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意原卷三

郑汝谐Ctrl+D 收藏本站

宋 郑汝谐 撰

先进第十一

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曰野人曰君子盖当时之人其言如此是时文过于质人亦不知其为过也自谓前人为质朴今人为彬彬欲从先进所以矫之也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

陈蔡之厄诸弟子为死生患难之所怵迫多有丧其所守者是以有不及门之叹

徳行顔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夫子尝有是言记言者类于此本不与上文相蒙也四科十哲后世之论非谓门人之贤止于如此或者因侍侧而及之也

子曰囘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

人之孝或信于其家未必信于人若闵子则内外皆信之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顔囘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顔渊死顔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从大夫之后犹言在大夫之列后谦辞也

顔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顔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顔渊死门人欲厚塟之子曰不可门人厚塟之子曰囘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哭之而恸情性之正也厚葬不可义理之正也顔路之于囘其属则父子也夫子之于囘其义亦父子也予不得视犹子叹厚葬非囘之意且以讥顔路也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子路欲知临祭祀交鬼神之义与夫遇患难处死之道所问亦未为过鬼神之情状死生之説于易尝言之矣乃不对子路之问何也盖夫子之设教也即显以见微未尝示人以其微也即粗以求精未尝示人以其精也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此告人以事鬼神也朝闻道夕死可矣此告人以其死也岂子路未之闻欤抑闻之而未之思欤程子曰知生之道则知死之道尽事人之道则尽事鬼神之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或言夫子不告子路此所以深告之也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表里之符不可掩也子乐下少一曰字戒之也刚强者死之徒由之行行固有不得其死之理然亦以人事验之孔悝专衞輙之政而由也为之臣蒯瞆在外必欲求入以由之勇不遇乱则已乱则必死矣蒯瞆刧孔悝夫子闻之曰柴也其来由也其死矣圣人之言盖验言此

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昭公二十五年春秋书公孙于齐左氏载公居于长府伐季氏既而弗克如墓谋公遂奔终于干侯今鲁人为长府岂定哀之时以先君谋伐之所而再为之乎抑季氏恶昭公之所居而欲更造乎是不可得而知也若止谓伤民费财欲仍旧贯凡人皆能言之不必闵子而夫子亦不称之如是之羙也必有深意存焉不敢强为之説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子贡问师与啇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啇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子夏之论交曰可者与之不可者拒之子张曰于人何所不容子夏之失在于浅狭子张之失在于意广或过或不及皆非中也非中则其失均也谢氏曰杨墨之学意其源流出于二子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旅泰山不能救之不以礼事其上也用田赋不能止之不以政事其上也周公天子之宰也一陪臣之富如之则聚财于私室亦甚矣求孔门之徒也岂尝为聚敛之学哉盖学于利禄不知不可则止之义虽其主之聚敛亦为之宣力而不辞也鸣鼔攻之非特以罪冉有亦使学者知义利之别也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子曰囘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子羔执亲之丧泣血三年未尝见齿其心虽无伪必有固而不通者曾参三省吾身至于任重而道逺皆自鲁而得之子张堂堂而辟由也行行而喭辟迂而过也喭易其言也四子皆失之偏偏去则空空则无所倚着囘也其庶于此乎曰屡空犹有所未空与不逺复之意同若子贡之失在于不受命命犹夷子曰命之矣谓赐于夫子之赐命犹未能受徒聚闻见以为已得聚之多如货殖焉以其闻见而亿度亦能屡中其中也非空空然洞见至理故有时而不中也此皆极诸子之失而警悟之参之鲁赐之亿度乃初学之事一贯之理皆以语之盖二人已忌其初矣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案注疏此两节亦合为一章】

