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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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讲义困勉録卷七

赠内阁学士陆陇其撰

里仁

里仁为美章 张彦陵曰按仁主风俗仁厚言只重薰陶成徳看不必兼周恤説一节要紧在处字择字轻首叫明为美正醒人以知之也不处仁便是不知其美了非是知其美而又不处也意无两层 按下截説本蒙引存疑然看来知不知兼看自妙若必如了凡侗初诸公重看择字専主既知而不处一边则又偏矣 注不作寓言解葢此当与事其大夫之贤者同看与孟子有别也

不仁者章 久字长字大全南轩张氏吴氏之説不同蒙引以张説为长看来亦可兼説分两层看便见有可暂可久有不可一日处 注淫滥二字兼内外説李毅侯曰安仁利仁便是贫而乐富而好礼境界

千古来絶大受用都被圣贤占尽了 翼注曰不可説壊知者 存疑曰处约不滥处乐不淫这便是仁仁者处约自然不滥处乐自然不淫故曰安仁知者处约则固守而不至于滥处乐则固守而不至于淫故曰利仁 仁只是心之全徳对滥者言之则谓之不滥对淫者言之则谓之不淫故曰不滥不淫这便是仁以此推之对意必者言则曰毋意毋必对固我者言则曰毋固毋我存疑该当如此看 佐案曰仁为天性是此心之本体何等精粹何等洒脱贫富外物不加不损何欣何戚于本心原无干涉不仁者失却本心便随境縁流转故不可久处约乐縁他中无自得故絶少受用处况此不可处约不可处乐总是不能处仁也故以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结之 甲辰房书曰处约而安乎约非安约也安仁也处乐而安乎乐非安乐也安仁也 丁卯二月讲此章取丘月林之説而觉存疑尚未妥 【增】按丘月林先生讲此节云注安其仁而无适不然利于仁而不易所守乃先防字面后发本防非两截意或把安仁利仁泛説以处约处乐添在言外则夫子之言为歇后语矣此説极是若存疑云处约不滥处乐不淫这便是仁仁者处约自然不滥处乐自然不淫故曰安仁知者处约则固守而不至于滥处乐则固守而不至于淫故曰利仁觉稍差葢谓安仁利仁内包得不滥不淫意则可谓不滥不淫便是仁则不可

惟仁者能好仁章 袁了凡曰仁者胸中无一防私意如太虚一般妍媸好丑各以物付之而我无容心焉是好即无好恶即无恶也无好无恶故能好能恶丘毛伯曰此理在心为存遏行于世为彰瘅仁人之能好恶即此心无以尚不使加之行境也 薛西原曰仁人于好恶复有辨善善长而恶恶短是亦仁也按此亦当理中之一端 徐自溟曰唐虞之举元流凶惟尧舜之仁能之春秋之赏善罚恶唯仲尼之仁能之 蒙引曰游氏注所以置在圈外者必有所系而不能自克此一语似説知其善而不能好知其恶而不能恶相似孔子正意是説心既无私则见得善恶十分分明从而好恶之自无不正者矣所谓公生明也按蒙引是也愚初误看葢圈内是公生明之意游注是公生断之意【己亥九月十六】 注无私心然后好恶当于理要看得好不是以无私属仁者以当理属能好恶仁者二字是以人品言兼体用无私当理皆在其内能好恶则专属当理注无私心三字在仁者下补説大全朱子有人当理而未必无私有人无私而未必当理此是賔意然惟公而后能正是正意【己亥九月廿一日改正】 又按圈内当理二字似可兼明断説蒙引犹未尽得也【九月廿一又记】 无私当理虽有体用之分然深言之则二者又俱属用须辨【九月廿四】 看来无私之外更无有体余初误看【辛丒三月廿二】 无私当理似即是克己复礼【廿二又记】 要思此与举直错枉同异彼是以爱之理言此是以心之徳言 此章当以刁蒙吉之説为正无私当理俱在能字内此即余最初之説后来纷纷反致淆惑【壬申四月】

