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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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横浦集卷十一

宋 张九成 撰

书传统论

毕命论

呜呼商民之难服也甚矣於此可以见商之德泽入人也深人不忘之如此夫以三监之亲乃与之同叛以周公之圣君陈毕公之贤前後相继仅能得其心耳观周公处商民一事其巧思深智非後人所可及也如商民之不服在白起处之坑四十万可也在项羽处之坑二十万可也周公肯为此乎在晋武帝处之使在边鄙卒有元海之难在符坚处之用为腹心卒有慕容埀之乱周公肯为此乎呜呼既不可用之又不可以计处之迁之洛邑使日见周之仁政日闻周之仁声日亲周之仁人君子优游涵养以变易其不服之心如此者三十六年矣难化者或老或死已化者方少方生於是时也得不有耸动之术以一新其耳目为永久之计乎君陈分正固有其兆矣至於毕公乃晓然旌别淑慝表厥宅里使知为善者如是而尊荣弗率训典则殊厥井疆使知为恶者如是而黜辱又申画郊圻使为奸者无所觊谨固封守使居安者常虑危其耸动之术可谓尽矣抑又可虑而为风俗根本者世禄之家是也惟德惟义时乃大训使世禄之家尽由於德义则下民皆由於德义由德义则风俗美而天下安不由德义则风俗恶而天下危有耸动之术以起其心有德义之训以美其俗则非特中国尊荣而四夷皆受其赐矣顾其巧思深智皆周公经营之君陈祖述之而毕公成就之也三后协心同底于道非虚辞也呜呼古之圣贤其用心若出乎一人若同乎一心後之有位者见人之有功则饰辞以毁之见人之有作则曲意以败之王濬平吴几於不免府兵成制破坏无余闻君陈毕公之风使人抱经而叹

君牙论

余读舜典一篇历试禅位受终占象祭告天地巡守黜陟尧崩舜格询岳辟门明目达聪之事杂然并举其命九官事亦大矣不过数十语辞简意足穆然浑然含不尽之意何其大体也降及成王命君陈尹正东郊耳而作书一篇康王命毕公保厘东郊耳又作书一篇今穆王命君牙又一篇命伯囧又一篇平王锡晋文侯又一篇呜呼何其辞烦而意杂也曰虞舜之书辞不尽而意无尽命者受命者皆自得於言意之表岂待训谕而知哉至於後世意不一而辞无穷谆谆喋喋尚恐不吾审也虽可以见仁厚之意亦可以见大道之衰矣余读君牙篇见穆王称述先正尊敬先王??恳恳有如将失之之意而训饬慰勉蔼乎有治世之音严乎有父师之法表表乎以祖宗为凖而不敢越也此夫子所以有取焉岂偶然哉

囧命论

余观君牙之篇穆王自以谓继文武成康之绪惧其弗称而托於股肱心膂今命伯囧又言文武赖小大之臣侍御仆从皆得其人故下民只若万邦咸休而已寔赖前後之人正其不及绳愆纠谬格其非心且曰后德惟臣亦虚心於治道矣然而治功藐然如此岂君牙伯囧之不足与有为耶抑岂穆王有其言而无实耶曰是固然矣君牙乃在昭王时区区无补之臣而伯冏之为太仆乃见穆王驰骋天下有车辙马迹而不能正救者也是二人不足以有为者也穆王其父昭王溺死於汉水略无恢复之志而驰骛四方与两篇之言大不相似是有其言而无其实者也然而余三复两篇见其殷懃恻怛有足以感动人者何也曰德宗何人哉有陆贽作奉天诏书遂使山东父老为之泣下则夫二篇之命亦必当时仁人君子悯穆王之无志故修辞立诚以劝励于臣下惟其诚实所寓所以使人读之必至于感动也辞之不可已也久矣夫易曰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信矣或曰二篇之意略不及昭王何也曰此穆王讳父之恶故代言者亦不敢强之也曰安知非出於穆王之自为耶曰使出於穆王其殷懃恻怛如此必当大有为於天下盖有是言者必有其诚有其诚者必有其志穆王无志如此以五十之年乃即尊位而乃不以父耻为念区区如儿辈务夸马力奔走四方此不才之主也安得有此至诚之言故余断以谓非出於穆王而出於大臣之贤者也学者试考之

