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克莱顿·劳森Ctrl+D 收藏本站

时代广场周围的某栋老式建筑,顶层略显隐蔽的门,门牌上写着:魔术专营店――出售奇迹,店长:马里尼。门后,就是那奇怪的商店。里面也摆放着普通的柜台,架子高立在墙边,还有收银机,但普通的东西到此为止。一只大白兔在地板上跳着,四处堆满了奇怪的东西,纸牌,铁环,带子,丝质手帕,闹钟,水晶球,红色和金黄色的地毯,盒子,鸟笼子,鱼碗,一堆头盖骨,还有几百本书。右手边,沙发上方,被天花板上,被许多的大幅魔术师的画像所占据。架子顶上傻笑着的,是潘趣和茱迪的人偶。

在杜法罗被逮捕后的第二天早晨,我和加维安就坐在着沙发上。马里尼坐在柜台椅子里,抚摸着福斯特斯博士――一只肥胖的大黑猫,而它则舒服的蹲在玻璃上。

“亨特怎么样了?”马里尼问。

亨特就是昨天在电梯边被凶手枪击的那个侦探。

“真是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加维安回答说,“今天早上的报告说,他应该能够脱离危险。”

“而之后昨夜在警局的情况怎么样啊?杜法罗招了么?”

“是,当他知道抵抗是没用了,于是说了很多,但奇怪的是,他讲话的时候激情四溢,好像他忘记自己已经被逮捕了。他对他耍我们的方式一直自吹自擂不已。”

“他会的,他是个自大狂。这也是他何以称为一个优秀魔术师的原因。我有一个小理论――但我从来没跟我的顾客们讨论过――那就是以变魔术为乐趣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自卑心理。这点被越多的过度补偿,他就能成为越优秀的魔术师。甚至就算是客厅魔术,也能给你带来优越感。非常错的想法,但我们都没意识到。杜法罗也没有。他把自己给耍了。他以为自己足够聪明,可以愚弄警察。而当一个魔术师开始愚弄自己的时候,他离玩完也没多远了。”

“的确啊,”加维安赞同道,“这是犯罪心理学。绝大多数人都自以为很聪明。当我注意到杜法罗根本就不拿巴克莱小姐当回事的时候,就知道他的脑中已经绝不可能想到自己还犯了什么错误。她昨夜也在警局,虽然没说什么,但我怀疑她知道些什么。她已经怀疑杜法罗很长时间了,这也能解释她的某些奇怪举动。”

马里尼点了点头。“从职业上来讲,虽然,”他继续说道,“杜法罗的自大是天生的资本。这使他在表演的时候,展现出的无比的自信,可以轻易影响和压倒观众。”

“我好奇这性格还会在他身上多久。昨天他的那份口供,足够判他死刑的。除非陪审团里有心不在焉的成员,脑子突然发热抽风。”

“哦,那你知道动机了?我很感兴趣。我想我还是先来猜测一下吧,虽然我还没时间进行调查。我只是特意的察看了1935年五月的上周的日报。”

“你肯定是在浪费时间,”加维安说,“但我想跟你作个交易,换取一些你知道的而杜法罗却不知道的信息。事实上,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那我呢?”我抗议道,“你们脑子里都塞满了秘密,而我别都要憋炸了。快点,都说出来吧!”

马里尼斜侧向前,拎起地板上的兔子。他把“休息”的牌子挂在收银机上,从抽屉里拿出一根胡萝卜,放在眨着眼睛的小兔面前。

“早餐来啦,皮特,”他说着。接着他对探长说,“我们最好就这么说吧,不然罗斯就会犯下两起谋杀罪行,而且我们都没有机会来破这个案子。你想问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昨晚舞台上的那个咬住子弹的魔术是怎么弄的?意识到了凶手当时就在台上,还装了子弹,而为什么你确信琼斯不会被杀,而凶手则不这么认为呢?”

“只有杜法罗这么想,探长。我们有一叠牌,所有的牌都是王,还让他抽一张。诡计的执行在于斯道姆上校,他瞄准的是琼斯头旁边的地方。”

“我也这么想!是你搞昨晚琼斯的失踪!”

