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您就下命令让他们集合,”谢尔皮林说,他对加尔乔诺克弥补了他的疏忽而感到满意,他早晨就想命令他们事先集合起来,后来塔雷津被打死,他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帐篷里放着一张桌子,是用刚锯下来的木板钉成的。桌子旁边坐着四个军官,每人面前摊着一张地图,正在研究工作。他们是。侦察处的杜尔迪耶夫,旅参谋长坦克兵少校和两个中校——自行火炮团团长和伊林。谢尔皮林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伊林了,所以一下子没有认出他来。他们在干什么,这不问也知道——在为未来的战斗作准备。
谢尔皮林和三个军官—一打过招呼之后,最后才和伊林打招呼:“认不出你了,你要发横财了。”
“我一定好好去干,司令同志,”伊林兴冲冲地说。“战利品我们是不会放过的。”
“是啊,油水很足呀,”说罢,谢尔皮林向帐篷里扫视了一下。帐篷里除了一张桌子,还放着几条长凳。
“全齐备啦,简直可以上课了,”谢尔皮林想。
“你们哪里锯来这么些木头?怎么,你们带着排锯吗?”
“排锯倒不是排锯,我们这里有个小圆锯……”
“辛佐夫,把地图拿来,”谢尔皮林说。接着,他又回过身来,对杜尔迪耶夫说,“您把命令拿来。”杜尔迪耶夫虽然送来了由鲍依科以集团军司令名义签署的命令,并且已经对执行这个命令的人宣读过,但是没有把它交给机动部队的指挥员,要等谢尔皮林到来后再说。
谢尔皮林命令杜尔迪耶夫再次宣读命令,读命令时,谢尔皮林自己在看地图。命令读完后,谢尔皮林问:有没有问题?
加尔乔诺克提了一个问题:根据总的情况来看,德国人想要从莫吉廖夫突围,他们选择哪一条公路的可能性比较大?是选择明斯克公路呢,还是选择博勃鲁伊斯克公路?
“关于这一点,德国人目前还没有向我们报告,”谢尔皮林说。“但是,我想,这与其说取决于他们,到不如说取决于你们。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内你们只切断了明斯克公路,而没有切断博勃鲁伊斯克公路,那么他们将会从博勃鲁伊斯克公路突围。如果你们切断了博勃鲁伊斯克公路,因此而得意忘形,在明斯克公路上只留了很弱的阻击力量,那他们就会从明斯克公路突围。如何突围,在这方面,德国人不是傻瓜。他们是很有经验的。我们今后要经常使他们面临这种被围的困境。如果他们感到两条公路上的阻击力量都不强,那么他们会试图从两条公路同时突围。他们摸到哪里是博弱环节,就会把部队往哪里集结。明白了吗?”
“是的,明白了,司令同志,”加尔乔诺克回答。“坚决完成任务!”
“明白了,那很好,我现在再给你们说一点,”谢尔皮林说。“总的形势是两个友邻方面己经突入白俄罗斯的纵深,这减轻了你们的负担。德国人未必会调部队来解除莫吉廖夫的包围。看来,恰恰相反,他们要竭尽全力企图从莫吉廖夫突围出来。为了防务万一,你们要采取措施防止来自西面的袭击,但是,你们主要的注意力要放在东面,两眼要盯住莫吉廖夫!你们要记住,我们会在空中密切地注视着你们的行动。一方面注视着你们,如果需要的话,就援助你们!在第聂伯河对岸,有一个空军人员会带一架无线电台到你们那里去。他将和你们一起行动,同时和空军保持联系。这样,你们进入突破地段可以说是配备齐全了,但是,这并不是说,你们可以不必费劲了。任务是艰巨的,敌人是顽固的。我希望你们对此作好准备。其它的困难我们会给你们排除的。”
没有其它问题了。谢尔皮林已经无意中听到,在帐篷外面,人们正在集合。
“如果指挥员都到齐了,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按照规定,他应该称他们为军官,这个规定已经实行了一年多了,但是他还没有改过口来,还是经常按老的称呼,称他们为指挥员。
加尔乔诺克走出帐篷,命令道:“进来!”接着,帐篷里就顿时挤满了军官。
