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攻土伦

拿破仑Ctrl+D 收藏本站

1793年8月至12月

一、舰队、军械库和土伦陷入英国人手里(1793年8月27日)。二、法军包围土伦。三、拿破仑接任攻城炮兵指挥官(9月12日)。四、敌军首次出击(10月14日)。五、军事会议(10月15日)。六、构筑工事对付被称为“小直布罗陀”的缪尔格拉夫炮台。七、敌军总司令奥哈腊被俘(11月30日)。八、攻克缪尔格拉夫炮台(12月17日)。九、法军进入土伦(12月18日)。

一 [1]

8月22日,土伦当局获悉了卡尔托 [2] 进入埃克斯的消息。这个消息使各部分敌人惊慌起来,他们逮捕了被派驻本市的人民代表贝尔和巴维 [3] ,把他们关进拉莫耳格要塞里。人民代表弗烈朗、巴拉斯和拉普阿普将军逃往意大利方面军大本营所在地尼斯。土伦当局声名狼藉。市政府、行政委员会、军械库大多数官员、港口司令、舰队司令特罗哥夫中将和大部分军官,都感到自己有罪。当他们一想到自己碰到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时,就决定叛变投降而不再寻求其他出路。他们把舰队、港口、军械库、城市及炮台一概放弃,让给法国的敌人。舰队拥有十八艘主力舰和几艘三桅巡洋舰,都停在停泊场。尽管自己的将军叛变投敌,舰队仍然忠于祖国,对英西联合舰队进行了自卫反击,但由于失去了陆上的支援以及受到原来支援自己的海岸炮垒的威胁,舰队终于被迫投降了。海军少将圣茹烈延和一些坚贞不屈的军官逃离舰队,侥幸得以脱身。

停泊在船坞里的军舰(恰好还有十三艘主力舰)和一些贮存着大量军火的军械库,都成了敌人的战利品。

英国和西班牙的海军将军们仅以五千兵力就进占了土伦。这五千人都是从船员中挑选出来的,他们打着白旗,代表波旁王朝来接管这座城市。接踵而来的有西班牙军队、那不勒斯军队、皮埃蒙特军队和直布罗陀军队,到9月末,当地敌军已达一万四千人,其中英国军队三千人,那不勒斯军队四千人,撒丁军队二千人,西班牙军队五千人。联军解除了土伦国民自卫军 [4] 的武装,因为他们认为国民自卫军靠不住。他们也把法国舰队上的船员遣散。他们特别觉得不放心的五千水兵(布里塔尼人 [5] 和诺曼底人)则被分别囚禁在四艘法国主力舰上,并把这四艘主力舰改成运输舰,开往罗希福尔及布勒斯特。为了保障停泊场的安全,胡德海军上将认为有必要在控制布伦海岸炮垒的布伦海角高地上构筑工事,在可以控制厄吉利特和巴拉吉耶两炮垒(这两座炮垒可以扫射大小停泊场)的克尔海角顶上也构筑工事。卫戍部队一方面驻扎在通往圣纳泽尔和奥利乌尔的隘道上,另一方面则驻扎在拉瓦莱特和伊耶尔。全部海岸炮垒从巴多利炮垒到伊耶尔停泊场的炮垒均已破坏。伊耶尔群岛也被敌军占据。

获悉英国人进入土伦以后,卡尔托将军立即把自己的大本营移到科日。先头部队推进到博瑟,而前哨则设立在通往土伦的几条道路附近。科日和博瑟两个市镇的居民开始备战,情绪十分热烈。卡尔托师团的兵员(精壮的和老弱的)共计是一万二千人,其中有四千人布防在马赛及沿海各据点,剩下的八千人,卡尔托不敢率领他们通过山道前进,而仅限于远远地监视敌人。可是,逃到尼斯的人民代表弗烈朗和巴拉斯要求意大利方面军总司令勃留纳将军派六千人进攻土伦。这六千人归拉普阿普将军指挥。拉普阿普将军把司令部设在索利厄,而前哨则设在伐累塔一带。卡尔托师团和拉普阿普师团之间没有任何通讯联系。他们被法朗山地隔开了。卡尔托得知拉普阿普所部到来以后,就开始进攻奥利乌尔诸隘道,经过几小时战斗后,于9月8日占领了这些地方。于是他把自己的司令部移到博瑟,而把前哨移到奥利乌尔各隘道上。在这次战斗中,杰出的炮兵指挥官多马尔田少校受重伤。卡尔托师团和拉普阿普师团各自为战。他们分属于两个不同的方面军:卡尔托师团隶属于阿尔卑斯方面军,拉普阿普师则隶属于意大利方面军。拉普阿普师团的右翼监视着法朗山地和法朗炮台,中路控制着通往伐累塔的大路,左翼则监视着布伦海角高地。拉普阿普把勃烈甘桑炮台和伊耶尔停泊场炮垒重新武装起来。卡尔托的左翼包围波姆炮台,中路包围鲁日和勃兰两个多面堡,右翼包围马利博斯克炮台。他的后备队占领了奥利乌尔,一个中队进驻西富尔。

