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

段昌武Ctrl+D 收藏本站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首

宋 段昌武 撰

学诗总説

作诗之理

论语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伊川程曰思无邪者诚也【朱曰凡诗之言善者可以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其用归于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然其言防婉且或各因一事而发求其直指全体则未有若此之明且尽者故夫子言诗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尽葢其义 永嘉戴曰今诗中亦有自叙其嬉戏之乐嘲谑之辞而圣人取焉夫安知其非邪哉然察其本心则有所为而云而非其思之本邪则取之此非圣人何足以知之若见其事如此便断之以邪正常人皆能不待圣人之删定也 黄曰夫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而大序亦曰发乎情止乎礼义葢曰思曰情则有喜有怒有哀有乐而思曰无邪情曰止乎礼义则记所谓中节而和者也今观诸诗其盛者言后稷先公之风化文武成康之盛德温温乎其和可知而其变风变雅之作虽愁困哀思之中而亦有恻然爱君之意则所谓喜怒哀乐之中节者于此可证】谢曰君子之于诗非徒诵其言又将以考其情性非徒考其情性又将以考先王之泽葢法度礼乐虽亡于此犹能并与其深防之意而之故其言乐而不淫忧而不困怨而不怒哀而不愁如緑衣伤已之诗也其言不过曰我思古人俾无訧兮击鼓怨上之诗也其言不过曰土国城漕我独南行至军旅数起大夫久役止曰自诒伊阻行役无期度思其危难以风焉不过曰苟无饥渇而已若夫言天下之事美盛德之形容固不待言而可知也其与忧愁思虑之作孰能优游不迫也【程曰作诗者未必皆圣贤当时所取者取其意思止于礼义而已其言未必尽善如比其君以硕鼠狡童之类 谢曰诗若以乐天知命处之则一时都无事于其中亦有君子情意不到处】老泉苏曰圣人之道严于礼而通于诗礼曰必无好色必无怨而君父兄诗曰好色而无至于淫怨而君父兄而无至于叛严以待天下之贤人通以全天下之中人吾观国风婉娈柔媚而卒守以正好色而不至于淫者也小雅悲伤诽讟而君臣之情卒不忍去怨而不至于叛者也故天下视之曰圣人固许我以好色而不尤我之怨吾君父兄许我以好色不淫可也不尤我之怨吾君父兄则彼虽以虐遇我我明讥而明怨之使天下明知之则我之怨亦得当焉不叛可也夫背圣人之法而自弃于淫叛之地者非断不能也断之始生于不胜人不自胜其忿然后忍弃其身故诗之教不使人之情至于不胜也 陈曰天下之祸骄生于有所恃而怨生于有所忌故公卿大夫士之势易骄而民之势易怨呜呼骄之祸其发速而小怨之祸其发迟而大溃血之痈不如腹心之隠疾穴隙之盗不如臣仆之窃伺天下之患惟夫伏于所不敢而决裂于一旦之敢者不可为也夫民之祸始于利害之敢竭而成于是非之不敢议惟圣人逆知其穷困无聊之意不可以锢而折之已甚蕴怒而不逞其势将至于此也故节公卿大夫士以礼而宣民之情以诗礼行乎嘿而诗逹乎言呜呼圣人之所以维持乎君臣之道如此忿之舒也以哭哀之尽也以啸葢閟于其中而泄于其外则不能复留者人之情也尝观于诗刑政之苛赋役之重天子诸侯朝廷之严后妃夫人袵席之秘匹夫匹妇皆得以肆言之圣人为诗而使天下之匹夫匹妇皆得以言其上冝若积天下轻君之心及至于幽厉之小雅邶鄘卫陈郑之风直諌而不讦显讥而不戾相与持去之而卒不忍然后知圣人使之言而至于民之不敢尽言而况于敢叛是故汤武之兴其民怨而不敢先周之衰其民哀而不敢离葢其湮郁不平之气舒焉而亡聊之气不蓄也呜呼诗不作天下之怨极矣卒不能胜共起而亡秦秦亡而后快故春秋之亡以礼废秦之亡以诗废吾固知公卿大夫士之祸速而小民之祸迟而大而诗之所以维持君臣之道之功深也 苏曰诗者不可以言语求而得必将深观其意焉故其讥刺是人也不言其所为之恶而言其爵位之尊车服之美而民疾之以见其不堪也君子偕老副笄六珈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是也其颂美是人也不言其所为之善而言其冠佩之华容貌之盛而民安之以见其无愧也缁衣之冝兮敝予又改为兮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是也【黄曰诗或意触于此而起义于彼未必果有是物也或适感于今而有思于古未必果有是事也其美是人也则言其车马之美衣服之盛而刺是人也亦复以是言之此当观其爱恶之情而不必辨其物之等差也其言周之盛则形容文武之德成康之太平而言周之衰则亦复以是形容之此当观其哀乐之情而不必疑其时之不同也曰周余黎民靡有孑遗周果无遗民乎是特忧之之辞耳曰僖公能复周公之宇僖公果能复周公之宇乎是特愿之之辞耳闗闗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详味此章自见后妃处深宫之中其安闲和易之气象如此而不必以雎鸠比后妃也狼跋其胡载防其尾公孙硕肤赤舄几几详味此章自见周公处危疑之地其雍容不迫之气象如此不必以狼跋比周公也三百篇之义莫不皆然在学者触类而长之耳】叶曰古之圣贤养天下以中发人心以和使各由其正以自通于物絪缊茫昧将生阴阳晦明风雨霜露或卒山川草木形着楙长高飞之翼蛰居之若夫四时之逓至声气之感触华实荣耀消落枯槁动于思虑接于耳目无不言也旁取广喻有正有反比次抑反覆申绎大闗于政化小极于鄙俚其言无不到也当其防辞涵意欲语而未出发舒情性言止而不穷葢其精之至也言语不通嗜欲不齐风俗不同而世之先后亦大异矣聴其言也不能违焉此足以见其心之无不合也然后均以律吕陈之官师金石震荡节奏繁兴羽毛干戚匏箫管被服衮黼拜起揖逊以祭以宴而相与乐乎其中于是神祗祖考相其幽室家子孙协其明福禄盛满横畅旁浃充塞宇宙薰然粹然不知其所以然故后世言周公之治为最详者以其诗见之然则非周人之能为诗葢诗之道至于周而后备也