苟志于仁矣章 张彦陵曰人只有一心志者心之所之苟心向往处専在于仁则满腔都是仁那恶念自然防不入来今人不去理会志仁专谓恶根最深恶习难去而欲消磨之便是无头学问丘毛伯曰果志于仁则必无恶犹有恶焉不得谓之志仁也可见治心之法正在本源上着力不在末流处拔除 四书家训曰人只有一个志入乎此便出乎彼 安仁利仁而不滥不淫与志仁无恶虽文势一様然却有不同志仁是以心言无恶是兼内外言安仁利仁与不滥不淫则俱兼内外言

富与贵章总防 通章真氏分三节看饶氏似止作二节看俱通 通章有大小动静精粗之别富贵贫贱取舍是大纲所在以动时言是粗的终日造次颠沛是合大小动静精粗言但对上二节言则重在小静粗边若内外二字则上下俱有不宜分属蒙引以省察为存养中之一端是矣不知取舍又省察中之一端省察固兼内外则取舍亦宜兼内外也 此章窃疑有精粗之分无内外之分自富贵贫贱取舍以至终食造次颠沛皆当兼内外説与安仁利仁不滥不淫一例集注亦未尝有内外字唯大全朱子始有内外之説庆源辅氏又从而演之窃所未安蒙引谓注存养二字兼动静言是矣而又谓通章有内外精粗之别不可解也窃谓取舍亦在存养内如中庸言慎独亦在存养内但抽出言之耳 陆雯若辛丑房书评曰首节是取舍明末节是存养密存养取舍总是心里工夫先儒所谓作三节看一节密一节者是论其工夫浅深如此未尝分个界限也时文将不处不去看在外边将无违必于是看在内里妄分个界限出来

富与贵节 説约丘毛伯曰不处不去若在富贵贫贱上料理则只是拣择世上好事去做岂便是仁直是念念见所欲有甚于富贵所恶有甚于贫贱揆之本然之心体自不见有所可处有所可去耳人见是不处富贵不去贫贱君子只知是仁 存疑以不滥不淫便是仁蒙引谓不处不去即是仁尝疑其无所分别毛伯之説可以破二家之惑 试防之天下固有不处不去不滥不淫而未得为仁者仁则自然不处不去不滥不淫矣须有分别 不处不去而未得为仁仍要兼内外説有身虽不处不去而心固已处之去之者有身心俱不处不去而所以不处不去未合于理者二者不必待富贵贫贱之交而始见 不处不去兼身心説重心上 庄忠甫曰君子非恶富贵恶其处富贵之心非好贫贱恶其去贫贱之心处之去之之心非必待贫贱富贵之交也一念稍违即是开门纳寇身虽未尝服三公享万钟而不知心之处富贵固已久矣身虽未尝离草茒释蔬褐而不知心之去贫贱固已久矣

君子去仁节 张彦陵曰按去仁只是欲恶上打叠未净注中贪厌二字最细在自己念头上勘出恶乎成名不重名上只要见得君子法不去仁耳此节是深着不处不去闗系仁道之意 翼注曰恶乎成名只是不名为君子耳非名誉之名 袁了凡曰凡人平日方寸间所以憧憧往来不得宁谧者只为慕富贵厌贫贱之念休歇不下耳纵能打破此闗而欲恶之情隠然犹在即能轻富贵甘贫贱亦未必皆为仁人葢眼前种种修持只在世上拣得一件好事来做总属欲情虽遁迹深山草衣木食避居繁华总是厌恶的心肠夫子不曰处富贵去贫贱恶乎成名而必曰去仁者重所欲所恶也 此与丘毛伯説当同看谓不处不去是仁可谓不处不去外无仁不可谓去仁即是违仁可谓贪富贵厌贫贱而去仁之外无违仁之事不可

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节 终食犹须臾意不必泥食上説造次颠沛就在终食中抽出言之 按此可与西山之説并行 袁了凡曰终食之间未必有富贵贫贱之交欣戚之心微细流注是即欲恶之真境也按此意讲欲恶则妙单以此讲违仁则不可 造

次颠沛皆是境心不着境任他造次我自安闲任他颠沛我自宁谧 总之此节连欲恶讲则可单拈欲恶则不可未必有富贵贫贱之交而忻戚之情微细流注此即欲恶之真境可谓妙解矣然只説得一半大全以无终食违仁为无时不然造次颠沛为无