子张好为苟难而失之过故以践迹告之迹者循是以进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然后行若曰三百三千皆迹也欲舍是而径造其奥皆狂者之所为也色庄者不践履其实也君子者躬行而不务外也论其笃实而与之抑与君子乎抑与色庄乎言必与君子此又因子张而言也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事已中理不暇禀命必曰有父兄在不几于固乎事有可疑不可不禀命必曰闻斯行之不几于专乎二者之对若失之偏其偏也乃所以矫二子之偏也子路不患其固而患其专冉求不患其专而患其固抑其所过勉其不及圣人之善教也

子畏于匡顔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囘何敢死

后非相失而适在后若奔而殿所以拥防夫子而观其死生也使夫子诚害于匡人顔子亦死之乎兄弟之雠不反兵交游之雠不同国况囘之于夫子乎然谓囘何敢死则是死生不在匡人而在顔子也盖匡人之欲加害者止在夫子而不在顔子故顔子之死生得自为之所也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曽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子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侫者言足以折人之口而不足以服人之心皆侫也非徳言也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乗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防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防也三子者出曾晳后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防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子路冉有公西华之言志皆言其才也才有分量用之则穷若曾晳者非无可为之才也舍是而不言而乃优游于圣门之中寓志趣于髙逺之地其气象盖帝王之世防和中人物也晳之失在狂未必尽窥圣人之阃奥然其所养与三子絶异是以深与之子路勃然矜其所长行行之见也冉求以礼乐俟君子公西赤不以为能愿学焉其言逊其气平异于由之可哂视曾晳之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固有间矣唯求则非邦也与唯赤则非邦也与皆曾晳之问上各少一曰字安见方六七十以下宗庙会同以下皆夫子之对上亦各少一曰字

顔渊第十二

顔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顔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聼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顔渊曰囘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力胜之之谓克中于理之谓礼人之一身私欲易炽惟用力克去之则无一不中乎理复者反其初也仁者吾心之天本然之徳也用力既到一日而觉则天下皆在吾仁之中矣曰克己曰由已巳虽同而由克之义异已者我也私欲生于我为仁亦在于我润下水也覆溺亦水也燔炙火也燎原亦火也润下燔炙水火之正性覆溺燎原非其正也程子曰非礼处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须是克尽已私皆归于礼方始是仁又曰顔渊问克己复礼之目夫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聼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之于外所以养其中也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敬以持已恕以行之亦克己复礼之异名也在邦无怨在家无怨恕之验也程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气象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旅中礼惟谨独便是守之之法或问出门使民之时如此可也未出门使民之时如何曰此俨若思时也有诸中而后见于外观其出门使民之时其敬如此则未然之前敬可知矣非因出门使民而后有此敬也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其言之也易其蓄之也不深必不能用力于仁也程子曰虽为司马牛多言而躁故及之然圣人之言亦止此为是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牛之兄桓魋也故多忧惧此言虽为牛设然不忧仁也不惧勇也仁且勇虽生死之变怡然处之非君子而何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啇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此得之所闻无可訾者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虽能恭敬安能使四海之内皆为兄弟乎此言几于二本学者察之

子张问仁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逺也已矣形容小人之情状无若圣人之言凡谮愬者使其正言之人人皆识之矣惟其便僻侧媚入人以渐虽智者或不察也水之浸润不暴而易深肤之受垢无形而易入于此不行焉可谓明矣明不足言也可谓逺矣害正殖邢召祸产乱皆谮愬者之为也消之于未萌折之于方来非逺而何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道有经有权夫子之设教经而已矣至于权一时之轻重而求通焉此则存乎人之善用其言尔兵食必不可去而视信为可去欲人以死守信也孟子论礼色之轻重嫂溺援之以手皆言权也权而合宜无害于经盖于夫子之教而求通也

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説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