马里尼点了点头,“惭愧。昨天下午在杜法罗家的时候,我递了张小纸条给他。”马里尼递上一张折叠的小纸条,上面写着:如果你按照下面的指令行事的话,你和我就能够设圈套抓住凶手。你要完全同意我对你的安排,而且,要设计甩掉跟踪你的侦探,我会在店里等你。

“他本来打算表演通常的腹语口技,但我改变了节目单,我告诉他要表演那个著名的魔术。你询问电灯的问题,导致杜法罗察觉了收音机的设计已经曝光,而且他一点也不喜欢我的催眠计划。事情正在起变化。这咬子弹的魔术是他的机会,但有些事情他不会知道的。他在更衣室换上了全套的伪装,化了妆,摇身一变,成了一名热心观众。接着他来到礼堂,不管被没被叫到,走径直走上舞台。茱迪差点坏了我的小圈套。她去后台找过杜法罗一次,但没有找到。我还担心她会大声尖叫的,但幸运的是,她还没有太多的举动。毕竟,相信自己的好朋友是杀人犯,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有一件事情我非常不明白,”我说,“杜法罗怎么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你催眠的事?这不是把自己往绞刑架上送吗?”

“不,”马里尼解释着,“他自己作为一名催眠师,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能够作假,也就是骗过布兰纳德。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如果做到了,他就瞬间清白了。他的自信让他不惜铤而走险。”

“而琼斯就是那个心不在焉的嫌疑犯?是他忘记了一些其实很重要的小事?”

“是啊,”探长回答说,“如果马里尼的心理学家朋友能够催眠了琼斯,杜法罗就知道我们能够发现――”

“别急着说出来,探长,”马里尼插了进来。“如果我们想让罗斯好好听这个故事,就别这么快进入高xdx潮嘛。慢慢的讲故事。”

我走到柜台边,拿起一个玻璃球,标签上写着“优质水晶球,特价6.50美元”,用手掂了掂。

加维安说,“好吧,你来说。我想看看你怎么说圆整个故事。我还看不出那些秘密所在。你甚至都不在那里,当塔罗特――”

“你又来啦,”马里尼反对着,他递给皮特第二根胡萝卜。“我们就从刚开始的时候开始吧,赛比特案件。核心问题就是如何从密室中逃脱。探长不需要沙加特,而我的沙发底理论也是烟雾弹,因为根本就没有线索支持。而且我也仔细观察了沙发底,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也就是说,这密室逃脱的方法,除了杜法罗演示的那种线诡计,没有其他可能了。”

“该死的!”我大叫起来。我早就知道,不能相信魔术师的话。尽管他以前一直说不可能,但我害死期待他能够说出一种新的离开密室的方法。“但如果杜法罗的方法是对的,”我继续说,“那凶手就必须有机会在破门而入和警察到来之前,拉下门闩。杜法罗没有机会。”

“放轻松,罗斯。这段时间,把杜法罗忘掉。只假设凶手一定在那,然后回想当时的场景。想想如果你就是那凶手,你里面厨房的门还留有致命的痕迹没处理。首先,你的行为不可避免的会有许多目击者,至少他们都知道你去了厨房,其次,在你做那事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当对面的哈特热心的前来帮忙时,你就很头疼了。而且,在你们破门而入之前,你肯定会全力阻止哈特报警,以防警察过早到来。而且,再进一步说,你必须在现场居于指挥地位,你必须能够控制指挥其他人的行动,而最重要的,就是你,也只有你,能是第一个进入厨房的人。对吗?”

“听起来没错。但做了这些事的人,却是塔罗特!”

马里尼神秘的微笑着。“而因此他也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当你宣布已经报警的时候,你们还没开始搜查。警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都冲进来了。他立刻采取行动,宣称凶手可能还躲在里面。为了强调危险性,以及给他一个人进去检查的正当理由,他拔出了枪。但你冲了进去,他不得不立即想了个办法,把你往卧室的方向赶了过去。这些细节都很明显的具有指向性。塔罗特就是那个一心想第一个进入厨房的唯一的嫌疑犯。”

“但根据他的不在场证明,他不可能是凶手,”我说,脑中却有点断层,不知道讲到哪里了。

“但,目前就我们所知的,他也许可能是凶手的同谋哦。看起来很像是,他和凶手合伙陷害杜法罗。他留下了许多线索,包括尸体下压着的名片,还有开锁工具,这些都把案件的矛头指向了那位逃脱艺术家。”