处不然看来三项内俱兼时地事不必分

我未见好仁者章总防 此章蒙引及大全辅氏胡氏之説各不同两存之可也

我未见好仁者节 张彦陵曰好恶俱是自己身上事非好恶他人 好仁恶不仁兼造诣资质言 无以尚之不使加身只是写出好仁恶不仁的様子与人看不可説此地位难到也若説难便非激引世人意矣读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尽説得容易 乙丑房书曰尚之之势每隠伏评者引程子见猎之心证之最妙又曰不必战而后胜亦妙 其为仁矣一句矣字是斩钉截铁语

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节 季彭山曰力以用而足当其力不足时即是不用力 翼注用力兼得明以察防健以致决 李毅侯曰问何以用力而力足曰仁者人也仁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用其力兼志气説而志尤重如唯仁者兼公正説而公尤重

盖有之矣节 翼注曰葢有之矣疑而未定之词轻带过注昏弱二字昏则不能察防弱则不能致决 李毅侯曰用力而力无不足是夫子发言主意深致望于天下者也大意已定然説到此处便住了却没有趣味故又宛转顾盼无中生有

人之过也章 翼注曰夫子恐观人者以过弃人非欲人以过自安也 张彦陵曰此夫子为以过弃人者发首二句非徒概言过之不同乃是言君子之过有不同于人须根人之心言之谓人之存心不同斯过各随其心而异欲知人之心正不当泥人之迹观过知仁只就好一边説王观涛曰过有二端有偶不及检者有势不得已者顾不及检之际本心之恻怛发露最真不得已之时迫切之真情委曲可谅 不及检之过如注中吴祐之过及顔子不贰过之过是也不得已之过如大全刘氏饶氏所引周公孔子之过是也愚意此章及下论日月之食章只须就不及检之过説不必説到周公孔子之过葢周孔之过原不可谓过也只可作賔意【己酉五月初一】 程注释首二句尹注释末句虽俱平説然意原重君子边 沈无囘曰夫子恶乡原为徳之贼而曰观过斯知仁矣学者与其为无瑕石宁为有瑕玉

朝闻道章 朱子曰此深言道之不可不闻也若将此二句来反之曰若人一生不闻道虽长生亦何为便自明白张雨若曰朝夕只是设言味可矣语意若不闻道不但不可生便死也死不得只该在闻道上理会不须在死生上更作商量 沈无囘曰曰可矣见死犹可有何不可乎语自平实今人説説妙则夫子一老瞿昙矣 宋羽皇曰可以死之故不容诠破只重闻道为得耳 姚元素曰圣人发此一言直是峻絶无着语处以寻常知见义理当做闻道固恐超不得生死闗头而欲索诸窈防虚如云一彻永彻者又恐非吾儒修身体道之实不着知见不堕虚如何乃得闻道孔子所谓下学而上达易云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者非乎 朱子曰道不外乎日用常行之间若见得道理分晓生固好死亦不妨夕死可矣只是説便死也不妨非谓必死也 胡云峯曰苟无平日积累之勤必无一朝顿悟之妙可矣二字令人惕然有深省处 王龙溪曰犹云未尝生未尝死也耿楚个曰人不闻道则生不知来处死不知去处

便至流浪颠倒闻则此个原是无生死的一息万年孰终孰始辟之沤起沤灭而大海自如 王宇泰曰吾辈见在行持只从一念彻处讨生死闻时不至落空忙时不至逐物于此二境一得来便是死生境上一得来様子 王耿诸説大约谓有生死者形无生死者灵明之体虽本西来之意犹未与吾儒之理大背至甚其説者以伦常为幻境则全是异教为洙泗之罪人矣然所谓无生死者亦就闻道人説若不闻道则虽灵明之体亦有生死矣説详祭如在章然又须兼生顺説若不闻道则虽其形尚生而灵明之体已先死矣闻道便生顺而死安生顺是形生而灵明之体与之俱生死安是形死而灵明之体不与俱死无生死之説以知言者也生顺死安之説兼行言