棘子成之言以矫当时文胜之弊子贡之言以救棘子成一偏之失质之不可以无文犹文之不可无质故曰质犹文也文犹质也必曰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则君子小人无以辨矣故曰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鞟无文也然则夫子之从先进与子成之言奚以异乎夫子之从先进非从其野也当时之人以为野也不从后进非不从君子也当时之人自以为君子也棘子成一偏之言异乎夫子之言也质犹文也之下疑有阙文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自初税亩已行什二之法矣年饥不足而教子彻无乃太迂乎古者民之财即上之财民之力即上之力也上无兵也以民无兵也车乗民所出也刍粟民所供也板干力役皆民所为也上能寛其赋敛则民得其生无旷土无闲民出力以供其上者必众何患其不足也不恤其困而厚取之则室家离矣田莱荒矣下无以供上而上之所取者愈悉是犹凿垣之址而培其髙以是而求足何自而能足乎善富国者务藏于民未有民富而其上贫也

子张问崇徳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徳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祗以异

徳者本心之正理惑者私心之妄见二者东西之相反子张之问既欲崇正理又欲去妄见其问亦切矣无乃堂堂之失于此有觉乎主忠信所守者诚实也徙义舍非从是也所存若是徳何自而不崇好恶私情也死生天命也以在我之私情妄意在人之天命其惑莫甚焉富益也诚不见其分毫之益祗以为异尔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深中景公之大病也陈氏厚施而民归之齐君拥虚器尔君不君臣不臣也景公夫人生子未冠而死庶妾之子荼嬖诸大夫恐其为太子也言于公曰君之齿长矣未有太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亦姑谋乐何忧乎无君其后阳生入齐荼见弑于陈乞父不父子不子也君臣父子皆失其道景公徒善其言终不能用此所以死之日民无得而称焉也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子路无宿诺

子曰聼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子路囿于夫子之言者三夫子皆随其失诲之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而遽喜夫子诲之曰无所取材一也衣敝緼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子路遂以不忮不求之语为终身之诵夫子诲之曰何足以臧二也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子路闻之而不敢宿诺【案何晏注宿豫也恐临时多故故不敢豫诺此盖本其説】夫子诲之曰聼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三也子路于力行则勇矣于自得则未也得圣人之言而不得其所以言由之谓与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居之无倦在我者诚行之以忠临民者信子张之色庄必未足于诚信也

子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子曰君子成人之羙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视人之善犹已之善故开导诱掖以成之视人之恶犹已之有疾故规戒掩覆以止之小人盖反是也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风必偃

季康子三问对以子帅以正又对以苟子之不欲又对以子为政焉用杀此三子字不可不玩味也季氏专鲁乆矣凡鲁之民莫不畏其威禀其令子患不正尔子正则其谁不从子患不寡欲尔子寡欲则其谁为盗子为政何用杀也子欲善而民皆善矣鲁之民惟子是视事半于他人而功必倍之惟季氏为然也夺嫡子之位而上僭于鲁果帅以正乎富于周公而用田赋果能不欲乎无故伐邾而囚其君果能不杀而为善乎皆所以警其失也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行而人莫不信达也名誉昭著于时闻也夫有其实者必有其名闻亦无害于达也何以深非之盖子张之所谓闻者以求名之心先之也苟惟有心于名必至务外而忘内违道以干誉非所谓达也惟能诚实而合于义知人而守之以谦则无徃而不达既达而闻随之亦无恶于闻矣此夫子意也文辞之所不及也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徳修慝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非崇徳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迟急于功利能以三者为问必自觉其非矣故善之迟与冉求俱臣于季氏齐师伐鲁季孙御之冉求帅左师管周父御樊迟为右季孙曰须也弱冉有曰就用命焉师不逾沟迟请三刻逾之众从之鲁师败而奔夫不以季氏为非而事之急于得也力弱而欲用命逞其忿也即此观之则工于责人怒于责已亦迟之失也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臯陶不仁者逺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逺矣

