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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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秦人之笔,以篇中「黔首」二字知之,乃儒家之诸子也。虽少有疵处,然大段自醇正。此篇不专言祭,其首言祭,故名祭义尔。(卷八○,页一)

乐以迎来,哀以送往,故禘有乐而尝无乐。

「春禘」与郊特牲同,而与王制祭统「春礿」异,礼言不同也,若周礼「春祠」则不足据。郑氏据王制「春礿」以改郊特牲「春禘」,又据周礼「春祠」,谓祭义「春禘」为殷礼,皆谬。禘有乐、尝无乐,亦同郊特牲,说见彼处。孔氏依注,以此为夏、殷礼,而又述商颂那诗,则是尝有乐,自相抵牾。(卷八○,页三)

致齐于内,散齐于外。齐之日,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齐三日,乃见其所为齐者。

于内、于外,指庙之内外。郑氏以致齐为「思此五者」,散齐为「七日不御不乐」诸事,然则七日之内独可不思此五者乎?未可如是分也。盖齐之日以下,先泛言凡为齐之日宜思此五事,齐三日以下,乃专指致齐三日言耳。程正叔曰:「齐之日,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此孝子平日思亲之心,非齐也,齐不容有思。」张子厚曰:「齐须是屏绝思虑,至祭之日便可与交神。若如此思之,却惹起无穷哀戚,如何接神?」按:此皆二氏无思之说,非儒家言也。岂有平日思亲而齐时反不思者?惟其思之,乃可与神明交,不思则安能下章云哀与乐半?祭之前,又岂容不得哀?大抵此言将学者驱入忘情寂灭上去,不流为二氏不止矣。吁!(卷八○,页五)

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见乎其位;周还出户,肃然必有闻乎其容声;出户而听,忾然必有闻乎其叹息之声。

「周旋」谓时荐献,「出户」谓祭毕出室中之户,祭设于室也。郑氏以周旋出户为「无尸之祭」,殊凿。容声,容止、声音,闻乎其容声,先以其微之显者言之。既出户后犹不忍遽退,疑而听焉,闻乎其叹息之声,则微乎微矣。此作两层描摹孝子神情处。(卷八○,页六)

君子生则敬养,死则敬享,思终身弗邕也。君子有终身之丧,忌日之谓也。忌日不用,非不祥也。言夫日志有所至,而不敢尽其私也。

生敬养,死孝享,思终弗邕,是三义,不必以「思终」「弗辱」承生死解。(卷八○,页七)

唯圣人为能飨帝,孝子为能飨亲。飨者,乡也,乡之,然后能飨焉。是故孝子临尸而不怍。君牵牲,夫人奠盎。君献尸,夫人荐豆。卿大夫相君,命妇相夫人。齐齐乎其敬也,愉愉乎其忠也,勿勿诸其欲其飨之也。

「君牵牲,夫人奠盎;君献尸,夫人荐豆」,此各举其一事为言,便文耳。注疏必欲辨「辨」字,原误作「办」,今径改。其孰为先后与为何祭,便油。礼器云「君牵牲,大夫赞币而从。君亲制祭,夫人荐盎;君亲割牲,夫人荐酒。」祭统云:「及迎牲,君执纼,卿大夫从士执刍,宗妇执盎,从夫人荐涗水,君执鸾刀羞哜,夫人荐豆。」与此祭义所言,大抵文相似而义不必尽同。礼言从来如此,且古人文字亦欲各出其能,不为雷同也。后儒乃欲寸寸而合之,铢铢而较之,岂不愚哉。(卷八○,页八-九)

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称讳如见亲,祀之忠也,如见亲之所爱,如欲色然,其文王与?诗云「明发不昧,有怀二人」,文王之诗也。祭之明日,明发不寐,飨而致之,又从而思之。祭之日,乐与哀半,飨之必乐,已至必哀。

思死者如不欲生,描摹恍惚与神明交之状也。中庸云「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此春秋时平直之文,「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秦时之文,便开生峭一路矣。如欲色然,郑氏作「好色」解,是以其与「思死者如不欲生」,同为一种生峭之笔故也。明发不寐二句,本小宛幽王之诗以言文王,正合,故谓之文王之诗。古人引诗,亦多如此。祭之明日,不必言是绎祭,只是摹写明发不寐之意,哀与乐半,尤祭之精言。(卷八○,页一○-一一)