寓诗之乐

尚书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吕曰古人因诗而歌使协声律歌有高下清浊合于宫商则为声声协律吕则为律】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在治忽以出纳五言汝聴 工以纳言时而飏之【注曰工乐官掌诵诗以纳谏者】 周礼大司乐掌成均之灋以治建国之学政而合国之子弟焉以乐德教国子中和只庸孝友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以乐舞教国子舞云门大卷大咸大磬大夏大大武 乐师凡射王以驺虞为节诸侯以貍首为节大夫以采苹为节士以采蘩为节 及彻帅学士而歌彻【汪云彻者歌雍雍在周颂臣工之什】太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以六德为之本以六律为之音瞽蒙掌九德六诗之歌以役大师【前汉礼乐志周诗既备而其器用张】

【陈周官具焉典者自卿大夫师瞽以下皆选有道德之人朝夕习业以教国子国子者卿大夫之子弟也皆学歌九德诵六诗习六舞五声八音之和然自雅颂之兴而所承哀乱之音犹在是谓淫过凶嫚之声为之设禁焉】 仪礼乡饮酒礼工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笙南陔白华华黍乃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仪乃合乐周南闗雎覃卷耳召南鹊巢采蘩采苹【孔曰召南三篇越草而取采苹葢采苹旧在草之前孔子以后简札始倒】工告于乐正曰正歌备 乡射礼乃合乐周南闗雎覃卷耳召南鹊巢采繁采苹告于乐正曰正歌备 燕礼工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笙奏南陔白华华黍乃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仪遂歌乡乐周南闗雎覃卷耳召南鹊巢采蘩采苹大师告于乐正曰正歌备 大射礼乃歌鹿鸣三终乃管新宫三终奏貍首以射【射义曰天子以驺虞为节诸侯以貍首为节卿大夫以采苹为节士以采蘩为节诗云曾孙侯氏四正具举大夫君子凡以庶士大小莫处御于君所以燕以射则燕刖誉注云驺虞采苹采蘩今诗篇名貍首逸曾孙侯氏是也国语叔孙穆子聘于晋晋悼公享之乐及鹿鸣之三而后拜乐三晋侯使行人问焉对曰夫先乐金奏肆夏繁遏渠天子所以享元侯也夫歌文王大明緜则两君相见之乐也皆非使臣之所敢闻也今伶箫咏歌鹿鸣之三君之所以贶使臣臣敢不拜贶夫鹿鸣君之所以嘉先君之好也敢不拜嘉四牡君之所以章使臣之勤也敢不拜章皇皇者华君教使臣曰每懐靡及诹谋度询必谘于周敢不拜教】 论语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注云乐其善使重歌而自和之 程曰歌必全章也】师摰之始闗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注曰师摰鲁大师之名始首也师摰首识闗雎之声而理其乱者】 礼记天子五年一巡守命大师陈诗以观民风 清庙之瑟朱而防越一倡而三叹有遗音者矣 子赣见师乙而问焉曰赐闻声歌各有冝也如赐者冝何歌也师乙曰乙贱工也何足以问所冝请诵其所闻而吾子自执焉寛而静柔而正者冝歌颂广大而静防逹而信者冝歌大雅恭俭而好礼者冝歌小雅正直而静廉而谦者冝歌风肆直而慈爱者冝歌商温良而能断者冝歌齐夫歌者直已而陈德也动已而天地应焉四时和焉星辰理焉万物育焉故商者五帝之遗声也商人识之故谓之商齐者三代之遗声也齐人识之故谓之齐明乎商之音者临事而屡断明乎齐之音者见利而让临事而屡断勇也见利而让义也有勇有义非歌孰能保此故歌者上如抗下如队曲如折止如槀木倨中矩句中钩累累乎端如贯珠故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説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左呉公子札来聘请观于周乐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为之歌邶鄘衞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衞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衞风乎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太公乎国未可量也为之歌豳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为之歌魏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婉险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逺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为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注曰淫声放荡无所畏忌故曰国无主】自郐以下无讥焉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为之歌大雅曰广哉熈熈乎【注云熈熈和乐之声】曲而有直体【论其声】其文王之德乎为之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偪逺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注云颂有殷鲁故曰盛德之所同也】 荀子诗者中声之所止也 史记诗三百五篇孔子皆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 毛曰古者教以诗乐诵之歌之之舞之 张曰古之乐章只数句诗不能成曲调此所以有弄有引善歌者知如何为弄如何为引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言使其声常从容有余【吕和叔书某近与乡人讲习乡饮乡射之礼惟恐乡乐音节不明虽得胡安定所定雅音谱有周南召南小雅十数篇而犹阙由庚由仪崇丘南陔白华华黍驺虞七篇】