同时卡尔托也重建了圣纳泽尔和巴多利两个炮垒。敌军仍旧盘踞着整个从法朗山地到马利博斯克炮台的地区,盘踞着整个萨勃列特半岛和从克尔海角到谢纳村的地方。

把地中海舰队、土伦市和它的军械库交给英国人的叛变,使国民议会 [6] 大为震惊。国民议会任命卡尔托将军为围攻土伦军队的总司令。社会保安委员会 [7] 要求指派一位资历较深的、能领导围攻土伦的炮兵的指挥官。于是拿破仑受命担任这个职务,当时他的军衔是炮兵少校。他奉命立即前往土伦前线总司令部,着手整顿炮兵队伍并统率他们。9月12日,他到达博瑟,向卡尔托将军报到。他很快就看出这位将军庸碌无能。这位将军原是上校,指挥一支人数不多的、专门对付联邦派叛徒 [8] 的部队。他在三个月期间顺利地升为旅长,后来由旅长升为师长,最后升为总司令。其实,无论对于要塞筑构也好,对于围攻战术也好,他都一窍不通。

这个部队的炮兵是由以下几个部分组成的:一是刚随拉普阿普将军从意大利方面军来的玄尼大尉指挥的两个野战炮兵连,一是多马尔田少校指挥的三个骑炮连。当时,多马尔田少校因在奥利乌尔战役中负伤正在休假,代替他主持一切的是几个资历深的炮兵中士。此外,这个炮队还有八门发射二十四磅炮弹的大炮,那是从马赛军械库中运来的。在土伦陷入敌手的二十四天中,部队没有进行任何军事反攻的部署。9月13日清晨,总司令命令拿破仑到炮兵连去,叫他指挥炮兵连轰击英国的一个分舰队。这个炮兵连的阵地设在奥利乌尔隘路口附近,那儿地势不很高,略偏公路右边,距离海岸二千法尺 [9] 。炮兵连里有八门发射二十四磅炮弹的大炮。在拿破仑看来,这样的火力是应当能够消灭停泊在离海岸四百法尺、即离炮位一法里 [10] 的敌军舰队的。可是布贡第的掷弹兵和谷特多尔 [11] 的第一营掷弹兵分散在附近各个民房里,正忙于用厨房的风箱给炮弹加热。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滑稽可笑的了。

拿破仑吩咐把这八门发射二十四磅炮弹的大炮集中到辎重库里。他想尽一切办法来组织炮兵,不到六星期,他收集了一百门大口径大炮,其中有远射程臼炮和发射二十四磅炮弹的大炮,炮弹供应也很充足。他设立了修械工场,招回一些因革命事变而离开炮兵岗位的炮兵军官来负责修配。这些回来的人们中间有加先迪少校,拿破仑就派他担任马赛军械库的主任。拿破仑在海边修筑了两座炮垒:一名戈拉炮垒,一名圣克洛特炮垒。在猛烈的炮击之后,敌舰被迫逃避,小停泊场的敌人被肃清。开初,围攻土伦的部队中没有一个搞工程的军官,拿破仑既要担任炮兵指挥官,又要担任工程处长和辎重库房主任。他每天都上炮垒去。