仲尼尝,奉荐而进,其亲也悫,其行也趋趋以数。已祭,子贡问曰:「子之言祭,济济漆漆,然今子之祭,无济济漆漆,何也?」子曰:「济济者,容也,远也。漆漆者,容也,自反也。容以远,若容以自反也,夫何神明之及交?夫何济济漆漆之有乎?反馈,乐成,荐其荐俎,序其礼乐,备其百官。君子致其济济漆漆,夫何恍惚之有乎?夫言岂一端而已,夫各有所当也。」

「悫」与「趋趋以数」,不为容也,故子贡以济济漆漆为问,夫子答以夫何神明之及交,夫何济济漆漆之有乎。此二句谓「容以远」,与「容以自反」,何能与神明及交?若交神明,何可有济济桼漆之容乎?「君子致其济济漆漆,夫何恍惚之有乎」,此二句谓祭事渐已成,君子始可致其济济漆漆之容,夫何尚事恍惚之有乎?故曰「夫言岂一端而已,各有所当也」,谓于前则以「恍惚」为当,于后则以「济济漆漆」为当也。文气郁勃,顿挫古宕,真先秦妙笔,后人不能通解。孔氏分恍惚为「孝子之容」,济济漆漆为「宾客助祭之容」,甚武断不合,且子贡不应误认夫子之言至此。若果分孝子、宾客,则「言岂一端,各有所当」此二句为痴人说法,亦粗浅而无味矣。陈可大解各有所当,分「主人」「宾客」,皆承疏之谬也。详味此章意旨,全是以下「恍惚以与神明交」一句作此一番议论。济济漆漆,即恍惚二字之反,特借以形容之也。解者但见「悫」与「趋数」与「济济漆漆」反,正为他所瞒耳,此余意外之余意也。(卷八○,页一一-一二)

孝子将祭,虑事不可以不豫;比时具物,不可以不备,虚中以治之。宫室既修,墙屋既设,百官既备,夫妇齐戒沐浴,奉承而进之。洞洞乎,属属乎,如弗胜,如将失之,其孝敬之心至也与!荐其荐俎序,其礼乐备,其百官奉承而进之,于是谕其志意,以其恍惚以与神明交,庶或飨之。庶或飨之,孝子之志也。

此处说出「恍惚以与神明交」,正是上节脚注。(卷八○,页一四)

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孝子如执玉,如奉盈,洞洞属属然,如弗胜,如将失之。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也,成人之道也。

此一段似从论语「色难」二字做出。成人之道也,以见虽在成人,事亲犹宜若孺慕,故别言之。(卷八○,页一六-一七)

是故至孝近乎王,至弟近乎霸。至孝近乎王,虽天子必有父;至弟近乎霸,虽诸侯必有兄。先王之教因而弗改,所以领天下国家也。

至孝近王,至弟近霸,天子有父,诸侯有兄,此等语为文家写意法,全不必油。后儒必屑屑求所以为解,便失之。(卷八○,页一七)

子曰:立爱自亲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长始,教民顺也。教以慈睦而民贵有亲,教以敬长而民贵用命。孝以事亲,顺以听命,错诸天下无所不行。

孟子曰:「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此又从孟子衍出。徐伯鲁谓此上两章无关祭义,指为错简。夫因论孝子之祭而及于孝,因论孝而及于弟,义正相通,何错简之有?后凡集注言错简皆谬,说见篇首。(卷八○,页一九)

郊之祭也,丧者不敢哭,凶服者不敢入国门,敬之至也。祭之日,君牵牲,穆答君,卿大夫序从。既入庙门,丽于碑,卿大夫袒,而毛牛尚耳,鸾刀以刲,取膟膋,乃退。爓祭,祭腥而退,敬之至也。

郝仲舆曰:「君牵牲,入庭,杀之而取血膋于庭,非清庙严肃远包厨之义,未可行也。」愚按:小雅信南山诗云:「执其鸾刀,以启其毛,取其血膋。」凡礼家言似多本此,则古礼所在,固非可以后人之意见测合也。(卷八○,页二○)

郊之祭,大报天而主日,配以月。夏后氏祭其闇,殷人祭其阳,周人祭日,以朝及闇。

主日配月之义,说见郊特牲「天子适四方」下「以朝及闇」,昧爽之际也。郑氏解为「终日有事」,夫岂不谬?(卷八○,页二一)