“我不准备说很多话,但是既然这儿有长凳,那就坐下吧!”谢尔皮林等他们各自就坐之后,从桌上拿起命令交给加尔乔诺克。“指挥员同志们,我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个关于当前作战任务的命令交给荣获‘红旗’勋章和‘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勋章的卡拉切夫近卫坦克旅旅长加尔乔诺克上校,委托他指挥你们这个机动部队。集团军的任务是解放莫吉廖夫。你们的任务,概括地说,就是要从第聂伯河对岸,从已经由其它部队付出代价、用鲜血夺得的登陆场出发,于明天早晨进入突破地段,中午之前切断明斯克公路和博勃鲁伊斯克公路,堵住敌人撤出莫吉廖夫的去路。到今天为止,都是其它的部队在作战。我们留着你们,就是为了进行这次打击。希望你们不要从莫吉廖夫放走一辆坦克、一门‘斐迪南’强击炮,一辆汽车、一门火炮。不放走一车一炮,不放走一兵一卒!你们中间有哪些人是从战争一开始就参加战斗的?请举起手来。”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军官举起了手。“这很好。你们与德国人的愿望相反,活下来了,这很好。明天,我对你们和你们的同志们只有一个要求:在这里,在莫吉廖夫城下,你们要回敬德国人一个‘一九四一年’!不是一般的礼尚往来,而是要狠狠地回敬一番!你们都经历过四一年,都活下来了,没当俘虏,我也和你们一样。明天你们要让德国人领教领教这样的‘四一年’:没有被消灭的,就叫他们投降,谁不投降,就把他消灭!懂了吗,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不需要了,司令同志!”
“自行火炮团团长是古谢夫中校吗?”刚才中校作自我介绍时,他的姓已经深深地印在谢尔皮林的脑子里了。“您是在哪里开始作战的,古谢夫同志?”
“在普热米什尔附近。司令同志。”
“我是在这里,在莫吉廖夫城下。当时,就在这里,在莫吉廖夫城下,我知道有一个和你同姓的人——古谢夫大尉,也是炮兵,他从布列斯特附近抱着自己营里的最后一门炮,一直战斗到这里。他在这里牺牲了。剩下的五个战士掩埋了他的尸体之后,到我这里来,要求继续战斗……”
说到这里,谢尔皮林的喉咙哽住了,他停了一会儿,看着大家的脸,这些人几乎都比他年轻得多。然后,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他压低了嗓子继续说:“我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提起这段历史。我就是不提,你们也都很清楚。但是既然想到了,为什么不把它讲出来呢?祝你们在明天的战斗中获得成功。”
“司令同志,”加尔乔诺克说,我代表本旅和配属的各部队向您保证:誓死完成任务!”
加尔乔诺克没有再说什么话,这很合谢尔皮林的心意。空口保证说得越多,任务往往完成得越差。
加尔乔诺克让集合在帐篷里的军官休息一下,抽支烟,自己陪谢尔皮林走到外边。
“您是不是再待一会儿,司令同志,尝尝我们坦克兵的饭菜。”
“谢谢,等你们完成了任务之后,我们再来尝吧!”
“过了莫吉廖夫之后,我们应该在他们那里吃顿午饭,”谢尔皮林在上了路之后,对辛佐夫说。“我既然答应了,就得做到,说谎是不行的。当然,我们之中往往有些人有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下级无权对我们说谎,而我们却有权对他们说谎!你战前当记者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过人与人之间有这样的情况?”他没等辛佐夫回答,又向辛佐夫提出了一个他考虑过不止一次的问题。“这次战役结束之后,我另外找个人来换你,把你派到我们集团军的报社里去干老行当,你看怎么样?”
“我不愿意这样做,司令同志,”辛佐夫说。“我还是坚持自己原来的请求——下部队去!”
“为什么不到报社里去?战争结束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复员的时候,得正视现实,象你这样一只手残废的人,未必会留下来当干部。你会象其他很多的人一样,重新回到战前的工作岗位上去。早晚总得这样做……”
“和大家一起复员,我同意,司令同志,可走在大家前面,虽不愿意!”
“不愿意就不愿意……战前,你大概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待在报社里写写文章吧7”
“不完全是这样,司令同志,战前我们等待着战争。当时,对自己一生怎么安排没有考虑过!”
“这样说也正确,”谢尔皮林点点头,突然他说起了自己:“我可从来也没有写过什么东西想在以后发表。当时,只印了一些战术教程,是用这个,该怎么讲……”他忘了这个词,就求助于辛佐夫。
“是用油印机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