者也无生死之説以体言者也生顺死安之説兼用言者也朱子之説可以包王耿诸説王耿诸説不可包朱子之説

士志于道章 张彦陵曰此章欲学者打破理欲闗头耻字正与志字相映縁衣食而生耻亦是于卒然所忽处看出士既志道须扫一切俗情若有一念沾滞便是此心未能淡处故曰未足与议不曰不可而曰未足只是因其趣味未洽便两不相入耳不重议论上 李见罗曰孔子勘学者只就毫发防微间便察见你全体肾肠跟脚食稍求精衣稍求饰緼袍之耻稍有愧于狐貉孔子便将做天大来的罪案故曰未足与议直断以为贪富贵厌贫贱之种子也王龙溪曰易溺者凡心难忘者习见扫除不净如留汚浊于净器中虽投以甘露亦化而为恶水 沈无囘曰耻恶衣恶食者不足与议道则世之敝衣蔬食者便足与议道乎学者当思一耻字耻不用之于衣食便当用之于道若徒不耻衣食又不耻闻道非游散人则防顽人耳亦何足与议道 四书家训曰志字浅如笃志便不动心衣食了 又曰天地间脱纷华而超世味者道也 又曰未足议不重议上只是鄙其识趣不髙

无适也章 翼注曰此见君子以虚心应天下之事不得偏言心偏言事 此章与不逆亿章同但彼是待物此是处事彼属知此属行 张彦陵曰毫厘之辨只在有心无心之间其应用之妙固在处事上见之然辨析入微处只在心体不在感应 又曰须知适莫不是是非上差错只为添着意思无者化而融之非禁而絶之也比是比附比合不相离意不曰比义而曰义之与比者心与义为一从心流出自然合符此君子恐兼安勉説如此讲无字比字则单主安

一边备用可也 彦陵又曰三句文势接得甚紧犹云不如彼而如此中间下不得转语 按此天下岂无不如彼而亦不如此者 又按説家俱云第三个也字后义字之上此间用转折不得葢非以其有碍于理但以其非语气耳余前不喜此説今思之彼似有理也附志于此以俟再定若便谓无适莫即是义则断不敢从矣 有时君子与非君子同做一件事同做得是在彼为适莫在君子为义 翼注曰适莫与行止字不同葢止则全不为不肯非全不为也只縁处事之方不一如或当刚当柔当缓当急之类若专主要刚是适在刚若决不肯刚是莫在刚余可类推 又曰义之与比不是义当适而适义当莫而莫葢适莫是不好字只是义当如此则如此义当如彼则如彼 又曰适莫以心言不以事言若事上决不能无所专主无所不肯适莫之病不待説事做差了只有此心便为累或逆于事先或执于临事俱有适莫不可以无适莫为先事比义为临事 己酉江南陈琮墨曰义非不变之谓也使以不变者为义则心有所执究亦流于适莫已耳义又非无定之谓也使以无定者为义则心无所主亦仅忘乎适莫已耳仇沧柱曰一是时中之义一是方外之义 附仇沧柱评己酉江南墨曰此题当紧作呼应葢所以无适莫者由于义故拈中二句宜呼起末句唯心主于义自无适莫故拈末二句宜应转中二句他作谓无适莫即能义者固失本源谓无适莫又须义者亦未融会 按沧柱此评亦未确【壬子五月】

君子懐徳章 翼注曰此辨君子小人于心术之微要人慎所懐意 徐扈曰两君子两小人非必定异第其言自有浅深懐徳者无所为而为善者也懐土者有所溺焉而不肯为善懐刑者有所畏而不为恶者也懐惠者有所利焉而敢于为恶君子小人判于一念之公私可不慎所懐哉 看来深可兼浅浅不可兼深大抵论人品皆如此然又有不可一例者如奸恶之小人利有所不取贪利之小人土有所不恋李九我曰懐徳懐土懐刑懐惠只是他平日念头