10月14日,被围敌军四千人出击,企图抢占经常威胁他们舰队的戈拉和圣克洛特两座炮垒。敌军一个纵队经过马利博斯克炮台占领由马利博斯克到奥利乌尔间的阵地。另一个纵队沿着海岸直趋这两座炮垒所在地的勃列加海角。开火的时候,拿破仑偕同卡尔托的副官阿尔美伊腊斯(一位优秀的军官,后升师长)赶赴前沿阵地。此时他已经博得士兵们高度的信任,以致他们一看见他,就一致高声要求他下达命令。这样一来,他就遵照士兵的意见开始负责指挥,虽然这时候还有好些将官在场。战斗结局证明士兵们的信任是正确的。敌军的攻势被遏止了,最后被赶回要塞,而炮垒得救了。从这个时候起,拿破仑就知道联军是些什么样的货色了。联军组成部分之一的那不勒斯军队是一群草包,而它总是被派担任前卫。

在东线拉普阿普将军那一方面,每天都和他们正面的法朗山坡上的敌军哨所发生小接触。10月1日他击退敌人,开始登山,可是被炮台上的炮火阻住了,几小时以后被击退,最后被迫回营。10月15日,他进攻布伦海角高地比较顺利,经过一阵激战,便占领了这个高地。

9月底,在奥利乌尔召开了军事会议,讨论从哪一方面——东面或西面发起主攻的问题,亦即讨论从拉普阿普师团驻区或从卡尔托师团驻区发起主攻的问题。会议一致的意见是:应从西面进攻,进攻主力应集中在奥利乌尔。土伦的东面有法朗炮台和拉马利格炮台掩护;而西面则只有马利博斯克一座炮台(这座炮台只是一种简单的野战工事)。10月15日,又召开了军事会议。会议讨论了巴黎下达的围攻计划。这个计划由戴阿尔桑将军起草并经工兵委员会批准。计划中拟议调集一支六万人的军队并充分准备一切必要的军火器材。这个计划不顾拉马利格和马利博斯克两座炮台的威胁,要求围攻军队首先占领法朗山地、法朗炮台、鲁日炮台、勃兰炮台和圣卡特林炮台,然后在土伦要塞环形防御线中部对面构筑堑壕。可是这时敌人已加强了法朗炮台的工事,对炮台周围地区也是如此,以致在这儿构筑堑壕颇不容易。而且采用这种围攻方法,则军事行动自然会迁延时日,给敌人以调集援军的机会。敌人只要等到援军,就可以突破包围并进犯普罗文斯省 [12] 。

拿破仑提出了完全不同的计划。他提出的计划要点是:如果同时从海上和陆上包围土伦,则要塞不攻自破。如果照上述巴黎发来的计划仅从陆上进攻,势必让敌人烧毁仓库、炸毁船坞、破坏军械库、携走三十一艘法国军舰,并洗劫土伦全市;这比把一万五千敌人包围在土伦,迫使他们或迟或早地投降,以保全所有舰只、军械库、仑栈及一切工事(敌人为了得到体面的下场,势必不敢破坏这些东西)对敌人有利些。同时,在迫使敌舰退出大小停泊场以后,从海上封锁土伦是比较容易的。办到这点,只要设置两座炮垒就够了。这两座炮垒一座设在厄吉利特海角的边上,它配备三十门发射三十六磅炮弹和二十四磅炮弹的大炮,四门发射十六磅赤热炮弹的大炮和十门戈美尔式的臼炮;另一座设在巴拉吉耶海角上,火力和前一座相同。这两座炮垒距大塔楼都不过七百法尺,可以用炸弹、榴弹和炮弹射击整个大、小停泊场地区。这时候马烈斯科将军(当时是工兵大尉)奉命来指挥炮兵部队,他虽然不像拿破仑那样抱很大的希望,但认为驱逐英国舰队和封锁土伦完全是适合时宜的,并认为这是发动迅速有效的进攻的必要的先决条件。

可是敌人方面的将军们也懂得巴拉吉耶和厄吉利特两个海角的重要性。他们在克尔海角边上的缪尔格拉夫炮台上加强工事已一个月了。为了使这个炮台成为不可攻克的,他们动员了土伦港全体船员和土伦军械库的大量人力并征集了大批木材。他们尽量利用了这些人力和物力资源,每天不断地施工。英国人称这个炮台为“小直布罗陀”,它已经当之无愧了。