祭日于坛,祭月于坎,以刖幽明,以制上下。祭日于东,祭月于西,以别内外,以端其位。日出于东,月生于西,阴阳长短,终始相巡,以致天下之和。

郊特牲「郊之祭也,大报天而主日也」,上章用其文而增以配月,此又云「祭日于坛」、「于东」、「祭月于坎」、「于西」,其或分或合,未详也。(卷八○,页二一-二二)

天子之礼,致反始也,致鬼神也,致和用也,致义也,致让也。致反始,以厚其本也。致鬼神,以尊上也。致物用,以立民纪也。致义,则上下不悖逆矣。致让,以去争也。合此五者以治天下(「下」字,原作「子」,今径改。)之礼也,虽有奇邪而不治者则微矣。

反始即指祀祖,观下章云「教民反古复始,不忘其所由生」可见,郑氏谓反始为报之属天,非也。致反始,主吾身言之;致鬼神,主祖考言之。(卷八○,页二三)

宰我曰:吾闻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谓。子曰: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合鬼与神,教之至也。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为鬼。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着也。因物之精,制为之极,明命鬼神,以为黔首。则百众以畏,万民以服。

郊特牲云「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此文言气不言魂,言魄不言形,义正互见。然圣人于祭始言鬼神,未尝专言之,更未尝言魂魄气魄等字,自老子始言之,曰「载营魄抱一,专气致柔」,而后来全真冢、水、火、坎、离、龙、铅、汞之说因之矣。集说载冯氏曰:「秦称民为『黔首』,夫子时未然也,显是后人窜入。」按:礼记诸篇,凡言孔子皆是假记托,即如此篇,论语季路问事鬼神而孔子拒之,岂有于宰我之问而谆谆告之者,固不辨可知也。乃以「黔首」二字为后儒窜入,然则其余皆夫子之言乎?可谓无识矣。愚以「黔首」二字,知通篇为秦人之作。(卷八一,页二-三)

圣人以是为未足也,筑为宫室,设为宗祧,以别亲?远迩,教民反古复始,不忘其所由生也。众之服自此,故听且速也。二端既立,报以二礼。建设朝事,燔燎膻芗,见以萧光,以报气也,此教众反始也。荐黍稷,羞肺肝首心,见间以侠甒,加以郁鬯,以报魄也。教民相爱,上下用情,礼之至也。

二端,郑氏谓「气」「魄」,是。报以二礼,即报气,报魄也。先云「建设朝事」,乃总句,下分报气报魄,皆朝事之祭也。郑谓二礼为「朝事」、「馈食」,以上为朝事,黍稷以下为馈食。然则上云建设朝事,下亦当云建设馈食,何不云乎?其非可知矣。膟膋为膻,黍稷为芗,郑以膻为馨,亦非。见与见间,郑谓「皆当为?字之误」,亦非。上见音现,下见间,皆如是字。杂记上云「瓮甒筲衡,实见间而后拆人」,即此「见间」,然未可考为何物矣。(卷八一,页六)

君子反古复始,不忘其所由生也。是以致其敬,发其情,竭力从事,以报其亲,不敢弗尽也。是故,昔者天子为藉千亩,冕而朱弦,躬秉耒。诸侯为藉百亩,冕而青纮,躬秉耒,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以为醴酪齐盛,于是乎取之,敬之至也。

先古,先古之帝王,郑氏谓「先祖」,非。

古者天子诸侯,必有养兽之官,及岁时,齐戒沐浴而躬朝之。牺牷祭牲,必于是取之,敬之至也。君召牛,纳而视之,择其毛而卜之,吉,然后养之。君皮弁素积,朔月,月半,君巡牲,所以致力,孝之至也。

「及岁时,齐戒沐浴而躬朝之」,郑氏谓即朔月月半君巡牲,其说是。盖「朝」即巡视意,此古文用字法,不必油。后儒疑君无躬朝兽畜之理,多作异解,悉非。(卷八一,页九)

古者天子诸侯,必有公桑蚕室,近川而为之。筑宫,仞有三尺,?墙而外闭之。及大昕之朝,君皮弁素积,卜三宫之夫人世妇之吉者,使入蚕于蚕室,奉种浴于川,桑于公桑,风戾以食之。岁既单矣,世妇卒蚕,奉茧以示于君,遂献茧于夫人。夫人曰:此所以为君服与?遂副袆而受之,因少牢以礼之。古之献茧者,其率用此与?及良日,夫人缫,三盆手,遂布于三宫夫人世妇之吉者使缫,遂朱绿之,玄黄之,以为黼黻文章。服既成,君以祀先王先公,敬之至也。

