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普拉特河口外的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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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的袭击舰——德国袖珍战列舰——德国海军部的命令——英国搜索舰队——美洲的三百哩界限——我们向美国的提议——国内的忧虑——“德意志”号的慎重——“施佩伯爵”号的大胆——舰长朗斯多夫的策略——普拉特河口外哈伍德海军准将的舰队——他的远见与幸运——12月13日的遭遇战——朗斯多夫的错误——“埃克塞特”号失去战斗力——德国袖珍战列舰的退却——“埃阿斯”号与“阿溪里”号的追击——“施佩”号逃入蒙得维的亚港——12月17日我给首相的信——英舰集中蒙得维的亚——朗斯多夫接到德国元首命令——“施佩”号的凿沉——朗斯多夫自杀——对英国商船最初的海上袭击结束——“阿尔特马克”号——“埃克塞特”号——普拉特河口外战争的影响——我给罗斯福总统的电报。

虽然潜艇的威胁,使我们受到最大的损害和承担最大的风险,但是海面袭击舰对我们的海洋贸易的袭击,如果让它持续下去,甚至更为可怕。凡尔赛和约准许建造的三艘德国袖珍战列舰,在设计时,德国人就有深谋远虑,准备将它们作为袭击商船的战舰。它们的六门十一吋口径的大炮,二十六浬的速度,以及装备的铁甲,通过巧妙的技术,都压缩在一万吨排水量的限度以内。任何一艘单独的英国巡洋舰,都不是它们的敌手。德国装备八吋口径大炮的巡洋舰,比我们的巡洋舰更加现代化,所以,如果用来袭击商船,恐怕也是一个可怕的威胁。此外,敌人也许还会使用装备着重型武器的伪装商船。1914年“埃姆登”号和“克尼希堡”号的劫掠事件,以及我们被迫聚集了三十多艘战舰和武装商船来消灭它们的情景,在我们的记忆中,至今仍留下了鲜明的印象。

在这场新的战争爆发前,就有许多谣传,说有一两艘袖珍战列舰已经从德国驶出。我们本土舰队曾经进行搜索,但毫无结果。我们现在知道,“德意志”号和“海军上将施佩伯爵”号两艘军舰,都是在8月21日和24日之间从德国出发的,并在我们组织封锁线及北方巡逻舰队以前,已穿过危险区而在海洋中任意航行。9月3日,“德意志”号通过丹麦海峡后,就潜伏在格陵兰附近一带。“施佩伯爵”号穿过了北大西洋的贸易航线而未被发现,已经到达亚速尔群岛以南很远的地方。这两艘军舰,各有一艘补助舰结伴驶行,以供应燃料及其他物品。它们最初都毫无活动,隐没在辽阔的海洋之中。除非它们从事袭击活动,否则就不会获得战利品。同时,只要它们不进行袭击,它们也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8月4日德国海军部发布命令,其见解是很高明的:

战时任务用一切可能做到的手段,来阻挠并摧毁敌人的贸易航运……如果遇到敌人的海军,即使它们处于劣势,也只有在有利于完成主要任务的情况下,才可以和它们交锋……

在作战区域,应时常变更所在的地点,这样就可以使敌人捉摸不定,而且即便没有获得明显的结果,至少也可以限制敌人商船的行动。此外,暂时离开当地,前往遥远的区域,也可以使敌人更加感到扑朔迷离。

假使敌人竟然使用优势力量来保护他们的航运,而使我们不能获得直接的结果,那么,仅就敌人的航运受到这种限制来说,也足以表明我们已经大大地损害了他们的补给状况。

假如袖珍战列舰继续留在敌人的护航区,我们也可以获得有价值的结果。

英国海军部,对于所有这些充满智慧的见解,也不得不痛心地表示同意。

       ※        ※         ※

9月30日,英国一艘五千吨的邮船“克莱门特”号在单独航行中,在伯南布哥海面为“施佩伯爵”号击沉。这个消息,使英国海军部大为震动。这正是我们一直在等待的信号。

于是,许多搜索舰队立刻组成,包括我们一切可利用的航空母舰,另有战列舰、战斗巡洋舰和巡洋舰加以协助。根据一般判断,由两艘或更多的军舰组成的搜索舰队能够截获和击毁一艘袖珍战列舰。

