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旅居巴黎庞大固埃收诫子书父亲高康大鸿雁传书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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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固埃在巴黎刻苦学习,学业大有长进,因他天资超人,脑袋是常人的两倍大,可装得下十二桶橄榄油。有一天,他收到父亲情真意切的来信,信的全文如下:

我至爱的儿子:

至高无上的造物主创造人类之初,赋予人的各种天赋、恩典和权利中,我认为最为独特、最为神奇的莫过于人虽有一死,却能获得永生。人在尘世间不过是短暂的一瞬,但通过神圣婚姻而繁衍子嗣,延续了他的姓氏和种族。我们的始祖亚当和夏娃犯下原罪而失去的东西,却获得了某种程度的补偿。但他们违背造物主的规约,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因此人都要死亡,而造物主赐予人的美好身躯也随着死亡而消失殆尽。

代代繁衍,父母的生命在孩子身上得以延续,而孩子的生命会遗传给后代子孙,如此传承直至最后的审判日,也就是耶稣基督把不再有任何危险和罪恶的和平王国交给天父的时候为止。那时候将是一切王朝与罪恶的末日,世间万物也将停止他们以前无休止的嬗变更替,人类将会实现和完善渴望已久的和平并达到完美的境界,尘世万象都将获得圆满的归宿。

因此,我应该感谢天主,我的保护神,他让我看到我的穷穷皓首在你的身上又鲜活青春起来,这是情理之中的。当主宰万物的天主乐意让我的灵魂脱离这躯壳时,在涅槃中,我只觉得自己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地方,并非完全死亡。藉着你,我的形象得以在这个世界存在下去,完完全全活下来,如同以前一样,同所有品行高洁的人结为挚友,谈笑风生。我承认我在这世上,神的帮助和恩惠为我引路,我并不是没有犯过什么过失(我们都是罪人,必须经常恳求天主的宽宥),但总的说来,是无可指责的。

正如我肉体的形象得以在你身上延续,你身上也同样闪耀我的灵魂,否则没有人认为你真正保存了我们家族的不朽名声,视你为我们家族的珍宝。但我也不愿看到,因我身体中最差的部分延续下来,而我的最精华的部分,也就是我的灵魂,我们流传久远的家族名声,却每况愈下,以致腐朽,贬值了。我并不是因怀疑你的品性说出这番话,你的道德品质已经得起我长期的考验。我只是为了鼓励你锦上添花。我写信给你的目的,并非要你循规蹈矩,恪守德行,而是为了让你神采奕奕,积极向上,再建功勋。

为了使你日臻完美,你应该记得我不遗余力尽可能帮助你、指导你,仿佛这世上我别无其他宝物可求,一心一意望子成才,但愿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的道德、品行、学问上有所建树,一切高深的学问能都精益求精。我辞世之后,你就能像一面镜子映出我——你父亲的形象。也许在实际生活中,你无法像我所期望的那样尽善尽美,但一定要尽力而为,心里有了这种志向和愿望才能趋于完美。

我还深深怀念已故的父亲大古吉,他付出所有精力使我获得最为实用的知识,我也不辜负他的期望,努力拼搏,使他万分欣喜;何况你要知道,当时我学习时不像你有这么多良师益友。那时社会昏暗漆黑,哥特人破坏各种各样的艺术作品,给人们带来痛苦和灾难。然而,圣明的天主,让我看到文学艺术重见光明,恢复了尊严。这一大进步与过去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想当年我年轻时,被称作当世最博学之士,还不如现在优秀的小学生呢。我并不是吹嘘炫耀,虽然在这封家书里我可以光明磊落地这样做。正如西塞罗的《论老年》和普鲁塔克《如何恰到好处表扬自己》所说的,我的苦衷是希望你能超越我。

