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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我与头发有关的各种瞬息万变的爱好和时尚。

“‘一年以来,’他对我说,‘十分盛行用头发在手帕上作标记;幸而我收罗了许多头发,还有许多手艺好的女工。’

“听到这儿,我犯了狐疑,便掏出手帕对他说:‘那么这是你们店里用假发作的了?’

“他看了看手帕说:‘哦!那位太太可挑剔了,还想验证她头发的颜色是否和假发深浅完全一致。我妻子亲自给这些手帕作了标记。先生,您的那条是做工最精美的手帕之一。’

“在受到最后这点启发之前,我对有些事还能相信,对女人的话还会注意听。待我出了店门,我对寻欢作乐的信仰犹存,说到爱情,我却变成了数学家那样的无神论者。两个月以后,我挨着那位神采飘逸的女人,坐在她家小客厅的长沙发上;我握住她的一只手——她的手非常美——一起攀登感情的阿尔卑斯山,采撷最美丽的花朵,撕着雏菊的花瓣(总有一个时候人们会撕雏菊花瓣的,哪怕是待在客厅里,而且也没有雏菊)……①在情深意笃,如胶似漆的时刻,人们如此清醒地意识到爱情的短暂,无法扼制地感到需要互相询问:‘你爱我吗?你永远爱我吗?’我抓住这个伤感、温馨、繁花似锦的时刻,引她用爱情特有的夸张和富有加斯科涅②诗意的迷人语言,道出她最动听的谎话。下面是夏洛特最精彩的骗人鬼话:没有我她活不下去,我是世上她心目中唯一的男人,她担心使我厌倦,因为我在场使她六神无主;在我身边,她的官能全变成了爱;况且她太温柔多情,免不了要担心;六个月以来她想尽办法要把我永远拴住,这个秘密只有上帝才知道;总而言之,她把我当作她的上帝!……”

①按西俗,青年男女常撕雏菊花瓣占卜爱情。

②法国人认为加斯科涅人好夸口吹牛。

听德·玛赛讲这番话的女士们似乎受了冒犯,因为他把她们摹仿得惟妙惟肖,学她们的样子边讲边使媚眼,搔首弄姿,忸怩作态。

“我始终握着她那只汗津津的手,正当我就要相信她那些挺可爱的假话时,我对她说:

“‘你什么时候嫁给公爵?……’

“这句刻薄话那样单刀直入,我的目光那样死死地迎住她的目光,她的手那样轻轻地放在我的手里,以至她未能把身体的颤动——尽管很轻微——完全掩饰过去;在我的逼视下,她垂下眼帘,两颊上泛起淡淡一层红晕。

“‘公爵!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假装万分惊讶地答道。

“‘我全知道了,’我又道,‘依我看,你不该再拖了:他有钱,又是公爵;但是他不仅虔诚,简直是个修道士!所以我确信,多亏他顾虑重重,你才没有作出对我不忠的事。你大概不会相信,在他自己和上帝面前危及他的名誉对你是何等刻不容缓的事;不如此,你就永远没有了结的时候。’

“‘这是在作梦吗?’她边说边掠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比玛利勃朗①早十五年作出了玛利勃朗的这个如此有名的动作。

①玛利勃朗(1808—1836),原籍西班牙的女歌唱家,以演唱罗西尼的歌剧闻名。

“‘好了,别孩子气了,我的天使。’我一边说,一边想抓住她的手。但是她把两手背在身后,作出一本正经又愤愤然的样子。

“‘您嫁给他吧,我允许了,’我又说,用客气的您回敬她的姿态,‘这样更好,我劝您这样做。’

“‘但是,’她跪倒在我面前说,‘这误会太可怕了:世上我只爱你一个;你跟我要什么样的证据都行。’

“‘站起来吧,我亲爱的,请您坦率直言。’

“‘象对上帝一样。’

“‘您怀疑我的爱情?’

“‘不。’

“‘我的忠诚?’

“‘不。’

“‘那么,我犯下滔天大罪了,’我又道,‘我怀疑您的爱情和忠诚,在两次沉醉之间,我开始平心静气地环顾四周。’

“‘平心静气!’她哀叹道,‘够了,亨利,您不再爱我了。’

“你们看,她已经找到了一扇可以溜走的门。在这类争吵中,用一个副词是十分危险的。幸而好奇心促使她追问下去:

“‘您看到什么了?是不是我用不同于在社交场合的口气和公爵讲过话?您在我眼里发觉……?’

“‘不,’我说,‘是在他眼里。您害我去了八次圣多马·达干教堂,看您和他望同一个弥撒。’

“‘啊!’她终于嚷起来,‘原来我引起您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