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天藤真Ctrl+D 收藏本站

下午七点,新宫警察署收到了津之谷村派驻警官发来的第一封案件通报。

刀自本来在新宫市就是风云人物,而她的儿子国二郎在市区经营建材和木工公司,还兼任市议会议员,堪称顶级名流。

新宫警署立即由署长亲自带队奔赴现场,同时紧急报告县警本部。

不巧的是,当晚在本部值班的是一位新入职的年轻警部补[警部补,日本警察职称之一,位于警部之下,巡查部长之上。],出生于东京的他对于柳川家一无所知。

“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被绑架?总不会是男女间的感情纠纷吧?真是什么怪事都有人干。”

他并没在意,随手记在了值班记录本上。十点过后,结束外勤的老刑警回部里报告工作,发现记录后大吃一惊。

“什么?柳川家的老太太?这可出大事了。警部补,你报告本部长了吗?”

“本部长?没有啊。为什么要报告?”

“这……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对了,我们有一份剪报。”

他跑向书架,抽出剪报册,找到那篇报道摊开来。

警部补读着,顿时惊得脸色煞白。

这是和歌山当地报纸的一档叫作“诉恩情”的连载专栏,该期的作者是井狩大五郎,也就是他们敬畏如鬼神的本部长。

本部长写道:“我为人处世有些出格,从小就总是给身边的人添麻烦。从这个角度讲,我所有的上司、前辈都是我的恩人。而其中有一位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恩人,可以说如果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她就是柳川家的老夫人。”

接下来他详细讲述了缘由。

本部长出生于津之谷村附近本宫町的乡下,因为家境贫困而升学无望。经人介绍,他接受了柳川家的笃志育英助学金资助,才得以进入大学学习。

如果仅仅如此,也没什么稀奇,毕竟受到资助的人并不在少数。但在这些人中,当年的本部长格外令人费心。首先,好不容易拿到了学费,但在入学考试这关,他竟连续三次落榜。

第四年,在他自己都要放弃的时候,学费却一如既往地送到了他手中。他感到无地自容,剃了光头前往柳川家谢罪。柳川家的夫人却训斥他道:“自古以来和尚剃光头就意味着放下一切,而你才失败了三次,就要自暴自弃,实在是没出息。”

从此他奋发图强,第二年顺利考上了大学。然而,毕竟是本性难移,当时大学是三年制,他却用了整整六年才毕业,完全贯彻了当时大学生之间的流行语“读来读去又三年”。

即便如此,柳川家的夫人对他却没有任何批评。本部长毕业后去拜访致谢,她欣然表达祝福,并说了一句“你受了我的照顾,以后也要学着照顾别人”。

“我这个被关照的人表现得一塌糊涂,她却坚持一直照顾我,从没有放弃。”本部长感慨地总结道,“每当想起当时她的那句话,我都觉得极其震撼。现在的我不追求升官发财,不害怕知事和大臣[知事是日本都道府县行政区的首长。大臣是日本内阁成员的正式名称,相当于共和制内阁的部长。]这些高官。我什么都不怕,唯独面对这位夫人时抬不起头来。”

“啊……”年轻的警部补读罢,立刻扑向电话。

此时,县警本部长井狩大五郎刚洗完澡准备就寝。一听到电话中说“柳川家”,他立刻掀开被子跳了起来。

“什么,柳川家的刀自被绑架了?怎么可能?如果听错了,我可饶不了你!新宫署说的,确实是柳川家的刀自?”

本部长嗓音粗犷,平时部里的警察背地里就叫他“破太鼓[太鼓是日本的代表性乐器。]”,此时动了怒气,声音更是雷霆万钧。

“是……啊不是……那个……”警部补吓得直结巴。

“名字不是Toji,是Toshiko[日语中“刀自”发音为Toji。柳川家老夫人的名字“敏子”发音为Toshiko。此处为年轻警官不懂“刀自”一词的含义所致。]……那个……”

“你个笨蛋!”本部长再次大发雷霆,“刀自是对老年女士的敬称。你连这都不知道,算哪门子大学生?看样子是了。柳川敏子刀自,新宫那边是这么说的吧?”

“是……刀自敏子……啊不是,只说了是敏子……”

“你可真蠢!敏子是刀自的本名。嗯,那应该错不了。不知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喂,案子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根据通报,大约在今天下午三点半……”

“什么?三点半?那通报是几点发来的?”

“呃……”警部补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其实……在……点十五分左右……”

“什么?听不见。你大点声。”

“是……是在……点十五分左右……”

“完全听不见!你不会说日语吗?那就说英语。Five、Six、Seven,是Seven吗?”

“是。Seven点十五……”

“现在是十点二十分。这么重大的案件,你竟然搁置了三个小时?”本部长发出野兽般的吼叫,“你个蠢货、白痴、饭桶!你赶紧找个地方上吊去吧!”

“是……”

“等下!你先派辆车来我这儿,我要马上去现场。你通知刑事部长以下搜查相关全体负责人,火速到现场集合!五分钟以内车如果没到,我就去你那儿,拖着你的腿去!”

“是!明……明白!”

“妈的!这三个男的,究竟是哪儿来的混账东西,敢对老夫人下手。喂,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派车!”

健次也正是因为读过那篇报道,才了解刀自与本部长的关系。

不出所料,井狩本部长果然怒火中烧。他的一腔猛烈怒火,势必要将周围所有人都拖曳进来,烧得一干二净方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