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属于贵族的克劳狄家族(因为另外还有一支拥有同样大权势和声望的属于平民的克劳狄家族)发祥于萨宾人的勒吉里城 注 。这个家族是在与罗慕洛斯共享王权的提图斯、塔提乌斯的发起下,带着大批依附者从这里迁到刚建城不久的罗马来的,或按更通行的说法,是在诸王废逐后第六年 注 ,由该家族的族长阿达·克劳狄的发起迁来罗马的。在罗马该家族被接纳为贵族,还为自己的依附者从国家在阿尼奥河 注 彼岸地区领得一份公地,为自己家族在卡庇托尔山冈下领得一块墓地 注 。尔后,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个家族荣任过28次执政官、5次独裁官、7次监察官、荣获6次大凯旋式和2次小凯旋式。该家族成员用过各种不同的名字和称号,但他们在发现该家族两个名叫鲁基乌斯的成员犯了罪——一个抢劫;另一个凶杀——之后,一致同意废弃鲁基乌斯这个名字,同时在他们原有的名字里加上了一个“尼禄”的称号,“尼禄”这个词在萨宾语里是“骁勇、健壮”的意思。
II. 众所周知,克劳狄家族有许多人曾为国家作出过卓越的贡献,但也有不少人有过劣迹或罪行。下面我只举几个最重要的例子。盲者阿比乌斯曾力阻罗马人与皮洛斯王订立有害的和约(280 B.C.) 注 。克劳狄·卡德克斯第一个率领一支舰队渡过海峡,并把迦太基人赶出西西里 注 (264 B.C.)。提比略·尼禄在哈斯杜鲁巴率大军从西班牙进到意大利时把他击溃了(207 B.C.),没有让他和他的兄弟汉尼拔会师。与上述事情相反,编纂法典的十人委员会成员之一的克劳狄·勒吉里阿努斯情欲冲动,曾企图迫使一个有自由人身份的少女沦为奴隶,这引起了平民反对贵族的第二次分离运动。 注 克劳狄·鲁苏斯在阿比福卢姆日 注 给自己塑了一尊头戴王冠的塑像,企图通过依附者统治意大利。克劳狄·普尔赫尔不顾凶兆在西西里附近发动了一次海战(249 B.C.)——在他占卜时,献牲的鸡不肯吃食,他把它们扔进海里,说它们既然不肯吃食,就让它们去喝水吧。结果海战失败了。当元老院为此命令他任命一名独裁官时,他任命自己的信差格利奇阿斯担任此职,仿佛又拿国家危亡开了一次玩笑。
克劳狄家族的妇女也有同样相反的记载。例如,有两个克劳狄娅是这个家族的人。一个克劳狄娅曾在当众祈祷之后把搁浅在第伯河里的装载伊达山众神之母圣物的船只拖出了浅滩(204B.C.)。她祈祷说的话是:如果她确实是清白的,那么愿圣船跟她走。 注 另一个克劳狄娅是妇女中第一个在人民面前被判犯有侮辱尊严罪的(246 B.C.);因为她曾因自己的马车在密集的人群中走不快而大声埋怨,说但愿她的哥哥普尔赫尔复活,再次失去舰队,以缓和罗马城的拥挤。
此外,众所周知,所有克劳狄家族成员都是贵族派,都是贵族优越感和贵族权势的坚定维护者; 只有普布里乌斯·克洛狄乌斯一人例外,他为了把西塞罗逐出罗马,让一个比他自己还年轻的平民把他收为养子 注 (60 B.C.)。这个家族的成员对待人民都态度强硬而傲慢,即使控其死罪,他们也不会有人低声下气穿上丧服,乞求人民宽恕;有些人甚至在争吵和纠纷中殴打平民保民官。甚至有一位维斯塔贞女,在其兄未得人民许可即举行凯旋式时 注 (143 B.C.),登上他的战车陪送他直到卡庇托尔,以使任何一位保民官的拦阻或禁止都成为亵渎行为。
III. 这就是提比略·恺撒家族的根,并且父母双方都出于这个根,父系出于提比略·尼禄,母系出于阿比乌斯·普尔赫尔,而提比略·尼禄和阿比乌斯·普尔赫尔都是盲者阿比乌斯的儿子。提比略·恺撒由于外祖父曾被李维家族收养,故又属于李维家族。这个家族虽源于平民,可是也很有名望,曾8次荣任执政官,两次荣任监察官,得到过3次凯旋式,甚至荣任过独裁官和骑兵长官。这个家族之所以有名,还由于它出过一些有名的人物,其中尤其是萨里那托尔和德鲁苏斯。 前者在任监察官期间(204 B.C.)曾给所有对他反复无常的部落做上暗记 注 ,因为他们曾在他一次任执政官期满后指控过他并科以罚金,可是又再次把他选为执政官和监察官 注 。德鲁苏斯由于在一次和敌将德拉乌苏斯的单独决斗中杀死了他,因而为自己和后代赢得了那个名号。又据说,在他以代行大法官衔出任高卢总督时,从这个行省取回了很久以前塞诺尼人 注 在围攻卡庇托尔时索去的黄金(390 B.C.); 与传统说法相反,这笔黄金卡米路斯并未能从塞诺尼人那里夺回。他孙子的孙子〔曾在反对革拉古兄弟的斗争中(122 B.C.),由于有卓越贡献而得到“元老院监护人”的称号〕留下一子,当他在类似的内战中正忙于进行诸多筹划时,此子被他的反对派奸诈地杀死(91 B.C.)。
IV. 提比略的父亲尼禄在亚历山大里亚战争中(48 B.C.—47 B.C.)曾任朱里乌斯·恺撒的财务官、舰队指挥官,为胜利作出重大贡献。为此,他被推举为大祭司,接替普布里乌斯·斯奇比奥,被派往高卢管理殖民地,其中包括那旁和阿瑞拉特。但在恺撒遇刺后,所有人恐于暴民作乱,均赞同实施大赦,唯他支持奖赏诛杀暴君者的建议。后来,他担任了大法官;任职期满时,“三头”争端出现。他在法定期限之后继续保留其官徽并追随“三头”之一的安东尼的兄弟(41 B.C.) 当时的执政官鲁基乌斯·安东尼去了佩鲁西亚。别人投降后,只有他仍效忠于他,并离开这里先到普赖尼斯特,然后去那布勒斯。在许诺自由以试图征募奴隶充军计划失败后,他避难西西里。但是,塞克斯都·庞培没有立即接见他;使用法西斯的手段也遭拒绝 注 。一气之下,他穿越亚该亚参加了马尔库斯·安东尼的队伍。不久,他与安东尼重返罗马,重建普遍和平。并且在奥古斯都的请求下,他将妻子利维娅·德鲁西拉出让给奥古斯都。 注 当时德鲁西拉已有身孕,并且以前曾给他生过一个儿子。不久,尼禄去世,留下两个儿子——提比略·尼禄与德鲁苏斯·尼禄。
V. 一些人说提比略出生于丰迪(这是一个不可信的猜测,这只不过是因为其外祖母是那地方的人而已),并且说后来按元老院命令,在那里立了一尊幸运女神菲利克塔斯的塑像。但按流传最广、最令人信服的说法,提比略出生在罗马的巴拉丁区,马尔库斯·艾米利乌斯·雷必达和鲁基乌斯·穆那提乌斯·普拉库斯任执政官之年11月16日 注 (11月16日,42 B.C.),前者是第二次任职,当时菲力比战争正在进行。事实上,年代记 注 与政府公报都是这样记载的。尽管如此但还是有人认为他出生于前一年,即希尔提乌斯和潘萨执政之年;另有一些人则认为他出生于后一年,即塞维利乌斯·伊索里库斯和鲁基乌斯·安东尼任执政官之年。
VI. 提比略在困苦和忧患中度过幼年与童年。他跟着父母四处逃亡。在那布勒斯,因他哭叫两次险些暴露其父母;当敌人追上来时,他们正在偷偷地逃往一条船上去。一些同行者想在这紧急关头帮助两位妇人解除重负,一次从奶娘哺乳中,一次从他母亲的怀里把他夺了过去。他和他们一起踏遍了西西里、亚该亚,在亚该亚受到了拉希蒂梦人的关照,因为拉希蒂梦人是克劳狄家族的依附民。夜间离开那里时,提比略险些丧命,因为树林突然起火,他们周围都是火,团团火焰围住他们,使得利维娅的部分衣服和头发被烤焦。在西西里,塞克斯都·庞培的姐妹庞培娅送他的礼物是一件斗篷和环扣及一些金饰钉。这些东西至今还保存着,并陈列在贝亚。由于提比略按马尔库斯·盖利乌斯的遗嘱被收为养子,故回到罗马后,继承了他的遗产。但不久,他放弃了盖利乌斯这个名字,因盖利乌斯曾属于反奥古斯都派。
9岁时,他上舰首形讲坛颂扬亡父。而后,刚刚成年,他即在阿克兴凯旋式上随从奥古斯都战车 注 骑马行在左侧,屋大维娅的儿子马尔采鲁斯骑马行在右侧。他还主持城市庆典,并带领一群年龄较大的男孩 注 在表演游戏时出演特洛亚游戏。
VII. 提比略青年时期以及往后——从穿上成年人托迦至统治开始这一段——主要事迹如下:为纪念亡父,他曾举办过一次斗剑表演,在不同地点、不同时间他又举行过第二次斗剑表演以纪念其祖父德鲁苏斯。第一次在罗马市心广场,第二次在圆形剧场。 注 他甚至邀请了一些退休的有功角斗士 注 参加,给每人发10万塞斯特尔提乌斯的酬金。他还举办舞台表演,但不亲自出场。所有这些演出都规模巨大,花的是他母亲和继父的钱。
提比略娶阿格里皮娜为妻,她是马尔库斯·阿格里巴之女,罗马骑士凯基利乌斯·阿提库斯(西塞罗和他有书信往来 注 )之孙女。阿格里皮娜生下德鲁苏斯之后,尽管和他情深意笃,而且阿格里皮娜再次怀孕(11 B.C.),但他被迫与她离了婚,并且,不久就和奥古斯都之女朱里娅结了婚。这使他内心非常痛苦,因为他对阿格里皮娜十分眷恋,而讨厌朱里娅的性格,尽管他知道朱里娅甚至在前夫在世时就对他有意,事实上人们到处这么说。离婚后,他依旧感伤地思念阿格里皮娜。在他唯一的一次与她邂逅时,他恋恋不舍,含泪目送阿格里皮娜远去,以致人们采取了措施,不让他们再有机会见面。他与朱里娅最初相处融洽,并报之以爱,但不久便对她冷漠起来。当维系他们关系的那个生于阿奎亚的孩子夭折之后,他们关系破裂了,他甚至不再与她住在一起。他哥哥德鲁苏斯死在日耳曼了(9 B.C.),他把他的遗体运回罗马,一路步行在前。
VIII. 提比略开始自己的公民活动,是当着奥古斯都的面几次在法庭上为阿凯拉斯国王、特拉利斯人以及巴萨利人辩护。他支持蒙受地震灾害的劳底开亚人、提亚底拉人和开俄斯人的城市向元老院提出的援助恳求。他指控法尼乌斯·卡皮欧与瓦罗·穆勒那犯有密谋反对奥古斯都的侮辱尊严罪,并使前者判了刑(23B.C.)。其间,他两次执理公务:一次是恰逢粮荒,他主持粮食供应;另一次是调查全意大利奴隶禁闭所。禁闭所的主人声名狼藉,他们被控不仅长期监禁行人,而且还窝藏因害怕服兵役而到此躲避的人。