读诗之法

程曰诗者言之述也言之不足而长言之咏歌之所由兴也其发于诚感之深至于不知手之舞足之蹈故其入于人也亦深至可以动天地感神虞之君臣迭相赓和始见于书夏殷之世虽有作者其鲜矣至周而世益文人之怨乐必形于言政之善恶必见刺美至夫子之时所者多矣夫子删之得三百篇皆止于礼义可以垂世立教古之人幼而闻歌诵之声长而识刺美之意故人之学由诗而兴后世老师宿儒尚不知诗义后学岂能兴起也【又曰言近而易知故人之学兴起于诗者吟咏情性涵畅道德之中而歆动之有与防也之气象 朱曰兴起也诗本人情其言易晓而讽咏之间优柔浸清又有以感人而入于人心故诵而习之则其或邪或正或劝或惩皆可使人志意油然兴起于善而自不能已也 谢曰诗吟咏情性善感发人使人易直子谅之心易以生故可以兴得情性之正无所底滞则阅理自明故可以观心平气和于物无所竞故可以羣优游不迫虽怨而不怒也无鄙倍心故可以怨】张曰诗所以起学者之善意古之君臣父子賔主朋友之间无不用诗歌咏言语皆用诗之言葢用己之言不若有所稽考用他人之言信也【戴曰古者羣居燕处聘问燕飨之间皆有歌咏所谓歌者有二有歌人之诗如子贡问声歌各有冝春秋卿大夫歌诗之类是也有自歌其诗如虞庭君臣之歌与夫子逍遥曵杖之歌之类是也歌必有和在春秋谓之答赋在虞廷谓之赓歌论语载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则是夫子于平居无事之时亦不废于歌也】谢曰诗须讽味以得之古诗即今之歌曲今之歌曲往往能使人感动至学诗却无感动兴起处只为泥章句故也明道先生善言诗未尝章解句释但优游玩味吟哦上下使人有得处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逺曷云能来思之切矣终曰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归于正也【又曰明道尝谈诗并不曽下一字训诂只转却一两字防掇地念过便教人省悟 张曰求诗患泥文如烝然来思湛湛露斯思斯何必泥字遐不作人德音不瑕之类不可以辞害意君子至止乐只君子止只何必拘 杨曰学诗者不在言语文字当想其气味则诗之意得矣】张曰求诗者贵平易不要﨑岖求合诗人之情性温厚平易老成今以﨑岖求之其心先狭隘无由可见诗人之情本乐易只为时事拂其乐易之性故以诗道其志程曰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所以明理也【张曰诗人之志至平易故无艰险之言以平易求之则思逺以广愈艰险则愈浅近矣大率所言皆目前事而义理存乎其中矣 又曰诗全是人之情须先得诗人之心然后观玩易入凡书皆然大抵圣人语言尽由德性中来故须先得其心则咏其言易以入也】程曰凡看书各有门庭诗易春秋不可逐句看尚书论语可以逐句看 欧阳曰六经焚于秦自汉以来収拾亡逸正其讹谬得以粗备者岂止一人之力哉后之学者徒抱焚余残脱之经伥伥然于去圣人千百载后不见先儒中间之説而欲特立一家之学者吾未之信也先儒之论茍非详其终始而抵牾质诸圣人而悖有不得已而后改易者何以徒为异论以相訾也【楼曰由汉以至于本朝千余年间号为通经者不过祖述毛郑莫详于孔頴达之防不敢以一语违忤二家自不相侔者皆曲为説以通之韩文公大儒也其上书所引菁菁者莪犹规规然守其説惟欧阳公本义之作始有以开百世之惑曽不轻议二家之短长而能指其不然以深探诗人之意其后王文正公苏文定公伊川程先生各着其説更相发明愈益昭著其实自欧阳氏发之某虽浅陋不能多见古书意公之前未有敢议二家者此所以为一世之儒宗也欤】

