然,他问起那个赛夷,说:“他在哪儿?”他们带他进来,合罕说:“我叫他们不要收买你的货物,你心里难受吗?”他马上痛哭流涕。合罕这时问:“你货物的价钱是多少?”“三十巴里失”,赛夷回答,“有这笔数目我就满足了”。合罕给他一百巴里失。
〔xxxviii〕他的一个女戚入宫,熟视他的后妃和嫔妾,打量她们的衣服,珍珠和镶宝服饰。丞相牙老瓦赤在场,合罕叫他把准备好的珍珠送进来。十二盘他用八万的那收买的珍珠这时捧上来。他叫把珍珠倾泻在她的衣袖和裙边中,然后他说:“现在你是满身珠宝,你还要看别人多少眼呢?”
阿儿马克(Armak)之子践踏出施舍的道路,
若哈惕木经过它,他会迷失方向。
他因他的英明而显得崇高,
贬低西马克(Simak)之巅和第二十四座月宫之角。 【625】
〔xxxix〕有人献给他一个石榴作贡礼。他叫点一点石榴子,那些在场的人都分得一份。后来他赏给该人每粒石榴子一巴里失。
因这个缘故,群众在他宫门之拥塞,
就像石榴中种子之拥塞。 【626】
〔xl〕一个操阿拉伯语的叛教者去见他,说:“晚上我梦见成吉思汗,他说:‘叫我的儿子杀戮穆斯林,因为他们是魔鬼。’”想了一会儿,合罕问,他跟他说话是通过翻译还是亲口说的。此人说:“是他亲口说的”。合罕问:“你懂蒙语和突厥语吗?”这人回答:“不懂。”合罕说:“我也不怀疑这点,但成吉思汗除蒙语外不懂其他语言。因此很清楚,你说的全是谎话。”他命令把这人处死。 【627】
〔xli〕唐兀地区的一个穆斯林,来自一个叫做哈剌塔失 【628】 (Qara-Tash)之地,献给他一车粮食,希望获允返回他的故里。合罕给他一车巴里失,给他自由。
大海的水是他天性的一个标志,
巴合蛮(Bahman)月的云是他宽仁的一个传说。
〔xlii〕某天,有个人为期待一个节日而来。发现守卫喝醉了,他就潜入寝宫,偷了一个杯子,逃走了。第二天,他们找那只杯子,找不着。合罕叫出个公告说,送还杯子者不仅免他的罪,还将赏给他所求的任何东西。窃贼第二天送回杯子。“为什么你干这个勾当?”合罕问。这人说:“为的是它可以警告世界皇帝不要信赖他的侍卫(他们把侍卫叫做秃儿合黑 【629】 (turqaq))。否则,如我为偷而来,库藏中有比它更多的宝货。”一些异密主张拿他开刀,以使别的人不犯这样的罪行。合罕说:“我已赦免了他,那么我怎能再次控告他呢?杀了这样一个机灵的家伙,未免可惜,不然的话,我倒要下令剖开他的肚子,看看他长着什么样的肝胆,焉能在这种情况下不破裂。”于是合罕赏他五百巴里失以及很多马和衣服,让他当几千人的将官,并送他到契丹去。
〔xliii〕庄稼正在生长时,下了一场大冰雹,把它们毁光。在这灾荒期间,哈剌和林如此缺粮,以致一个的那还买不到一芒特谷物。合罕命令使者宣告,凡种庄稼的人都不用担忧,因为他的庄稼没有受灾。如他们再灌溉他们的田亩,耕种土地,仍无收获,他们将从他的库藏和仓廪得到足足相当的一份。赶巧那年收获了那样多的谷物,自从他们首次耕垦土地以来尚无这样的谷物和年成。
〔xliv〕三个人因犯罪被带到他面前。他下令把他们处死。当他离开他的朝见殿时,他遇到一个扬尘嚎叫的妇人。他问:“你这是为什么?”她回答:“因为你下令处死的这些人,其中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的儿子,另一个是我的兄弟”。合罕说:“任择一个吧,为你的缘故饶他不死。”妇人答道:“丈夫能够再找,孩子也可望再生;但兄弟不能再得。”他赦免了这三人的死罪。 【630】