用得熟了不知不觉又用在这边去君子非无土然安土而敦仁非无惠然一介不苟取子小人非不慕徳畏威然遇着土与惠处依旧念头移在这边去湛甘泉曰志在道徳者必不溺于便安而意在便安者即不可与入道徳此懐徳所以对懐土而言念在轨法者必不溺于货利而意在货利者必不暇顾轨法此懐刑所以对懐惠而言 究君子之髙明光大必曰懐徳然欲求为君子必要从懐刑一念始穷小人之暗昧奸贪必曰懐惠然欲免为小人必要克懐土一念始 翼注曰懐惠与懐土有别懐土者已得所安而不欲失懐惠者未得所利而必欲得之也 君子以徇利而蹈刑者鲜以徇情而蹈刑者多可畏哉【辛丑八月三十永则】

放于利而行章 王宇泰曰恒言曰计是非不计利害此迂言也常人是非之心恒不胜其利害之心故圣人常以利害警之利害明则是非明矣 求利而得害愚者不为也夫子之警人切矣 湛甘泉曰好利者心之疚也何计乎人之怨否此特对常人言耳四书家训曰或懐怨心或生怨言或图怨报 一説放利之人中常不足所以多怨此不可从

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章 张彦陵曰大意谓为国者全要养人逊让之心昔先王教民以让而设之为礼正以黙柔天下之志使就于平 只是一兢业的念头 大全蒙引诸先辈解让字似皆兼恭敬説直与人而不仁如礼何相似看得极大 又大全蒙引皆谓让以心言则王莽之谦恭伯石之辞邑似皆属礼字 人而不仁章朱子谓即使季氏四佾也不是礼而此章双峯饶氏及存疑皆以为为当时僭窃者发看来僭窃是并礼文都差了即使不僭窃也叫不得让似不为僭窃者发不若蒙引云此为当时君大夫亦有徒事威仪文物之间以为礼而无逊让之实心者而发葢指鲁昭公之属言也若谓徒有礼文犹叫不得礼况僭窃之属幷礼文而丧之乎则可 翼注曰礼让二字单指君之让言到为国何有便是百官万民皆化于让也然百官万民之让不难明唯人君之让难看百官万民各安其分便是让若人君之让却不是降尊而为卑只是他心中不以九重为得肆不以威福为恣睢凡礼之行全是一团蔼然真意贯彻于其中如尧之允恭克让舜之温恭文王之懿恭方谓之让 看翼注则让字原可包敬意 礼让犹云礼之让玩浅説亦是如此然又云礼让不必説是礼之让二字一意殊不可晓

不患无位章 彦陵氏曰患与求皆学者精神所注从所立以为患即所为隠居求志是也不惟可以澹贪慕之思并可以疗空疎之病从可知以为求即所为实大声宏是也不惟可以去羶逐之想并可以治枯槁之习直热焰中清凉散也 翼注曰此章以位与名平对俱就学者言总见君子之学务内不务外不以上属仕者下属学者 蒙引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此指从仕者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此泛指学者偏存疑谓莫已知就含荐举意亦偏葢知不但荐举凡名誉皆是 袁了凡曰可知是可以当人之知不是可以致人之知 汪南溟曰人生有大人之功业在唯名与位岂可全然去得但要在自己本领上讨个着实如徒以恬澹自髙此浅夫之所借以藏拙者耳岂吾儒经世之实学哉 按此较大全南轩之説又转一层各有深意味

吾道一以贯之章总防 夏九范曰此章不要看深了一即暗指忠恕言也但曾子不待开明而门人未解因指出告之大意不过如此 此章翼注最误人张彦陵曰此章是悟后语最忌支离一贯只还他一贯忠恕只还他忠恕全在防个虚字眼讨神 又曰吾道一以贯之若添理字心字体字用字便支离添万字对一亦支离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若分别夫子之忠恕与学者之忠恕便支离若分忠属一恕属贯亦支离 先辈之学但恐其鹘突今人之学惟恐不鹘突惟恐不鹘突则以先辈为支离矣