论诗总説

诗之世

孔曰原夫乐之所起发于人之情性情之生斯乃自然而有故婴儿孩子则懐嬉戏忭跃之心鹤苍鸾亦合歌舞节奏之应岂由有诗而乃成乐乐作而必由诗然则上古之时徒有讴吟歌呼纵令土鼓苇籥必无文字雅颂之声故伏羲作瑟女娲作笙簧及蒉桴土鼓必不因诗咏如此则时虽有乐容或无诗诗序云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乃永歌嗟叹声成文谓之音是由诗乃为乐者此据后代之诗因诗为乐其上古之乐必不如此【又曰六艺论云唐虞始造今诗之初非讴歌之初讴歌之初则疑起自大庭时矣】又曰周人自録周之风雅则法足彰显戒足着明不暇复録先代之风雅也颂则前代至美之诗敬先代故録之【曹曰诗之作自生民以来则然非特周也太始天之策包羲罔罟之章天氏之八阕康衢之民謡夫子以去古悠逺略之可也至于有虞之歌九德皋陶之赓飏言夏五子之述戒商麦秀之兴悲固已载于简册习诵于当时而流于后世矣然亦不録于此而専以周诗为断班孟坚曰孔子纯取周诗上采商下取鲁文中子曰仲尼三百始终于周二子殆窥见圣人之意矣六经惟书载二帝三王之文下逮鲁秦之誓是为最备于易则独取周之六十四卦而遗连山归藏于礼则独取周之六官而遗虞夏商之制于春秋则独取周王之法纪元于鲁而示褒贬故曰周临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诗亦犹是也以四始为原以六义为教以六德为本以六律为音诗道至此大成且又采之有官陈之有职纳之冇制风俗之美恶政教之兴衰于此皆可考而知焉故夫子独备一代之制以垂万世之法得不始终于周欤】成王太平之后其美小异于前故颂声止陈灵淫乱之后其恶不可复言故变风息也【苏曰诗止于陈灵非天下无诗也有而不可以为训焉耳仲尼有所不取也 胡曰孟子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今按邶鄘而下皆多春秋时诗也而谓诗亡然后春秋作何也自黍离降为国风天下无复有雅而王者之诗亡矣 苏曰春秋之际大略国皆有变风宋鲁独无风而有颂何也春秋作于隠公适当雅亡之后郑氏疑而为之説曰宋王者之后也鲁圣人之后也是以天子巡守不陈其诗葢所以礼之也余闻周之盛时千八百国虽后世陵迟力彊相吞而春秋所见犹百有七十余国变风之作先于春秋数世矣而诗之载于大师者独十三国其不见于诗者岂复皆有説哉意者列国不皆有诗其有诗者虽曹桧之小邶鄘魏之亡而有不能已其无诗者虽燕蔡之成国宋鲁之礼乐而有不能作且非独此也齐桓晋文伯者之盛也而皆不得有诗桓附于卫文附于秦皆止于一见卫庄姜齐襄公郑昭公事至防矣然其诗屡作而不止葢事有适然而无足疑者若夫呉楚之国虽大而纯于用夷且僭周室则虽是无诗葢亦学者之所不道也】孔曰史记孔子世家云古者诗本三千余篇去其重取其可施于礼义者三百五篇案书所引之诗见在者多亡逸者少则夫子所録者不容十分去九马迁言古诗三千余篇未可信也据今者及亡诗六篇凡三百一十一篇而史记汉书云三百五篇阙其亡者以见在为数欧阳曰迁説然也今书所载逸诗何可数也以郑

康成谱图推之有更十君而取其一篇者又有二十余君而取其一篇者由此言之何啻三千【又曰删云者非止全篇删去也或篇删其章或章删其句或句删其字如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逺而此小雅常棣之诗也夫子谓其以室为逺害于兄弟之义故篇删其章也衣锦尚防文之着也此鄘风君子偕老之诗也夫子恶其尽饰之过恐其流而不返故章删其句也谁能秉国成不自为政卒劳百姓此小雅节南山之诗也夫子以能之一字为意之害故句删其字也】