郑氏曰:「副袆,王后之服,而云夫人,记者容二王之后与?」按:首言古者天子诸侯,末言先王先公,皆兼天子诸侯言之,不必因夫人字而致油也。蚕事亦曰「岁」,与农事同,故曰「岁已单矣。」(卷八一,页一○)

君子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威严。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不与争也,望其容貌而众不生慢易焉。故德辉动乎内,而民莫不承听;理发乎外,而众莫不承顺。故曰:致礼乐之道而天下塞焉,举而措之无难矣。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故礼主其减,乐王其盈。礼减而进,以进为文。乐盈而反,以反为文。礼减而不进则销,乐盈而不反则放,故礼有报而乐有反。礼得其报则乐,乐得其反则安,礼之报、乐之反,义一也。

此章见乐记,乃乐记取此文,说见乐记。(卷八一,页一二)

曾子曰:「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邕;其下,能养。」

尊亲,大舜也。弗邕,曾元也。能养、曾元也。(卷八一,页一二)

公明仪问于曾子曰:「夫子可以为孝乎?」曾子曰:「是何言与?是何言与?君子之所谓孝者,先意承志,谕父母于道。参直养者也,安能为孝乎?」曾子曰:「身也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五者不遂,?及于亲,敢不敬乎?亨熟膻芗,尝而荐之,非孝也,养也。君子之所谓孝也者,国人称愿然曰:幸哉有子。如此所谓孝也已。众之本教曰孝,其行曰养。养,可能也,敬为难。敬,可能也,安为难。安,可能也,卒为难。父母既没,慎行其身,不遗父母恶名,可谓能终矣。仁者,仁此者也;礼者,履此者也;义者,宜此者也,信者,信此者也;强此者也。乐自顺此生,刑自反此作。」

郝仲舆曰:「曾子之父,亦贤父也。曾子谦己之不得为孝而辞,若显亲之未尽道。又以战陈不勇为非孝,非至当之语。」按:此说诚是,则曾子之言亦是假托,况孔子乎?论孝与养,亦是从孟子来。(卷八一,页一三)

曾子曰:「夫孝,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横乎四海,施诸后世而无朝夕,推而放诸东海而准,推而放诸西海而准,推而放诸南海而准,推而放诸北海而准。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曾子曰:「树木以时伐焉,禽兽以时杀焉,夫子曰:断一树、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思慈爱忘劳,可谓用力矣;尊仁安义,可谓用劳矣;博施备物,可谓不匮矣。父母爱之,喜而不忘。父母恶之,惧而无怨。父母有过,谏而不逆。父母既没,必求仁者之粟以祀之,此之谓礼终。」

必求仁者之粟以祀之,此句可疑。盖诸侯耕助,大夫士有田禄,庶人躬耕,皆不必求粟以祀也。或谓单为不耕者言,亦非。不耕之民,则为游惰,何必语以此义乎?黄氏曰:「粟者,禄也。谓父母既没,必仕于诸侯贤大夫之朝,立身行道,以终祭祀。」此说姑存之。(卷八一,页一五)

乐正子春下堂而伤其足,数月不出,犹有忧色。门弟子曰:「夫子之足瘳矣,数月不出,犹有忧色,何也?」乐正子春曰:「善如尔之问也!善如尔之问也!吾闻诸曾子,曾子闻诸夫子,曰:「天之所生之所养,无人为大,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不亏其体,不邕其身,可谓全矣。故君子顷步而弗敢忘孝也。』今予忘孝之道,予是以有忧色也。壹举足而不敢忘父母,台出言而不敢忘父母。壹举足而不敢忘父母,是故道而不径,舟而不游,不敢以先父母之遗体行殆。壹出言而不敢忘父母,是故恶言不出于口,忿言不反于身。不邕其身,不羞其亲,可谓孝矣。

顷如字,不必读为「跬」,顷步犹之壹举足。(卷八一,页一七)

昔者,有虞氏贵德而尚齿,夏后氏贵爵而尚齿,殷人贵富而尚齿,周人贵亲而尚齿,虞、夏、殷、周,天下之盛王也,未有遗年者。年之贵乎天下,久矣,次乎事亲也。

记者本意言四代皆尚齿耳,四「贵」只是带说,不必油,当时子书以文胜而不以义胜,多如此。后儒或以「代降而劣」言,或以「相反救弊」言,或以「相承」言,均非。通论「敬事」是弟,故次乎「事亲之孝」,下文于是推广弟道言之,而总结以孝弟。(卷八一,页一八)