〔xlv〕他喜欢观看角力,最初有很多为他服务的蒙古人,钦察人和契丹人。呼罗珊被征服后,他听说到呼罗珊和伊剌克的角力士,因此他派一名使者给绰儿马罕,命他送一名角力士来。哈马丹有个叫做帕剌汪·菲剌(Pahlavan Fila)的人,他们送来的正好是他。当他见到合罕时,合罕深喜他的身材和相貌,体格的健壮和四肢的匀称;他叫他跟在场的一些别的角力士比赛。他把他们都击败了,没有人能摔倒他。除其他恩赏外,合罕给他五百巴里失;不久,他赐给他一个美貌、漂亮、甜嗓子的姑娘。角力士的习惯是禁绝肉欲以保存元气,故此他没有动她,宁愿躲避她的亲近。有一天,姑娘到斡耳朵去,合罕对她说:“你觉得这个大食人怎样?你饱尝了爱情的乐趣吗?”因为蒙古人常开玩笑说大食人有特强的性欲能力。如诗人说:
唉呀,我的阳具啊,你从衣裳底下昂起你的头,
难道你不使我在我的同伴中感到羞耻? 【631】
“我没有尝到,”姑娘说,“我们分开生活”。合罕遣人把菲剌找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角力士说:“为陛下服劳我已出名,没有人打败我。如我进入角力场,我的精力必须不消耗,我的地位在为陛下服劳中必须不降低。”合罕说:“我的意思是要你们之间生儿育女,从今后我不要你摔跤比赛了。”
菲剌有个叫做穆罕默德沙 【632】 (Muhammad-Shah)的族人。一名使者被派去召他,他奉命携带几个同行角力士来。他们到达后,穆罕默德沙和几个角力士进入比赛场地,把他们都打败了。合罕问:“你愿意跟菲剌角力吗?”穆罕默德沙马上跪下并回答:“愿意。”合罕说:“你们是同族,在你们之间有手足之亲,不要像敌人那样相互搏斗。”过了五天后——这期间他不断眷顾他,他赐给他一些巴里失。当时从某地运来七百巴里失,他把这些也赐给了他。
财富必定明白,当它落入你掌中时,
它不是在一个永久的住宅中。
他赏给他们作为报酬等等的东西,如衣物,皮毛和巴里失,如流水之不可中断。常有这样的事:他要他们两人尽量搬走堆在斡耳朵前的衣服。
〔xlvi〕我的一个善于辞令的朋友告诉我如下的故事:
算端阿老丁·凯库拔 【633】 ( Ala-ad-Din Kai-Qubad)统治时期,我在鲁木(Rum),我的亲友中有个家境窘迫,靠打诨说笑谋生的人。现在那个时候,天下的皇帝、当代的哈惕木博施的故事已在所有人的嘴上流传,据说,东方有一个视黄金如粪土的蒙族皇帝。
按他崇高的毅力作尺度,
七个行星的现金都不值钱。
赶巧那个小丑要到那里去旅行,可他既无骑乘,又乏旅粮。他的亲友共同资助,买了头驴子给他,他就骑驴登程。三年后,我正漫步市场,看见一位绅士,带着骑从、马匹、骡子和骆驼,以及左右的契丹奴隶。当他看到我,他立刻下了他的马,热情问我好,表示很高兴见到我。他再三邀我去他家,在那里,一如殷勤大方者的风度,他待我极周到,把点心和酒摆在我面前,尚有金银盘碟;我们四周整齐排列着歌姬、乐人和侍仆。如此这般他坚留我跟他待了一整天,第二天和第三天也如此;到他说“我是那个全部家当仅为一头驴子的某某人”时,我才认出了他。我问他有何奇遇,说:“我看你愚蠢,何时你变得聪明起来?”他说“我离开鲁木,骑着那头驴子行乞去见地面上的皇帝。我随身携带一些果脯,并坐在他要经过之地的山头上。他吉祥的目光老远望见我,于是他派人来询问我的情况。我诉说我家境贫乏,说我慕皇上乐施好善之名从鲁木而来,赤贫如洗地登上旅程,为的是四海之主的皇帝陛下可以垂顾我的卑贱之身,同时我的境遇可以改变,我的命星可化为吉祥。
我的父亲——愿他的灵魂因我而充满光明!——
曾给我一个聪慧和著名的忠告:
避灾如矢,择居于福巷。