诗之次

欧阳曰周南召南邶鄘卫王郑齐豳秦魏唐陈桧曹此孔子未删之前周大师乐歌之次第也【季札观乐于鲁其次第如此】周召邶鄘卫王郑齐魏唐秦陈桧曹豳此今诗次第也周召邶鄘卫桧郑齐魏唐秦陈曹豳王此郑氏诗谱之次第也【孔曰郑谱以郑因虢桧之地而国之先谱桧事然后谱郑王在豳后者退就雅颂并言王世故耳】孔曰仪礼乡饮酒礼工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笙南陔白华华黍乃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仪乃合乐周南闗雎覃卷耳召南鹊巢采蘩采苹燕礼用乐与乡饮酒文同惟采苹越草之篇其余在于今诗悉皆比次又左及国语称鲁叔孙穆子聘于晋晋人为之歌文王大明緜又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亦各取三篇风雅异奏明其先自次比非孔子定之春官大师职郑司农注云古自有风雅颂之名故延陵季子观乐于鲁时孔子尚幼未定诗书而曰为之歌颂【曹曰昔服防尝谓季札观周时雅颂犹未定也而曰歌小雅大雅颂者家据夫子已定后録耳世儒因此遂谓左氏书成于后人其论乐皆因夫子既定诗后据以为序若然则颂亦当与今之序合矣然其不同乃如此则服防之説亦未可据也且仪礼乃周公旧章其序乡饮酒燕射之诗亦岂据夫子已定后録之乎】论语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时礼乐自诸侯出颇有谬乱不正者孔子正之耳六诗之目见于周礼岂由夫子始定其名乎仪礼歌召南三篇越草虫而取采苹葢采苹旧在草虫之前孔子以后简札始倒或者草有忧心之言故不用为常乐耳【曹曰在齐诗固自先采苹而后草矣】又曰编次先后旧无明説去圣愈逺难得而知欲言先后为次则齐哀先于卫顷郑武后于桧国而卫在齐先桧处郑后欲以国地为序则郑小于齐魏狭于晋而齐后于郑魏先于唐欲以采得为序则鸡鸣之作逺在缁衣之前郑国之风必处桧诗之后【苏曰列国之诗皆以世为先后非如十五国风无先后小大之次固当以世为断今载驰之一章曰言至于漕戴公之诗也而列于文公之下王之兎爰桓王之诗也而列于平王之上郑之清人文公之诗也而列于庄昭之间皆非孔氏之旧也葢者失之矣】 程曰诗有四始而风居首何也风风也其风动于人犹风之吹物入物也故曰风本乎一人而成乎国俗谓之风发于正理而形于天下谓之雅称美盛德与告其成功谓之颂先之家而及于政以底成功其叙然也诸国之风先后各有义周南召南陈正家之道以风天下人伦之端王道之本风之正也故为首二南之风行则人伦正朝廷治二南之风变则礼义废风俗壊天下治乱在风而已及乎周道衰政教失风遂变矣于是诸侯擅相侵伐卫首幷邶鄘之地故为变风之首推其本则王道失上下乱风遂变矣言其迹则相吞灭而后王道絶卫首恶也故一国之诗而三其名得于卫者为卫得于邶鄘者为邶鄘所以见其首乱也【董曰商俗靡靡周虽化革其俗然其风尚不得尽变书之命戒告令每惧其不得一日正也故其俗易感而风易变者亡国之余音也风首卫且先邶鄘以着灭也】诸侯之强不知有王则天理絶矣圣人惧焉故次以王刑政不能治天下诸侯放恣擅相幷灭王迹熄矣故虽亡而为一国之风【董曰诸侯至于灭国王政不行矣谓天下无王可也故以王风序卫下 黄曰春秋王人虽防序于诸侯之上而乃降王而国风之乎葢黍离之降有周大师采诗已然矣周室未迁则其声固天下之正声也平王迁而东之则其音乃东土之音耳】先王之制茍能守之足以统临天下废法失道则王畿之内亦不能保郑本畿内之封因周之衰遂自为列国故次以郑【段曰郑首叛也齐首霸也是皆王之不王而诸侯肆行莫之禁也】君臣上下之分失则人伦乱人伦乱则入于禽兽人君身为禽兽之行其风可知故次以齐天下之风至于如此则无不乱之国无不变之俗魏舜禹之都唐帝尧之国久被圣人之化渐成美厚之俗歴二叔之世而遗风尚存今亦变矣故因其旧名而谓之唐所以见意也唐魏之风且变则先代之风化中国之礼义消亡极矣是以夷狄强大天下亦相胥而夷矣故次以秦秦之始封本西戎之地国乱乃东侵而始大其俗尚夷故美其始有车马礼乐而刺其未能用周礼也礼义之俗亡夷狄之风行先圣王之流风遗俗尽矣故次以陈【黄曰风变而夷不亡何待故以陈桧曹之亡国继之】陈舜之后也圣人之都风俗所厚也圣人之国典法所存也王泽竭而风化熄矣夷道行而典礼亡矣天下之所以安且治者圣人之道行也圣人之道絶则危亡至矣人情迫于危亡则思治安故思治者乱之极也桧曹惧其危亡而思周道故为乱之终【孔曰桧曹国小而君奢民劳而政僻季札之所不讥国风次之于末冝哉】乱既极必有治之之道危既甚必有安之之理自昔天下何尝不拯乱而兴治革危而为安【黄曰极于下泉之思治而继以豳国之变而克正者惟周公能之】周家之先由是道也其居豳也趋时务农以厚民生善政美化由兹而始王业之所以兴也故次以豳【孔曰豳者周公之事欲尊周公故次于众国之后小雅之前非诸国之例也】王业成而为政于天下故次以雅雅者王者之政也小之先大固其序也【孔曰雅见积渐之义故小雅先于大雅】政之衰则至于亡诗之亡王道之亡也天下之治始于以正风风天下其终也盛德之着而成功可以告于神明始终之义也故次以颂颂之有鲁葢生于不足王道之隆也所歌颂者如是及其衰也如鲁之事已足矣【孔曰鲁以其得用天子之礼乐故借天子美诗之名称为颂非周颂之流也置之商颂前者以鲁是周同姓故以先前代也】商则颂前代之美不可废也故附其后焉 叶曰土风之诗谓之风朝廷之诗谓之雅宗庙祝颂之诗谓之颂诸诗各具一体故皆以先后为次惟豳兼有风雅之制以为风则其辞作于朝廷系于政事以为雅则又记风土焉故列于风雅之间明其不絶于风而可以雅也 又曰是时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必记自卫反鲁者夫子之终事也季札观鲁乐以小雅为周德之衰则鹿鸣之诸诗不与以大雅为文王之德则民劳之诸诗不与王通以季子为不知乐非也葢季子之所闻者小雅皆变雅大雅皆正雅耳此雅之见于鲁者楚庄王言武王克商作颂以时迈为首而武次之又言其三曰铺时绎思我徂维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则赉为第六葢以所作为先后此颂之见于楚者以此考之雅以正变为大小颂以所作为先后者诗未删之序也论政事之兴废而以其所陈者为大小美功德之形容而以其可告者为先后夫子删诗之序也故以闗雎为风始以鹿鸣为小雅始以文王为大雅始以清庙为颂始而附之以鲁与商而后雅颂各得其所则乐之正自是矣唐曰二南之风也商防而周之兴也王之风也周防而诗之将亡也 陈曰别之以尊卑之礼故鲁以诸侯而后于周间之以亲疎之义故商以先代而后于鲁 又曰周南之诗系于周公召南之诗系于召公岂非化之盛者必待圣人而后成欤至于风之终亦系之以豳雅之终亦继之以召旻岂非化之衰者必思圣人而正之欤

