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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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飘着薄云,皎洁的月光铺洒下来,使原本虚无缥缈的微白的海面显得更加无边无际,宛如梦境。潮水拍打岸边,仿佛带着一丝倦意,迎面吹来的微风,让人陶醉。贯一和阿宫手牵着手,在岸边愉快地散步。

“我很苦闷,但无话可说。”

两人又向前走了五六步,阿宫终于开口说道:“请你原谅我。”

“恐怕现在道歉为时已晚,但这件事,究竟是伯父伯母的意思呢,还是你也默认了?”

“……”

“其实来这里之前,我非常相信你,相信你绝不可能有那种想法。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相不相信,夫妻之间本来就是心照不宣的。昨晚,伯父把事情的经过都详细和我说过了,而且他还拜托我帮忙。”

他含泪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伯父伯母对我有恩,既然是他们拜托的事情,我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唯独这件事,我难以从命。因为这是比赴汤蹈火更极端的无理要求,我实在难以接受,而且对伯父充满了怨恨。更令我难以接受的是,他竟然说只要我答应这件事,就可以供我赴洋留学!就……就……就算我贯一从小到大是一个以要饭为生的孤儿,我也从没想过用这种卖老婆的钱赴洋啊!”

贯一停下脚步,面向大海痛哭起来。阿宫开始慢慢地靠近他,担心地窥伺着贯一的脸色。

“原谅我吧……还请原谅我。”

阿宫突然拉住贯一的手,把脸偎依在他肩上,也抽泣起来。波浪缓缓涌向远处缥缈的雾霭,朦胧的月光洒在这一弯海滩上,白茫茫的天空和海边,以及呆呆伫立的两个身影,宛如一幅水墨画。

“于是我猜想,肯定是伯父来劝说我,而伯母为了说服你就把你硬拉到这里来。对于伯父伯母所提出的要求,我肯定是无法拒绝的,只能不情愿地去应付。但是我想,阿宫你肯定会拒绝的。如果你坚持不肯嫁,那么相亲也就无济于事了。他们肯定在担心,如果我在你身边,会给你出主意来阻挠他们的计划,所以才把你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逼你答应。我一直很担心这个,晚上睡不着,怕他们逼你,怕你也许会出于无奈而答应。我越想越不安,所以假装去学校,特意来这里看看。笨蛋!我真是笨蛋!世上再没有像我贯一这样的大笨蛋了!我活了整整二十五年,从来不……不……不知道原来我是这样一个大笨蛋!”

在悲伤和恐惧之下,阿宫默默地哭泣着。贯一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阿宫,你骗得我好惨!”

阿宫不由得颤抖起来。

“借生病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富山见面吧?”

“……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说怎么了?”

“你过分猜忌了,确实有些过分了!总把事情往坏处想!”

贯一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双眼含泪的阿宫:“你也知道什么叫作过分?阿宫,如果这种程度就算过分的话,那我这个大笨蛋……我……我岂不死不瞑目了!要是你没有默认的话,那么来这里之前,你也不会一句话都不和我说了吧?即使匆忙出门,没有来得及说,那之后给我写封信也行吧?你悄悄从家里溜走,而且一封信都没有……从一开始你就和富山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吧?当然也可能是你们一起来的。阿宫,你就是淫妇!你的所作所为和通奸有什么区别?”

“你说得太难听了,贯一,你太过分!太过分了!”

阿宫已经哭花了脸,想要靠近贯一的时候,贯一却一把推开:“失去节操的人,难道不是淫妇吗?”

“我什么时候失去节操了?”

“就算我贯一是个大笨蛋,也绝不会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失去节操!我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但你却从丈夫旁边溜走,和其他男人来温泉。你能拿出你们没有通奸的证据吗?”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和富山事先约好见面什么的,那只是你自己的臆断。其实富山是听说我们来到这儿才过来的。”

“那为什么富山后来会来这里呢?”

阿宫紧咬着嘴唇,又默不作声了。贯一相信,严厉的责备,一定会使她反省自己的过错并道歉,也希望她能发誓将自己的一切托付给他。虽然他不敢保证她会这样做,但至少在心里希望她能这样做。然而,她没有悔改的意思,她的心就像是无法离开篱笆的牵牛花一样顽固不化,贯一对此感到难以置信。

“阿宫把我抛弃了!我的妻子被人抢走了!我用性命换来的最爱的人,现在竟然把我视如草芥!”怨恨浸透骨髓,胸中充满愤怒,他一时忘记了一切,只想把这个淫妇身上的肉啃下来,以泄心头之恨。他感到头痛欲裂,痛苦地僵坐在地上。

看到这景象,阿宫吓得慌忙俯下身子去抱他,只见贯一那紧闭的双眼中不断有泪水滑落,脸色苍白。冰冷的月光把他心中的悲伤、彷徨,以及急促的呼吸,传到她心里,久久回响。阿宫从背后一把把贯一扶起来,紧紧抱着他,摇晃着他的身体,用哆嗦的声音呼喊着,但是越呼喊反而越颤抖。

“你怎么了?贯一,你到底怎么了!”