总计在以后的几个月中,为了搜索两艘袭击舰,需要组成九个搜索舰队,包括二十三艘强大的军舰。我们为了保护重要的北大西洋商船队,又被迫加派了三艘战列舰和两艘巡洋舰,担任额外的护卫。这些需要,对我们本土舰队和地中海舰队的实力来说,是非常严重的削弱,因为我们必须从这些舰队中抽出十二艘最强大的军舰,其中包括三艘航空母舰。

各个搜索舰队从大西洋和印度洋中分布很广的各个根据地出发,能够遍及我们的船舶所经过的各主要焦点区域。敌人要袭击我们的贸易航运,就不免置身在至少一个搜索舰队力量所及的范围之内。为了使人们对于这些搜索活动的规模,获得一个概念,我把搜索活动达到高潮时期的各个搜索舰队,列成一个完备的一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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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期,美国政府的主要目的是要使战争尽可能地远离他们的海岸。10月3日,二十一个美洲共和国的代表在巴拿马集会,决议宣布一个美洲安全区域,主张确定一个距离他们海岸三百到六百哩的区域,在这区域内,不得发生战争行动。我们也非常希望使得战争不扩展到美洲的水域——在某种程度上,这确实也对我们有利。因此,我迅速通知罗斯福总统,假如美国要求各交战国都尊重这个安全区域,那么,我们将立即宣布愿意接受他们的愿望——当然,其条件是我们按国际法应享有的权利能够得到尊重。假如这个安全区能够有效地加以维持,我们并不计较这个区域的范围向南延伸到什么地方。这个安全区如果仅仅由几个弱小的中立国家来担任戒备,则我们对于接受这个建议,就不免感到很大的困难;但是,假如是由美国海军来担任戒备,我们便十分安心。在南美沿海一带巡弋的美国军舰愈多,我们也就愈加感到满意;因为这样一来,我们正在搜索的德国袭击舰,或许宁愿离开美洲国家的领海,而转往南非的贸易航线,在那里我们准备对付它们。但是,假如有一艘海面袭击舰,竟然从美洲安全区出发展开活动,或逃入这个安全区避难,我们希望应该有所保障,或者允许我们实行自卫,以免遭到袭击舰的危害。

搜索舰队组织表——1939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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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西洋商船队增加的护航舰:

战列舰:“复仇”号、“坚决”号、“沃斯派特”号。

巡洋舰:“绿宝石”号、“企业”号。

在这段时期,我们对于在10月5日与10日间,好望角航路上发生的三艘船舶被击沉的事件,还没有获得确实的消息。所有这三艘船,都是单独作归国航行的。我们没有接到它们求援的信号,但因它们逾期很久犹未到达,这才引起了疑虑。过了若干天,我们才能断定它们已成为袭击舰的牺牲品了。

我们的海军力量必须分散,尤其是因为我们的主要舰队,隐蔽在英国的西部沿海一带,这就使我和其他人感到焦虑。

第一海务大臣及海军副参谋长:         1939年10月21日

敌舰“舍尔”号最初在伯南布哥附近海面出现,以后它的行踪诡秘,不知去向,以及为什么它不袭击贸易航运,这就使人不得不发生疑问:德国人是否要挑动我们把剩余的船舰,作广泛的分散,假使如此,究竟为了什么目的?正如第一海务大臣所说的,论理他们当然应该希望我们把船舰集中在国内水域,以便成为他们空袭的目标。不但如此,他们怎样预料我们对于“舍尔”号出现在南大西洋的传说,将作出什么程度的反应?敌人的所有这些行动,看起来好像都是漫无目标的;然而德国人却不是一个无缘无故采取行动的民族。

你能确定这就是“舍尔”号,而不是一个诡计或假消息吗?