还在拿破仑到达部队后的第三天,他就观察了当时还没有被敌人占据的克尔阵地。他拟定了自己的作战计划,并到总司令那儿,向他建议一星期后攻入土伦。为了做到这一点,就需要牢固地据守克尔海角上的阵地,以便炮兵可以即刻把自己的炮垒设置在厄吉利特和巴拉吉耶两个海角的边上。卡尔托将军不能理解这个计划,也不能执行这个计划,但他还是派了勇敢的助手拉博尔德将军(后来是皇帝近卫军的将官)率领四百人到那儿去。过了几天,敌军四千人登陆,击退拉博尔德将军并着手构筑缪尔格拉夫炮台。在最初八天之中,炮兵指挥官不停地请求给拉博尔德所部增援,以便把敌人从那儿赶回去,可是全无效果。卡尔托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延伸其右翼,或者更正确一点说,他不懂得这样做的重要性。到10月末,情势大变了。再想正面进攻这个阵地已不可能。必须配备精良的大炮和臼炮,以便摧毁敌军工事并压住敌人要塞的大炮火力。所有这些意见都经军事会议通过。炮兵指挥官拿破仑奉命就本兵种有关事项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他立即着手展开工作。

但是,无知的参谋人员每天都给拿破仑设置障碍。他们挖空心思,企图使他完不成会议通过的计划:时而要求把大炮朝向完全相反的方面,时而要求无目的地轰击敌人炮台,时而要求发射几发炮弹到市里面去烧毁几幢房屋。有一回,总司令把他带到马利博斯克和鲁日及勃兰三个炮台之间的一个高地,说在这儿设置炮垒可以同时轰击敌人三个炮台。炮兵指挥官试图向总司令说明:如果包围军针对被围军一座炮台设置三座或四座炮垒,那就可以使敌人炮台陷入交叉的火力网之下,从而就能获得优势地位。他证明说,匆忙构筑的、只有土筑的掩蔽所的炮垒不能和精工构筑的、设有坚固耐久掩蔽所的炮垒相抗衡。最后,他还说明这种设置在敌人三座炮台之间的炮垒,敌人只要一刻钟就可以彻底摧毁,并消灭那里所有的炮手。但是,炮兵指挥官拿破仑的解释徒劳无效。傲慢无知的卡尔托仍旧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过,尽管军纪极其严格,这个命令还是没有执行,因为它是不能执行的。

又有一回,这位将军吩咐构筑一座炮垒,炮垒方向仍旧违背总计划的方针,并且构筑炮垒的场地是在一座石头建筑物前面,这样就不能为大炮的后坐力留下必需的空间,而房屋的瓦砾还可能打伤炮手。拿破仑对于这个错误指示又不得不违抗一次。

全军和整个法国南部的关注都集中在戈拉和圣克洛特两座炮垒上面。可怕的炮火从这儿发射出来。英国的几艘单桅帆船被击沉了。几艘三桅巡洋舰的桅杆被打断了。四艘主力舰受重伤不得不拖回船坞修理。可是,总司令却乘炮兵指挥官前往马赛军械库要求尽快发送某些必要物资、因而离开炮垒二十四小时的机会,借口炮垒中有许多炮手阵亡,下令从这两座炮垒中撤退。晚上九点钟,拿破仑回来时撤退已经开始。他只好又来一次不服从。在马赛有一座过了时的长炮,它早已成为取笑的对象。可是攻城军参谋部却认为土伦的克复取决于这一门炮,认为这门炮具有神奇的性能,它至少可以打两法里远。炮兵指挥官确信这座炮已完全锈坏,并且过分笨重不能使用。但是,他们仍不得不花费一些人力物力拖出这座废物加以装修。结果只发射几弹就重新报废。

拿破仑被这些自相矛盾的命令弄得烦死了。他气不过,只好用书面请求总司令只给他下达总的指示,而在如何执行这些指示的细节方面,则让他径行处理。卡尔托回答说,按照他最后的计划,炮兵指挥官应指挥炮兵连续轰击土伦三天,然后由总司令派三个纵队进攻要塞。由于这个奇怪的答复,拿破仑写报告给人民代表加斯帕廉,说明收复土伦所应做的一切,即重述他在军事会议上所陈述的一切。加斯帕廉是一个有头脑的人。拿破仑很敬重他,在围攻期间许多事情都多亏他的帮助。他派专人把收到的围攻计划送往巴黎,并从巴黎带回了指示:卡尔托立即离开围攻土伦军总司令部,前往阿尔卑斯方面军部。另派统率里昂(里昂是刚刚从联邦派叛乱分子手中收复的 [13] )附近驻军的多普将军接替他的职位。资历较深的拉普阿普将军担任临时指挥。10月15日,拉普阿普把自己的总司令部移到奥利乌尔。经过几天的实际指挥,他受到全军的尊重。