吾道一以贯之节 张彦陵曰一贯不必谓一以贯万万字是后儒添出也夫子止説得一以贯之不曾説万字天下万事万化皆具于至一之中所谓万物皆备于我是也若説一以贯万则一自是一万自是万矣万即一处所流出也一与万原非对待 惟其皆备是以能贯即蒙引所谓体是用之体者知此即添万字何妨即説以一贯万何妨 彦陵又曰不曰以一贯之而曰一以贯之功在一字而不在以字也得一则贯矣此是浑成不着语若把一去贯万便涉勉强贯与推原自有别 又曰按一字有説是一理有説是一心有只虚虚説是一件三説俱差葢一字乃合一之一非一件之谓也若是一件便是执一如何贯得 合一之説亦是然恐只是賔意 一心一理之説虽与执一相似然亦要看所执何理若是偏一之理则不可执若是一理浑然之理虽説执一何妨罗近溪曰因万有一万废一亡 李毅侯曰圣人

所为一者诚是也而强恕则所以求诚也 翼注曰一字即道但一字指道之存于心者属体之字指道之发于事者属用 或问不唯无待于问辨而亦不容有所称赞二语解唯字最妙

门人问曰节 门人不是漫问都在心里理防一番所以必待子出然后问【壬申四月初八】 既云一以贯之则所见无非一贯即夫子平日所言道理无之非是非必忠恕与一贯相配合而后借以明之也 袁了凡曰中庸云忠恕违道不逺此处如何便把忠恕当得一贯最可玩索葢凡人未悟之前则依语生解既悟之后则触处洞然依语生解则挨墙而行离墙即倒触处洞然则指黄叶为金且非妄语 以上二条俱不是即沈无回所駮也初误收 沈无囘曰今人尚説一唯之后触目是道独拈忠恕以证之此又徳山之棒临济之喝禅家剰慧残机岂是圣贤实学【佐案】周季侯曰此语虽是指防一贯却仍要体贴忠恕发挥方得接引门人之意不可一味谈空 董幼海曰圣门説忠恕説敬恕都是为下学者立法禅家所谓为二乗人説也 佐案曰问曾子平日用力忠恕从何见得曰观三省章与大学一书可见 诸儒之论大概谓忠即一恕即贯忠恕即曾子所素用力者与一贯但有生熟之别耳如此则夫子但当告以熟之之道何必又告之以一皆説得不明白唯蒙引事显心晦之説庶防近之 又集注谓未知其体之一夫忠体恕用曾子既素用力于忠恕何谓未知其体之一且忠恕体用原相离不得岂有不能忠而能恕不能体而能用的皆此章之未易解者皆当以事显心晦之説推之而语类所谓曾子于九分九厘上透彻了独此一厘未透亦当细防也 又存疑磨镜一段最好其中分两层一是忠恕一贯安勉之分一是忠恕一贯散钱索子之分若大全诸家讲上节只説得散钱索子之分讲下节只説得安勉之分合看便不明白也 升忠恕为一贯降一贯为忠恕二意合説方得集注借字之义蒙引极明麟士谓曾子初不与门人説破自然勉然之别看来即在曾子口气中説出二项亦不妨 总之未闻一贯之前则体用犹二既闻一贯之后则体用合一非谓未闻一贯则知有用而不知有体也余前所疑尚未深晰【己亥三月廿七】 大全蒙引俱以内外分解忠恕外字要看得好葢恕是所以应事接物之理未全是外但对中为外耳若事物则全是外矣富与贵章以取舍存养分内外者亦如此看便不妨艾千子解尊徳性节极明亦是此意辛酉三月廿四评赵旂功多学而识章文曰此所

谓一必有着落若使当时含糊説个一心子贡岂不能再问曾子一贯章亦然若含糊説个一心曾子亦唯个恁麽门人所以有何谓之问者不是疑一之何所指只是见夫子平日论功夫体用俱分作两截至此则似偏重在体一边了所以皆疑曾子借忠恕以明之谓圣人之心一如学者之心未熟则忠自忠而恕自恕熟了则忠即恕而恕即忠虽谓道只有一个忠可也然则一字果何所指曰曾子章似指诚言故曾子以忠字解之子贡章似以敬言程子所谓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是也偶见如此试共商之附苏子由曾子论曰曾子以一贯为忠恕则知门人之不足告也及孔子既没曾子传之子思子思因其説而广之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者天下之大本也和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子思之説既正而天下始知一贯之在是矣然子思以授孟子孟子又推之以为性善之论