我听到德国无线电吹嘘,他们正在把我们的舰队驱出北海。在目前,这种说法却并不像他们以往胡诌的许多谎言那么虚假。因此,东部沿海或许会遭到海面军舰袭击的危险。我们是否能够调派我们自己的潜艇队驶出海外,部署在敌人进犯的可能路线附近活动?它们或许需要一艘保护它们的驱逐舰,来替它们侦察敌情。它们活动的地点,应该在远离我们拖网船的监视线以外。很可能不久就会发生某种变故,因为我们为了争取时间,现在已经作了相当距离的后退。

我是最不愿意煽起“侵略恐怖”的人。我在1914年到1915年的最初时期,曾不断地同这种思想斗争。尽管如此,参谋长委员会应该很好地考虑,譬如说有两万人渡海而来,在沿岸附近有深水的哈里奇或韦伯恩湾登陆,试问将会发生什么情况?这两万人的入侵可能使霍尔·贝利沙先生对其大军的训练具有远比现在预期的更为现实的意义。现在黑夜漫长,对于敌人的这种企图,颇为有利。陆军部对于预防这种非常事变,是否有任何布置?必须记住,我们现在在北海处于什么地位。我并不认为这种情况真的就要发生,但实质上是很有可能的。

“德意志”号原来企图侵扰我们横渡西北大西洋的生命线,但是它对自己奉到的指令,作了透彻慎重的解释。在它进行两个半月的巡弋期间,始终没有接近过我们的护航队。由于它决心竭力避开英国的舰队,因此它只击沉了两艘船,其中一艘是挪威的小船。第三艘船,是美国的“燧石城”号,在载货前往英国途中,被它俘获,但后来却在挪威的一个海港被德国人释放。11月初,“德意志”号重新驶过北极的海洋,潜返德国。然而,这艘强大的军舰出现在我们主要的贸易航运线上,仅仅这个事实,正如它所希望的那样,已经对我们在北大西洋的护航舰艇和搜索舰队造成了严重的压力。事实上,我们宁愿它出来活动,而不愿受它含有的那种隐晦的威胁。

“施佩伯爵”号却比较大胆而富于想象力,因此它不久便成为南大西洋中的注意中心。10月中旬,盟国的强大海军,就在这个广阔海域,展开了活动。一支舰队包括以弗里敦为根据地的航空母舰“皇家方舟”号和战斗巡洋舰“声威”号,会同法国一支由两艘重巡洋舰组成的分舰队,以及以达喀尔为根据地的英国航空母舰“赫尔米兹”号。在好望角还有“苏塞克斯”号及“希罗普郡”号两艘重巡洋舰;同时在南美东部沿海一带,为了保护至普拉特河与里约热内卢的重要的航运起见,则有哈伍德海军准将的舰队,包括“坎伯兰”号、“埃克塞特”号、“埃阿斯”号及“阿溪里”号。“阿溪里”号是一艘新西兰军舰,舰上官兵主要是新西兰人。

“施佩”号的作法是,在某一地点短暂地出现,找到了一个牺牲品以后,重又隐没在苍茫无边的大海中。从它在好望角航线以南较远的地方第二次出现,仅仅击沉了一艘商船以后,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再发现它的踪迹。在这一个月期间,我们各搜索舰队,便在所有各个区域内,四处搜索,并且指示印度洋方面的舰队,保持特别警戒。其实,印度洋就是它的目的地。11月15日,它在马达加斯加岛与非洲大陆之间的莫桑比克海峡,击沉了一艘英国小油船。这样,作为一个声东击西的策略,它在印度洋出现,以便把搜索舰队引到那个方向,然后,它的舰长——富有才智的朗斯多夫——便迅速折回,并且取道好望角南面较远的航线,重又进入大西洋。我们事先并不是没有料到这种行动,但是因为它迅速撤退,使我们要想拦截它的计划归于失败。海军部根本弄不清究竟事实上是一艘,还是两艘袭击舰,在进行诡秘的活动。于是,我们便要同时在印度洋和大西洋两处竭力搜索。这时我们还以为“施佩”号就是它的姊妹舰“舍尔”号。由于敌人的力量和我们被迫采取的对付手段很不相称,确实使我们烦恼。这就使我回想起1914年12月间,先在科罗内尔,后来在福克兰群岛作战以前令人焦虑的几个星期,那时,我们必须在太平洋和南大西洋七八个地点,同时做好准备,等待冯·施佩海军上将率领以前的“沙恩霍斯特”号及“格奈森诺”号前来作战。二十五年已经过去了,而令人困惑的难题仍是一样。