“是啊,”加维安插了进来,“我也想到了这些。知道塔罗特的其他演出,不留下指纹就跑了,从出租车里消失,偷赛比特的枪,给我们错误的地址,以及所有的。这些根本就没有意义嘛。如果你要陷害什么人,首先要让自己保持清白。但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搞,我真不明白――”

“而之后,”马里尼匆忙打断了他,“时间很恰当,杜法罗走了进来。这事情发生的内有玄机,而此时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但看起来都很不自然,甚至说是嫌疑过了头。而那张名片最终却不是指向杜法罗,而是塔罗特。而最终,杜法罗在那个案件上的嫌疑几乎撇得一干二净。”

“你的逻辑怎么这么怪异啊?”我满头雾水,“这前后过程能不能跳得慢点啊?”

马里尼拎着兔子耳朵。“卡片是被刻意放置在那的,这很显然。加维安是这么告诉杜法罗的,而他这么说也的确非常正确。如果这名片不是刻意放置的,而的确是有用的线索,但我们就不得不怀疑这个杜法罗,是不是百里挑一的白痴了。但这起犯罪很明显是精心设计的。”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是不是凶手设计把名片丢在死者身下,估计将嫌疑转向杜法罗身上的,或者是杜法罗自己丢下名片,造成别的凶手嫁祸于他的假象?杜法罗想让我们认为他是被陷害的,还有那个电话里的神秘的威廉姆斯先生,也是同样的目的。”

“他一定是读了太多的侦探小说,”加维安咕哝着。

“不止呢,”马里尼继续说,“他担心警察太笨,可能会推理不出他是被陷害的。我在表演最危险的诡计,那就是谋杀,而他却表现的过于小心了。他用了一张有塔罗特笔迹痕迹的卡片,那痕迹非常明显,如果警察没有发现,他也会向我们指出来的。就在这儿,他犯了个错误。当我意识到那卡片其实根本没指向他的时候,我就很确定,是他把卡片故意放置在那里的。如果有什么人想要陷害塔罗特,那他只需要留下塔罗特的名片就可以了,不必大费周章的留下杜法罗的名片,同时在名片上有塔罗特的字痕迹。这基本没有意义。”

探长说,“你的意思不会就是告诉我,马里尼,你就是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认定杜法罗是有罪的?”

“不是,但这些都让我产生怀疑。这张名片只是他耍的一个小滑头,他尝试去证明,在不伤及他行业名声的前提下,证明不可能是他从那房间里出来的。这让我意识到了整个案件的确是他做的。他的确证明了他不可能有机会进去厨房放下门闩,而就在同时,他承认了他就是凶手。”

“他干了什么!”加维安被吓到了。

“他彻底的把自己给暴露了。他解释的太过深入,解释的比他本该知道的还要深入。他借了探长的手帕用来表演锁孔的诡计,而他在手帕上画上铅笔印记,但这时候,现场还没有任何人跟他提起过手帕上的铅笔痕迹。”

探长盯着他,两眼闪烁。“真该死!”

“但,”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要有铅笔印呢?如果凶手只是用铅笔另一头的橡皮端将这手帕捅进锁孔,那不就得了?这之后凶手根本就不需要调换手帕。放下门闩也不是必要的,因为门已经锁上了,而且自内堵上了锁孔。这种凶手根本不需要回到现场,也不需要同谋。这听起来很怪。”

“当然,的确,这样也可以。你做人比杜法罗要直接和简单。他是个魔术师,而他所使用的诡计都是迂回曲折的那种。他很喜欢侦探小说,而A级的不可能犯罪场景对他来说,还不够好。他想要的是一个超级的。这样他就从一个不错的原创诡计开始。他犯下两起罪行,而安排这些罪行看起来的确是由同一个凶手犯下。而之后,他只要在一起谋杀案中拥有无可置疑的不在场证明,就安全了。你可以用这种技巧犯下一连串的谋杀罪,只要你的不在场证明够牢不可破。他的就是。当塔罗特被谋杀的时候,他正跟警察在一起。他本来也可以早些离开的,但他没有这么做。他也试图为自己在赛比特案件中制造不在场证明。他的设计过分精细了。铅笔痕迹使得撕破手帕成为必要,而因此凶手就在之后不得不返回现场进行某些工作,而杜法罗就被排除了。”