君子喻于义章 张彦陵曰按义利二字自是君子小人的供案不待判防而自明圣人拈出一喻字葢形迹之似是犹可以相冒而精神之独注必不可以自欺义利之辨正在一念隠微中勘出学者宜发深省朱子曰喻义喻利只是这一事上君子只见得是

义小人只见得是利如伯夷见饴曰可以养老盗跖见之曰可以沃户枢 亦有一事同一様做法而义利不同者如君子得饴以养老尊之爱之也小人得饴以养老或冀其财或邀其宠 张南轩曰出乎君子即入乎小人更无介乎君子小人间者 无所为而为者皆义也有所为而为者皆利也有意为义总是利心其与君子天地悬隔 有意为义总是利心比阳义隂利者又深一层葢此是好名之流名利总一様利字包得名字 王观涛曰喻义喻利是别言不是深言葢君子之迹亦有混于利者小人之迹亦有窜于义者但其心之所喻定自分别 姚承庵曰喻字凡三见大学所藏乎身不恕而喻孟子四体不言而喻皆是不待词说都无知觉而黙与之俱之谓陆象山曰此章以义利判君子小人辞防晓白然

读之者苟不切已观省亦恐未能有益也窃谓人之所喻由其所习所习由其所志义本人所固有而喻之者少则必有以夺之故也故学者之志不可不辨也朱子曰喻义者为君子喻利者为小人而近年一种议论乃欲周全于二者之间囘互委曲费尽心机卒既不得为君子而为小人亦不索性亦可谓误用其心矣 浅説看喻字与大全朱子不同然细玩亦可兼用 癸亥二月看此章防以浅説为非

见贤思齐焉章 龚应身曰此章思字省字有力俱在心上説俱是切实工夫须未见之先原有一个为善去恶之心故随其所见便能思省今人见贤或忌之或惮而逺之见不贤或幸之或狎而亲之皆由为善去恶之志不蚤立也 汤若士曰必思齐方是眞能见贤必内自省方是眞能见不贤 两见字亦当重

看见之不眞必有以贤为不贤以不贤为贤者

事父母几谏章 彦陵氏曰按几谏二字已包尽大防下不违不怨到底只是个几谏几字朱子所谓不要拦截他渐渐从容以开道之是也几谏即是敬葢兢兢小心不敢不谏又不敢激谏也不是到不违时方敬观又字可见此不违只是照旧几谏劳犹苦也挞之流血不必用不怨亦只是照旧几谏须知怨不是怨亲自家悔恨有一毫惮劳之心即是怨 按朱子之説包得几微之説几微之说包不得朱子之说盖未形之时也要下气怡色既形之时也要下气怡色胡氏曰子之事亲主于爱虽父母有过不容不谏

然必由爱亲以发乃可故下气怡色柔声皆深爱之形见者也所以谓几微而谏不敢显然直遂己意也李衷一曰几不専在柔声怡色上而柔声怡色亦

在其中看来微词以讽是几乗间而导是几委曲转移不令外人知亦是几总是务得亲从而已 以将顺为匡救法 不怨不是空空不怨即所云负罪引慝是也 此又以爱慕为匡救法 将顺爱慕二项几谏亦包得可以将顺爱慕而悟者便不须用口舌争不可以将顺爱慕悟者则须下气怡色柔声以谏若以将顺爱慕解不怨不违便非

父母在章 焦漪园曰当思所以不欲逺游者是恁麽念头所谓曲体亲心者其道安在不然虽终日与亲周旋竟亦何益

父母之年章 张彦陵曰人当中年以后日衰一日而人子日事亲侧或至习而不察故夫子提出不可不知四字以儆醒之葢生息之机顷刻不停精神气血渐移渐换人子若用心密察则日改月变之际虽毫厘不同亦必有以周旋调护于其间矣 周旋调防四字最妙比爱日之诚尤切然亦是爱日内事 曰周旋调护便有使衰不益衰来日增多之意【壬辰七月二日】注爱日之诚専顶惧来浅说如此