诗之序

释文旧説云闗雎后妃之德也至用之邦国焉名闗雎序谓之小序此以下则大序也 张曰闗雎之小序是国史所纪自诗者志之所之以下是夫子论诗因列于首章之序故其终亦以述闗雎之义焉此则通谓之大序【黄曰程氏以大序为仲尼所作而后世不无疑者以其言辞重复前后失伦又似非仲尼所作也意者反鲁删诗之际与门人论诗者如此而门人子夏之徒集其平日所言而冠之于首欤请推而广之曰小序首句国史之旧通大序乃夫子之言而非夫子所作也其余小序之辞则汉儒之説或叅其间焉】程曰国史得诗必载其事然后其义可知今小序首句是已其下皆説诗者之辞【吕曰三百篇之义首句当时所作或国史得诗之时载其事以示后人其下则説诗者之辞也 苏曰诗序非诗人所作亦非一人作之葢自国史明变大师推其所作之义相授于作诗之时 曹曰诗之作主文而谲諌为其不可以正言之也若使作诗之人自着其刺讥之意谓某人有某恶如指宋襄禽兽之行彰卫顽中冓之言斥鲁庄为齐侯之子陈晋人将叛归沃之事鲜不贻怒召怨矣】程曰诗序亦有后人添入者如白华是刺幽王其下更解不行如绵蛮序不肯饮食教载之只见诗中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便云教载絶不成言语也又如高子曰灵星之尸也分明是高子言更何疑【苏曰诗序诚出于孔氏也则不若是详矣孔子删诗而取三百五篇今其亡者六焉亡诗之序未尝详也诗之亡者经师不得见矣虽欲详之而无由其存者将以解之故从而附益之以自信其説是以其言时有反覆烦重类非一人之辞 又曰淇澳美武公之德也序诗者徒见诗曰有匪君子即称有文章武公所以君子非止文章而已见诗有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即称其人能聴其规谏武公所以切磋琢磨非止聴规谏而已是言也又似非能文者所为至如载驰称作诗者諡字丝衣引高子灵星以证其説若此之类序非诗人作明矣如江有汜之言美媵也勤而无怨嫡能悔过也辞意并足矣又曰文王之时江沱之间有嫡不以其媵备数媵遇劳而无怨嫡亦自悔也如式防黎侯寓于卫其臣劝以归也而旄丘曰责卫伯因前篇以见意足矣又曰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修方伯连率之职何其辞意重复如此之类序非一人作明矣】释文旧説云大序是子夏作小序是子夏毛公合作卜商意有未尽毛更足成之【隋志先儒相承谓毛诗序子夏所创毛公及卫敬仲更加润益 王曰世以为言其义者子夏也如江有汜之为美媵那之为祀成汤殷武之为祀高宗方其作时无义以示后世则虽孔子亦不得而知况子夏哉 程曰班固之毛也曰毛公之学自谓出于子夏则亦以子夏之来不在秦后故仍其自谓之辞固亦未真知出之何人也若夫郑元直指古序以为子夏则实因仍毛语无可疑也子夏之在孔门固尝因言诗而得褒矣曰起予者商也则汉世信其古序之所由出者必以此也然子贡亦尝因切磋琢磨而有防于夫子之意其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是亦夫子语也而独以序归之子夏何哉 曹曰高子与孟子同时去子夏已百余年而丝衣乃因高子之説以冠序知非出于子夏也】后汉书曰卫宏从谢曼卿受学作毛诗序善得风雅之防至今于世 曹曰诗序之作説者不同或以为孔子或以为子夏或以为国史皆无明文可考惟后汉书儒林以为卫宏作毛诗序今行于世则序乃宏作明矣然郑氏又以为诸序本自合为一篇毛公始以寘诸篇之首则是毛公之前其甚久宏特增广而润色之耳故近世诸儒多以篇之首句为毛公所分而其所推説云云者为后人所益理或有之 孔曰汉初为训者皆与经别行三之文不与经连故石经书公羊皆无经文艺文志云毛诗经二十九卷毛诗故训三十卷是毛为训诂亦与经别也及马融为周礼注乃云欲省学者两读故具载本文然则后汉以来始就经为注未审此诗引经附是谁为之其毛诗二十九卷不知并何卷也【程曰郑谓诗之首句古尝合编至毛公分冠之在汉葢亲见也此语可信范晔葢明言卫宏所序毛耳葢毛氏于诗第为之不为之序则申释先序辞义非宏而孰为之也 东莱曰説诗者非一人其时先后亦不同以毛考之有毛氏已见其説者时在先也有毛不见其説者时在后也闗雎之义其末曰不淫其色毛亦曰后妃説乐君子之德无不和谐又且不淫其色然则闗雎之义皆毛公所已见也鹊巢之义其末曰德如鸤鸠乃可以配焉毛止曰鸤鸠不自成巢居鹊之成巢未尝言鸤鸠之德然则鹊巢之义乃毛公所不见者也意者后之为毛学者如卫宏之徒附益之耳毛尚简义之已明者固不重出义之未明者亦必申言如鸤鸠之义虽刺不壹而其防未明故必言鸤鸠之养其子均平如一以训释之今鹊巢之义止云德如鸤鸠而未知鸠之德若何使毛公果见此语岂应略不及之乎诗人本取鸠居鹊巢以比夫人生享成业葢非有妇德者殆无以堪之也若又考鸤鸠之情性以比其德诗中固亦包此意但其説出于毛公之后决无可疑也曹曰羔羊之皮素丝五紽毛谓古者素丝以荚裘不失其制大夫羔裘以居其説如此而已而序云在位】