他们把那盘果脯呈献给他,把我说的情况告诉他。他拾起三两片果脯,扔进一个苏鲁克 【634】 (suluq)中。发觉他的扈从们肚里反对他的作法,他对他们说:‘这人从一个遥远的国土来到这里。他经过很多神庙和圣地,伺候过许多大人物。向这样一个人的灵感祈福是有益的作法。我因此把果子扔进苏鲁克中,以此我和我的子女可以随时把它当点心吃,余下的你们可以分掉。’带着它,他策马向前,当他返回斡耳朵后,他从苏鲁克中取出果子,仔细计数,并且转向答失蛮哈只不,向他打听我的住处。答失蛮说他不知道,皇帝狠狠申诉他,说:‘你是个什么穆斯林?一个穷人从千里外来投奔我们,你却不管他的吃喝和起居。马上亲自去,把他找到,在你自己的家里给他预备一个体面地方。但无论如何要把他找到。’我住在市场附近。人们从左右跑来打听我,最后他们当中有个人找着了我,把我带到答失蛮家里。第二天,当合罕登上他的御座时,他看见一车巴里失,来自蛮子国的一个被征服的城市,正送征府库去。巴里失的数目是七百。合罕对答失蛮哈只不说:‘叫那个人来’。当我出现时,他把它们赏给我,还用其他许诺来抚慰我。于是我收下所有这些巴里失,我的家业就从贫困的境地进入兴旺的辽原。”
当羊和骆驼的主人作为请愿人
去找他时,
你发现他在他的庭院中犹如
哈瓦儿纳吉(Khawarnaq)和沙的儿(Sadir)的君王 【635】 。
〔xlvii〕一个叫明忽里不哥 【636】 (Minquli Böke)的蒙古人有一群羊。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一头狼偷袭他的羊群,咬死过半。次日,蒙古人到宫廷去,述说羊和狼的事,称他的羊损失了一千头。合罕问狼的去向。恰好一班穆斯林角力士带进头嘴被缚住的活狼。合罕说:“我用一千的那向你们买这头狼。”又转向羊群的主人,他说:“杀死这头畜牲你得不到什么好处或便宜。”他叫他的官吏给这人一千只羊,并说:“我们把这头狼放掉,以此它能把所发生的事告诉它的同伴,它们许会离开这个地区。”当他们放掉这头狼时,看狗人的犹如狮子的猎犬追赶它,把它撕得粉碎。合罕生气了,下令将狗处死以偿狼命。他在一种郁郁不乐的心情中进入斡耳朵,然后转向他的丞相和廷臣,他说:“我放掉那头狼,因为我觉得肠胃不适,我想,倘若我把一条生命从死亡中救出来,全能的上帝会让我也得到赦免。既然狼没有逃开猎犬,我多半也难逃此劫。”几天后他去世了。
帝王被上帝攫取而去以及他们受到神灵的启示,这原本是瞒不过哲人智士的。上述故事类似载诸……者。
当末门(Ma'mun)派塔希儿·本·忽辛(Tahir b. al-Husain)和阿里·本·爱薛·本·马罕( Ali b. Isa b. Mahan)出师八吉打跟他的兄弟穆罕默德·阿明 【637】 (Muhammad Amin)打仗,在同一时候,穆罕默德·阿明对他的一个廷臣哈马德·剌维牙(Hammad Rawiya)说:“今天我们到外面去,饮酒寻乐。”他们准备好一只船,登上了它。现在阿明有个叫花比哈(Qabiha)的女奴,她有一颗黄牙,而她的美点就在那颗牙上。他随身携带她登船。同时他有一只用火红宝石制成的、呈船形的酒杯,在他眼里它抵得过世上的所有奇珍和他库藏的一切财宝。当一班人喝得面红耳赤,都乐不可支时,花比哈起身去作点什么,但她的脚被她的衣裙绊住,她就扑倒在杯上,把它打碎;又因她的牙齿碰着船,那颗穆罕默德视为掌上珠的黄牙也碎了。穆罕默德·阿明转向哈马德,说:“我们全完了。”哈马德,按廷臣的习惯,发出乞免的祷告,说:“愿您无灾无难!”于是他们开始谈论它。突然,一个来自上空的声音喊道:“汝等所询之事系天定。” 【638】 穆罕默德·阿明对哈马德说:“你听见了吗?”但他没有听见。阿明又听见这番话,用一种大而可怕的声音发出来,他对哈马德说:“毋庸再怀疑了。起身去自寻生路吧,因为
我们将到审判日才再相见了。”