问仁告以爱人问知告以知人其理甚明迟之未达何也迟谓仁智一体也爱人则无所择知人未免于择焉二者吾不相为用也夫子告以举直错诸枉能使枉也直迟又意夫子止言智而不及仁是以问于子夏子夏本夫子之意推明之然后迟之惑解圣人之于小人非欲絶之也化之而已殛鲧放驩兠非圣人之本心既以为难又以为畏盖未免于伤吾仁也舜选于象而举臯陶臯陶用而不仁者逺汤选于众而举伊尹伊尹用而不仁者逺逺非舜汤逺之也仁者在上不仁者自无所容其革而化也皆若逺去也选众而举贤智也举贤而使不贤者化仁也仁智异名而同归此子夏所谓富哉之言也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曾子曰君子以文防友以友辅仁

子路第十三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

先之则民知所从劳之则民知所劝子路犹以为未足而请益焉勇之过也勇于有为其退必速故以无倦告之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仲弓徳足以化乎人所务者在持大体而已

子路曰衞君待之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夫子为衞国之政若何而正其名輙之立非先君之命举国以归于父可也委国而逃焉亦可也请命于天子方伯而立公子郢亦足全父子之分也今乃据国而拒其父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子路谓輙已为君矣安有弃其国之理故以正名为迂也夫名之不正极其至使民无所措手足子路欲舍正名而为政将立事乎兴礼乐乎清刑罚乎其名之不正是数者皆不可以为也野言其鄙也惟其智识之鄙故于其所不知不能阙疑而为是苟且之言也言之苟则无所不苟子路事輙不去卒罹其难皆生于苟也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异端之学必有源流樊迟请学稼圃即许行君民并耕之学也行之学自谓出于神农夫子之时其説虽未炽樊迟得之亦以为神农之学故欲学稼学圃而不厉民以自养也不然则士而不仕欲躬稼圃之事亦未为过圣人不应深斥之而亦不必及于上好信好义好礼也孟子得信义礼之説而推明之曰劳心治人又曰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小人哉樊迟也即孟子所谓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也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子曰鲁衞之政兄弟也

衞之政父不父子不子鲁之政君不君臣不臣卒之衞出公以父子之难而出奔鲁哀公以三桓之难而终于越因其为兄弟之国故叹其衰乱亦不相逺也

子谓衞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羙矣

子适衞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干戈相寻生齿凋丧惟衞之民稍众故喜之也夫子徃反适衞者五岂以其国犹庶且富可以有为乎灵公卒不用之故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可者大体举也成者政教行而民俗变也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古有此语所以申言之葢省意也周自平王东迁诸侯力争殆无虚月民之困于伤残杀戮者二百余年矣有王者作能朝诸侯而一天下仅可已其乱至于胜残去杀虽使善人为之非百年相继之乆必不能致此所以叹当世之习乱而痛斯民未有反古之日也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与上意同世继世也周自文至武于成康而后刑措其事可睹也

子曰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定公之问夫子之对皆有深意三桓之僭至定公之时极矣四分公室而有之鲁君惴惴之心无日不在三桓也欲得一言可以兴邦故问焉夫子知其意惟曰言不可以若是其易惟几近则有之夫三桓之专非一朝一夕之故民其民也国其国也一旦而欲决去之亦难矣人有常言皆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兢业以持之深密以谋之审度以行之此近于可以兴邦也定公又以丧邦为虑复以一言为问夫为君者有言焉则乐人之从已如其善而人从之固善也不善之谋必人之我从其亦近于可以丧邦也委曲致意深而不泄所以存全定公也至哀公不胜其忿欲以诸侯而去三桓遂奔于越夫子之言验于此矣