IX. 提比略开始戎马生涯是作为军团长官与坎塔布里亚人作战(25 B.C.)。而后,他统领军队到东方,恢复提格拉尼斯在亚美尼亚的王位,并在中军帐前为他加了冕。此外,他索回了帕提亚 注 人当初夺取的马尔库斯·克拉苏的军旗。约一年之后,他统治山外高卢,当时此地正因蛮人入侵与首领分裂而处于动乱之秋。此后,他与里提亚人以及文得里西人进行了战争,再和潘诺尼亚人,最后和日耳曼人进行了战争。他在里提亚战争中征服了阿尔卑斯山部落,在潘诺尼亚战争中征服了布琉西人与达尔马提亚人。在日耳曼战争中,他把4万俘虏带至高卢并在莱茵河流域为他们安家。由于这些战绩,他得到小凯旋式,加乘战车入城 注 (7 B.C.和9 B.C.)。一些人认为,这是一种新的殊荣,以前还从未授予任何人,以前只授凯旋勋章。
他任财务官、大法官以及执政官时年龄比一般人小,且几乎不间断地担任这些职务 注 。稍后,他再度出任执政官(6 B.C.),同时获得5年保民官的权力。
X. 正当提比略功成名就、且年富力强之时,他却突然决定隐退,尽可能地远离公众。这可能是出于对妻子的厌恶,虽然他不堪再忍受下去,但又不敢谴责或遗弃她;或许是为了避免熟而生厌,不然就是为了以隐退增进自己的威望,期待国家一旦再需要他。有人认为,因为奥古斯都的孙子们业已成年,所以他主动退出政界,放弃长期占据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效仿马尔库斯·阿格里巴的做法 注 。阿格里巴在马尔采鲁斯从政伊始即隐退至米提勒纳,以免人们觉得他的存在妨碍了马尔采鲁斯或缩小了马尔采鲁斯的影响。后来提比略自己也这样解释。在请求退隐的当时,他提出的理由是感到公务太累,想要休息一下。无论是母亲求他留下来,还是继父在元老院公开抱怨他抛弃自己,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定。相反,当他们作更大的努力阻留他时,他绝食4天。当他最终被允许离去时,他把妻儿留在罗马,匆匆去了奥斯提亚,动身时未对任何送行的人说一句话,只吻了少许几个人。
XI. 提比略从奥斯提亚沿坎佩尼亚海岸航行时得知奥古斯都身体不爽后,他稍事停留,但传闻说他这是在伺机实现其最大志向。因此,尽管前行风浪可怕,他还是直航罗德斯。当初他从亚美尼亚返回时曾在此逗留过,从那时起他便被小岛的美丽和宜于健康所吸引。他开始在这里过起一个普通公民的生活。他对那里简朴的房舍以及郊外并不过于宽敞的别墅心满意足。有时不带卫兵或传令兵,独自在运动场散步,并与当地希腊人以一种几乎平等的态度互致问候。
一天早晨,在安排当日日程时,他说想去看望城里的所有病人。他的随从误解了他的意思,传令把所有的病人都集中到城市的柱廊,并按病类排列。当提比略看到这一意外的情形时惊呆了,有好一阵子不知所措。最后,他走到每个人面前,一一为此致歉,即使是最卑微、最普通的人也不例外。
只有一次人们明白地看到他行使保民官的权力。他常常光临哲学学校谛听教授的讲演。一次,当对立的两派诡辩学者激烈争论时,他也介入了,并似乎支持一方,一个家伙为此恶语攻击他。他于是缓步回到家中,旋即突然带着卫兵和随从走出来,吩咐传令兵把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带上法庭,并把他投入监狱。
此后不久,他得知妻子朱里娅因不道德与通奸被逐,便依照奥古斯都的旨意,以他的名义寄给朱里娅一纸休书。虽然这于他是个好消息,但他还是认为自己有责任尽可能地多写信劝他们父女和解。他还允许她保留他在任何时候送她的任何礼物,虽然这已不是她应该得到的了。同时,他的保民官任期已满,他终于承认隐退的唯一目的是避免与盖乌斯和鲁基乌斯争权的嫌疑。他说如今这种嫌疑已成过去,盖乌斯和鲁基乌斯已长大成人,没有什么再威胁他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最后他请求允许他探望自己所思念的亲人,但遭到拒绝。另外,他也被劝告放弃任何对自己亲人的思念,因为他曾如此强烈地想要抛撇他们。
XII. 于是他不得不仍然待在罗德斯,靠母亲的帮忙好不容易得到允许:当他不在罗马期间,可以用奥古斯都特使的头衔 注 ,以掩盖其耻辱。
这时,他事实上已经不只是一个老百姓,而且是在危险与恐惧中度日。他远离海岸退居到该岛的内地,避开路过这里而顺便拜望他的人们,而这种人又总是那么多,因为无论哪个将军、 哪个高级长官,不论去哪个行省都要路过罗德斯。此外,他的不安还有更重大的理由,因为当他渡海去萨摩斯看望已出任东方总督的继子盖乌斯时,发现盖乌斯由于受到自己的亲随兼卫士的马尔库斯·罗利乌斯对提比略的诽谤的影响,已对提比略有一定程度的疏远。他还被怀疑通过拥护他的几名百夫长(那时正休假后回军营),给几个人捎去措辞暧昧的信,显然是想煽动他们造反。当奥古斯都把这个疑虑通知他时,他一再请求派一个无论什么级别的人来监视他的言行。
XIII. 他也放弃了日常骑马练武。他不穿罗马人的服装,而穿起希腊人的斗篷和搭鞋 注 ,就这个样子过了两年多,一天天愈来愈受到歧视和憎恨。涅马苏斯城的市民甚至捣碎了他的塑像和半身像 注 。在一次私人午宴上,当有人提到他的名字时,另一人起身向盖乌斯保证只要他下个命令,他将立即乘船去罗德斯将这个“流放者”(他当时就是被这样称呼的)的首级取来。这使他的处境已不再只是可怕而是实在危险了。正是这一情况迫使提比略,还有他的母亲,以最迫切的祈求要求召他回国。他得到了许可,不过这也是由于一个机遇。奥古斯都这时已决心在这件事情上不做任何违反其长子 注 意愿的决定,而这时其长子正巧与马尔库斯·罗利乌斯不和也愿意听听继父的意见。于是经盖乌斯同意,提比略应召回国,条件是他不得再参与或关心国事。
XIV. 就这样他在隐退后的第八年回到了罗马(2A.D.)。展望未来,他充满信心——从早年的预兆和预言而形成的信心。
利维娅在怀他时,试图用各种占卜预测能否生男孩,她从孵蛋的母鸡身下取出一枚鸡蛋,鸡蛋在她手里捂热以后,轮流传给她仆人用手捂,结果一只长有美丽雏冠的小公鸡出壳了。在提比略还是个婴儿时,占星家斯克里皮尼乌斯预言他将来会大有作为,甚至有一天可成为国王,但无王冠,须知那个时候人们还不知道恺撒式统治也是一种王权。另外,在他第一次出征率领军队途经马其顿去叙利亚时(42 B.C.),曾发生这样一件事:在菲力比胜利纪念地,当年胜利军团建造的祭坛突然自行起火。后来,在去伊利里库姆的途中,他去巴达维乌姆城附近的革律翁神谕所,抽出的签要他往阿波努斯泉水里扔金骰子以求答案,结果他所扔的金骰子跳出了最大的数,那些金骰子至今在水中还可见到。在他被召回国的前几天,一只罗德斯从未见过的鹰落在他的房顶。在他得到可以回国通知的前一天,换衣服时他的上衣发出闪光。因长于占卜被提比略接来身边的占星家塞拉西鲁斯,这次一见到船,便断言这将带来好消息。这次他说中了,提比略第一次信服了他的占卜能力。也正是这一次(当时他们正在一起散步),提比略真想把他推下海去,因为他认为他是个伪预言家,真不该让他知道自己的机密,因为所有往事都证明事实总是与他的预言相反。
XV. 提比略回到罗马,把他的儿子德鲁苏斯引荐给公众之后,便马上搬离卡利那的庞培老屋 注 ,迁至位于艾斯奎林的玛塞纳斯花园。在那儿,他过上了完全隐居的生活,只管自己私人的事情,几乎不涉足政界。
三年中,盖乌斯和鲁基乌斯相继死去,提比略和死者们的兄弟马尔库斯·阿格里巴一同被奥古斯都收为养子,他自己则按义务先收养了自己的侄儿日耳曼尼库斯。从那时起,他不再做任何作为一家之长所做的事情,也不再保有他已丧失的任何权利 注 :他不能赠送礼物或解放奴隶,也不能接受遗产或钱物,除非作为父权支配下的私房钱。 注 从这时起,他不放过做任何事以增加其声望。尤其在阿格里巴被抛弃、放逐之后,显而易见,继位的希望落在他一人头上。
XVI. 他再次被授予为期5年的保民官职,被指定负责平定日耳曼。帕提亚的使者在罗马向奥古斯都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也被派往日耳曼行省去见他。当伊利里库姆的叛乱被通报上来后,他又被指派到那里去指挥一场新的战争,这是从迦太基战争以来所有对外战争中最严峻的一次。这场战争历时3年,他统率15个军团和一支相应的辅助部队在供给极度匮乏、困难重重之中作战。虽然他常被召撤军,但还是继续战斗,以防近在咫尺的强大敌人乘罗马人退兵而发起反攻。他坚持不退,结果立下了巨大的战功。他完全征服并控制了整个伊利里库姆,该地与意大利、诺利库姆王国、色雷斯、马其顿接壤,濒临多瑙河、亚德里亚海。
XVII. 当时的环境使他的这一战绩荣誉上加荣誉;因为正好在这同时克文提里乌斯·瓦鲁斯和他的3个军团在日耳曼全军覆没。毋庸置疑,假如不是伊利里库姆先已被降服,获胜的日耳曼人就会和潘诺尼亚人联合起来。因此他被授予凯旋式并获得了许多崇高的荣誉。一些人甚至建议赠与他“潘诺尼库斯”的称号,另一些人建议赠与“英维克图斯”称号,又有一些人建议赠与“庇乌斯”称号 注 。奥古斯都否决了这种建议,重申提比略将满足于在其父去世后继承而得的尊号。提比略主动推迟了凯旋式,因为全罗马正在哭悼瓦鲁斯的阵亡战士。但他在进城时身着镶红托加袍,头戴桂冠,登上塞普塔 注 的高台,元老们站在两侧,他站在两名执政官之间奥古斯都身旁。他在这一位置上向人民致意,随后在众人陪伴下前往各处神庙。 注