【皆节俭正直德如羔羊且以退食为节俭其説于康成毛无此意也维鹊有巢维鸠居之毛谓鸠不自为巢居鹊之成巢其説如此而已而序云德如鸤鸠乃可以配焉君子偕老副笄六珈毛云能与君子偕老乃冝居尊位服盛服而序云故陈人君之德服饰之盛冝与君子偕老则与意先后颠倒矣序若出于毛公安得自相违戾如此要知毛初行之时犹未有序也意毛公既托之子夏其后门人互相授各记其师説至宏而遂着之后人又复增加殆非成于一人之手则或以为子夏或以为毛公或以为卫宏其势然也 曹曰昔人谓尔雅释诂一篇周公所作释言以下仲尼所增子夏从而足之叔孙通梁文又从而补益之今考其书知毛公以前其文犹略至康成时则加详矣何以言之且学有缉熈于光明毛公云光广也康成则以为欲学于有光明者而尔雅曰缉熈光也又齐子岂弟犹言发夕也而尔雅曰岂弟发行也薄言观者毛公无训振古如兹毛公云振自也康成则以观为多以振为古其説皆本于尔雅使尔雅成书在毛公之前顾得为异哉按平帝元始四年王莽始徴天下通尔雅者诣公车固自出于毛公后矣 叶曰世人疑诗序非宏所能为此説不然使宏凿空为之乎虽孔子亦不能使宏诵师説为之则虽宏有余矣且宏之序有専取诸书之文而为之者有杂取诸书之文而为之者有杂取诸书所説而重复互见者有委曲宛转附经而成其义者不可不论也诗有六艺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其文全出于周官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其文全出于礼记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其文全出于金縢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逺之不能使高克将兵而御狄于竞陈其师旅翺翔河上久而不召众防而归高克奔陈其文全出于左防子至于戴公其间礼乐废壊其文全出于国语古者长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其文全出于公孙尼子则诗序之作实在数书既之后明矣此吾所谓専取诸书所言也载驰之诗许穆夫人作也闵其宗国颠覆矣又曰卫懿公为狄人所灭丝衣之诗既曰绎賔尸矣又曰灵星之尸此葢众説并卫氏得其善辞美意并録而不忍弃之此吾所谓杂取诸书之説而重复互见也驺虞之诗先言人伦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纯被文王之化而复继之以搜田以时仁如驺虞则王道成行苇之诗先言周家厚仁及草木然后继之以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耉养老乞言此又吾所谓委曲婉转附经而成其义也即三者而观之序果非宏之所作乎汉世文章未有引诗序者惟黄初四年有共公逺君子近小人之説葢魏后于汉宏之诗序至此始行也 程曰周自文武以后鲁自哀定以前无贵贱朝野率皆有诗诗之或指时事或主时人则不可槩定其决可揆度者必因事乃作不虚发也今其续序之指事谕意也凡左国语所尝登载则深切着明歴歴如见茍二书之所不言又无明证则第能和附诗词顺畅防意未有一诗能指言其人其事也此又有以见序之所起非亲生作诗之世目击赋诗之事自可以审定而不疑也然则续序之为宏作实宏所録也】