“我不同意这个,”我说。“如果你们抓对了人,如果杜法罗就是凶手,而那铅笔印说明的确凶手或凶手的助手曾经回到现场,而那个助手就是塔罗特。但那不能――我看不出――”

“而就在这一点上,”马里尼继续说,“我也不明白。如果这两个人是同谋,那为什么塔罗特还要把嫌疑往杜法罗身上推呢?是他丢下的名片。这看来完全不像同谋,而是互相拆台。凶手和同谋的行为目标一般都是一致的,而这起案件,却完全不对。”马里尼伸出手,手指展开,“这整件事,我的大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塔罗特不可理解的被谋杀了,而他的尸体被证据包围着――他被谋杀的方式,赛比特睡衣的带子,迪博士的水晶,魔导书缺失的一页――所有的证据都说明这两起案件必然是同一个人犯下的。而就在这同时,杜法罗却在唾沫横飞的跟我们讲话,将嫌疑丢回塔罗特身上。在这些所有奇怪谜团之上的谜是――塔罗特死时候的样子――他化妆了,做了伪装。每一个新发现都是一种倒退。我们不断的意识到和发现新的线索,杜法罗大师的血腥诡计就更加顺利的进行着。”

“马里尼,”加维安多管闲事起来,“不要再给我们乱吹风了,说说整个逻辑过程吧,这些我都知道了。”

我也插了进来,“你忘了我还不知道答案吗。继续吧,只有这样我才能听懂。”

马里尼继续平静的说着:“我只在幕后快速的一瞥,不小心看到了藏在帽子里的兔子,但杜法罗还是耍了我。这谜团越来越大,越来越难,直到我们解决了一个不可能。我们发现了那个动过手脚的机关收音机的秘密。而我们就知道谋杀其实要比听到声音更早发生――很明显是在半小时前――就在塔罗特到来和开始下雪之间。但这有什么帮助吗?谋杀在杜法罗自己家里发生,他是目前为止最有机会设置收音机机关的人。而且我相当的确信,即使没有下大雪,他一样会把梯子架在窗口,让我们以为凶手是从那逃走的――一个不是逃脱艺术家的凶手。但其实,他的不在场证明已经够牢固了。半小时之前,10点钟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赛比特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没有人能怀疑。”

“而琼斯就变成了那个开启收音机的人,”加维安厌烦的加了一句。

“是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台下的二号助手,但挑选他也许是个错误。他不会根据杜法罗的指示去按下那个开关的,他没那么白痴。这样他的腹语术口技专业能力就让他百口莫辩了。但我非常确定的是,杜法罗已经设法扼死了塔罗特。所以我问了自己:杜法罗能够让琼斯在正好恰当的时候来这里,按下电灯开关,而同时他自己却没意识到发生过什么吗?然而琼斯本人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我想了一下,发现答案是可以。我们其实已经谈论够多有关这个东西的事情了,在调查过程中,设置就在几分钟前。”

我试着掩饰自己懊恼的神情,但不大成功。“可恶!该死的!杜法罗催眠了他!”

“完全正确。”马里尼笑着说,“相比那个滑稽可笑的可能的巧合,这是唯一合理的可能性。杜法罗说服琼斯试试某种催眠试验,而在琼斯深度睡眠时,动了手脚。他给了琼斯一些催眠命令,然后对琼斯说,他醒了以后就完全不记得被催眠的事情。这就是那心不在焉的嫌疑犯所忘记的事情,这也是杜法罗意识到的无法掩饰的漏洞。杜法罗承认这点了吧,探长?”

“没错。他坦白了关于催眠的事。接着我想起了我在《现代犯罪调查》中读到的一个案例,两个年轻人催眠了一个女孩,强xx了她,然后通过催眠灌输的指令,使她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如果那是可能的,那我猜杜法罗也可以让琼斯为他按一下电灯开关。”

“继续吧,”我提醒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得杀掉塔罗特吧。”

马里尼走下柜台,把兔子放进围栏里。“我知道,”他说。“就是这个让我紧张不已。谋杀案就是诡计,而他是个魔术师。当我看到帽子里的兔子的时候,我们还没办法弄明白诡计是怎么实施的。我发现了那些铅笔印,我在塔罗特的公寓没有发现我想要的东西,这些都让我怀疑杜法罗,但这证据却太不确定了。我需要某些决定性的证据。所以我让罗斯回去写下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仔细的阅读了他写的东西,发现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线索。这个方法成功了!这证据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我也知道他的诡计如何实施了,但也许这证据无法说服陪审团和你,于是我设计了那子弹的魔术。”