XVIII. 次年,他回到日耳曼。当得知瓦鲁斯的惨败是由于这位将军的鲁莽与粗心时,他决定从此不经讨论,不采取什么行动。他从前本来一贯独断专行,自以为是,现在一反常态,在制订战役计划时总要与众多的顾问进行商讨。他也更严格认真。在渡莱茵河时,他严格限制只能携带必不可少的东西,摆渡时他站在岸边检查上船的每一辆马车,看船上装的是否都是规定的必不可少的东西。过了莱茵河之后他采取了如下的生活方式:坐在户外草地上进餐,经常露宿过夜,在发布次日的所有指令以及关于应付突发事变的注意事项时都用书面形式并口头叮嘱:假如有人对什么事有疑问,任何时候,甚至晚上,都可以来问他本人。
XIX. 他在军中施行最严格的纪律,恢复旧时的惩罚与羞辱手段。一个军团司令派几个士兵跟他的释放奴过河去打猎,为此他给以降职处置。在战斗中他从不指望运气和侥幸。如果他夜间工作时,碰巧跟前的油灯突然自行打翻熄灭了,他会仍然怀着很大的信心投入战斗。他说,他的先人在所有战争中都见到过这种预兆,他信赖它。然而,就在胜利之际,他险些遭到一个布鲁克特利人 注 的谋杀,这个人夹杂在他的仆人中得以接近他,但由于神情紧张而被识破。经过严刑审讯,他承认了自己的罪恶意图。
XX. 两年后,提比略从日耳曼回到罗马(12 A.D.),举行了推迟的凯旋式,他的副将们陪伴着他,由于他的坚决请求,他们也获得了胜利勋章。在到卡庇托尔之前,他从战车上下来,匍匐在主持庆典的父亲膝前。他厚赠潘诺尼亚人首领巴托,并把他送往拉文那,以表示对他的感激。因为当提比略和自己的军队被困处于险境时,是巴托让他逃脱的。然后,他设1000桌宴席款待人民,又给每人300塞斯特尔提乌斯。他用战利品的收入,以他和他兄弟的名义重修和奉献了和谐女神庙,以及波吕克斯和卡斯托尔神庙。
XXI. 执政官们此后不久提出并通过了一个法案,要求他与奥古斯都共同统治行省和进行户籍调查,因此他一结束祓除仪式 注 便动身前往伊利里库姆。但他又被立即中途召回,提比略发现患病的奥古斯都已生命垂危,他与奥古斯都单独度过了整整一天。
我知道有一个流行的说法:提比略在和奥古斯都进行了私下谈话离开房间后,奥古斯都的内侍听见奥古斯都说:“可怜的罗马人民啊,你们将落入虎口被慢慢地嚼碎了。”我也看到有人记载说:奥古斯都曾十分公开和坦诚地批评提比略性情残酷,以至不止一次当提比略到来时,中断自己比较自由轻松的谈话;他同意收他为养子也完全是因妻子的一再恳求,或者,也许是暗自思忖的结果,认为有这样一个继承人,有朝一日他本人会因此得到更大的同情。但是尽管如此,我依旧怀疑一个如此谨慎而又远见的元首会行而不思,特别是在这样重大的事情上。我认为他是在权衡了提比略的优缺点之后,觉得提比略优点更多才这样做的。我持这种看法尤其是因为奥古斯都是在人民面前宣誓为了国家利益收养提比略的,他还在几封信中评价了提比略,说他是最有能力的统帅和罗马人民唯一的保护人;为证明我的上述观点,我从这些信中摘录了几段附在下面:
您好,最最亲爱的提比略,愿你幸福地为我为缪斯而战 注 ,您好,最最亲爱的,以我的幸福发誓,你是最勇敢的男儿、最谨慎的统帅。
亲爱的提比略,我对你夏季战役的指挥有的只能是赞扬;我很清楚,在如此多的困难中、在士兵如此轻敌的情况下,没人能行动得比你更明智果断的了。所有和你共过事的人都会赞同,下面这句诗可以适用你:
“此人凭其警觉,独力回天,为我们重新办好了事情。” 注
假如有什么事要我仔细思考,或者,有什么事使我恼火,凭朱庇特起誓,我会非常想念我亲爱的提比略,并且记起荷马的如下诗句:
“只要他跟我同行,
即使四面火焰如海,
我们也能闯出来、双双返回,
因为他有丰富的智慧,无尽的主意。” 注
当我听到读到你由于日夜操劳而消瘦了的消息时,假如我没为你而全身战栗的话,就让诸神惩罚我,我恳请你保重,一旦我和你的母亲看到你病了,这会要了我们的命的,这也会危及罗马人民的最高权力。
假如你身体欠安,我是否安康是无所谓的事。
我乞求诸神为我们保佑你并赐予你健康的身体,在现在和永远的将来,假若他们不是十分怀恨罗马人的话。
XXII. 提比略直到除掉了小阿格里巴后才公布了奥古斯都的死讯。小阿格里巴为一个奉命保护他的军团长官所杀;这个人接到一封命令他这样做的信。不知道这是奥古斯都为根除将来不和的遗患,临死时留下这封信的呢,还是利维娅以她丈夫的名义伪造了这封信?若是后者,也不知是否得到过提比略的默许。无论哪种情况,当这位军团长官报告他已执行了命令时,提比略否认他曾下过如此命令,要那人接受元老院审讯。提比略这样做显然是为了避免当时引起的公愤,后来他不再提起此事,便使事情渐渐被遗忘了。
XXIII. 尽管如此,当他根据保民官的权力召集元老院会议并开始致辞时,似乎因为不胜悲痛之至,他突然大声呻吟起来,并且不仅希望能不说话,而且希望能死了才好,他把讲稿递给儿子德鲁苏斯,请他代读。然后,拿过奥古斯都遗嘱,他吩咐一个被释奴宣读,在遗嘱上签字的证人中,他只让元老等级的人进入库里亚会场,其他等级的人只能在会场外确认自己的签名。遗嘱开头的话是这样的:“由于残酷的命运使我失去了两个儿子盖乌斯和鲁基乌斯,提比略·恺撒可继承我三分之二的遗产”。这些话本身使那些相信奥古斯都指定提比略为其继承人是出于不得已,因为没有其他可供选择的人更相信自己的看法了,既然他让自己写下了这样一个开场白。
XXIV. 虽然提比略毫不犹豫立即接受并行使起元首的权力,让一队卫兵站在自己周围,这就意味他已在实际上掌握了权力并拥有统治者的外部标志,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仍拒绝这一头衔,并以无耻的虚伪一会儿谴责那些劝他接受这一头衔的朋友,说他们不知道帝权像怪物一样可怕,一会儿当元老们跪在他面前乞求他不要再固执拒绝时,他以含糊的答复和佯作犹豫而使元老们心神不定。终于,一些人失去了耐心,有一个人竟在混乱中喊道:“不干就让他走开!”另有一人当面对他说,别人是拖延做允诺过的事,而提比略则是拖延允诺已经开始做了的事。最后,他装作似乎迫于无奈,且抱怨这是把沉重的奴役强加于他,还是接受了帝国的权力。他以此种方式暗示希望有一天能摆脱它,他的原话是这样的:“我希望有一天你们会认为,给一个老人一些休息是公正的。”
XXV. 他犹豫的原因是出于对各方面来的危险的恐惧。这使他常说他是“牵着狼耳朵” 注 。事实是,阿格里巴的一个名叫克勒蒙斯的奴隶已集合了一支不小的队伍要为其主人报仇;贵族鲁基乌斯·斯克里波尼乌斯·利波密谋叛乱;在伊利里库姆和日耳曼的军队里一下子发生两起叛乱,两支军队都要求许多特权,首先是他们要求与禁卫军享有同样的薪金。日耳曼的军队甚至不愿意承认一个不是自己拥立的皇帝,他们全力吁请他们的统帅日耳曼尼库斯继位,尽管后者一再拒绝。特别是由于对这种可能性的恐惧,提比略请求元老院再任命一个人和他一起执政,他说如果没有一个或几个同僚合作,谁也承担不了整个国家的管理任务。他也佯称自己身体欠佳而使日耳曼尼库斯耐心等待,希望不久即可继位,至少可以参与统治。叛乱被平息后,他用诡计骗过克勒蒙斯把他俘虏了,他由于不敢在权力还不稳固时采取严厉措施,直至第二年,他才在元老院传讯利波,此前,他满足于暗中提防他。例如,当利波在祭司团中与他一起献牲时,他吩咐给利波一把铅刀而不是一把常用的祭祀刀。 注 当利波要求与他单独密谈时,他只同意由他的儿子德鲁苏斯陪着他在散步时与利波交谈,并在整个交谈过程中他一直握着利波右臂,佯作倚在他身上似的。
XXVI. 威胁既已解除,起初他待人接物完全像一个普通公民,甚至比一个普通公民更谦逊。在众多的最高荣誉中,他只接受了几项一般的荣誉。如果他的生日适逢平民竞技会,他也只勉强同意在赛马活动中外加一部马车以示为他祝寿,他禁止给他建造神庙,设置佛拉门祭司和普通祭司,立塑像和半身像必须得到他本人许可,并且不得与神像并立在一起,只能放在神庙的装饰品之间。他不许对他起誓效忠 注 ,也不许用他的名字称呼9月,只用利维娅的名字称呼10月。他也拒绝“英白拉多”、“国父”的尊称以及在他的门上挂公民花冠 注 。虽则他继承了“奥古斯都”头衔,但他只是在给别国国君或公侯的信中才使用这个称号。继位之后,他只三次出任执政官,第一次只几天,第二次三个月,第三次他不在罗马,直到5月15日 注 (18,21,31 A.D.)。
XXVII. 他对阿谀逢迎深恶痛绝,不允许任何元老接近其肩舆,不论是为了向他致意还是为了公务。当一个前执政官向他致歉并想拥抱他双膝时,他匆忙后退,以致仰面跌倒。事实上,如果有人在与他交谈时或在事先准备好的讲话中使用恭维的语言,他就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申斥他,并立即予以纠正。有一次,有人称他为“君主”,他警告对方不要再使用这一激怒他的称谓。当另一个人称他的工作为“神圣的”工作,说他以“主宰的姿态”在元老院发表讲话,他迫使他换用别的词,把“主宰的姿态”换成“顾问的姿态”,把“神圣的”换成“烦劳的”。
XXVIII. 更有甚者,他能对冒犯、毁谤和侮辱他本人和他家人的话语保持自制和忍耐,常常宣称,在一个自由的国家里应该有思想和言论的自由。有一次,元老院提议追究冒犯、污辱他的事和人时,他说:“我们没有空暇时间把自己纠缠到这些没有尽头的琐事里去,假如你开了这个头,你就只好无暇再去做别的事了,大家一遇到这种情况就都会把自己无谓的争吵拿到你的面前来了。”他在元老院中像这种完全配得上公民身份的讲话是有记载的:“假若有人批评我,我将努力向他解释我的言行;假若他固执己见,我也将对他不友好。”