古者言之不出章 朱子曰此章要在耻字上若是无耻的人未曾做得一分便説十分只缘胡乱轻易説便把行不当事 吴因之曰语气一直説下不出其言全亏这防耻心所以制得住要得耻之关系于言甚重处葢因当时无所用耻而以耻心儆惕之不是推其不出之故 耻字正因推其不出之故而得之 王观涛曰非眞躬不逮而后耻即言之时已専虑在躬上去矣 徐自溟曰此躬为千古难竟之局此耻为一生莫释之愤躬果逮矣言遂可出乎 李毅侯曰一耻字是他终身策励处虽躬有逮日而耻无释时 大全朱子两段两様意思前一段是説易其言便不能行是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意思后一段言不能行所以易其言是为之难言之得无讱意思后一段是正意前一段是余意 集注圈内是从言説到行范氏注是从行説到言故麟士以为小别然总是一意皆是为之难言之得无讱意 此与为之难稍异者説一耻字为学者儆较激切耳

以约失之者鲜矣章 朱子曰此约字是实字有收敛近里着实之意 翼注曰按约虽在事上见而实主心言失则主事言 约之一字以此节情以此制用莫不皆然此章専为以才知自逞者发 又曰约字要认得眞固不是丰约之约亦不是博约之约只照注不侈然自放说侈然自放纵肆不羁聪明才智无所不为的人约则与此相反宁拘无纵循规蹈矩不失尺寸故鲜失 人日就于失而不知其故所以夫子指防之 庄忠甫曰老子曰治身治民莫若啬啬者约之谓也 谭玉怀曰玩味以字这把柄须常在手一息不照管而纵横万状其失多矣 呉因之曰无浮慕于达人之概而肆焉以为通则其所合于矩度者常多无自惮于名教之严而放焉以为适则其所遗于检防者常少以能约者而才足以济则敬畏之意益足以善用其所长以能约者而才不足济则谨审之心犹足以维持其所短 沈无囘曰约字浅浅説老子曰治人事天莫如啬简缘省事其失自少此是实理若依阳明作求放心解则是彻首彻尾工夫岂止鲜失乎又朱子云老子之学全是约文景之治汉曹参之治齐便是用此

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章 袁了凡曰敏讷不在言行上做工夫只是常存此心而不放言自然难出口而行自然不放懈矣 许敬庵曰学者必先讷言始有含蓄意味可与进徳然不能敏行但一木讷之人亦无足为轻重故君子欲讷言而敏行葢交养之功也 周季侯曰以谨言勉行窥君子犹未足尽君子也唯窥君子于言行之前自有一段渊然鋭然之意无一时放下矫轻警惰不得之言行而得之此心要想出欲字意味来 此与怀徳章怀字喻义章喻字看法同麟士必欲驳之似太过 浅说亦与周说同此与无求饱章言行及耻其言而过其行同与先

行耻躬为之难不怍数章虽亦是一意然亦微有不同葢彼是单对放言者说此是并论言行凡讷言而不能敏行敏行而不能讷言者皆在所儆也似不能无分别

徳不孤章 张彦陵曰语意只是鼓人进徳之志如云君子只患徳之不修不患人之寡和邻有相亲附之义有相夹持之义王观涛曰据注类应解还主同徳之人声应气求説若只以秉彝好徳言则邻固不足以尽之觉未眞切 以秉彛言则举天下同出于一徳固不可以不孤有邻论也自气禀物欲之拘而其不相应者多矣然秉彛者必无尽亡之理则声应气求固所必有也要如此看 许敬庵曰达则与天下之俊乂师师济济共赞于朝穷则与一方之英才孜孜汲汲交修于野夫然后可谓之有邻非此孑孑以自好者可几耳虽然君子固有独立不惧遯世无闷者唯徳不修之患而非孤之患学者但反已求之

事君数章 事君交友须要精诚去感格又或须乗机投入不然而徒以言语轻数安免辱疎指出辱疎正要当事者求所以善用其规非是教以不合则去之义 此与蒙引存疑但主见几説者不同各有其妙并存可也 按数字所该甚广凡语言之琐屑礼文之繁渎请求之多端小节之责备皆在其中 此章専主谏诤言不宜说到礼文请求 董思白曰须知进言者不宜动辄归咎君友之疎辱唯数斯辱唯数斯疎苟非数也何尝不可以从容而谕也二斯字可味

四书讲义困勉録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