马里尼又玩着那半美元的硬币,他让硬币在手指上平衡,然后瞬间收进掌内。他伸出手,紧紧握着,放平,然后慢慢松开手指,令人吃惊的,手掌上出现了许多别种小额硬币,但加起来的总合,正好是半美元。

探长很小心的表现出根本没在意的神情。“这就是我上当的原理?”他蛮理解的问道。

“没错,很遗憾,就是这样。这非常的简单,普通,但在那场景下,却蕴含着重要的意义。哈特的报告写着――而且他也两次提到了这点――塔罗特把袖口上推,瞥了一眼手腕上的银表。”

我看到了探长脸上“原来如此”的神情,但我还是没有任何感觉。

“哈特不明白,探长,”马里尼把玩着柜台上的贝壳。“杜法罗假扮了塔罗特。而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看出来,罗斯。你也知道,一人分饰两角,催眠以及秘密通道,都是侦探小说中非常老土的把戏。如果你在第二章读到某女士曾经中学时候是学校剧团的著名演员,你就会怀疑下面出现的那个神秘的陌生人,是不是就是她假扮的。而这一次,出现在舞台上的,不止一个演员。所有的人都是表演专家,其中大多数都非常的专业。这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共同点。这个案件中,‘一人分饰两角’始终贯穿。加维安想到了这点,当他听到赞纳杜广播剧中本来以为是塔罗特的声音,听起来不大对劲,他就已经抓住了真像的尾巴,他大叫着说有人正在假扮塔罗特。不久,塔罗特消失了,那死机假扮了他走过一两个街区,最后,我还告诉了你,塔罗特在那‘瑜伽的秘密’魔术中,假扮了杜法罗。这些,都是可行的。而杜法罗是唯一的能够假扮塔罗特角色的人。其他的人不是太矮就是太胖,不是太老,就是太年轻,或者性别不对。或者都跟塔罗特同时出现。重新读了一遍哈特的回顾报告,然后我对比了这两个人的形态特征。两个人的基本身材和骨架都很像,脸型,眼睛的颜色,头发都很像。不同的在于声音和衣着,但这在那昏暗的房间里,要么难以辨认,要么就是很容易模仿。”

“你的意思是?我们从来都没看到过活着的塔罗特?”我问。

马里尼点了点头。“我们确定了塔罗特不可能在10点之前被谋杀,因为这是塔罗特离开赛比特家往那边赶去,最早可以到达的时间。我们就错在这上面。他早就到那里,被杜法罗邀请进去,杀害,这一切都发生在四个小时之前。杜法罗借尸还魂,假扮成塔罗特,跟沃垂斯,拉波特和你一起出现,这就是所谓的‘一个人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地点’。我是在给你讲塔罗特过去曾在那‘瑜伽的秘密’魔术中假扮杜法罗的时候,顿悟这个诡计的。接着我又想起他是专业的催眠师,然后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他伸出手指,点着数。“第1点:这就给了杜法罗一个进入赛比特房间放下门闩,偷换手帕的机会。第2点: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塔罗特拒绝留下指纹,一直戴着手套,甚至在表演牌戏的时候都戴着――他能留下杜法罗的指纹。第3点:这就解释了塔罗特那个通常出了门就喜欢对着记者发表意见的家伙,为何这次匆匆的捂着脸穿着记者,拒不留下面部照片。第4点:这解释为何在赛比特家的电插销里会有那些导致短路的东西插着,为什么灯有问题,因为越少的灯光,现场越昏暗,就越不引人注意,一人分饰两角就越容易成功。特别是我们不久之后还要见到塔罗特的尸体,以及杜法罗本人。第5点:――”

“等一下,”我插了进来。“就在‘塔罗特’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杜法罗不是说他一直在办公室里等着威廉姆斯吗?但他的确听到了侦探的敲门声,这你怎么解释?”