贯一无力地抓着阿宫的手,阿宫细心地为他擦拭已被泪水模糊的脸。

“哎,阿宫,我们能像这样在一起,恐怕也就今晚了。也就只有今晚,你能这样照顾我,我能这样和你说话,只有今晚而已了。今天是一月十七,阿宫,好好记住这一天!恐怕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里看这个月亮呢!后年,甚至十年以后,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今晚!怎么可能会忘记呢?我到死也不会忘记!记好了,阿宫,一月十七日。每年的今日,你一定会看到我的眼泪蒙住了月亮。要是月……月亮被蒙住的话,那你就知道,一定是贯一在什么地方恨着你,像今晚一样地哭泣!”

阿宫紧紧搂住贯一,疯狂地哽咽着。

“不要这么伤心,贯一!我也有自己的想法,你对此生气那也无可厚非,但是还请你原谅,务必请你再忍耐一下,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可是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我实在无法说出口,所以现在我唯一想对你说的,就是我不会忘记你——今生今世永不忘记!”

“我不想听!既然无法忘记,那为什么要把我抛弃呢?”

“都说过了我是绝不会抛弃你的啊!”

“什么?不会抛弃我?不会抛弃我的人会嫁到别人家里去吗?少放屁了!难道你想要一女侍二夫吗?”

“所以我都说过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请你再忍耐一下,我把……我的心坦露给你看。你一定会看到我忘不了你的证据!”

“无聊至极!又不是山穷水尽到必须要卖身,为什么要嫁到别人家里去?你家不是还有七千元的家产吗?你还是家里的独生女,况且,之前丈夫都已经定了。这个丈夫再过四五年就会拿到学士学位,将来也不用愁。你刚才不是说,这个丈夫你一生都不会忘记吗?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足使得你非嫁到别人家不可呢?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难理解的事情了!我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你没有非得出嫁的理由,但事到如今,你又非嫁不可,我想一定另有隐情。

“难道是对我这样的丈夫不满意吗?还是另想高攀有钱人?除此,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不必顾虑,把你的想法说出来。说吧!说出来吧,阿宫,没必要顾虑那么多。既然你都敢把已经选定的丈夫毫无顾忌地抛弃,那么对这种事应该没什么感觉吧?”

“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那么,是对我不满意吗?”

“贯一,没有,你要是对这一点也表示怀疑,那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不是对我不满意?那就是因为富山家有钱了?这么看来,你结婚完全是出于你个人欲望吧?你和我解除婚约,也是因为这个吧?那么,这桩婚事你也已经答应了,对吧?如果你是被伯父伯母强迫,逼不得已,那么,有很多办法能使其成为空谈。而且,我可以承担所有的责任,绝不会给伯父伯母,还有你带来任何困扰。所以我希望听听你真实的想法,然后想出相应的对策。你能亲口告诉我吗?”

贯一把全身的精力都聚集在眼中,凝视着充满烦恼的阿宫。他不时在阿宫周围走动,阿宫始终沉默不语,贯一只能仰天长叹。

“好吧,已经够了!你的心情我明白了。”

贯一认为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他也不想反复追问了。为了平复杂乱的心绪,他勉强把视线转向大海,眺望着远方,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却发现阿宫不在身边,而是在离他十几尺远的海边掩面哭泣。

月光下,清风吹拂着伫足在海边的阿宫那哀伤、迷茫、可怜的身影,海浪拍打着岸边,散成一朵朵白色的浪花。贯一不知不觉中也被这种极尽哀伤之美的画面所吸引,一时忘记了心中的愤怒和怨恨,静静欣赏着这唯美的画面。可是当他意识到这个美人从今往后不再属于自己时,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置身于梦境中。

“是梦,原来是一场梦啊!我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他低头向海边走去,不知不觉中便和抽泣着过来的阿宫走到一起了。

“阿宫,为什么要哭?现在能有什么事情让你哭成这样?假装的吗?”

“就算是假装的好了!”