炮兵指挥官拿破仑设置了九门大炮和臼炮,其中两门威力最大的大炮架设在远离缪尔格拉夫炮台的两座并排的小山上,一座叫卡特尔摩连,一座叫萨勃列特。这两门炮设在这里是用来支援“无畏的人”、“南方的爱国者”和“勇敢的人”三座炮垒的。以上三座炮垒设在离炮台一百法尺的地方,但不是在制高点上面。勃列加炮垒用来轰击萨勃列特地峡和拉札列特海湾。大炮每天不断地向敌人轰击。轰击的目的是延缓敌人加固“小直布罗陀”工事的进程。攻城军队的炮垒很快取得优势,并迫使敌军不得不出击来消灭这两座炮垒。敌军在11月8日进犯萨勃列特和卡特尔摩连两座炮垒。进犯后一炮垒的敌人被击退,但萨勃列特炮垒却被敌人攻占,炮垒中的大炮被破坏。

11月10日,新任总司令多普抵达任所。他是萨瓦人,医生出身,比卡尔托聪明,可是对军事艺术也是外行。他是雅各宾派巨擘之一,对所有稍有一点才智的人都加以打击排挤。他到任几天后,戈拉炮垒里的弹药库被英国人炮弹击中起火。待在那儿的拿破仑险遭不测。几位炮手因此丧命。当炮兵指挥官晚上到总司令那儿去汇报这件事时,总司令已在写报告,企图证明弹药库是贵族分子放火烧的。

次日,待在缪尔格拉夫炮台对面堑壕内的谷特多尔营的士兵,因为西班牙士兵虐待法国俘虏而激愤,拿起武器冲向敌人的炮台。勃贡第团也跟着他们冲去。结果勃留尔将军的全师团都卷入这次战斗。惊心动魄的炮声和猛烈互射的枪声震天动地。这时拿破仑正好在指挥部里。他跑到总司令那儿,但总司令对所发生的事态的原因还莫名其妙。他们急忙赶到出事地点。这时已是下午四点钟了。按照拿破仑的意见,酒瓶既已打开,就应当把酒喝干 [14] 。他认为继续进攻比中止攻击所花代价要小些。将军同意在他亲自指挥之下由拿破仑采取措施组织攻势。整个海角都已在我们围攻炮台的步兵的控制之下,于是炮兵指挥官把两个掷弹兵连组成一个纵队,通过峡谷突入敌阵。这时,总司令由于他的一个副官(离他很近,但离火线很远)中弹身亡,突然下令发出停止战斗的信号。士兵们听到停战的号音,发觉要退却,人人都弄得垂头丧气。攻击于是失败。拿破仑额上受轻伤,血流满面地跑到总司令跟前对他说:“……下达停止战斗的命令,就是不让我们夺回土伦。”士兵们在撤退时伤亡很大,心里极其不满。他们大叫大嚷要撤换将军。“什么时候才不再派写生画家和医生来指挥我们呢?”八天以后,多普调到比利牛斯方面军担任新职。他到了那里就把许多将军送上断头台。

多普来时带了一位资历较深的师长杜铁伊尔来统率攻城军的炮兵。但因为政府给了拿破仑特别权力,所以炮兵仍旧归他指挥。炮兵中有两位姓杜铁伊尔的将军。年老的、长期担任过奥克桑军校校长的杜铁伊尔将军是一个极好的炮兵军官。他办的学校极其出名。1788年,他在军校时就很重视当时任炮兵中尉的拿破仑了,他早已发现拿破仑的军事天才。这位将军没有革命的观点。他是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人,但他拒绝移居国外,仍旧留在自己的岗位上。当克勒曼围攻里昂时,他指挥炮兵。革命军收复里昂后,他未能逃出克洛得霸和富歇的监察委员会的注意,被革命法庭判处死刑。判决理由是他没有及时派遣炮兵支援围攻土伦的军队。他拿出拿破仑写给他的信札,信中感谢他的正确决定和他在派出这些运输队伍时所显示的能力,但也没有发生作用。