〔xlviii〕八吉打境内一个老人前来坐在大路中。当皇帝经过时,他发现那个老人挡住道路,因此召他前去。合罕问:“你为什么拦路呢?”老人答道:“我又老又穷,还有十个女儿,因为我穷,我不能给她们找到夫婿。”“你从八吉打来,”合罕说,“为什么哈里发不给你点东西,帮你替她们找丈夫呢?”“每当我向哈里发要求施舍时,”老人说,“他给我十个金的那,但我需要那笔钱供我自己花费。”合罕叫赐他一千银巴里失。他的廷臣建议下敕令给契丹国,但合罕吩咐从国库支给他现金。他们从库藏取出巴里失,放在老人面前,他说:“我哪能把所有这些巴里失从这里运走呢?我年老体衰,只拿得起一个巴里失,最多两个。”合罕叫他的官吏给他马匹、行囊和车辆,让他把巴里失带走。但老人说:“带这么多巴里失上路,我不能平安地到达我的家乡,倘若我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女儿将领受不到陛下的恩赐。”合罕这时叫两个蒙古人去护送他和钱,迄至他们抵达友好(il)之邦,并送他和巴里失安全通过。蒙古人跟他一道动身,而他死于途中。他们上报皇帝,他问:“他有没有指明他的家,说他的女儿住在哪里?”他们回答说他已这样做了。“那么把这些巴里失送往八吉打,”合罕说,“到他的家去,把钱给他的女儿,并说:‘皇帝送来这些巴里失作施舍,好让女儿们找到夫婿。’”
〔xlix〕他手下一个廷臣的女儿正被送往夫家,一箱八人抬的珍珠给运去作为她的嫁妆。当箱子从合罕前面经过时,他正在欢饮。他叫打开箱盖,把所有的珍珠,其价值从一个的那到六分之二的那不等,散发给那些在场的人。有人告诉他说,他已把这口箱子赏给了某某闺女作她的嫁妆。他说:“明天你再给她一口跟这个一样的箱子。”
〔l〕泄剌失的阿塔毕 【639】 派他的兄弟塔哈木坦(Tahamtan)去见合罕,在他携来的贡礼中,有两个装满珍珠的玻璃瓶,这些很受他们的珍视,如俗话说:“东西是自己的好。”这份贡礼献给合罕时,他听说这些珍宝在进献它们的人看来价值连城,就命令他的仆从送进一口装满大珠的长箱子。使臣及一切在场者一见之下目瞪口呆。合罕下令把在宴席上传递的酒杯用这些珍珠盛满;珠子就这样都分给了那些与会者。
你把一滴水献给大海,这个想法类似疯狂。
我们叙述了必定存在的真主使之体现在他天性中的东西,诸如仁爱,宽大、公道、乐施以及真主的教义;而我们这样做,在于可以知道每个时代都有一位四海的君主,如前代有哈惕木、奴失儿汪及其他人,他们的英名将如日头照耀至万古,有关他们的故事和传说将被传诵和记录。“每个时代均有一位唆董(Sodon)和一位苫答卜(* Jandab)” 【640】 。如我们详尽谈这个题目,那它会导致冗长不堪;我们因此仅限于这个简要叙述。同时我们将谈一个有关他凶残严酷的故事,以此大家不仅可以知道他的恩泽怎样溥施,而且知道他的仇报和严峻怎样惩治。
他有使人类遭殃的艰辛日子,
也有使人类受福的舒适日子。
在仁爱的那天,他的手掌布施雨露,
而在严酷的那天,他的手掌流出鲜血。 【641】
在千户…… 【642】 的部落中,出现谣言说有诏括该部的少女去配人。因为给这个消息吓坏了,人们就把他们的闺女在族内婚配,有些他们实际是送上男家。有关的消息一口传一口,传到皇帝耳中。他派一队异密到那里去,调查此事。查明属实后,他下诏把七岁以上的少女都集中起来,当年许配人的均从夫家追回。四千名各有打动男人心弦处的星星般的少女,就这样聚集一处。
当把面纱从她的美色面孔上挪开时,
“自惭形秽”的月亮黯然无光。
首先他命令把那些异密之女和别的分开来,接着所有在场者奉命糟蹋她们。其中两个月儿般的少女毙命。至于剩下的纯洁少女,他让她们在斡耳朵前列队,那些品貌堪充下陈的送往后宫,另一些则被赐给豹子和野兽的看管人,还有一些赏给宫廷的各类奴仆,再有的送至妓院和使臣馆舍侍候旅客。至于那些仍然剩下来的,有诏叫在场的人,不分蒙古人和穆斯林,可以把她们带走。而他们的父兄、亲属和丈夫,观看着,不能透气或出声。这是他的诏令严厉执行,他的军队顺从的一个绝对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