泪水让她的话变得含糊不清。

“阿宫,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同意这件事,我曾深信这点,如同深信我自己。不过现在看来,你终究被你的欲望征服了,被你对金钱的欲望!不管怎么样,你太无情了,阿宫,你这样做对得起你自己吗?

“你有出息了,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了。为了换取这种荣华富贵而被你无情抛弃……我又能怎样呢?悔恨也好,遗憾也罢,阿宫,我甚至想一刀把你杀掉——这都不足为奇!——然后自己也一了百了。可是我忍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别人夺走,却无可奈何,你知道我是怎样的心情?是怎样的心情啊!

“难道说你为了自己的快乐,就可以完全弃别人于不顾吗?我贯一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我对鴫泽家来说,只是一个碍眼的食客,但对你来说,也是你未来的丈夫啊!我不是你手中的面具,阿宫,你从头到尾都把我当猴耍,是吗?我平时总觉得你对我总有些见外,现在看来,倒是不无道理。你从一开始就仅仅把我当作你的玩物,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我吧?我却毫不知情,还傻傻地把你看得比自己都珍贵。我把你当作唯一的快乐,想着你……我这样为你,阿宫,你怎么忍心把我抛弃?

“当然,论金钱,我和富山无法相提并论。人家可是屈指可数的大财主,我只是一介书生。但是阿宫,你应该好好想想,幸福——唯有这样东西是无法用金钱买到的!幸福和金钱是两码事。幸福,最重要的是家庭和睦。家庭和睦是什么?就是夫妻能相互深爱!单从爱你这点来说,就是有一百个富山也不及我的十分之一!如果富山以财产为傲,那我就以我对你的爱来与他相抗衡!而恰恰这一点,超乎他们的想象。夫妻间的幸福,靠的是爱情的力量;如果没有爱情,也就无所谓夫妻了。

“我把你看得比自己更珍贵,然而你却轻易地舍弃了这份感情。这对于夫妻间的幸福不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更伤害彼此。为了巨额财富而结婚,阿宫,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金钱这东西最蛊惑人心,智者、学者、豪杰,那些比一般人更优秀的人都会为了金钱而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想想这些,你突然变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了。我不想责备你了。不过我还是想重申一遍,阿宫,你再好好想想吧。那些财产——富山的财产,在你们夫妻间,究竟能发挥什么作用?

“麻雀啄米,一次只不过吃十粒、二十粒而已,如果把一担米摆在它面前,它一下子是吃不完的。我即使没有鴫泽家的财产,但十粒、二十粒,我想我还是有办法的,绝不会让你挨饿的。我不是那种没有志气的男人。连十粒、二十粒都没有办法弄到,那我宁可自己不吃,也不会让你受苦!阿宫,我是这样……这样深爱着你啊!”

贯一擦了擦泪水,接着说:“你以为嫁到富山家就能过上舒适快乐的日子,享受荣华富贵了吗?多年积攒下来的财产,绝对不是用来给你这样的儿媳妇挥霍的!毫无爱情可言的夫妻之间,还谈什么富足的生活!谈什么荣华富贵!世上有坐着马车却满脸愁云地去出席宴会的人,也有让妻子坐在车上,亲自拉着车子陪妻子去赏樱的车夫。富山家人多,往来进出的人也多,你一旦嫁到他们家,一天到晚都会受气吃苦。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有这样一个对你毫无爱情的丈夫,你只会感到伤心,还有什么快乐可言呢?

“就算吃尽苦头,你觉得那些财产将来就会属于你吗?做富山的妻子也许很体面,但其实你和麻雀无异,只能吃十粒、二十粒!就算你可以自由使用那些财产,区区一个女子,面对这万贯家财又能做什么呢?你能凭借那几十万的财产让自己快乐吗?这和让一只麻雀一口气吃掉一担米有什么区别呢?没有一个好丈夫,女人是无法立足的。对生活是酸是甜都要依赖别人的女人而言,丈夫不就是她人生的至宝吗?即使家财万贯,如果丈夫不是妻子的至宝,那么妻子一定会切身感受到,还不如那些坐着洋车出去赏樱的车夫的妻子吧?

“听说富山的父亲家里有两个妻子,外面还有三个小妾。有钱人都是这样。家里的老婆如同摆设,和被抛弃无异,然而却比那些被丈夫宠爱的小妾承担更重的责任,承受更多的痛苦。她们没有快乐。你所要嫁的唯继,也许最初是真的看中你,我也相信他一开始会很爱你,但这种爱,你觉得会长久吗?只要有钱,他可以装出一副爱你的样子。但当他另有新欢,他的热情也就会一落千丈,这是一定的!想想那时候你自己的心情吧!富山家的财产能把你从痛苦中解救出来吗?就算再有钱,一旦被丈夫抛弃,被视作摆设,你还会快乐吗?你这样就满足了吗?