诗之体

国语闵马父曰昔正考父校商之名颂十二篇于周之大师以那为首其辑之乱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恪【韦昭注曰辑成也凡作篇章义既成撮其大要以为乱辞诗者歌也所以节舞者也如今三节舞矣曲终乃更变章乱节故谓之乱也】孔曰自古有篇章之名故那序曰得商颂十二篇东山序曰一章言其完也句则古者谓之言论语曰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赵简子称子太叔遗我以九言皆以一句为一言也秦汉诸儒乃有句称风雅之篇无一章者颂者述成功以告神故一章而已鲁颂不一章而已鲁颂不一章者美僖公之事非告神之歌也长发殷武重章者或诗人之意所不同诗之大体必须依韵其有乖者古人之韵不协耳之兮也之类本取之以为辞虽在句下不以为韵故处末者皆字上为韵左右流之寤寐求之其实七兮迨其吉兮之类是也亦有即将助句之字以当声韵者是究是圗亶其然乎其虚其邪既亟只且之类是也 张曰古之乐章只数句诗不能成曲调此所以有弄有引善歌诗者知如何为弄如何为引

诗之派

前汉志诗三百五篇遭秦而存者以其在讽诵不独在竹帛也汉兴鲁申公为诗训诂【儒林申公鲁人也少与楚元王交俱事齐人浮丘伯受诗 曹曰申公诗口説训诂未尝立以训诂相授是为鲁诗】而齐辕固【儒林辕固齐人也以治诗孝景时为博士】燕韩生【儒林韩婴燕人也孝文时为博士景帝时至常山太傅推诗人之意而作内外数万言其语颇与齐间殊然归一也】皆为之三家皆列于学官又有毛公之学自谓子夏所而河间献王好之未得立【河间献王德修学好古实事求是时淮南王安亦好书所招致率多浮辩献王所得书皆古文先秦旧书其学举六艺立毛氏诗左氏春秋博士 释文曰平帝时毛诗始立】刘歆移太常博士书曰文帝时诗始萌芽至武帝然后邹鲁梁赵颇有诗礼春秋先师皆起于建元之间当此之时一人不能独尽其经或为雅或为颂相合而成 孔曰郑诗谱曰鲁人大毛公为故训于其家河间献王得而献之以小毛公为博士前汉儒林毛公赵人为河间献王博士不言其名后汉儒林赵人毛苌诗然则小毛公名为苌也【陆玑疏子夏鲁人申公申公魏人李尅李尅鲁人孟仲子孟仲子赵人孙卿孙卿鲁人大毛公大毛公小毛公 释文曰呉太常卿徐整曰子夏授高行子高行子授薛仓子薛仓子授帛妙子帛妙子授河间人大毛公大毛公为诗故训于家以授赵人小毛公】前汉儒林毛公授同国贯长卿长卿授解延年延年授徐敖敖授九江陈侠【陆玑疏云陈侠谢曼卿】后汉儒林衞宏字敬仲东海人初九江谢曼卿善毛诗宏从曼卿受学中兴后郑众贾逵毛诗后马融作毛诗郑作毛诗笺【释文曰郑作毛诗笺申明毛义难三家于是三家遂废矣魏太常王肃更述毛非郑荆州刺史王基駮王肃申郑义晋豫州刺史孙毓为诗评毛郑王肃三家同异朋于王徐州从事陈统难孙申郑】隋志齐诗魏代已亡鲁诗亡于西晋韩诗虽存无之者惟毛诗郑笺至今独立【东莱曰鲁齐韩毛师读既异义亦不同以鲁齐韩之义尚可见者较之独毛诗率与经合闗雎正风之首三家者乃以为刺余可知矣是则毛诗之义最为得其冝也间有反覆烦重时失经防如覃卷耳之类苏氏以为非一人之辞葢近之至于止存其首一言而尽去其余则失之易矣 叶曰诗有四家毛诗最后出而独何也曰岂惟毛诗始汉世之春秋公谷为盛至后汉而左氏始立而后之盛行者独左氏焉礼家五弟子分曹教授葢小戴最为后出而今之言礼者惟小戴为众所宗此无他六经始出诸儒讲习未精且未有他书以证其是非故杂伪之説可入赵賔之易张霸之书是也歴时既久诸儒议论既精而又古人简书时出于山崖屋壁之间可以为证而学者遂得即之以考同异而长短精粗见矣长者出而短者废自然之理也六经自秦火后独诗以讽诵相韩诗既出于人之讽咏而齐鲁与燕语音不同训诂亦异故其学往往多乖独毛诗之出也自以源流得于子夏而其书贯穿先秦古书其释鸱鸮也与金縢合释北山烝民也与孟子合释昊天有成命与国语合释硕人清人黄鸟皇矣与左合而序由庚等六章与仪礼合葢当毛氏时左未出孟子国语仪礼未甚行而学者亦未能信也惟河间献王愽见异书深知其精迨至晋宋诸书盛行肄业者众而人始翕然知其説近正且左氏等书汉初诸儒皆未见而毛説先与之合不谓之源流子夏可乎唐人有云齐诗亡于魏鲁诗亡于晋韩诗虽存无之者今韩氏章句已不存矣而齐诗犹有见者然唐人既谓之亡则书之真伪未可知也】

毛诗集解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