现在,各门学科的学习已回到正轨,语言的学习享有至高无上的荣誉。不懂希腊文而自诩是个学者的人必遭人耻笑;希伯莱文、迦勒底文、拉丁文也一样重要。在我那个年代,我们掌握了印刷精美书籍的技术,也受魔鬼驱使,懂得制造火炮和其他武器。当今世界充满学者、博学的老师,还有藏书丰富的图书馆。我认为没有哪一个年代能比现在学习便利,即使柏拉图、西塞罗或者巴比利昂103的年代也远不如现在。从现在开始,如果没有在密涅瓦学院接受正规教育的人,是很难找到立身之地和良师益友。即使现在的窃贼、强盗、刽子手、普通的步兵、马夫,我看也都比我当时的学者和神父高明。现在的妇人和女子也以渴望获得奇妙的、天赐的知识为荣。我虽垂垂老已,也迫切想学希腊文,我年轻时,虽然不像加图那样鄙视希腊文,却苦于没有时间学习。现在我一边虔诚等待我的造物主召唤我离开尘世之前,一边阅读普鲁塔克的《论道德》、柏拉图优美的《对话集》、保萨尼阿斯104的《希腊记事》和阿特涅乌斯的《考古学》,这对我来说是何等赏心乐事啊。

因此,我的儿,我郑重规劝你不要浪费青春,要充分利用这美好时光学习知识,修身养性。你身居巴黎,又有导师爱庇斯特蒙的教导,你可以耳闻目睹,向你身边的人学习,效仿所有光辉的榜样。

我殷切期望你能娴熟掌握各种语言,首先要学好希腊文,就像昆提利安所要求的那样;第二是拉丁文,再来是希伯莱文,掌握这些文字可以理解《圣经》,同样也要学好迦勒底文和阿拉伯文。我希望你能形成自己的文学风格,希腊文要向柏拉图学习,拉丁文要向西塞罗学习。希望历史上的重大事件无不清晰、生动地印在你脑中。为了做到这一点,读读地理书是会有所收益的。

在文科七艺方面,你五六岁时,我就引导你学习几何、算术和音乐。你要进一步研究,还要掌握天文学的所有规律。你可以忽略占星学和预言学,以及卢尔的炼金术,远离所有这些伪科学和空洞无物的东西。

至于民法,我希望你能牢记所有有价值的著作,并用哲学思想来分析理解。

我希望你能热爱自然界。海里、河里、溪里没有你不知道的鱼。空中的飞禽,森林里所有树木,地上所有的庄稼、花草、深渊里的矿藏,东方和中东的所有宝石,这一切东西没有你所不认识的。

你还要仔细重读希腊、阿拉伯和罗马医学家的著作,同时也不要轻视犹太学者和犹太教神秘哲学提出的理论。要经常练习解剖,完完全全了解人这个世界。每天花几小时阅读福音,先读希腊文的《新约》和使徒的信,再读希伯莱文的《旧约》。

总而言之,希望你对所有的知识刨根究底钻研。你长大成人以后还要离开清静、和平的学习生涯,而去学习各种武艺和兵法,以便保卫我们的家园。如果朋友遭受坏人袭击时,你可以挺身而出。

不久,我就会让你展示你究竟学了多少知识。你最好是在公开场合参与各种辩论,同所有向你质问的人辩论,这些辩论可是写论文的好素材;你还要同巴黎那一大群有学问的人结为朋友,互相学习。

但是正如先贤所罗门说过,智慧不入邪恶的灵魂,知识没有自我的觉悟只会损坏你的灵魂。你必须皈依、敬仰和畏惧天主,将你的一切思想、一切希望交给他,用你的敬畏孕育你的信仰,把你自身同天主紧密联系起来,不让罪孽将你们分开。当心这世界上一切罪恶的行径,不要让你的心受名利的诱惑,因为我们只是世间的匆匆过客,而天主的哲理才是永恒。帮助邻里,爱他们就像爱自己,尊敬你的老师,避开那些你不愿效仿的人们,不要辜负天主赐予你的恩典,等你学完了巴黎所能教会你的东西便回到我身边来,在我离世之前能够看看你,并为你祝福。

我的儿,愿和平和天主的恩赐与你同在。

阿门!

你的父亲

高康大

三月七日于乌托邦

庞大固埃读完父亲的来信,心中更燃起了一种学习的激情,比以前更加努力。见到他这样努力、这样学有所成的人都说,他与书本就如同干柴与烈火,一触即发,定会燃起熊熊火焰,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