对炮兵一无所知的小杜铁伊尔将军是一个具有另一种气质的人。他正是所谓“好心肠的小伙子”。他在到达土伦以后,发现这个职务十分忙碌,而他并不胜任,并且在当时条件下担任这个职务是很危险的,但是,他对此却感觉到很高兴。他后来死在梅斯要塞炮兵指挥官任上。

士兵的呼声终于被听取了。11月20日,英勇的杜戈梅前来接任攻城军团的总司令。他已有四十年的军龄,是马提尼克 [15] 的一个富有的开拓者,一个退职军官。革命开始的时候,他站在爱国者的前列,保卫了圣皮埃尔城 [16] 。当英国人占据了这个岛以后,他被赶跑了,因而失去了自己的全部财富。当皮埃蒙特人企图乘法军向土伦调动的机会渡过瓦尔河,侵入普罗文斯的时候,他被任命为意大利方面军的旅长。杜戈梅在日列特附近打败敌人,迫使他们退回原先的边界。杜戈梅具有老军人的全部品质:极其勇敢,热爱勇敢的士兵,同时也为勇敢的士兵所爱戴。他虽然急躁一些,但是心地善良,很有毅力,为人公正,具有正确的军事眼光。他在战斗中沉着而且顽强。

里昂方面军分布在阿尔卑斯方面军、比利牛斯方面军和土伦方面军之间。援军并不像他们可能达到的那样强大,连同他们一起计算,攻城军队一共才有三万人(战斗力强的弱的都计算在内)。联军总司令奥哈腊将军等到的援军计步兵一万二千人,骑兵二千人。他指望突破包围,攫取奥利乌尔辎重库,绕过驻在意大利的法军,然后和皮埃蒙特军队会师,驻到杜朗斯河一带冬营中,并控制整个普罗文斯省。这个省区粮食不足。马赛商人几次试图运粮食到那儿去,但因敌人盘踞土伦,英国、西班牙及那不勒斯的军舰出没在地中海中,以致没有成功。共和国的这个省把自己的一切希望寄托在迅速收复土伦上。可是,据人们传说,从开始围攻的四个月以来,攻城部队的炮兵火力都集中到要塞炮台那面的一座野战工事上,敌人安然无恙,不仅占据着城市及要塞,而且控制着城市和法朗山地及马利博斯克炮台之间的广大地区。攻城军的全部力量都放在城市的正面。这就引起普遍的不满。人们甚至认为攻城还没有开始,因为在各炮台和永久工事对面还没有设置堑壕。马赛当局仅由传闻知道围攻计划,他们害怕饥荒日益加剧而向国民议会建议撤围,让出普罗文斯,撤退到杜朗斯河那边。他们写道:“现在我们还来得及有秩序地撤退,再迟一点我们就不得不仓皇撤退,并将遭受损失。敌人占据普罗文斯以后,将不得不维持那个地方。我军经过很好休整后,来年春天就可以越过杜朗斯河,猛攻敌人,像法兰西斯一世对查理五世所做的那样 [17] 。”这封信在攻克土伦消息发表前几天到达巴黎,按照结果来判断,它表明人们对这样简单明白的攻城军事行动计划了解得多么差。

炮垒建筑起来了。进攻缪尔格拉夫炮台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炮兵指挥官认为必须在马利博斯克炮垒对面阿廉高地上设置一座炮垒,以便攻克“小直布罗陀”以后可以从这儿发炮。他指望这个炮垒的炮火对敌人即将召开的军事会议的决策产生巨大的精神影响。