因此,当“施佩”号在好望角与弗里敦之间的航路上重新出现,在12月2日击沉两艘船只,并在7日又击沉了一艘,这个消息使我们确实感到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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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战争开始后,哈伍德海军准将的特别使命和职务,就是保护普拉特河口外及里约热内卢海面的英国航运,他深信“施佩”号迟早要向普拉特河驶来,因为在这一带,它可以掠取极其丰富的捕获品。他已经周密地考虑了在发生遭遇战时将要采取的战术。他所指挥的八吋口径大炮巡洋舰“坎伯兰”号及“埃克塞特”号,六吋口径大炮巡洋舰“埃阿斯”号及“阿溪里”号,联合起来,不但能够截获,而且可以击毁敌舰。但是,由于燃料和修整方面的需要,这四艘军舰似不大可能在“预期的那一天”同时应战。假如情况果然如此,那就很难有把握了。哈伍德一听到“多里斯明星”号在12月2日被击沉的消息,便作出了正确的预测。虽然“施佩”号还在三千哩外,但他断定它将要向普拉特河驶来。他非常幸运而又明智地估计“施佩”号可能在13日这天到达。他命令所有可以作战的舰艇,在12月12日在该处集中。可惜“坎伯兰”号这时正在福克兰群岛修理;但是,到了13日早晨,“埃克塞特”号、“埃阿斯”号及“阿溪里”号已集合在普拉特河口外航路的中心。到了上午六点十四分钟,果然看见东方升起了黑烟。望眼欲穿的遭遇战,已经来临了。

哈伍德驻在“埃阿斯”舰上,从事调度他的舰只,使各舰从彼此相隔很远的方向来炮轰这艘袖珍战列舰,使敌舰的炮火顾此失彼。他以最高的速度,率领他的小型舰队向前进逼。“施佩”号舰长朗斯多夫最初瞥见小舰队时,以为只需要对付一艘轻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所以也以最高速度向前驶去;但是,片刻以后,他认出了他的敌手的实际情况,就知道一场生死决斗已经临头了。双方的舰只现在以每小时将近五十哩的速度迅速接近。朗斯多夫这时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来作出决定了。他应该采取的正确行动是立刻掉头驶去,在尽可能的长时间内,使他的敌手处在他那十一吋口径大炮的射程和威力的优势之下,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英国舰只最初无法发炮还击。这样,由于他能够毫无阻碍地进行炮击,这就可以使他一方面加快自己的速度,另一方面迫使对方减低速度,从而扩大双方的距离。他也很可能不等到任何一艘敌舰向他发炮轰击以前,就给它以沉重的打击。可是相反地,他却决定继续向前逼近“埃克塞特”号。因此,双方几乎同时开始作战。

哈伍德海军准将的战术,证明是有利的。“埃克塞特”号舰上所有的八吋口径大炮,一齐发射,在战斗刚一开始就击中了“施佩”号。同时两艘六吋口径大炮的巡洋舰亦进行了猛烈而有效的炮击。不久“埃克塞特”号被一枚炮弹击中,除将B号炮塔击毁外,并将所有的舰桥交通毁坏,而所有在舰桥上的人员几乎非死即伤,同时该舰也暂时失去了控制。但这时,两艘六吋口径大炮的巡洋舰,攻势猛烈,敌舰不能再予忽视,因此“施佩”号便把它的主要炮火移向它们,这样就使“埃克塞特”号在危急之中,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这艘德国战舰处在三面夹攻之中,感到英国战舰的攻势过于猛烈,不久以后,便放出一道烟幕,转身离开,显然是企图驶向普拉特河。朗斯多夫本来早就应该这样做了。