XXIX. 这方面他一切都做得出色,因为当他本人对元老院讲话,或对元老院或元老个人致意时,他几乎超出了礼貌的要求。有一次他在元老院与克文图斯·哈特利乌斯发生争执后,对后者说:“我作为一名元老倘若对你批评时用词过激,我请求你原谅。”然后转而对所有与会者补充说:“元老们,我过去说过,现在还是这么说:一个多亏你们的支持才拥有如此广泛权力的善良勤政的国家元首,应当永远是元老院的仆人,是全体公民乃至每一公民的仆人。我不后悔我所说过的话,我曾把你们视为仁慈、公正和勤勉的主人,现在也还是这样看待你们。”
XXX. 他甚至造成一个自由政府的外观:保留元老院和高级长官的昔日尊严和权力,事无巨细或公或私他都呈报元老院,例如:税收及垄断问题,公共设施的建造和修理问题,关于军队的征集和遣散,军团和辅助部队的布防,延长谁的军队指挥权和任命军事指挥官等问题,甚至给外国国王们回信的格式与内容之类问题等,都征求元老院意见。当一个骑兵大队长被指控犯有暴力和掠夺罪行时,他迫使他到元老院去申辩。他总是只身来到元老院;有一次,他因病被人用肩舆抬到元老院后,也遣散了待从。
XXXI. 当一些与他的观点相悖的政令通过后,他甚至连怨言也没有。尽管他曾宣布当选的职官应留在罗马,随时准备履行职责,但有一当选大法官仍获准外出旅行并享受大使特权。 注 另一次他建议把遗赠给特利比亚城建造一家新剧场的钱移作修路之用,他的这一违背遗嘱人愿望的建议未能实现。又有一次,元老院通过一项法令时分成了两派,他站到少数派一边,但没有一个人跟随他过来。
他处理别的一些事情也总是通过高级长官和正常的法律程序,这时执政官享有多大的权威由下列事实可见一斑:有一次,一些从非洲派回来的使者向执政官抱怨,提比略本人对他们奉派来办理的事情迟迟不作决定。这也不足为怪,须知大家都看见过,他见到执政官时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在街上遇到时还给让路。
XXXII. 他斥责过一些指挥军队的前执政官,因为他们未给元老院写报告,并请他给自己的士兵颁奖,似乎他们自己没有这种权力似的。他高度赞扬一位大法官,因为后者在就职时恢复了在人民面前赞美祖先的习惯。他给一些要人送葬,甚至直送到火葬场。
他对待小人物和小事情同样谦和。有一次罗德斯的城市统治者们给他的公函未落款 注 ,他召见了这些人,但未说一句责备的话,只是让他们把落款补上就打发他们回去了。语法学家第奥根尼在罗德斯惯常每逢星期六(安息日) 注 讲演,有一次提比略不是在这一天去听他讲演,第奥根尼将他拒之门外,让自己的一个奴隶出来告诉他第七天再来。后来第奥根尼到了罗马,一次在提比略门前等候进去向他致敬时,提比略告诉他七年后再来,也只是如此报复而已。对那些建议在他的行省征收重税的统治者,他写信回复说,一个好的牧人只剪羊毛而不剥羊皮。
XXXIII. 他是一点一点地露出一个元首的本来面目的。虽则有一段时间他的行为变化不定,但他依然比较经常地表现出仁慈和对公共福利的关心。他的干预起初也限于阻止弊端。例如,他取消了元老院的某些政令;法庭审理案件时他不时地向法官提出忠告,法官坐在木板台上,他坐在他的并排或对面。如果有传闻说某一被告通过说情而被开释,他会突然从座位上或法官旁站出来,提醒陪审员注意法律、他们的誓言以及所审案件的性质。此外,如果公共道德受到懒惰或不良习惯的影响,他便采取措施加以变革。
XXXIV. 他削减演员的酬金,限制使用角斗士的对数,以此,压缩娱乐与演出开支。他强烈抱怨科林斯的青铜器皿价格太贵,而有一次三尾鲻鱼 注 售价竟达3万塞斯特尔提乌斯,因此他建议限制家具开支,市场价格由元老院斟酌每年调整一次。他指示营造官限制酒馆、饭店做点心陈列出卖。 注 另外,为了以身作则鼓励节约,他经常在正式宴席上上前一天吃剩的肉,例如半只公猪,并说半只公猪和一只整的公猪味道一样。
他颁布公告禁止亲吻礼 注 ,只准新年互换礼物 注 。赠送给他本人的礼物,他都立即亲自还赠一份四倍价值的礼物。但由于要花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接待那些在节日未能给他赠礼的人,他感到厌烦,因此没有继续这样做下去。
XXXV. 他恢复了我们祖先的一条习惯法,即对犯有淫荡罪的贵妇,若无社会起诉人,则依其亲属的决定判罪。他解除了一个罗马骑士的誓言,允许他休妻,因为,尽管他曾发过誓永远不休弃她,但他的妻子与女婿通奸。这时,有两个高等级中最放荡不羁的年轻人自愿被贬逐出自己的等级,以免受元老院法令约束,不能在剧场和竞技场参加演出;与此同时,一些无耻的女人,为避免法律制裁,也放弃特权及贵妇地位,公开宣布自己为妓女 注 。提比略对所有这些男女处以流放,以防止任何人以为这样可以得逞。当他得知一个元老在7月1日之前搬进自己的花园,以图在7月1日 注 之后按较低价在城里租一住房时,他剥夺了这位元老托加袍上的边饰。一个财务官在抽签前一日与一女子结婚 注 ,抽签后一日就与她离了婚,提比略为此撤销了他的官职。
XXXVI. 他取消了外来祭仪,特别是埃及人和犹太人的祭仪。他强令所有陷于迷信的人烧掉他们的宗教衣服和所有的宗教用具。他把凡是符合从军年龄的犹太人分派到气候不太利于健康的行省去,表面上是去服军役,把其他的犹太人或信仰犹太教的人逐出罗马城。假如他们不服从,将终身受奴役之苦。他也放逐了占星术家,但宽恕那些乞求赦罪并许诺放弃占星术的人。
XXXVII. 他特别注意社会治安,剿灭流窜的土匪和镇压非法暴动。在整个意大利,他使军队驻地比以往集中些;在罗马,他建立了禁卫军步兵大队营房,他们以前是分散住在各处民房里的。
他力求事先防止民众骚动,一旦发生了,他就严厉镇压。有一次,在剧院里,一场争吵导致了流血事件,他放逐了肇事的戏迷们和他们所支持的演员,人民的任何请求都没能使他召回他们。当波伦提亚平民不让一个百夫长 注 尸体抬出广场,以期用暴力从百夫长继承人的手中得到一笔钱用以举行一次角斗表演,提比略从城中和科提乌斯的王国各调一个步兵大队,不说明这次调动的原因,派他们从不同城门入城,突然举起武器,吹响号角,然后把大部分平民及地方元老院元老们终身监禁起来。他在帝国各地取消了到神庙避难的习惯权利 注 。由于西泽库斯人以暴力欺侮了罗马公民,他取消了他们早在与米特拉达悌王战争中获得的自由。
即位之后,他没有用过兵,只任命副将军镇压敌人的叛乱;即使这样,他也只是在必要时不得已而为之。对于那些不忠的国王以及他怀疑的人物,他通过威胁和规劝,而不是诉诸武力制服他们。有的他则通过诱人的许诺把他们诱至罗马并扣压在那儿,如日耳曼的马罗波多斯、色雷斯的拉斯库波里斯以及卡巴多西亚的阿凯拉斯,他们的王国则被降为行省。
XXXVIII. 即位之后整整两年,他没有出过罗马城;两年后也只到过邻近的几个城市,最远到过安提乌姆。即使这样的外出也是极少几次,每次也只是去几天。但他常常表明自己想要遍访所有行省和驻军,几乎每年他都要集结车辆,在自治城市和殖民地储备粮食以备旅行。最后,他还曾允诺为出巡和回返顺利而许愿,以致终于被戏称为“卡利庇德斯” 注 ,这人名在希腊谚语中意为“奔跑而不前行一步的人”。
XXXIX. 提比略失去两个儿子——日耳曼尼库斯死在叙利亚,德鲁苏斯死在罗马——后,他隐居到坎佩尼亚。几乎每个人都坚信 注 并公认他再也不会回罗马来了,并且不久就会死在那里。这两个预言差一点应验了。他没有再回到罗马。几天后,又发生了一件偶然事故。当他去塔拉奇那附近的一个被称作“岩洞”的别墅进餐时,从天花板上掉下很多大石块,砸死很多宾客和仆人,而他却意外地得以幸免。 注
XL. 他遍游坎佩尼亚,在加普亚建造了卡庇托尔庙献神 注 ,在诺拉建造了一座神庙献给奥古斯都——这些都是他旅游的借口——之后,动身去卡普里埃。提比略特别喜爱这个小岛,因为只有一片小沙滩可通往这个小岛,别处都被高耸的悬崖和深水所环抱。但他被人民坚持的请愿立即召回,因为费德那两万多观众在观看斗剑表演时因圆形剧场坍塌而丧生。他回到陆上,准许大家来见他,这尤其是因为他在当初离开罗马时,曾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他,沿途也不许任何人来见他。
XLI. 而后,他又回到小岛,全然不理国事了。从那时起,他没有再补充骑士十人团的空缺,也没再任命新的军团长官、骑兵长官或更换行省总督。一连几年他没向西班牙和叙利亚派出执政官衔的元首代表,让帕提亚人占领着亚美尼亚,达西亚人和萨尔马提亚人占领着美西亚,任日耳曼人践踏着高卢。这是帝国的一大耻辱,也是帝国不小的祸患。
XLII. 此外,在这里由于隐居的自由,由于公众监督所不及,他以某种方式掩饰起来的自己所有恶习一下子全都放纵起来。关于这些我要从头叙述。他从军伊始,由于嗜酒如命,人们以绰号称他“毕比略”,以代提比略,称他“克尔狄”,以代克劳狄,称他“米禄”以代尼禄 注 。后来即位了,他在忙于整治公共道德时,有一次与庞波尼乌斯·弗拉库斯以及鲁基乌斯·庇索宴饮了两天一夜,而后立即任命一人为叙利亚行省总督,另一人为罗马市长, 注 并且在给他们授职时甚至说他们是最知心可靠的朋友。淫荡、奢侈、年迈的克斯提乌斯·盖路斯曾受到奥古斯都的降职处分,提比略本人几天前也曾在元老院指责过他。但在克斯提乌斯为提比略设的晚宴上,提比略要求他别改变或革掉自己的习惯,让裸体女郎伺候他们进餐。在任命一名财务官时,他没有考虑出身高贵的候选人,而挑选了一个无名之辈,仅因为此人在宴会上接受皇帝的挑战喝下整整一坛酒。他付给阿塞里乌斯·萨宾努斯20万塞斯特尔提乌斯以奖励此人表演了一个由蘑菇、鹟鸟、蛎蠔和画眉鸟进行争吵的对话。后来他增设了一个新官职——皇家娱乐总管,并把此职授予一名罗马骑士提图斯·卡桑尼乌斯·普里斯库斯。