为了击破敌人,必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就是说,应当不让敌人知道有炮垒存在,因此炮垒应当用橄榄树枝严密地伪装起来。11月29日下午四点钟,一些人民代表来视察炮垒。炮垒上配置了八门发射二十四磅炮弹的大炮和四门臼炮。它被命名为“国民议会炮垒”。代表们询问炮手们还有什么困难没有。炮手们回答说,什么都已准备好了,他们的大炮一定会十分有效地命中敌人。人民代表准许他们发炮。待在指挥部里的炮兵指挥官听到炮声非常惊异,因为这与他的意图相违背。他跑到总司令那儿去控告。但不可挽回的灾祸已闯下了。次日拂晓,奥哈腊带领七千人出击,在圣安土安要塞旁边渡过阿斯溪,击破所有捍卫“国民议会炮垒”的哨所,占领了这座炮垒并破坏了所有大炮。奥利乌尔发出了警报,引起严重的不安。杜戈梅向攻击方向进发,把军队调集在自己前进的道路上,并命令后备队向前推进。炮兵指挥官在各个阵地上配置野炮,以便掩护退却,阻止威胁奥利乌尔辎重库的敌人前进。作好这些部署以后,他前往炮垒对面的高地上。从这个高地到土堤脚边有一条通道,它穿过横隔在炮垒和高地中间的不很宽的谷地。这条通道是拿破仑为了向炮垒输送弹药而下令修筑的。由于有橄榄树枝掩护,所以未被敌人发现。敌军列成战斗队形布防在这条通道的左右两边,而司令部人员则待在炮垒上。拿破仑命令驻在高地上的队伍跟他下来,穿过这条通道,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堤脚边后,便命令士兵们先向右面的敌军猛射,然后又向左面的敌军猛射。路的这一边是那不勒斯军队,另一边是英国军队。那不勒斯军队以为是英国兵开枪打他们,于是他们也盲目地还击。这时,一个在炮垒站台上若无其事地踱来踱去的身着红制服的军官,登上土堤来想探明造成这次事故的原因。从通道上打来一梭子弹,他吓得胆战心惊,一骨碌滚到堤外的斜坡底下。法军士兵把他抓了起来,带到通道上来。原来这个军官就是敌军总司令奥哈腊。这样一来,他从自己的军队中失踪了,谁也没有发觉这回事。奥哈腊交出自己的佩剑,向炮兵指挥官说明自己的身份。拿破仑保证他不会受侮辱。恰好在这个时候,杜戈梅将军率领部队迂回到敌军右翼,威胁到敌军通往土伦后方的交通线,逼使敌军退却。敌军的退却很快就变成溃退。法军跟踪追击,一直追到土伦和土伦通马利博斯克炮台的道路一带。这一天杜戈梅受两处轻伤。拿破仑被提升为上校。缪尔将军过早地希望乘士气高涨的时候用冲击方式一举攻下马利博斯克炮台,结果没有办到。当时任阿尔代希 [18] 志愿兵营营长、后任法国元帅的修什,在这一战役中也建立了卓著的战功。

应杜戈梅的请求,从意大利方面军调来了一支拥有二千五百名猎骑兵和掷弹兵的精锐队伍。大家都主张立即夺回克尔海角,并且决定向“小直布罗陀”进行冲击。待在普罗文斯的国民议会的代表们也到奥利乌尔来了。12月14日,法军各炮垒用十五门臼炮和三十门大口径大炮猛烈轰击。从15日到17日实行冲击以前,隆隆的炮声昼夜不停。炮兵打得很出色,迫使敌人不得不多次拿新炮来调换被打坏了的大炮。敌人的防御工事、土堤都被击毁。大量炮弹飞入多面堡里,逼使敌军放弃多面堡,退守后面阵地。总司令决定午夜一点钟发起冲击,指望在敌军回到那里以前赶到多面堡,或者至少和他们同时赶到那儿。16日整天大雨如注,这可能妨碍某些部队的行动。杜戈梅以为,在大雨中行动不会获得什么好的结果,本想把攻击改到第二天进行。可是,一方面由于受到满怀革命急躁情绪的代表们(他们组成了一个委员会)的敦促,另一方面由于拿破仑的建议(他认为恶劣天气不是不利情况),杜戈梅决定继续准备冲击。午夜,全部兵力都已集中在谢纳村。他把他们编成四个纵队。两队实力较弱的队配置在沿海角边缘各阵地上以监视敌人两座多面堡——巴拉吉耶和厄吉利特。第三纵队是精锐部队,由拉博尔德指挥,直接进击“小直布罗陀”。第四纵队作为预备队。杜戈梅亲自站在攻击部队前列。一接近海角底下,射手们便立即开火。敌人预先在道路上设置了障碍物,所以有充裕的时间从野营中拿起步枪,返回炮垒,站在胸墙后面射击。他们的射手看来比预料的多些。为了把他们击退,法军纵队一部分散开了。夜色黯黑,部队的行动因而延缓下来,纵队队形也开始零乱了。但毕竟还是勉强摸到炮台下面,并在几个突角堡旁边躺下隐蔽起来。有二十名或四十名掷弹兵甚至突入炮台内,但被从圆木掩体后发出来的炮火逐出,他们不得不退下来。杜戈梅在绝望中跑到第四纵队——预备队那里。这是拿破仑统率的一队。他命令熟谙地形的炮兵大尉缪伊伦带领一个营,依照他的指示向前推进。清晨三点钟,缪伊伦从炮台的墙洞攻入炮台,杜戈梅和拿破仑也随着进去。拉博尔德和吉利昂从另一面攻入。许多敌军炮手被打死在大炮旁边,守军退到驻守在小山上的后备队那儿,小山离炮台相当于步枪射程那样远。敌人为了重占炮台,在这里重新配备兵力,进行了三次反扑。清晨五点钟左右,敌人又运来两门野炮,可是按照炮兵指挥官的指示,我方的炮手已及时赶到,把炮台里的大炮调转头来对付敌人。炮手们在黑夜里,在狂风暴雨下,在狼藉的敌尸中,在受伤者和垂死者的呻吟声中,费了很大的力气改装了六门可以发射的大炮。这六门大炮刚一发射,敌人就放弃反扑,缩了回去。不久,天就大亮了。

