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办法呢,年轻人不学法律学什么?……再说,给国王效劳没有什么可耻的。”
有时候在路上是继续议论苹果酒或亚麻的事,总是那套话,也总是回到同一个季节问题上来。如果有个善于观察人的心灵的人住在这条街上,听到这些谈话,就会知道现在是几月了。可是今天,此刻,谈话特别有趣,因为杜·布斯基耶独自一人走在一伙一群的人前头,正哼着多情善感的女郎,你可听见小鸟在啼啭?这支著名的曲子①,根本料想不到这事赶得多么巧。
①这支曲子是根据霍夫曼的歌词谱写的歌剧《阿里奥当》里面的一个插曲,由梅玉勒作曲,当时家喻户晓。
有的人说,杜·布斯基耶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只不过别人对他看法不好。自从一个新的王政机构批准给他一个差事以后,杜·隆斯雷院长都跟他套近乎。有的人说,这商人是个危险人物,道德败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在外省,也和在巴黎一样,惹人注目的人与艾迪生①那则美妙的寓意故事中的雕像极相类似:雕像伫立在十字路口,两个骑士各从一方来到。一个人说这雕像是白的,另一个人说是黑的。两人为此动起武来。后来,待他们二人下了马以后,才看见这尊雕像右侧是白的,左侧是黑的。过一会第三个骑士来援救他们,他竟然发现这尊雕像是红的。
德·瓦卢瓦骑士回到家,心中想道:“是时候了,要让大家都传开,说我要和科尔蒙小姐结婚。这个消息要从德·埃斯格里里翁家的客厅中传出去,然后迳直到塞镇的主教家里,通过代理主教们再回到圣莱奥纳尔教堂神甫那里;神甫一定会告诉库蒂里耶教士。这样科尔蒙小姐的船只就会受到连锁炮弹②的轰击。德·埃斯格里尼翁老侯爵要请德·斯蓬德教士吃饭,以便阻止这种流言蜚语。因为,如果我表示对她不感兴趣,这种流言蜚语则对她很不利;如果她拒绝了我,这种流言蜚语则对我很不利。德·斯蓬德教十一定会被这些花言巧语所打动。然后,科尔蒙小姐也不会反对德·埃斯格里尼翁小姐登门拜访,这位贵族小姐要向她指出这桩婚事多么了不起,前程多么光辉灿烂。斯蓬德教士的遗产值十万埃居以上,老小姐的积蓄大概也高达二十万利勿尔以上,她有自己的公馆,普雷博戴的地产和一万五千利勿尔的固定收入。只要向我的朋友德·封丹纳伯爵说上一句话,我就能当上阿朗松市市长,议员。然后,一坐上右翼的板凳,我就能进入贵族院,就可以高喊‘闭幕!’或者‘议题开始!’了!”
①艾迪生(1672—1719),英国作家。
②古时袭击敌船桅杆的一种炮弹。
再说说格朗松太太。她一到家,便跟她的儿子激烈地争论起来。但是他的政见与爱情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她的儿子根本不想弄明白。争吵打破这贫寒家庭的和睦气氛,这还是第一次。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科尔蒙小姐和若塞特坐上马车。在各种包裹的海洋上,她的身影勾勒出来就象金字塔一般。马车沿圣布莱兹街北行,到普雷博戴去。到了普雷博戴后,发生了一件出她意料的事,加速了她的婚事。这件意外的事,无论是格朗松太太,杜·布斯基耶,德·瓦卢瓦先生,还是科尔蒙小姐本人都无法料到。偶然是最伟大的艺术家。
到达普雷博戴的第二天,清晨八点钟左右,科尔蒙小姐正在一面吃早饭,一面天真无邪地忙着听取看守人和园丁的各种报告。这时雅克兰突然闯进饭厅。
“小姐,”他蓬头垢面跑进来说道,“您舅父给您派来了特急信使,是格罗莫尔老太太的儿子,带来了一封信。这小伙子天没亮就从阿朗松启程,刚刚到这儿。一路上他简直象珀涅罗珀①那么奔跑!要不要给他一杯酒喝?”
①指科尔蒙小姐家的马。
“会发生什么事呢,若塞特?莫非我舅舅他……?”
“那他就不能写信了,”贴身女仆猜透了女主人的担心,说道。
“快!快!”科尔蒙小姐看了头几行以后便大叫起来,“叫雅克兰把珀涅罗珀套上!”
“姑娘,快收拾一下,半小时之内要把什么东西都包裹好,”她对若塞特说道,“我们回城去……”
“雅克兰!”科尔蒙小姐的面部表情也使若塞特着起急来,她也大喊大叫道。
得到若塞特的消息,雅克兰顿时来到。她说:“可是,小姐,珀涅罗珀正在吃燕麦呢!”
“嗨!这跟我有什么相干!我要马上走!”
“可是小姐,就要下雨了!”
“没关系,淋湿就淋湿好了!”
“家里着火了,”若塞特嘀嘀咕咕地说。她见女主人读完那封信以后一言不发,又反复阅读那封信,心中十分纳闷。
“至少把咖啡喝完吧,不要那么着急!看您满脸通红!”
“我满脸通红,若塞特,是吗?”她说着便去照镜子。镜子上的锡汞齐往下掉,照出来的影像,线条七扭八歪。“天哪!”
科尔蒙小姐想道,“我要是变丑了可怎么办?——来,若塞特,来,姑娘,给我穿上衣裳。我要在雅克兰把珀涅罗珀套好之前就一切准备停当。你要是来不及把各种包裹装上车,就先留在这儿好了,总比浪费一分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