“施佩”号掉头驶去以后,又重新炮轰已被十一吋口径炮弹击伤的“埃克塞特”号。该舰所有的前炮都被毁坏,腹部发生猛烈的燃烧,舰身严重倾斜。舰桥发生爆炸时,舰长贝尔未曾受伤;他便和两三名军官集合在后面的操纵台,使用一座硕果仅存的炮塔,使该舰继续战斗,直到七点三十分,由于压力不足,最后一个炮塔也失去了战斗力。这时他已无能为力了。到了七点四十分,“埃克塞特”号就转身驶去修理,不再参加作战了。

“埃阿斯”号和“阿溪里”号,这时已经开始追击敌舰,它们以极度奋发的精神,继续作战。“施佩”号用舰上所有的重炮向它们轰击。七点二十五分,“埃阿斯”号两座后炮塔被击毁,“阿溪里”号亦遭到损伤。这两艘轻巡洋舰的炮火威力,不能同敌舰相匹敌,而驻在“埃阿斯”舰上的哈伍德,发觉他的炮弹逐渐短少,决定终止战斗,以待夜晚,因为到了晚上,他将有较好的机会来有效地使用轻便武器,或许可以使用鱼雷。因此,他便在一阵烟幕的掩护下,转身驶去,而敌人亦未追赶。这次猛烈的战斗,持续了一小时二十分钟。在这天剩下的时间内“施佩”号向蒙得维的亚进发,英国巡洋舰紧随其后,彼此仅只偶而炮击。午夜过后不久,“施佩”号进入蒙得维的亚港,停泊在该处修理舰上被损坏的部分,装载必需品,将伤员送到岸上,把舰上人员换乘一艘德国商船,并将情形报告德国元首。“埃阿斯”号和“阿溪里”号则停泊在港外,决定如果德舰敢于驶出港外,就紧追不放直到将它摧毁为止。其间,在14日夜晚,“坎伯兰”号已经从福克兰群岛以最高的速度驶来,接替了严重损坏的“埃克塞特”号。

这艘八吋口径大炮的巡洋舰的来到,使一种不定的局势,又勉强地恢复了平衡。

13日,我把大部分时间,消磨在海军部的作战室,以异常兴奋的心情,密切注视着这场动人心魄的海战的戏剧性发展。那一天,我们的忧虑并没有终止,张伯伦先生这时正在法国访问我们的远征军。17日,我写信给他说:

              1939年12月17日

如果“施佩”号今天晚上万一突围而出,我们希望以装备八门八吋口径大炮的“坎伯兰”号来代替六门大炮的“埃克塞特”号继续进行13日那天的战斗。“施佩”号现在知道,我们的“声望”号及“皇家方舟”号正在里约热内卢加油,因此,这是它的最好的机会。“多塞特郡”号及“希罗普郡”号正从好望角驶来,分别需要三天和四天才能到达此间。在“坎克塞特”号遭受严重创伤时,幸而“坎伯兰”号就在福克兰群岛,可以准备使用。“埃克塞特”号受到一百多次的炮轰,一座炮塔被击碎,三座炮失去作用,官兵死亡六十人,受伤二十人。“埃克塞特”号和敌方优势射程炮力相搏斗,确实进行了一次最英勇、最果敢的战斗。现在已经采取一切可能想象的戒备,防止“施佩”号的乘机潜逃,并且我已通知哈伍德(他现在是海军准将和荣誉爵士司令),在三百哩以外的任何地点,他可以自由对该舰进行袭击。但我们宁愿让它拘留起来,因为拘留比在战斗中沉没,更有损于德国海军的威望。

不但如此,像这一类的战斗,是富于危险性的,而我们绝不应该造成无谓的流血。

加拿大军队全部人员,在主要舰队的保护下,已经在今天早晨平安到达,受到了安东尼及梅西的欢迎,而且我相信格里诺克及格拉斯哥的大多数人也会同样欢迎。我们准备给予热诚的接待。他们将要开往奥尔德肖特,我想不久你一定会亲自去看他们的。