“而这,”马里尼补充道,“让杜法罗的‘在办公室等待’的故事更加的似是而非。第5点:塔罗特家发现的带着冷洗面奶的毛巾。塔罗特不可能用那种东西化妆出深茶色的太阳照射肤色的效果,但杜法罗却有可能用那个除去自己伪装成塔罗特的化妆。第6点就是那个寄放在格兰得中心锁柜里的神秘手提箱。那里面放的可能是杜法罗自己的衣服,他需要变装,然后处理塔罗特的衣服。第7点:这假扮解释了为何‘塔罗特’留下了错误的地址――杜法罗不能让那个地方被警察包围,他还要回去那里,留下塔罗特的衣物。第8点让我非常确信某些问题的答案,那就是,塔罗特为什么要用这么花哨华丽的诡计来甩掉简森,而不用普普通通的甩掉跟踪的方法呢?很简单,因为这样逃脱能够争取到时间。具体点来说,就在司机假扮塔罗特绕着走一圈,接着开车扬长而去,直到不幸出了车祸之后,简森才得到了‘塔罗特从出租车里失踪了’的假象。然而在出车祸之前,杜法罗早已变装完毕,来到了赛比特家。这样,杜法罗已经到了赛比特家,跟塔罗特从出租车内失踪,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的,甚至看起来,第一件事还先发生了。这样,我们就绝不可能怀疑杜法罗假扮了塔罗特,根本就不会想到这点。而最后的,第9点。我一直感觉到,塔罗特的表现,好像他已经有觉悟或者感觉到自己会被杀害,好像他已经知道他根本不需要回答某些遗留的问题(比如手枪的许可证)的答案。”

探长说,“这些都在你的帽子下面,但看起来,你只能描述,而无法彻底证明这个一人分饰两角的理论啊。”

“这里没有一丝确凿的证据,好让律师便于起诉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完美的理论。所以我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这个理论,直到我读了哈特回忆的资料。他的资料里有三点支持这一人分饰两角的理论。第10点:我发现,当拉克莱尔夫妇到来的时候,塔罗特立即退到窗户前,面对着外面,站在阴暗处,他的动作不仅突然,而且明显很不自然。因为拉克莱尔夫妇熟悉真正的塔罗特,而他们就在现场。而第11点:当他听说我在赶过来的路上,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赛比特家。”

马里尼看到柜台上放着的豌豆,就拿起一片贝壳盖住,然后用手盖住贝壳。他微笑了一下,移开他的手,豌豆还在原地,但贝壳消失了。

“第12点,”他继续说道,“是杜法罗大师一个令人不快的小错误。当我读到哈特的报告时,我注意到上面写的是带着银腕表,但我记得塔罗特在出租车里给了司机的却是金怀表。但我再说一点事实,就是这案件中后来没有出现一块表。塔罗特的尸体上没有,他的公寓里没有,但事实上,杜法罗戴着一块表。也许杜法罗可以穿着像塔罗特一样,但他忘记摘下自己的表了。就像眼镜一样,戴习惯了的人,根本就没意识到眼镜的存在。

“12点,再加一点,不吉利的13点,某个我没想在塔罗特家找到的东西――”

“药柜!”我突然喊了起来,加维安瞪着我,吓了一条。“那就是那古怪的东西――橡皮膏,而不是胶带!”

马里尼咧嘴一笑。“没错,杜法罗在这也犯了错误。他又画蛇添足了。胶带其实没什么大作用,它有两个用处。它能帮助伪装成塔罗特,而之后用于转移人们的注意力,让人们感觉到那扼杀大幅度的扭曲了塔罗特的面容。他在塔罗特死后,装饰了塔罗特的脸,并用胶带固定,但没机会减下来。接着不久,他穿上塔罗特的衣服,离开。”

“而我们想的是塔罗特的伪装,”我兴奋的说着,“是因为杜法罗。他穿了塔罗特的衣服,而留下塔罗特的尸体只穿着内裤,躺在范尼斯大街。他之后把当晚常穿的塔罗特之前穿的礼服留在50号大街,等着我们去发现。但这不仅会让我们怀疑这套衣服是不是被别人穿过,而且让我们在看到塔罗特死时候的怪异穿着时,肯定会产生怀疑。因此杜法罗给塔罗特的尸体化了浓妆,穿上奇怪的衣服,把单片眼镜取掉放回住处,使塔罗特看起来是在故意伪装自己。这就是塔罗特死时装束如此怪异的原因。接着他打破台灯,把迪博士的水晶放在塔罗特的口袋里,把魔导书撕下的一页压在塔罗特身底,让赛比特的睡衣带子环绕在他脖子上,打开书房窗户,放下梯子,冷却器全部打开,降低室温,混淆尸僵度和死亡时间――接着他前往接来沃垂斯和拉波特,然后进屋完成那门闩和手帕的把戏。我怀疑赛比特根本就没有邀请沃垂斯和拉波特,这都是杜法罗一手安排的。枪是昨晚他勒死赛比特之后,偷来的。琼斯已经被赋予了催眠指令,倒是会按动开关。但他是怎么诱使塔罗特来到他的客厅的?就是简单的叫他过来喝茶吗?”

