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归说笑,勒布里先生那时是,现在也是,没错,一位一流人物——我甚至很过分地自邀给自己(不过客气地(?)“嗯?”了一声)倒了第三杯干邑。当时我想这肯定令romancier de police(侦探小说家)恼怒极了,不过他看都没朝我这边看过一眼,他像是在研究地板上——(或是棉绒上)——我的指甲的痕迹……
事实上是(又是这句老话,不过我们需要些记号),我和勒布里先生飞快地讨论了普鲁斯特、德·蒙泰朗、夏多布里昂(说及他时,我告诉勒布里,他俩有同样的鼻子)、萨斯卡切温、莫扎特,然后我又说到了超现实主义的无聊、可爱之可爱的特性、莫扎特的笛子,甚至还有维瓦尔第的。天哪,我甚至还提到了塞巴斯蒂安·戴尔·皮翁博以及他比拉斐尔还要虚弱无力,他反对一床舒适的被褥带来的愉悦(说到被褥[1]的时候,我偏执狂似的向他点到圣灵),然后他又说了下去,细细述说着“阿莫利卡(Armorica)”(布列塔尼的古代名字,ar,“在……上面”,mor,“海”)的荣耀,然后我告诉他我的一点儿想法,如下:“C’est triste de trouver que vous êtes malade,Monsieur Lebris(发作‘勒布里斯’)”,“看到你生病很难受,勒布里先生,不过看到你被爱你的人围绕着又很高兴,真的,有爱你的人陪伴是我一直想要的。”
这些都是用华丽的法语说的,他答道:“说得好极了,既动人又雅致,这样的言谈当今不是总能被人理解。”(说到这里,我们朝对方眨了眨眼,因为我们意识到我们将要开始像两个夸夸其谈的市长或主教那样机械地谈话,只是为了好玩以及试试我的正式法语。)“而且,你可以和给你灵感的偶像媲美(que vous êtes l’égale de l’idole qui vous à donnez votre inspiration),在我的家人和朋友面前,说这点不会令我不安。”“毋庸置疑,你无需周围侍奉者的慰藉,希望这想法对你有所慰藉。”
继续说下去:“不过,certes[2],先生,你的话,就像英王亨利五世说与可怜的法国小公主听的美妙的尖刻话,而且就在他的……唉,她的伴护面前,不像是去刺伤她,而是像希腊人说的,嘴里放块浸醋的海绵,不是酷刑而是(又是我们知道的地中海一带)消解干渴的良剂。”
“当然,如此说来,若不是我无自知之明,不了解自己有多粗俗,我不应再多话,不过,那也就是说,我承纳了你对我不够体面的努力的鼓励,无疑小天使们是理解我们言谈交流的高贵之处的,但那还不够,尊严是个可憎的词,现在,以前……没有,我思路未断,凯鲁亚克先生,他,和他的熠熠才华,那才华令我忘怀一切,家人,宅邸,身世地位,不管如何,浸醋的海绵消除干渴?”
“希腊人如是说。而且,如果我继续解释我知道的一应事物,你的耳朵会失去现在围绕着它们的怠惰之气……你有,别打断我,听着……”
“怠惰!这个词就是说夏洛探长的。亲爱的亨利!”
法国侦探小说家既不对我的怠惰、也不对我讨人厌的空谈感兴趣,不过我试着就我们当时的谈话方式和情形给你来一个风格再现。
我当然不愿离开那甜蜜的床榻之畔。
何况,那儿有很多的白兰地,好像我不能出去自己买似的。
当我告诉他我祖辈的信条,“Aimer,Travailler et Souffrir”(爱、劳作和受难),他说:“我喜欢‘爱’这一条,至于劳作,那令我得了疝气,至于受难,你现在看到我了。”
再见了,表兄!
又及(纹章是:“蓝底镶金色条纹,并有三枚银色钉子。”)
总而言之:见“Armorial Général de J. B. Riestap,Supplement par V. H. Rolland:LEBRIS DE KEROACK——Canada,originaire de Bretagne. D’azur au chevron d’or accompagné de 3 clous d’argent. D:AIMER,TRAVAILLER ET SOUFFRIR. RIVISTA ARALDICA,IV,240. ”[3]
老勒布里·德·卢代阿克他一定会再次见到勒布里·德·凯鲁亚克,除非我们两人中的一个,或我们俩死了……我提醒一下读者,这一点与前文相照应:除非你为什么事感到羞愧,不然为什么要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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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omforter,也有“圣灵”之意。
[2] 法语,当然。
[3] 法语,《纹章总编》,J·B·里什泰普著,V·H·罗兰补遗:勒布里·德·凯鲁亚克——加拿大,迁自布列塔尼。蓝底镶金色条纹,并有三枚银色钉子。题铭:爱、劳作和受难。《纹章学评论》,第四卷,二四〇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