今日东部沿海一带,从威克到多佛有过十次空袭,袭击单独航行的船舶,其中有些商船,由于敌人泄愤而受到机枪扫射。有一些人在甲板上中弹。

我确信你在前线的时候,一定过得非常愉快,而且我希望你会觉得,变换环境是最好的一种休息。

当我们一听到海战发生时,我们就立即命令一些强大的舰队集中在蒙得维的亚海面,但是我们的搜索舰队,当然广布分散各处,没有一个舰队是在距离战区二千哩以内。在北方,包括“声威”号及“皇家方舟”号的K搜索舰队,十天前从开普敦开始,正在完成一项扫荡的任务,现在已经到达伯南布哥以东六百哩及距蒙得维的亚二千五百哩的地点。在北面更远的地方,巡洋舰“海神”号和三艘驱逐舰刚和法国的X搜索舰队分开,向南驶去,以便同K搜索舰队会合。所有这些舰队,都奉命驶往蒙得维的亚;它们必须先得到里约热内卢加添燃料,但是我们设法造成一种印象,使外界认为它们已经离开里约热内卢,正以三十9304的时速驶往蒙得维的亚。

在大西洋的另一端,H搜索舰队在非洲沿海从事扩大的扫荡后,正在返回好望角途中,准备在该处增添燃料。只有“多塞特郡”号是在开普敦,可以立即调用,于是,它便立刻奉命去增援哈伍德海军准将,但相距尚有四千多哩的航程。后来又有“希罗普郡”号跟着出发。此外,为了防范“施佩”号可能向东南逃逸起见,此时正在德班的Ⅰ搜索舰队,现在包括“康沃尔”号、“格罗斯特”号以及来自东印度群岛基地的航空母舰“鹰”号在内,都由南大西洋方面的舰队总司令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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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施佩”号舰长朗斯多夫在12月16日发给德国海军部的电报如下:

蒙得维的亚港外的战略形势,除巡洋舰及驱逐舰以外,尚有“皇家方舟”号及“声威”号,晚间封锁严密,要想逃往公海,突围返回祖国领海,已经绝望了。……是否可以不顾普拉特河口的海水深度不足,将船凿沉,还是宁可遭到拘禁,请予裁决。

在一次由德国元首主持,并有雷德尔和约德尔参加的会议上,决定复电如下:

尽一切努力,设法延长停泊在中立国水域的时间。……

如果可能,突破包围,驶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绝不可在乌拉圭被拘留。如果必须将船凿沉,要彻底加以破坏。

德国驻蒙得维的亚公使后来报告,关于企图延长七十二小时限期的交涉,毫无结果,于是,这些命令由德国最高司令部予以批准。

因此,在17日下午,“施佩”号将舰上七百多个海员以及行李和供应品转移到港内的德国商船上。嗣后不久,哈伍德海军上将获悉“施佩”号在起锚了。下午六时十五分,在广大群众的注视下,它离开海港,徐徐地向大海驶去,英国的巡洋舰正在贪婪地等待着。下午八时五十四分,在日落时,“埃阿斯”号舰上的飞机报告:“‘施佩伯爵’号已经自行炸毁。”这时“声威”号及“皇家方舟”号还在一千哩之外。

朗斯多夫因为丧失了他的军舰,十分伤心。虽然他曾接到政府让他全权处理的命令,但在12月19日,却这样写道:

我现在只能以自己的生命来证明第三帝国的战斗人员是准备为国旗的荣誉而牺牲的。凿沉袖珍战列舰“海军上将施佩伯爵”号的行动,应该由我一个人负责。我非常愉快地献出我的生命来洗刷任何可能玷污我们国旗的荣誉的耻辱。我对我的国家与元首的事业和未来,抱着坚定的信念,我将以这样的心情,面对我的命运。