孝弟发诸朝廷,行乎道路,至乎州巷,放乎獀狩,修乎军旅,众以义死之,而弗敢犯也。

王制「七十不俟朝」、「八十杖于朝」及「六十不与戎服」,此皆与之异,不必强为和同之说。言孝弟而必及于战陈军旅,其亦战国强秦之余习与?祀乎明堂,所以教诸侯之孝也;食三老五更于大学,所以教诸侯之弟也;祀先贤于西「西」字,原作「先」,依今本改。学,所以教诸侯之德也;耕藉,所以教诸侯之养也;朝觐,所以教诸侯之臣也。五者,天下之大教也。食三老、五更于大学,天子袒而割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冕而总干,所以教诸侯之弟也。是故,乡里有齿,而老穷不遗,强不犯弱,众不暴寡,此由大学来者也。天子设四学,当入学,而太子齿。四学:虞庠、夏序、殷瞽宗、周頖宫也,明堂位文如此,郑氏谓「周四郊之虞庠」,非。(卷八一,页二三)

天子巡守,诸侯待于竟,天子先见百年者。八十九十者东行,西行者弗敢过。西行,东行者弗敢过。欲言政者,君就之可也。壹命齿于乡里,再命齿于族,三命不齿。族有七十者,弗敢先。

此言周家贵贵之礼,如有七十者不敢先,谓虽有七十者犹不敢先之,所以明不齿于族也。荀子曰「三命,族人虽七十不敢先」与此同。郑氏附会乡饮酒乡射,以不齿为「席之于宾东」,以有七十者弗敢先,为「既一人举觯乃人」,然又以乡射言,乡「非族也」,故以不齿。句绝。又依周礼党正之文,则不齿者第不齿于乡也,然族字仍连有「七十」句,则为之说曰「虽非族亦然,承齿乎族,故言族尔」。辞遁如此,而时解依之,何也?孟子曰「乡党莫如齿」,此正义也。此于乡党不论齿,恐非。即曰周制果如此,亦贵贵之偏耳。七十者,不有大故不入朝。若有大故而入,君必与之揖让,而后及爵者。上云族有七十者弗敢先,是言周家贵贵之礼,此云七十者入朝君揖让,又言尚齿之礼,自是两义,不必纽解上文,以从下文也。(卷八一,页二六)

天子有善,让德于天;诸侯有善,归诸天子;卿大夫有善,荐于诸侯;士庶人有善,本诸父母,存诸长老;禄爵庆赏,成诸宗庙。所以示顺也。

天子及士庶有善必归于「所尊」,天子诸侯爵禄庆赏必称「祖宗」以命之,凡此皆所示顺也。(卷八一,页二六)

昔者,圣人建阴阳天地之情,立以为易。易抱龟南面,天子卷冕北面「面」字,原作「冕」,依今本改。,虽有明知之心,必进断其志焉,示不敢专,以尊天也。善则称人,过则称己,教不伐以尊贤也。

称卜筮之官为「易」,犹上言穆答君,称之为「穆」,此古文用字法,解者不知,横生议论,无谓。惟是言官「南面」、天子「北面」则无稽,所以石梁王氏谓其与仪礼不合,近于张大之辞也。(卷八一,页二七)

孝子将祭祀,必有斋庄之心以虑事,以具服物,以修宫室,以治百事。及祭之日,颜色必温,行必恐,如惧不及爱然。其奠之也,容貌必温,身必诎,如语焉而未之然。宿者皆出,其立卑静以正,如将弗见然。及祭之后,陶陶遂遂,如将复入然。是故,悫善不违身,耳目不违心,思虑不违亲。结诸心,形诸色,而术省之,孝子之志也。建国之神位,右社稷而左宗庙。

王氏曰:「右,阴也,地道之所尊,故右社稷。左,阳也,人道之所乡,故左宗庙。位宗庙于人道所乡,则不死其亲之义。」邱氏曰:「曲礼云『主人入门而右,客入门而左。主人就东阶,客就西阶』。门向堂为正,即左在西,而右在东也。此言右社稷而左宗庙者,则社稷在门东,宗庙在门西也。所以然者,社稷所主之祀,东方阳之发生;宗庙主死者之祭,西方为阴,阴主死方者,各从其类也。」按:王说主南面而言,邱说主北面而言,当以王说为是。(卷八一,页二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