“你被别人抢走,我很痛心。三年后,如果我看到你后悔,虽然我仍会因为你的变心而憎恨你,但也会对你产生怜悯——我说的这些都是心里话。

“如果你是因厌倦我而爱上富山,所以才嫁给他,我也不再多说了。阿宫,如果你认为自己嫁到了一个好地方,那就错了,大错特错!没有爱情的婚姻只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悔!你今晚所作的抉择,会决定你一生的命运是甜还是苦!阿宫,如果你也认为这件事关系到你自己命运的话,就应该也想想我的处境!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再想想吧?

“七千元的财产以及学士的地位,足以保证我们过得幸福了。即使是现在,我们不也过得很幸福吗?作为堂堂男儿,只要有你,富山纵使再有钱,我也不屑一顾。阿宫,你到底怎么了?真的要把我忘了吗?真的不爱我了吗?”

贯一像是要把即将失去的东西夺回来,把阿宫紧紧地抱在怀中。热泪不断地划过他的脸,一滴滴落在阿宫的脖子上。他的身体就像在风中摇曳的芦苇,不断地颤抖。阿宫也紧紧抱着贯一,和他一起颤抖。她咬着他的胳膊,不断地抽泣。

“我究竟该怎么办?如果我真的嫁过去了,那贯一你怎么办啊?告诉我吧?”

听到这话,贯一如同裂开的树一般,一把推开阿宫。

“这么说你还是决定嫁过去了?我刚才所说的话,你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吗!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你就是个荡妇!”

话音未落,贯一一脚向阿宫腰上踹去,阿宫重重地横倒在沙滩上,忍着疼痛,泣不成声。贯一就像打倒了一头猛兽,但心头的痛与恨却仍在,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那个柔弱而僵硬的身影。

“阿宫,你……你这个荡妇!就因为你变心,我堂堂男儿竟失望到要发疯!我这宝贵的一生就要断送在你手中!学问有何用!统统难平我心头之恨!我已经想好,只要我在这世上活一天,我就要化身恶魔,啃掉像你这样的畜生的血肉!富山的妻……妻子!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你把头给我抬起来,趁我现在还是人的时候,好好记住我的样子!我长期承蒙伯父伯母的照顾,本想和他们见一面,当面谢他们,否则我怕难以释然。可是这种种原因,我不得不和他们就此别过,让他们保重……阿宫,你一定要把我的话转给伯父伯母。如果他们问起原因,你就说贯一那个大傻瓜在一月十七号晚上发了疯,在热海的海边分别后就不知所踪了……”

阿宫突然站起身来,可是由于腿上的疼痛,没有站稳,立即又倒在了地上。她只好慢慢地爬到贯一脚边,紧紧地抱住他的腿,声泪俱下:“贯一,请等……等……等一下。你从今以后……打算去哪里?”

贯一吃了一惊,因为从阿宫敞开的下襟可以清晰看到她雪白的膝盖已经沾满鲜血,整个腿都在颤抖。

“啊,你受伤了!”

贯一俯下身,扶起靠近他的阿宫。

“我没事。你准备去哪里?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今晚能不能先回去?贯一,我求你了!”

“你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我不要在这里说!”

“哼,你还能有什么话?还不放手?”

“我不放!”

“别等我发火把你踹开!”

“那你就踹吧!”

贯一用尽全力一甩腿,阿宫被踢得打了个滚,又躺在了地上。

“贯一!”

贯一急着离开,阿宫拼命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由于腿上有伤,试了几次,刚站起来又倒了下去。

“贯一,我不是要留你!只是我还……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再次倒地的阿宫没有力气再爬起来,只能扯着嗓子呼喊贯一。在朦胧的月色中,贯一的影子已经上了远处的山冈。阿宫还在挣扎,在不断地呼唤着他。黑影站在山冈的顶端,回头注视着这边,阿宫还在全力喊着,山冈那边终于传来了贯一的声音:“阿宫——”

“哎!哎!贯一——”

她伸长脖子,睁大眼睛向那边望去,但在那一声呼喊之后,黑影消失了,只剩下静静站着的树木,格外寂寞。

海浪的声音如此凄凉,一月十七日的月亮如此苍白而哀伤。

阿宫留恋地一遍遍呼唤着贯一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