XLIII. 他在卡普里埃过上幽居生活后,开始经营起猥亵的特别密室,一度保密的淫窟。从各地成群搜集来的少女少男——其中包括那些被称作“斯姘特里”的骇人听闻的性行为发明者,当着他的面三人一组争先恐后地交媾,用这种情景重新唤起他自己已渐熄灭的性欲。在散布各处的卧室里,他饰以最猥亵的绘画、塑像,分置厄勒芳迪斯 注 的书籍,以便每一个人在自己进行交媾时可随手得到指定的榜样。他甚至在森林树木丛中到处安排了维纳斯的去处,男女青年便在这里的山洞或岩壁间当众表演潘神诸子和自然神女们,为此人们开始到处用一岛屿名称公开地称他为“老公羊” 注 。
XLIV. 他还有更为丑恶可耻的放荡行为,说起来不堪入耳,难以启齿,更难以置信。他开始养育很年幼的男童,称他们为自己的“小鱼”。他在床上玩他们,既因天性也因年老,他喜爱这种性生活。因此,一幅按遗嘱赠给他的巴尔哈西俄斯 注 的画——表现墨勒阿格罗斯和阿特兰塔 注 性交的——他不仅接受了,而且还把它放在自己的卧室里,虽然他也可以不取这幅画而挑选接受100万塞斯特尔提乌斯,如果画的内容使他不好意思接受的话。据说,甚至有一次他在献祭时看到一个捧香炉的男孩貌美而激动不已,以致站立不住了。仪式完毕,提比略几乎立即把他带到一边去强奸,顺便还强奸了这孩子的兄弟,一个吹长笛的男孩;但是,当这两个男孩事后开始相互责骂对方可耻时,他命令打断了他们的小腿。
XLV. 他惯于玩弄妇女,甚至上层社会的妇女,其粗暴程度可以从一个名叫马洛尼娅的妇女之死看得一清二楚。当她被带到他床前,并奋力反抗、拒绝服从其淫欲时,他把她交给了告密人。审讯她时,提比略还不停地问她:“是否后悔。”以致最后她大骂他是一个丑陋、老朽的色鬼,并离开法庭奔回家中自杀了。因此,在此后的第一次娱乐活动中,一出滑稽剧中受到热烈鼓掌欢迎的“老山羊舔小母羊”这句台词便广泛流传开了。
XLVI. 至于金钱,他节俭且吝啬。伴他旅行和出征的人他只给饮食,不给薪水,只有一次对他们表现出慷慨,还是用继父的钱,按身份把他们分成三等,给第一等每人60万塞斯特尔提乌斯,给第二等每人40万,给第三等每人20万塞斯特尔提乌斯,对第三等的人他甚至不称他们为“朋友”而称他们为“希腊人” 注 。
XLVII. 在位期间,他从未建成任何大型建筑物。仅有的两项工程——建造奥古斯都神庙和修复庞培剧院,也是动工多年未能竣工 注 。他从不举行公演,也几乎从不参加他人组织的这类活动,因担心有人在这种场合向他提出什么请求,就像有一次人们迫使他恢复了一个名叫阿克提乌斯的喜剧演员自由那样。在帮助几个元老摆脱贫困后,为避免再帮助别的人,他声明,谁要想得到他的帮助必须能向元老院证明其困境是有正当理由的。此后,许多人由于胆怯和羞耻便不敢向他提出请求了,其中包括演说家克文图斯·霍腾西乌斯的孙子霍尔塔鲁斯,此人为了讨好奥古斯都,在收入十分微薄的条件下生了4个孩子。 注
XLVIII. 提比略只有两次对人民表现出乐善好施:一次是提供了1亿塞斯特尔提乌斯的为期3年的无息贷款;另一次是补助在火灾中被烧毁的卡利乌斯山上一些营利房的业主的损失。前一次是在银根特紧,人民要求帮助时,在元老院用一项法令——债权人必须将其财产的三分之二投资于土地,债务人必须立即还清三分之二的债务——也未能缓和局势时,被迫实施的。后一次也是为了缓和极端贫困而实施的。他认为这次好事做得如此慷慨,以致叫人把卡利乌斯山改称奥古斯都 注 山。他在把奥古斯都遗嘱中规定赠给士兵的钱加倍分发后,再未对士兵有过慷慨的施予,仅有的例外是给不支持塞雅努斯的禁卫军每人发了1000第纳里乌斯 注 ,给在叙利亚的军团赠送了一些礼物,因为只有他们未在军旗上挂塞雅努斯的头像。他很少允许老兵退伍,等他们老死营中以便节省一笔退伍金。他也从未给过行省任何慷慨资助,只亚细亚行省例外,因为那里的一些城市遭到地震破坏。
XLIX.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久,他甚至转向强取豪夺。众所周知,他用威胁和恐吓使一个名叫格涅乌斯·兰图乌斯·奥古尔的巨富自杀,并使皇帝成为他遗产的唯一继承人。他判决一个出身高贵的妇女列必达有罪,以讨好富有而无后的前执政官奎里尼乌斯。奎里尼乌斯和列必达结婚20年后离了婚,指控她曾经企图毒死他。除此而外,在西班牙和高卢,在叙利亚和希腊,他以最荒谬最无耻的诬告没收这些行省要人的财产,一些人遭到控告只不过因为他财产的一部分是现金。许多城市和个人被剥夺了自古以来的特权,以及采矿收入和征税权。帕提亚国王沃洛尼斯,被臣民废黜后,带着大量金银财宝在安条克避难,满以为自己是在罗马人民的保护之下了,但他却被提比略背信弃义地掠走了财产,并处死了。
L. 他对亲属忌恨的矛头最先投向他的兄弟德鲁苏斯,披露了德鲁苏斯给他的一封信;在那封信中,德鲁苏斯提出了迫使奥古斯都恢复共和的问题。而后,他也仇视其他人。他的妻子米里娅流放后,他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的同情和帮助,哪怕是一个人在不幸中所能期待的那么一点点。她父亲的命令只是不准她离开作为流放地的那个城市,而提比略甚至还要外加不让她离开所住的房子,禁止她与别人交往。不仅如此,他还借口奥古斯都在遗嘱中没有提到,因而援引通行的法律,剥夺了她父亲已分给她的财产和每年的生活费用。他为其母利维娅所烦恼,因为她要求与他共治。他避免与她频繁会面和长时间单独谈话,以免给人一种印象,似乎他是在她的指导下活动,虽然他实际上也需要并时常遵照她的建议办事。当元老院建议他不仅用“奥古斯都之子”还用“利维娅之子”作为自己名字的一部分时,他以之为耻。因为这个缘故,他不许人们称她为“国母”,不许国家给她以任何官方的荣誉。相反,他常常提醒她不要插手不是妇女应该插手的国家大事,尤其是因为他听说,维斯塔神庙附近失火时,她亲临火场,像她丈夫在世时那样,鼓励人民和士兵努力干。
LI. 后来,他对她达到了公开敌视的程度。据说其原因如下:利维娅一次又一次地要求他把一个刚取得公民权的人任命为十人团法官。他声明只有在一个条件下才能同意那么做,即在名单上注明,这是他母亲强迫他这样做的。利维娅气愤之余从一秘密地方拿出并宣读了一些奥古斯都从前写给她的信,信中有关于提比略性格冷酷而且顽固的话。这些信保存如此长久,并被如此恶毒地用来反对他,这使他极其气愤,以致有些人认为这正是他隐退的最重要原因。无论如何,反正从他离开罗马时起,她活在人世的这3年之中,他只去看望过她一次,仅一天,且不过几小时。不久她病了,他也没去探望她。她死了,他也没去,但又不说不去,让尸体白摆了好几天,最后不能再放了才下了葬。他禁止神化她,并声言这是她自己的意愿。但他又无视她的遗嘱,很快惩治了所有她的朋友和亲信,甚至包括那些在她弥留之际被托附葬礼事宜的人;其中一人,一个罗马骑士阶层的人被罚去戽水 注 。
LII. 提比略无论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德鲁苏斯还是对养子日耳曼尼库斯都没有父爱,并气恼于德鲁苏斯的道德败坏。事实上,德鲁苏斯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所以,甚至他的死也没有在提比略心上引起一个父亲应有的悲伤,葬礼后他几乎是马上就回到他的日常工作中去了,而且不许把哀悼活动延长下去。不仅如此,当从伊利乌姆来的代表向他表达迟到的吊唁时,他好似已经忘记失去亲人的痛苦似的,笑答他这方面也对伊利乌姆城邦失去自己的杰出公民赫克托尔表示同情 注 。至于日耳曼尼库斯,他一直在竭力贬低他,把他最杰出的业绩说成是无益的,把他最辉煌的胜利说成是有害于国家的。当日耳曼尼库斯由于突然发生的严重饥荒而去了亚历山大里亚,没有为此先向他请示,他在元老院对他深表不满。人们甚至认为日耳曼尼库斯的死是他借叙利亚副将格涅乌斯·庇索之手造成的。有人认为庇索在出席法庭受审时,本来很可能会交出提比略的指令,要不是证据已先被提比略单独见面时要去,而庇索本人又已被处死的话。因此许多地方出现了“还我日耳曼尼库斯”的标语,晚上城中也到处都有人高喊“还我日耳曼尼库斯”的口号。后来,提比略虐待日耳曼尼库斯的妻子和孩子,更加深了人们的这种猜疑。
LIII. 当他的儿媳阿格里皮娜在丈夫死后,为某一件事过于直率地道出她的不满时 注 ,提比略携起她的手,引用一句希腊诗对她说“亲爱的孩子,你没当上女皇,你对此感到委屈吗?”此后,他再未屈尊同她交谈过。的确有一次,饭后他递给她一个苹果,她表现出不敢吃,此后他便再不邀她和自己一起用餐,声称他已被指控有毒死她的企图。但事实上,整个事情是事先有预谋的:他给她水果以试探她,她会由于害怕有毒而拒绝。最后,提比略诬陷她有时想在奥古斯都像前,有时想在军中寻求避难,因而把她流放到潘达达里亚岛上。当她谴责他时,他让一百夫长打她,直至打瞎了她的一只眼睛,又,当她绝食以求一死时,他让人撬开她的嘴,往里灌食,更恶劣的是,在她坚持绝食而死之后,他还继续卑劣地诽谤她,说服元老院把她生日那天定为不吉利的日子。他还自诩好心没有把她绞死,抛尸格马尼埃 注 。他甚至允许元老院为此通过一项决议,以感谢他的仁慈,并把一黄金礼物奉献给卡庇托尔的朱庇特神庙。