“没那么简单,”加维安说,“这件事情,和动机直接相关。你说你能猜到的,马里尼。”

“那十万美金。这是敲诈勒索。我说过,我们的所有嫌疑犯都付不起这一大笔钱。但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杜法罗想要钱的话,他是能搞到的。以他的专业技巧,这非常简单――”

“很有象征意义的,”加维安承认说,“1936年5月10日,十万美元的硬币,美国石油公司的财产,一夜之间仿佛熔化了一般,全部消失。5月10日是星期天。钱是周六晚上到那里的,但周一早上,钱就消失了。没有暴力闯入的痕迹,前后七扇门的锁都没有被破坏。公司的主管已经半疯了,财产所有者也接近崩溃。我昨晚跟负责这个案子的巴纳斯探长讨论了一下,得出结论是,必然是内部人员作案。这个案件现在依然是机密,因为公司主管央求我们不要走漏消息。那些雇员都通过了测谎仪的测试,但十万的硬币啊,一夜之间两个影子都不剩下来。保险公司的调查员一直调查了六个月,最终放弃了。那个周末,杜法罗来到芝加哥表演魔术,在周六晚表演结束后,他乘飞机到这里来,在周日早上进行了盗窃。把这些钱交给了赛比特和塔罗特,然后又坐飞机回去参加当晚的广播剧表演。几个星期之后,一切都安全,赛比特和塔罗特就把那笔钱存了起来。”

马里尼点了点头,微笑着。“这里还有个有趣的细节,探长。我想起那天晚上杜法罗的讲座,是关于某些品德恶劣的魔术师的行径,而演讲的题目则是‘用正确的方法,做错事’。”

“他知道他的主题,”加维安说。“他之前就干过这种事了,30年在巴黎。那时他几乎破产,在某天晚上,他洗劫了一个银行的保险库,但他得想办法制服看守,而最终那看守从楼梯上跌了下来,摔破了头盖骨。这件事在报纸上非常轰动,而赛比特和塔罗特都注意到了。他注意到了不久之前,杜法罗就把该还的债都还了。接着某一天,他们俩摸进杜法罗的房间,发现了杜法罗不敢存入银行的现钞,从而发现了他的秘密。两年前,赛比特花光了他的钱,从欧洲回来,伙同塔罗特,要挟杜法罗再干一票。他们勒索他,但他现在已经有了名望了,不缺钱了,所以他不想再继续偷盗了。但为了使他们不说出去,杜法罗又不得不犯下了那起盗窃罪。但赛比特那五万美元,很快就全部交给绝版书书商了,而塔罗特的钱,在华尔街越玩越少。他们的勒索永远都不可能有尽头。而就在前几周,赛比特中原花光了那笔钱,又提出了让杜法罗干一票的意见,而塔罗特没有任何反对。这样,对于杜法罗来说,出了杀掉这两个人,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他一直谋划思考了很久,想要设计一套自己绝对安全的谋杀方案。然后,某晚在巴克莱小姐他,他偶然读到了茱迪带回家继续润色的塔罗特的剧本――《犯罪无需报酬》,他注意到了那句争吵‘警察永远也不会知道’,然后就产生了那个收音机诡计的想法。塔罗特那个下午去找杜法罗,是因为杜法罗告诉他,钱已经到手了,让他去取。”

马里尼取下柜子的上鸡尾酒晃酒瓶,打开瓶盖,向我们展示这瓶子是空的,接着他从里面倒出了三倍马丁尼。“这,”他说,“这是这些。”

“哦,不,不是,”我反对。“你昨天下午跟杜法罗在书房里耳语了什么?我看你看着钩子,晾衣绳,还提到了树,而那时候我以为你找到了第七种离开密室的方法。”

马里尼大笑着。“的确,我是为了误导杜法罗,但没想到你也上了当。我说凶手可能重新安装了晾衣绳――一般都是挂在窗和树之间的――然后我问杜法罗,凶手有没有可能就是抓着这根晾衣绳,一点一点移过去,从空中穿过雪地,到地面的树上。然后他只要剪断晾衣绳,回收,就可以了。杜法罗欣然接受这个解释。这是对梯子理论的一个很不错的补充。但实际上,这样杜法罗就会认为我根本没有在怀疑他。我需要让他平静下来,不然他指不定会对琼斯做出什么。满意了,罗斯?”