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説逺者来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程子曰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子夏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子张常过高而未仁子夏之病常在于近小故各以切已之事告之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循理为直未有逆天理而可以为直者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赐之言语足以专对未必能不辱君命故因其问士而告之今之从政何如盖有所指而言也若泛言之不应皆目之为斗筲之人矣小人哉或曰人当为之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徳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苟中于理不以南人而废其言也不常其徳或承之羞易之言也凡易之言于吉防者占焉若无常之取羞不必占而可知再加以子曰以别易之言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阉然媚于世或皆好之特立独行或皆恶之曰乡人众辞也众之好恶特未定也惟乡人之善者好之则其人必善类也乡人之不善者恶之则其人必不入于恶也圣人察人之善恶如是其审也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説也説之不以道不説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説也説之虽不以道説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子曰君子防而不骄小人骄而不防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切切情切至也偲偲交相勉也怡怡和乐也兄弟非不切偲以和乐为主朋友非不和乐以切偲为主以待朋友者施之兄弟则伤爱以处兄弟者施之朋友则非忠是以别白言之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谢氏曰教之使民亲其上死其长如子弟之卫父兄手足之捍心腹以此战也其克必矣不然则弃之之道也

宪问第十四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

夫子于狂者之过则抑而就之于狷者之不及则挽而进之原宪甘心贫贱固知耻矣犹以耻为问将以求正于夫子也夫子知其必不仕于无道之邦故以邦有道无道并言之使之知所用舍不于有道之邦而为愤世之行也当世之士不择其有道无道而皆食其禄是则诚可耻矣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克胜心也伐矜心也怨忿心也欲贪心也四者皆为仁之病也能知其为病而不行固亦难矣然仁之本体则未之见也

子曰士而懐居不足以为士矣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

邦虽无道苟有言责守死尽言可也在我有不必言言之而无所补君子当孙其言焉孙非防説诡随之谓不讦直以取祸也

子曰有徳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徳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徳哉若人

恃势力以求胜于人人不可胜乃至于丧其身躬耕稼以利乎人不自求利乃至于有天下南宫适之所见如此故以为问夫子不答当时辞色之间已黙予之矣又虑此意之未明故于适之出称其为尚徳君子也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勿能诲乎

成人之美者不当徇其私情也

子曰为命禆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餙之东里子产润色之

郑介于晋楚之间事晋则楚伐之事楚则晋伐之郑之被二国之兵者不知几年矣自简公十二年用子产为卿又十年授子产以政歴定献声公凡五十年郑未尝有晋楚之师当是之时一辞命之不善而彊国之师已压境矣子产用是三人者草创之讨论之修餙之既成而子产润色之故能交邻事大解纷息暴辞之不可已如是是以深与之

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问子西曰彼哉彼哉

子产作田赋铸刑书当时亦讥之然其为政也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夫子明其用心在于爱民而已故曰惠人也所谓犹众人之母能食之不能教之其夫子之微意乎楚郑皆有子西此必郑子西也【案子西马融注亦云郑大夫】或人因夫子言郑子多贤故以子产子西为问以二人同聼郑国之政者也子西杀子孔而尽分其室尉止之祸不儆而出臣妾多逃器用多丧其视子产之政固有问矣彼哉彼哉若曰未可与子产同论也

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夺邑不当其罪而能不怨则受夺者为贤夺邑而当其罪能使人不怨则夺之者为贤曰人也犹言如此人亦可也谓其合人心之公也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贫而无怨乐天之事富而无骄自守者能之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

臧武仲以智称作虚器祀爰居其智未能穷理而不惑也孟公绰以不欲称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其不欲未能推以及物也卞庄子以勇称观刺虎之事非仁者之勇也冉求以艺称观聚敛之事非有徳之艺也夫子乐于成人之善不欲言其所不足也惟曰文之以礼乐礼品节也乐和顺也兼四子之所长有所品节而合于和顺亦可以为成人矣亦之为言非其至也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受命乆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此皆子路之所长也以何必然三字观之必子路之言也子路之客气未能消除其为勇也激之则闻夫子称顔子之行臧则曰子行三军则谁与今称四子而不及子路故勃然而言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不闻夫子之答以示不与之之意也