那天晚上,他就开枪自杀了。

这样,在海洋上最初对英国贸易航运进行的海面袭击便告结束。在这以后,就没有其他袭击舰出现,直到1940年春季,敌人才开始一个新的战役,利用伪装的商船进行袭击。这种船只,比较容易避免被人发现,但另一方面,我们不必使用像摧毁一艘袖珍战列舰那样的力量,就能够战胜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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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施佩”号自行凿沉的消息刚刚传来,我就迫不及待地把所有分布在各处的搜索舰队调回本国。然而,“施佩”号的补助舰“阿尔特马克”号仍在海上游弋,并且一般相信,这艘军舰载有九艘被袭击舰击沉的船舶的船员。

第一海务大臣:1939年12月17日

既然南大西洋上除了“阿尔特马克”号以外,实际上已经没有敌踪,所以将“声威”号及“皇家方舟”号,连同至少一艘八吋口径大炮的巡洋舰调回本国,似乎是非常重要的。

这就可以使我们在护航工作方面较为便利,并使各舰的修理工作及人员休假能够完成。我赞成你提的关于将两艘小型舰只在明天停泊在蒙得维的亚内港的计划,但我以为把K搜索舰队派往这样远的南方,是不妥的。而且,这么多的军舰,恐怕未必获准同时驶进港内。假如像你所提议的,一等到胜利进入蒙得维的亚港的仪式结束以后,“海神”号立即接替“埃阿斯”号,那就非常便利;并且,假如所有返回国内的舰只在归国途中能够竭力在南大西洋仔细搜索“阿尔特马克”号,那就很好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所有并不是绝对需要的舰只调回国内。只要我们坚持在北方巡逻,我们就经常需要从克莱德湾派遣两艘或最好三艘舰只去增援北方巡逻舰队。坦南特舰长认为德国海军部一定急于有所表现,以图恢复他们的名誉,对此,我表示同意。

也许你会让我知道你对这些想法的意见。

同时,我对“埃克塞特”号非常焦虑。有人向我建议,就让该舰留在福克兰群岛直到战争结束,而不必加以修理,但我不能接受这个建议。

第一海务大臣、海军军需署长及其他人员:    1939年12月17日

关于“埃克塞特”号所受损害的最初报告,表明了它所遭到的猛烈炮火以及敌人同它战斗的决心。同时,由于它能够经得住这么长时间的猛烈炮轰,因而对于海军部建造司来说也是莫大的光荣。这个故事应该尽快地加以宣传,但要删去一切不相宜的事实(即不应该让敌人知道的事实)。

关于修理方面,有什么建议?在福克兰群岛能够做些什么?我想该舰一定可以得到初步的修理,以便它能驶回本国进行彻底的修理。

第一海务大臣、海军副参谋长及军需暑长:     1939年12月23日

我们不应该立即同意关于在战争期间暂不修理“埃克塞特”号的建议。我们应该尽可能地增强它的内部结构,用支柱加以支撑,并且将它所载的军火或其中大部分移到一些商船或供应船上。或许它可以装上一部分木桶或空油桶,再把舰上人员大大地减少,然后在护卫舰只的保护下返航,或者驶到地中海,或者驶到我们的任何一所修船厂。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仍无法将它修理,那就应该将它一切有用的大炮及设备拆卸,以便移装到新建的舰只上。

以上只不过是我的一般意见,也许你们会让我知道用什么方法加以实行。

军需署长及第一海务大臣:    1939年12月29日

关于在南美洲的海军少将来电声称“埃克塞特”号已不值得修理一节,我还没有看到复电。关于此点,我曾在备忘录中提出我的相反的意思。这件事现在究竟办得怎样了?我从你们的谈话中获悉,我们大家都赞同将该舰驶回国来彻底修理,而且修理所需的时间,也不如海军少将所设想的那么久。

关于“埃克塞特”号的问题,现在究竟预备怎样办?我们用什么办法,在什么条件下,以及在什么时候把它弄回来?