“那茱迪的红色头发,”我说,“就只是一条红鲱鱼喽?还有拉克莱尔夫妇――他们为什么要在赛比特家出现?你有答案了吗?”

“有的,”加维安说,“我今早花了一个小时,进行这个案件的扫尾工作,然后我跟她谈了谈。她给赛比特打了好几次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听,然后她就开始担心了。她想起也许昨晚那个时候,里面正在发生某些事情,而她却在吵闹的时候,在门上和门把上留下了指纹。她离开了鸡尾酒会,而她丈夫跟踪她来到这里。他们上来,却发现赛比特已经死了。”

“那拉波特和沃垂斯呢?”我问,“他们又算怎么回事呢?拉波特是个灵媒,还是假的?她在你问问题之后就晕倒,这有没有深层的问题呢,马里尼?”

“没错,我很高兴你这么问了。当她看到我跟警察握手时,她的心里就已经在嘀咕了。那晕倒也许是为了争取时间,以防我问她问题。但其实,她并不清楚我是否认出了她。她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为了防止过去的事情曝光,尽量不让我认出她,她立刻装晕,就这样了事了。”

“但五角星和沙加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以及杜法罗为啥讲出那个浮在空中的故事啊?没啥意义,不是吗?”

“那,”马里尼以鬼故事的强调说着,“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而赛比特所做的那个诡计,我们不能――”

“胡扯,”加维安吸了一下鼻子。“塔罗特――我是指杜法罗――说谎了。那五角星是杜法罗画的,目的是为了让这个案件的气氛更诡异,让整个案件更复杂难解。而赛比特升在半空中――杜法罗以为自己太聪明了,以至于他能够从谋杀案中获益。他可以装作偷学了赛比特的魔术技巧,而将整个故事广播出去。而他的身份却变成了警方的朋友,那个帮助警方智破赛比特密室谜团的聪明的业余侦探――这对于报纸和记者来说,真是太华丽了。”

“的确,”马里尼承认。“如果琼斯昨晚在舞台上也被谋杀了,如果按照计划,杜法罗成功的走到侧面,换下那志愿者的伪装,立即重新出现,那么这三重谋杀也会这么戏剧性的结束的。这简直是城市报编辑的梦啊。杜法罗足够雄踞畅销书榜首连续八周的。”

“哈哈,”加维安说,“他没有错过任何诡计,不是吗?”

“的确,但一些诡计上,他走火了。”马里尼点燃了香烟,说道,“顺便,探长,你有没有按照我预先警告的做啊?”

“当然,”加维安回答说,“他现在在我们国家最安全的监狱里。西斯医生仔细的检查了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头发,牙齿,脚丫子,等等等等,没有开锁工具。我们没收了他的衣服,给他换了套新的。他的牢房外面还有一盏24小时开着的灯,而同样24小时的,还有门两侧站岗的士兵。他也许能从‘三口棺材’里逃出来,但绝不可能逃出那牢房。”

“听起来不错嘛,但我还是要警告你,一定要一直盯着,不能放松警惕。哦,我忘记了!”

马里尼吸了一口烟,望着加维安,晃着头,说道。

“胡迪尼曾经用某种方法将开锁工具隐藏起来,方法就是,他将开锁工具吞进肚子,但他能反刍回来。有些灵媒也是这么做的――”

“把电话给我!”加维安雷霆般的声音响起。“我要搞一台X光检查设备――”

懊恼并狂怒着的加维安,用力的拨下了7-3100。

外面的天气很好,窗户外面传来的声音多而杂乱,有时代广场上的各种交通工具的声音,有行人兴奋的讨论省。但有个声音格外清脆,我听见那个拉长的声音从报童口中喊出:

“号外!号外!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