LIV. 在日耳曼尼库斯方面,他有3个孙子,尼禄,小德鲁苏斯和盖乌斯。在德鲁苏斯方面,他有一个孙子也名叫提比略。两个儿子死后,他推荐日耳曼尼库斯的两个年长的儿子——尼禄和德鲁苏斯——进元老院,并在他们每人达到成年时向平民慷慨施与,以庆祝成年日。但当他得知年初元老院也要为他这两个孙子的健康公开宣誓许愿时,他向元老院指出,这样的荣誉只能授予那些有经历的成年人。从那时起,他暴露了对他们的真实感情,使他们受到各方面的指责,采取各种手段刺激他们抱怨他,然后控告他们背叛他,最后亲自写信对他们进行了恶毒的指控,当他们被宣布为人民公敌时,他使他们饿死。尼禄死在庞地亚岛,德鲁苏斯死在巴拉丁皇宫地下室里。据说,尼禄是被迫自杀的:一个刽子手佯称奉元老院旨意而来,给他出示了绞索及铁钩 注 。而德鲁苏斯受饥饿的折磨,甚至吃床垫充饥。两人的尸体被分割丢在各处,后来好不容易才得以收集起来。
LV. 提比略除了老朋友和亲信外,还任用了罗马的二十个要人作为他的顾问,处理国务。后来,所有这些人除两三个幸免外,其他人都被他以各种借口处死,其中包括埃里乌斯·塞雅努斯,他的被杀牵累了许多其他人死亡。他曾把塞雅努斯擢升到至高的权位,这与其说是出于善意,倒不如说是为了通过塞雅努斯出面狡诈地迫害日耳曼尼库斯的孩子们,确保他的亲孙子——他的亲儿子德鲁苏斯的儿子——可以继承权力。
LVI. 他对自己周围的希腊侍从也一点不比对别人温和些,虽然他们特别讨他喜欢。当一个名叫克塞诺 注 的人用牵强的措辞夸夸其谈时,他问他说的是什么方言,怎么如此不自然,克塞诺回答是多利亚方言。他把他流放到西那利亚岛,认为克塞诺是在嘲笑他从前的流放,因为罗德斯人讲多利亚方言。他爱在餐桌上提问每天读书时想到的问题。语法学家塞琉古斯向他的仆人打听他在读哪位作者的作品,以便去吃饭时心里有底,但他得知此事后,先是把他赶出侍从团,后来甚至迫使他自杀了。
LVII. 提比略冷酷无情的性格少年时代就已有所显露。他的修辞学老师,盖塔拉的提奥多鲁斯第一个对此有所洞察,并且非常准确地表达出来:老师在骂他时,常称他“πηλὸν αἵματι πεψυραμενον”,意即“掺和着血的污泥”。称帝后,这种性格变得愈加明显。即使起初,当他还在努力伪装温和以争取民众好感时,也是如此。一次,出殡的行列走过,一个小丑大声疾呼要死者转告奥古斯都:他在遗嘱中留给人民的遗产还未支付。提比略听了,让人把这小丑拖到面前,吩咐给他“应得的” 注 ,并把他处死,让他可以亲自告诉奥古斯都,说他全数收到了。此后不久,当一个名叫庞培的罗马骑士在元老院坚持反对某项议题时,提比略以坐牢威胁他,说他的名字“庞培”很快就要成为“庞培党人”,就这么冷酷地讥笑一个人的名字与一个旧党的遭遇。
LVIII. 大约就在这同时,一个大法官问他,冒犯君威是否要起诉,他答道,法律一定要执行,并且最严厉地执行起来。有一个人把奥古斯都雕像的头取下,并换了另一个,这桩案件交元老院审理,因有疑点,案中人受到酷刑拷问。被告被判有罪后 注 ,此类指控逐渐越来越扩大化,以至有下列行为也被视为应处以死罪:在奥古斯都雕像附近殴打奴隶,或在那儿换衣服,或带着印有奥古斯都肖像的戒指或钱币去厕所或妓院,或是不加颂扬地评论他的某一句话,一个举动,均被视为死罪。最后,一个人只要是在授予奥古斯都荣誉的同一日子 注 允许本城邦授予自己荣誉,就得被处死刑。
LIX. 他还做了许多别的残酷无情的事情,表面说是为了严肃和改良公共道德,实际上只是为了满足他的天性要求;有些人用诗的形式痛斥了他当时的罪恶,并且预言了未来的前景:
冷酷无情的人啊,
我可以扼要地把我的心里话统统说出来吗?
要是你的母亲能够爱你,
那么,就让我死去。 注
你不是骑士,为什么?
——你没有十万塞斯特尔提乌斯。 注
如果还要再问个“为什么”,
——你在罗德斯流放过。
元首啊,你结束了萨图尔努斯的黄金时代。
因为,只要你活着,这时代就永远是黑铁的。 注
罗马人民啊,
他已不再关心酒,因为他如今渴求的是血;
他如今那样嗜血,就如以前嗜酒。
罗马人民啊,
请回想一下苏拉,
幸福的 注 是他自己,不是你们;
再回想一下马略,他回到罗马之后的所作所为;
再看看安东尼,那双挑起内战的手,
沾满鲜血,一次又一次。
于是你会说,“罗马完了!”
从流放中回来的人当了皇帝,
没有不让人民流血的。
最初,提比略希望这是不喜欢他的严厉措施的那部分人的作品,表达的与其说是他们的真实想法,不如说是他们的恼怒。他不时地说:“让他们恨我吧,只要他们不妨碍我的措施。”后来,他自己让人看到,这些非难分明是公正的有道理的。
LX. 他到达卡普里埃几天之后,当只身一人时,一个渔夫意外地出现在他面前并献给他一条大鲻鱼。他感到害怕:这个人竟从小岛后面爬过崎岖不平、无路可通的岩石走到了他身边。他命令用鱼在这可怜人的脸上乱擦。这人在受折磨时,庆幸自己没献给皇帝一只捕到的螃蟹,而提比略又让人用螃蟹划破他的脸。一个近卫军士兵从他的花园里偷走了一只孔雀,被他处了死刑。有一次他出游所坐的肩舆被荆棘挡住,他把近卫军大队的一个百夫长按在地上打至半死,因为这人曾受命先行扫清道路。
LXI. 不久,他的残忍变得无所不及,从不放过任何机会,甚至发泄在他的朋友和熟人身上。开始是他母亲,然后是孙子和儿媳,最后是塞雅努斯。塞雅努斯死后,他变得空前残忍,这再清楚不过地表明塞雅努斯不是怂恿了他,正相反塞雅努斯是迎合了他的愿望。然而,他在匆匆写就的简短的自传性笔记中,自信地说,他惩罚塞雅努斯是因为发现他迫害他的儿子日耳曼尼库斯的孩子们。事实上两个孙子都是死在他自己手上的,一个死在塞雅努斯失宠之后,另一个死在塞雅努斯被处死之后。
详细历数他的残忍行为颇费笔墨。只需叙述他采取的做法就足够了。他没有一天不惩罚人,即使在圣日也如此。甚至元旦也处死人。许多人被控告并连同他们的孩子一起被判罪,有的人甚至遭到自己孩子的指控而被判罪。他不允许死者的家属为死者志哀。他施与原告,有时甚至施与证人以优厚的报酬。他不怀疑告密者的任何一句话。任何罪过都处以死刑,哪怕是为了几句简单的话。一个诗人被指控在一出悲剧中诽谤阿加门农,一位历史学家被指控在著作中称布鲁图和卡西乌斯为最后的罗马人,这些作家立即被处死,他们的作品被焚毁,尽管几年前这些作品在奥古斯都面前还被准许公开朗诵。一些被投监入狱的人不但没有读书的安慰,而且还被剥夺了说话交谈的权利。那些被传唤受审的人,有的因想到一定会被判罪,因而为免遭折磨和羞辱,在家割断血管,有的在法院里服毒。那些割断血管的人被包扎好后,半死不活地还在颤抖着,就被投入监狱。那些遭处死的人无一不被抛置格马尼埃,并被用钩子拖至第伯河中。每天被处死的总有20人,其中包括妇女儿童。由于先人遗俗,禁止绞死处女,所以未成年的姑娘 注 先被刽子手蹂躏后再被绞死。而想死的人他又迫使他们活下去; 因为他认为死的惩罚还太轻了,以致当他听到报告说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卡尔努鲁斯——执行前死去,他喊道:“卡尔努鲁斯(乘我不备)溜走啦!”一次当他巡视监狱时,一个犯人求他快些处死时,他回答道:“我还未报你以友好呢!”一位前执政官在其编年纪中记载:在一次作者本人也参加的盛大宴会上,在提比略桌旁,小丑中一侏儒突然大声问他为什么让被控有冒犯君威罪的帕哥尼乌斯还活着;提比略由于他出言不逊当场责骂了他。几天后,他函告元老院,要求尽快宣判帕哥尼乌斯死刑。
LXII. 提比略得知儿子德鲁苏斯的死讯后,被激怒了,这增强并发展了他的残忍。开始,他以为德鲁苏斯的死是由于疾病及放荡所致,后来得知是被他妻子利维拉和塞雅努斯欺骗毒死的。于是再没有谁能逃脱酷刑和惩罚了。他用了整整几天的时间全神贯注地调查此事。当有人向他报告说,他写信邀到罗马来的一个罗德斯熟人已到,他马上命令对他进行刑讯,因为他认定他是知情人。发现错后,为不使逼供内情张扬出去,他把那人处死灭口。
卡普里埃至今还有人能指出他进行大屠杀的地方,他曾经在那儿命令把那些受了长期刁钻刑罚并已被判死刑的人,当他的面头朝下扔到海里。由水兵等在下面用带钩的篙和桨砸碎犯人的身躯,以防其中有人幸存。在各种刑讯方法中他想出了种种新花样:哄骗人喝下大量的酒,然后突然绑住他们的生殖器,用细绳扎紧了阻止排尿。他用这办法折磨他们。要不是死神阻止了他,要不是特拉西鲁斯(据说是故意地)劝他为活得长些暂缓实行一些措施的话,据信还会有更多的人丧生,甚至剩下的那两个孙子他也不会放过。因为他已经对盖乌斯产生疑心,他憎恶小提比略,视他为通奸之恶果。他常说普列阿摩斯 注 是幸福的,因他比自己所有亲人都长寿——这是非常可能的。
LXIII. 许多事情可以表明由于作恶多端他受到人们的仇恨和厌恶,他不仅每天都在忧心忡忡中度日,甚至还受到公开的冒犯。他禁止任何人秘密地或在没有证人的情况下去询问预言者,事实上,他甚至试图废除罗马城邦的神谕宣示所,但慑于普赖尼斯特神谕的奇异而唯独容忍了它。因为他虽然把神谕封在一只箱里运到了罗马,但发现箱子是空的,只有把箱子拿到神庙里才能找得到神谕。他曾委任了一两个执政官去管理行省,但始终不敢让他们成行,一直把他们扣留在罗马,直到指定了他们的继任者。其间,他让他们保持着自己的官衔,甚至分派给他们任务,但这些任务都交由他们的代表和助手去执行。
LXIV. 儿媳及孙子们遭到放逐后,他无论把他们迁徙到哪儿去都让他们带着镣铐坐在密封的肩舆里,一队士兵跟着,不许任何遇到的人看他们,甚或不许停下来。