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

子曰臧文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武仲之请其辞甚逊当时未有言其非者夫子正其要君之罪春秋诛意之法也

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

横渠曰重耳婉而不直小白直而不婉此语极有意味夫桓文之覇非有意于尊周室也特假是以号令诸侯耳孟子察见其用心故每每非之夫子忠厚之心不欲正言其失惟微示其意若曰齐晋之事不甚相逺也但文公行之以婉齐桓行之以直尔召王河阳责楚不贡此特一事也余皆类此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紏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紏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覇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髪左袵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死固人之所难然不贵于必死也义所当死君子死之可以无死死则伤勇召忽之死匹夫匹妇之谅也子路之意以召忽之死为仁管仲不死为未仁夫子对以如其仁如其仁谓召忽不如管仲之仁也程子曰桓公兄也子紏弟也仲私于所事辅之以争国非义也桓公杀之虽过而紏之死实当仲始与之同谋遂与之同死可也知辅之争国为不义自免以图后功亦可也故圣人不责其死而称其功春秋书之亦曰公伐齐纳紏不书子不当立也齐小白入于齐系之齐当有齐也若使桓弟而紏兄仲之所辅者正桓夺其国而杀之乃仲不同世之讐也必计其后功而与其事桓则圣人之言无乃害义之甚王珪魏徴之从太宗后虽有功何足赎哉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子闻之曰可以为闻矣

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

夫子适卫者五常有眷眷之意亦以灵公虽无道而用人各当其才庶几可与有为也丧失位也

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

鲁无王命亦可讨乎曰弑君之贼夫人得讨之也讨之而后请命于天子方伯亦可也或谓夫子之意在于警三子也夫请讨固所以警三子也谓止欲警三子而意不在于讨则不可也是时夫子已不仕于鲁矣以尝为大夫而食其禄是以虽去位不忘忧国之心后世为身谋者诿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此不解圣人之言且不识圣人之心也程子曰左氏载孔子之言曰陈恒弑其君民之不予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此非孔子之言诚若此是以力不以义也若孔子之志必将正名其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而率与国以讨之至于所以胜齐者盖孔子之余事岂计鲁人之众寡哉当是时天下之乱极矣因是足以正人周室其复兴乎鲁之君臣终不从之可胜惜哉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一物一事皆具上下之理

子曰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

以为已之心先之成已所以成物也以为人之心先之务外必至忘内也程子曰为已欲得之于已为人欲见知于人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赐也贤乎哉以责人为能也夫我则不暇以责已为急也二者之得失相去逺矣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先事而测之之谓逆以意而度之之谓亿皆智之凿也人之欺已世固有之必曰不逆不亿而受之亦几于愚矣惟先觉乃贤也先觉者智之行乎所无事也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侫乎孔子曰非敢为侫也疾固也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徳也

或曰以徳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徳以直报怨以徳报徳

有徳不报非义也以徳报怨非诚也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大道为公天人一致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天知之人亦知之大道既隐天人相违求合于人者必违于天求合于天者必违于人不怨天不尤人知天人之相违也下学人事上达天理与天为一也夫既与天为一矣是宜人之不我知也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子曰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

子曰作者七人矣

一时之言不可攷其人也横渠曰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制法兴王之道非有述于人者也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已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子曰果哉末之难矣

子张曰书云髙宗谅隂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已以聼于冢宰三年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已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已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已以安百姓修已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尧舜何病于此也一夫之不得其所一事之累吾仁尧舜之所忧也三苖逆命未免徂征尧舜岂不以为病乎

原壤夷俟子曰防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

原壤夫子之故人也母死而歌其诸以礼为小谨乎踞见夫子挟故也以贼斥之而又以杖叩之亦以其为故人而诲之且谨乱世之源也圣人之接物各称其情而已恶之而逊其辞外之也遇阳虎是也恶之而斥其罪亲之也遇原壤是也叩其胫使敛其夷踞之状也

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