吕刑论

穆王五十即位今此书言享国百年是即位又五十年矣当耄乱之时乃能大度时宜命吕侯为司寇而训吕侯以夏时赎刑之法以轻刑辟为事且其书以刑为至重上以尧舜为法苗民为戒主在吕侯乃遍饬四方司政典狱又饬同姓诸侯又饬有邦有土又饬官伯族姓而终饬戒嗣孙焉其言互相发明皆典狱者所当留意也赎刑之法乃详载於有邦有土之下则知在朝廷所当遵守也非互相发明乎夫穆王非周之令主也周道之衰穆王实为有罪且以昭王之死不明而略无痛悼之意乃甘心於驰骋之事而君牙伯囧吕刑圣人取以为书而不废何也曰训辞深厚意旨恳切穆乎有三代之风渊乎有赓载之作非有文武遗绪能至是乎此夫子所以玩绎而不忍删也

文侯之命论

余读史记知幽王废申后及太子宜臼以褒姒为后而立其子伯服为太子宜臼奔申申侯怒与犬夷杀幽王虏褒姒晋文公与郑武公乃即申侯共立宜臼是为平王呜呼尚忍言之耶以史考之是平王因申侯杀其父而得立也呜呼尚忍言之耶春秋之时始於隐公其亦以是乎使平王知有父子方且痛伤求死之不给肯为杀父者所立乎使平王权以济事方且枕戈尝胆以报父仇肯命文侯而无一言以及幽王乎今文侯之命止有嗣造天丕愆与夫侵戎我国家两句而已略无伤痛之辞何也岂犬戎凶暴申侯残忍初造国家未能胜之故为此畏惧将以有待耶而在位五十年略无施设而扬之水之诗发於怨叹是於申侯甚厚报其杀父立已之恩呜呼尚忍言之耶是特不孝之子而已耳然则此书何足存而孔子不删去何也此盖存之以着平王之罪与胤征同也观书者当以时考之可也

费誓论

费鲁东郊之地鲁侯伯禽方就侯国居曲阜而徐戎淮夷遽兴兵侵扰伯禽誓於费以御之观其饬戒一何严哉盖军事性命所在一失其几所害非一夫性命而已其可不严耶甲胄干戈弓矢矛刃马牛臣妾糗粮桢干刍茭无不告戒其防微早虑如此而襄公不鼓不成列陈余不用诈谋奇计以谓行仁义岂知周公之子行兵乃如此其微哉

秦誓论

穆公不听蹇叔之言以败於晋故悔过而作誓以惩艾前非也然而伯禽穆公等诸侯耳虞夏商周帝王之书也而以诸侯之誓系之此学者所以致疑也曰此孔子深意也如王者之迹熄则大雅降而为国风王者之道亡故秦鲁升而系三代於诗以见其亡於书以见其意其意曰平王锡晋文侯而言不及於复雠王道不可望也得如伯禽之用兵庶几於王道矣又曰王道不可望也得如秦穆之悔过亦庶几於王道矣取秦鲁以补王道所以深痛王道之不复兴也夫国风始於平王春秋始於平王王道终於平王而以秦鲁补之则平王之罪可胜言哉夫何故天下之雠莫大乎弑君父而平王君父之雠不报天下之恶莫大乎弑君者所立而平王为太子走而之母家母家与犬夷弑其父而立之呜呼事至於此王道絶矣平王不胜其罪矣故孔子之意以谓使平王用兵得如伯禽申侯犬戎庶可诛戮乎使平王悔过得如穆公听言用贤周家其中兴乎今而亡焉故痛愤而以伯禽穆公继於其後也以谓如此二人犹胜於平王也惜乎此义未有发之者余故表而出之

横浦集卷十一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佑,横浦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