我们不能让它留在福克兰群岛,因为在该地,如果不是它会遭受危险,就是要有某些重要的军舰羁留在那里护卫着它。我将乐于听取你们的提议。

我的意见被接受了。“埃克塞特”号平安地回到了本国。

我很荣幸地在普利茅斯港站在该舰支离破碎的甲板上,向它的勇敢的官兵们致敬。“埃克塞特”号以后被保留下来,又服役了两年多的时间,建立了特殊的功绩,直到1942年巽他海峡的决死战中,被日本人的大炮击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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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特河口外海战的结果,使英国全国人民莫不欢欣鼓舞,并且大大地增加了英国在全世界的威望。三艘较小的英国军舰,居然毫不犹豫地袭击一艘大炮远较它们为多、装甲远较它们为厚的敌舰,而且迫使敌舰逃遁,这种情景,受到了世界各国的赞赏。关于这次海战,有人将它同1914年8月德舰“戈本”号在奥特朗托海峡逃脱的不幸事件相比。但是,为了公平地评价当时的那位海军上将起见,我们应该记住,哈伍德海军准将率领的所有舰只,其航行速度,都比“施佩”号要快;相反地,在1914年,特罗布里奇海军上将所率领的舰队中除了一艘军舰以外,其余军舰的速度都比“戈本”号要慢。然而,这次海战的情景,总是令人欢欣鼓舞的,而且使我们正在度过的灰暗和艰苦的冬天,比较轻松多了。

这时苏联政府对我们抱着不满的态度,他们在1939年12月31日在《红海军报》刊物上登载的评论,就是他们报导事实的一个例子:

没有人敢说德国丧失一艘战列舰,就是英国舰队的辉煌胜利。相反地,这正是英国已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衰弱无能的表现。12月13日早晨,德国战列舰开始和“埃克塞特”号发生炮战,在几分钟以内,就迫使那艘巡洋舰退出战斗。据最近消息,“埃克塞特”号在驶往福克兰群岛途中,已在阿根廷沿海附近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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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3日,美洲各共和国就普拉特河口外的海战,向英、法、德三国提出了正式抗议,认为普拉特河口外的海战侵犯了他们的安全区域。大约在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两艘德国商船在美国沿海附近被我国巡洋舰阻截的事件。其中一艘是三万二千吨的邮船“哥伦布”号,它自行凿沉;船上人员由一艘美国巡洋舰救去。另一艘便逃入佛罗里达州境内的领海中。罗斯福总统对于西半球沿海附近发生这些可恼的事件,亦不得不表示不满,因此我在答复中,乘机强调说明我们在普拉特河口外的海战,对于南美各共和国的利益。南美各国的贸易,曾因德国袭击舰的活动而受到阻挠,而南美各国的海港,亦被德国袭击舰当作它的补给船及情报中心。按照战争法,德国袭击舰有权俘获一切在南大西洋中和我们贸易的商船,或者在安置船员以后将船击沉;这些情况,对美洲的贸易利益,尤其是阿根廷的利益,造成了重大损害。普拉特河口外的海战,将这些烦恼一扫而光,南美各共和国应该表示欢迎。整个南大西洋,现在已经没有,或许永远没有作战行动了。南美各国,对于这种解除战争忧虑的事实,应该珍视,因为它们现在实际上可以长期享受一个三千哩范围的安全区域的利益,而不仅限于三百哩了。

我不得不再补充一点,即皇家海军,为了尊重海上国际法,已经肩负起一个很重大的负担。只要在北大西洋发现了仅仅一艘袭击舰,我们就需要出动整个战斗舰队的一半力量,以确保世界贸易的安全。敌人无限制地投放磁性水雷,增加了我们的驱逐舰队和小型舰艇的繁重工作。假如我们由于不胜负担而垮台,恐怕南美各共和国立刻就要遇到比听见一天遥远的海外炮声更为严重的许多忧虑,而且美国亦将在转瞬间,遭遇到更多的要它自己直接操心的问题。因此,我觉得,我有权利请求美洲各国,对于我们在这个关键时期所承担的重任应该给予充分的考虑;对于为了使战争在合理的时间内和在正当的方式下能够结束而必需采取的行动,给予善意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