LXV. 塞雅努斯策划革命时,提比略虽然注意到此人让全民公开庆祝其生日,到处尊奉着此人的金像,但他忍耐着,绝不是立即使用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是用阴谋诡计最终把此人搞垮了。为了把他从自己身边除掉,提比略在尊敬他的幌子下把他选为自己第五次执政官(31 A.D.)的同僚(提比略已多年不担任执政官,他虽不在罗马城,但为此目的他接受了执政官职务),然后以同皇族结亲和保民官的权力来诱骗他,并趁其不备突然发表了一篇措辞含羞可怜的控告词。其中除了别的话外,提比略请求元老们派来一名执政官,在一支军队保卫下把他这个孤独的老人接到元老院去。提比略即使这样还是不放心,害怕发生暴动,他下令释放仍监禁在罗马的孙子德鲁苏斯,必要时任命他为司令官。他还准备好船只准备逃到某一个军团去,他总是在一高崖上观察远处的信号,他曾吩咐有什么事用信号通知他,以免由信使传递耽误时间。就是在塞雅努斯的密谋被镇压之后,他也还是缺乏信心和不敢安心。这之后的几个月里,他没有走出过一个名叫伊昂的别墅。
LXVI. 来自各方面的各种谴责刺痛着他充满忧虑的心灵。因为每个被判刑的人都谴责他,或者当面侮辱,或者暗中在剧场的元老席位上散发揭露信件。他对这些做法有各种不同反应:有时碍于羞耻,他极力遮盖,有时表示轻蔑,他亲自公之于众。甚至帕提亚王阿尔特巴努斯也在一封信中指责提比略谋害自己的亲人和其他人,以及他那无耻放荡的生活,要他最好自杀,以谢公民同胞对他刻骨而正义的仇恨。
LXVII. 最后,他自己也厌恶自己,几乎承认了自己的痛苦程度,有一封信(32 A.D.)是这样开头的:“元老们,如果说我心里明白该给你们写什么,又怎样来写,或者,暂时还有什么不该写,我真希望男女诸神能把我毁灭掉而不是让我每天这样忍受折磨。”有人认为他预先知道自己的这种前途,也早已预见到,有怎样的坏名声、怎样的憎恨在等待着他。正因为这样,所以即位后,由于担心以后被发现不配“祖国之父”的荣誉而遭受更大的耻辱,他坚决反对给他这个称号,反对元老宣誓支持他的所作所为。实际上,从他关于这两个问题的讲演也可以得到这一结论,例如他说:“只要我理智还健全,我是会始终如一的,我的性格是不会改变的。但为了不开坏的先例,元老院终究最好还是不要承诺忠于任何个人的所作所为。”他还说:“因为个人是会因情况改变而改变的,如果你们有朝一日怀疑我的性格和我对你们的忠诚,我祈祷在你们的想法发生这样的变化之前死掉,那么‘国父’的称号对我来说也不会给我带来任何荣誉,对你们来说,它也只会成为你们遭人谴责的把柄,人们会据此谴责你们轻率地赠与我这一称号,或者谴责你们对我性格的估计前后矛盾。”
LXVIII. 提比略身体粗壮,身材比常人高大,胸脯宽阔,臂膀粗圆,从头到脚都很匀称。他左手比右手灵活有力,骨节有力,手指能钻透一只鲜苹果,轻轻一弹便可弹伤一个孩子、甚至青年人的脑袋。他皮肤白皙,头发微长,披在颈后,这也许是他家族的特点。他面貌英俊,但有时也会突然布满许多疙瘩。他眼睛很大,视力很强,能在夜晚和暗处看清东西,但只是在醒后刚睁开眼睛的不久或刹那间,然后视力很快就会变弱。走路时,他总是直挺着脖子,头向前伸 注 ,面部表情严峻,通常沉默寡言,甚至与他周围的同伴也很少交谈,说话很慢,且常弹手指头 注 。所有这些让人不愉快的傲慢习惯,早已被奥古斯都看出了。奥古斯都曾不止一次在元老院和人民面前为他辩解,说这些习惯属于人的自然缺点,不是道德问题。他身体健壮,虽然在30岁之后,他也是自己照料自己,而不用医生指导,整个在位期间他几乎没生过病。
LXIX. 他对神和宗教活动不大注意,但醉心于占星术并坚信命运决定一切。但是他极怕打雷,每当乌云翻滚时,他就要戴上月桂花环,因为据说闪电不打这种树叶。
LXX. 他曾经努力地学习两种语言的文艺。在拉丁语修辞方面他模仿麦撒拉·科尔维努斯;年轻时,他就尊敬那时已年迈的科尔维努斯。但他的过分矫揉造作和卖弄学问使他的文体大为失色; 人们认为他的即席讲演比有准备的讲演要好得多。他还写了一篇抒情诗,题为《哀悼鲁基乌斯·恺撒之死》,他还写了希腊诗,模仿尤福利翁·李雅努斯和巴尔特尼乌斯。他非常喜爱这些诗人,把他们的作品和肖像与其他著名的古代作家的作品和肖像一起放在公共图书馆里。因此,许多学者竞相对他们的作品发表评论文章,并奉献给皇帝。但他特别感兴趣的是神话传说,几乎到了非常傻气和可笑的地步。他常问一些语法学家(如我说过的,他特别感兴趣的一类人)如下的一些问题:“谁是赫古巴的母亲?”“被藏在少女中的阿克琉斯用的是什么名字?” “塞壬女妖们唱的是什么歌?” 注 此外,奥古斯都死后,他第一次走进元老院时,为了立即表示孝道和虔诚,他仿效米诺斯 注 以香与酒献祭,只是没有像古时米诺斯在儿子死后那样用长笛手吹奏。
LXXI. 虽然他能自如流利地讲希腊语,但不是到处讲,特别避免在元老院讲,以至当他需要说“垄断”一词时,他请求原谅不得不使用一个外来词。又一次,元老院的一项决议上用了“ἔμβλημ陵 一词,他建议换一个拉丁词,若找不到相应的词,可用几个词描述这个概念。还有一次,在法庭上有人用希腊语要求一个士兵作证,他命令这个士兵只用拉丁语回答问题。
LXXII. 整个隐退期间,他仅有两次想返回罗马。一次,他沿第伯河岸设岗哨挡住出城来迎接他的人,自己坐三层桨船一直驶到人工湖附近的花园;另一次他沿阿皮亚大道走到了第七个里程碑处,但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城墙便返回了,没有走近。第一次不知什么原因,第二次是因为看到了不祥的征兆:在他所喜爱的动物中有一条大蟒蛇。当他像平常一样亲自去喂食时,发现它被蚂蚁吃掉了。有人警告他要提防多数人的力量,于是他急忙回到坎佩尼亚,病倒在阿斯图拉;稍好后,接着去了西尔塞。为避免别人看到他身体不佳,他不仅观看士兵们的游戏,而且从高处座位上往下向放进角斗场的野猪投掷标枪。他立即感到肋部痛,又由于发烧时着了风,他病情加重,持续了几天。虽然他继续他的旅行直至米塞努姆,并未改变什么习惯,甚至没有放弃在宴会上获得快乐的机会。这样做一半是因为他缺乏自我克制,一半是为了不让人们知道他的病情。有一次医生卡里克勒斯想离开宴会,握住他的手要吻别,提比略以为医生是在为他号脉,请求他不要走。他让医生回到宴席,继续饮宴到很晚的时候。然后,一如既往,在客人告辞时,他由一警卫陪着站在宴会厅中间,向他们一一致意。
LXXIII. 与此同时,他翻阅元老院的档案时得知,一些被他指控的人——关于他们,他已在某个时候简要地通知元老院,说他们受到指控——未经审问就给开释了,他气得大叫,认为元老们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由于他除了在自己的隐居处 注 ,就不敢采取任何行动,故他决定无论如何回卡普里埃。但是由于天气不好和病情恶化,未能成行,不久他便死在鲁库路斯别墅。时为格涅乌斯·阿凯罗尼乌斯·普罗库路斯和盖乌斯·庞提乌斯·尼格里努斯执政年的3月16日(3月16日,37 A.D.),终年78岁,在位23年。
有人认为盖乌斯给他吃了慢性毒药,有人认为是在他发热病后恢复健康期间,当他想吃东西时,没人给而饿死的。又有人说,他是被人用一只枕头闷死的:在一阵昏厥之后突然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手上的宝石戒指不见了,他要求还给他。塞内加 注 记载:他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取下戒指,好像要给谁,拿了一会儿,然后重又戴上自己手指,攥紧左手,静静地躺了好长时间;突然他叫侍从,没人答应,他起来,但由于无力倒在卧榻附近死了。
LXXIV. 在他最后的一个生日,他梦见特美诺斯的阿波罗,一个他从叙拉古带回,并放在一个新庙附设藏书室里的大而精美的雕像在梦里对他说,他不能供奉他了。他死前不几天,卡普里埃的灯塔毁于地震。在米塞努姆,被拿进餐厅取暖的、燃煤早已熄灭而冷却的余烬,在入夜不久时突然又燃烧起来,并一直烧到深夜。
LXXV. 听到他的死讯,人民是如此高兴,以致有的人奔走大呼,“把提比略丢进第伯河!”另一些人则向地母神和冥界神祇祈祷,让这个人下地狱。还有一些人威胁着要用钩子对付他,把他拖到格马尼埃去暴尸,这些人对他的暴政既有旧恨又有新仇。元老院法令规定(21 A.D.)处死刑的到第十天执行,现在有些犯人的执行日期正好和他的死日相合,这些人请求公众保护,但由于盖乌斯不在,无人出面说情。狱官怕违法,只好还是把他们绞死了,暴尸格马尼埃。这事激起了人们对暴君更强烈的仇恨。人们觉得,似乎他的残暴并没有跟着他的死亡而中止。当他的遗体被抬出米塞努姆时,许多人叫喊说要把他的尸体抬到阿特拉,并在圆形剧场烤熟 注 。但士兵们把他的尸体抬到了罗马,举行了公众悼念仪式,烧化成灰。
LXXVI. 提比略在死前两年就拟好一式两份遗嘱,一份在他自己手里,另一份在一个被释奴手里,内容相同,并已让庶民签名封存。在遗嘱中他指定他的两个孙子——日耳曼尼库斯的儿子盖乌斯和德鲁苏斯的儿子小提比略——平分他的财产,若其中一人死了,则归另一人独享。除此之外,他还给其他一些人以遗赠,包括维斯塔贞女、全体士兵、全体罗马平民,还另外给守城卫队头目以遗赠。
* * *
[1] 亦称勒吉鲁斯或勒吉鲁姆,地点不详。
[2] 约公元前505年或前504年。
[3] 第伯河支流,在罗马以北不远处汇入第伯河。
[4] 罗马城中的墓地是氏族时代的特权。十二铜表法禁止在城里火化和埋葬死人。
[5] 公元前280年皮洛斯在他林顿南边的赫拉克里亚打败罗马人之后,曾建议罗马人和谈。阿比乌斯让人抬着到元老院,说服罗马人拒绝和谈。
[6] 公元前264年把迦太基人赶出西西里岛。
[7] 按传统年表,当在公元前449年。
[8] 拉丁姆的一小城镇。
[9] 对“大神母”库柏勒的崇拜中心原在小亚伊达山一带。前三世纪末传入罗马,公元前204年罗马人派专船从东方装载圣物来罗马。参见奥维德:《岁时记》,IV.305行以下。
[10] 参见第1卷XX.此处 。
[11] 此维斯塔贞女的兄弟(西塞罗和瓦勒留·玛克西姆说是她的父亲)是阿比乌斯·克劳狄·普尔赫尔,前143年执政官。他在对阿尔卑斯的沙拉西人(Salassi)战争胜利后,擅自举行凯旋式。
[12] 即在户籍调查册子上登记他们名字的地方做上污迹。——英译者
[13] 萨里那托尔在公元前219年任期后受到指控,在前207年重新当选执政官,于前204年当选监察官。
[14] 塞诺尼人是一个高卢部落,他们在公元前390年攻占罗马,并从罗马人手中取得大笔赎金。据传统说法(李维:《罗马史》V卷,46—49)这笔赎金被卡米路斯夺回。
[15] 因为他的大法官任期已满。
[16] 见《神圣的奥古斯都传》,LXII.2。
[17] 罗马人计日用三个专有名称,即卡伦德日(初一)、诺奈日(初五或初七)和伊都斯日(第15或第13日)为基日,向前或向后数,如这里应译为“十二月卡伦德日前第16天”。折算成公历要除去起止两日比较麻烦,不如直接译成公历方便读者。
[18] 编年史的一种初级形式,按年月日的大事记。
[19] 见《神圣的奥古斯都传》,XXII 。
[20] 见《神圣的朱里乌斯传》,XXXIX.此处 。
[21] 斯塔提里乌斯·托鲁斯所建的那个圆形剧场。
[22] rudiarii是一种因有功而获得自由的退休剑斗士。他们佩戴粗糙的木剑作为荣誉标志。——英译者
[23] 西塞罗给他的信编在一起,有专集:《致阿提库斯》。
[24] 中国史书上称安息人。
[25] 小凯旋式上将军是步行入城,而不是乘战车。
[26] 他公元前23年任财务官,公元前13年第一次任执政官,相隔10年。可见所谓“不间断”是一般泛指不顾各种官职的年龄要求和规定的时间间隔。——英译者
[27] 参见《神圣的奥古斯都传》,LXVI.此处 。
[28] 皇帝代表(legatus)的头衔可以掩盖他被迫离开罗马的事实。——英译者
[29] 用绳带绑扎在脚腿上的、有皮底或软木底的、形状像现在夏天穿的凉鞋。
[30] 涅马苏斯是披发高卢的一城市。提比略在那里立有塑像是因为他曾任高卢总督。见本卷IX.此处 。——英译者
[31] 指盖乌斯。——英译者
[32] 提比略的家在贵族住宅区卡利那(艾斯奎林山的南坡西头)原属庞培的老屋,现在他把它交给德鲁苏斯。
[33] 转到奥古斯都的父权下,提比略正式丧失了法律上的独立地位。
[34] 父权制下,儿子和奴隶只许可有这种私人积蓄。
[35] “英维克图斯”意为“不可战胜的”,“庇乌斯”意为“尊荣的”。
[36] 马尔斯广场上围起的一块地方,供人民大会投票用。恺撒把这地方围以带柱廊的墙壁。这里的建筑物公元前26年由阿格里巴完成。
[37] 为胜利谢神。
[38] 他们是罗马人的劲敌。瓦鲁斯就是在布鲁克特利人地区被击溃的。
[39] 参见《神圣的奥古斯都传》,XCVII.此处 。
[40] 提比略爱好文艺。比读贺拉斯《颂歌》,3,4,37以下;《信札》,1,3。——英译者
[41] 比读恩尼乌斯《年代记》,370 V2,原为“以慎重”,这里改了一个字,改成了“以警觉(不眠)”。——英译者
[42] 《伊利亚特》第10卷,246—247行,狄俄墨得斯称赞奥德修斯的话。
[43] 这是一句希腊谚语。
[44] 锋利的尖刀。
[45] 奥古斯都时每年新年都举行宣誓仪式,宣誓效忠于元首过去、将来所做的一切。
[46] 关于公民花冠,见《神圣的朱里乌斯传》,II. 注 。这里指的是名誉性的,像当年授予奥古斯都的那样。——英译者
[47] 这三次出任执政官,依次为公元18年和日耳曼尼库斯共任,公元21年与德鲁苏斯共任,公元31年与塞雅努斯共任到5月15日。这第三次,在LXV节被称为第五次,因为,在奥古斯都在世时,提比略已两次出任过执政官。
[48] 这里指私人出外旅行。作为使节外出旅行,有沿途使用公家驿站马车的特权。
[49] 信末的落款包含有对皇帝的颂词。
[50] 参见《神圣的奥古斯都传》,LXXVI.此处 。
[51] 鲻鱼,大的比较难得,罗马美食家们视为名菜。
[52] 罗马皇帝提倡恢复古风(古时食品只在家里做),迫害出卖烤煮熟食的商业活动。也许更重要的原因是,酒馆饭店常常是不安分子聚会的场所。
[53] 接吻不仅有害于道德,也有害于卫生。普林尼认为,接吻传播从东方传来的斑疹病。
[54] 新年互赠礼物起初意在祝福,但很快便被利用来贿赂和谋取一份大的回礼的手段。
[55] 塔西佗在《编年史》II.85解释:古代法律认为,淫妇公开承认自己的罪行就够了。但奥古斯都规定了严厉的惩罚。
[56] 7月1日作为年中的日子,习惯上是契约重新开始的期限。
[57] 显然是因为和这女子结婚对他的任职有某种好处。
[58] Primipilaris是指挥步兵第一中队(manipulus)精兵的百夫长。
[59] 这时犯了罪的人逃到神庙或圣地以避免受罚,这是滥用神庙避难权。 见塔西佗:《编年史》,3,60。——英译者
[60] 著名的雅典演员。这谚语亦见于西塞罗:《致阿提库斯书》,XIII.12,3。
[61] 根据星象学术士的预言。
[62] 据塔西佗(《编年史》,IV.59),塞雅努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石块,救护了提比略。
[63] 即建造了一座神庙献给卡庇托尔的朱庇特神。
[64] “毕比略”读音近似 biberius(喝 bibers),“克尔狄”近似 caldius(热酒caldum),“米禄”近似mero(纯酒merum)。
[65] 弗拉库斯为叙利亚总督,庇索为罗马市长 。
[66] 一希腊作家,写色情主题。生卒不详。
[67] “老公羊”(Caprineus)与一岛名发音相同。
[68] 古希腊著名画家Parrhasius,爱菲斯人,公元前400年左右生活在雅典。老普林尼《自然史》(XXXV.65)记载他和同样著名的画家Zenxis的绘画比赛。
[69] 希腊神话卡吕冬的狩猎中有关于他们相爱的故事,但无色情描述。
[70] 关于提比略的侍从中的希腊人参见LVI 。有的校勘者在修补阙文时认为这里的“希腊人”(Graecorum)应为“可爱的人”(gratorum)。——英译者
[71] 见《神圣的克劳狄传》,XXI 。
[72] 这个霍尔塔鲁斯的父亲曾从自己父亲手里得到大笔财产,但被三头没收了。
[73] 这时“奥古斯都”和以后的“恺撒”一样,是给皇帝(元首)的尊号,不是作为人名了。这里实为提比略。
[74] 罗马银币,初为10(后为16)阿司。
[75] 到灌溉站戽水灌溉农田,是一种沉重的苦役。
[76] 用这样的风趣话表明他没有悲哀。荷马史诗《伊利亚特》故事以特洛亚城(即伊利乌姆)主将赫克托尔战死结束。对于提比略已是千多年前的事了。
[77] 对迫害阿格里皮娜的堂姊妹克劳狄娅·普尔赫拉事见塔西佗:《编年史》,IV.52。
[78] 卡庇托尔山丘的斜坡,人们抛弃罪犯尸体的地方。
[79] 逼人自杀。铁钩是拖尸体用的。
[80] 一般译为“泽诺”。
[81] 双关语:既可理解为应得的惩罚,又可理解为应得的遗产。
[82] 据塔西佗记载(《编年史》I.74),取下奥古斯都头像是为了换上提比略头像,故法庭宣判无罪。
[83] 以前某一年的同一天。
[84] 这是罗马人常用的一句口头禅,指前述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85] 骑士的财产资格是40万塞斯特尔提乌斯。
[86] 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174行以下,列数黑铁时代的种种罪恶。是历史倒退论的最早表述。
[87] 独裁者苏拉有“幸福的苏拉”的雅号。
[88] 指塞雅努斯的年幼的女儿。塔西佗(V.9)和狄奥(58,II)都记述了关于她的死刑。
[89] 据特洛亚战争故事,普里阿摩斯是特洛亚老王,赫克托尔的父亲。应是所有的儿子都死在他之先。
[90] 有的理解为“头向后仰”。
[91] 一种被认为不雅观的动作。
[92] 都是与特洛亚战争有关的人物。赫古巴是特洛亚城老皇后。阿克琉斯是希腊军中主要战将,他母亲不让他参加战争,把他化装成女郎,夹杂在少女中。塞壬是某海岛上女妖,用歌声迷杀航海者,奥德修斯是唯一听到她们歌声而未被害的英雄。
[93] 米诺斯是克里特古代著名国王。
[94] 显然是指卡普里埃。他认为那里最安全,那里的人最可靠。
[95] 或许指鲁基乌斯·阿奈乌斯·塞内加的父亲。
[96] 阿特拉城居民被认为是粗野的傻子。选择圆形剧场是为了让傻子们拿提比略的尸体开心。烤焦而不完全烧掉,显然是侮辱尸体(参见《盖乌斯·卡里古拉传》,XXVII.此处 ,LI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