这三个钟头是难受的等待和焦急不安的三个钟头。占领炮台以后很久,直到天大亮以后,国民议会的代表们才跨着自信而豪迈的步伐,佩着出鞘的军刀,走到炮台来慰问士兵。在晨光中,发现控制厄吉利特和巴拉吉耶的小山上,还有一些英国队伍。“小直布罗陀”位于海角最高点,它高出这些小山,从它这儿发炮,英国军队都处在大炮射程之内。天亮后的头两点钟,得胜的军队花了一些时间去集合自己的部队。又派来了一些野战炮兵。上午十点钟,又开始攻击敌军,敌军在军舰掩护下慌忙离开海岸。到中午他们完全被赶出海角,于是法国人成了这儿的主人。

法军继占领“小直布罗陀”炮台之后占领的两座炮垒 [19] ,都是设在海岸边的用砖砌成的普通炮垒。炮垒后面有大塔楼,作兵营和掩蔽所用。在离塔楼二十法尺的地方,是一片小山。这些炮垒绝不是用来防御从陆上进攻并拥有大炮的敌人的。我军有六十门发射二十四磅炮弹的大炮和二十门臼炮放在谢纳村里,从那儿到这里的距离相当于大炮的射程,因为当时必须毫不延迟地从这些炮车上发炮。可是炮兵指挥官决定放弃这两座炮垒的射击阵地,因为它们的胸墙是石筑的,离塔楼位置太近,容易使飞弹及破片伤害炮手。他计划把大炮射击阵地改到高处。这一天的剩余时间就只好花在改建射击阵地上面。当敌人的单桅炮舰打算从小停泊场转移到大停泊场的时候,我军几尊发射十二磅炮弹的大炮和榴弹炮就开始轰击它们。停泊场上的敌人陷入一片极度的恐慌中。敌舰纷纷起锚。天气阴暗,猛烈的西南风刮起来了。西南风连刮三天,就能在三天之中阻止敌舰从停泊场逃出去。那样敌舰队就注定遭到全军覆灭。

共和国军队为这次攻击付出了伤亡一千人的代价。拿破仑骑的马被“小直布罗陀炮台”发来的炮弹打死。冲击前夕,他本人被推倒在地上,并且跌伤了。清晨他又被英国炮手打伤小腿肚(轻伤)。拉博尔德将军和缪伊伦大尉受重伤。敌军伤亡达二千五百人。

在确定射击阵地并对炮兵纵列作好必要的指示以后,拿破仑前往“国民议会炮垒”策划进攻马利博斯克炮台。他对将军们宣称:“明天或者最迟后天,你们将在土伦吃晚饭。”这句话立即成为大家谈话的题材。有些人希望事情真的如此,大部分人则不这样乐观,虽然大家为已经获得的胜利感到自豪。英国海军上将在获悉法军攻克“小直布罗陀”以后,立刻下令固守厄吉利特炮垒和巴拉吉耶炮垒,以便让他火速派出的援军能够登陆,并夺回“小直布罗陀”,因为这儿能决定他们停泊场的安危。为此,这位海军上将亲往土伦,要求派六千人登陆,夺回这座炮台。如果他们拿不回这座炮台,就必须在高出巴拉吉耶和厄吉利特的两座小山上挖好战壕,坚守八天到十天,以待援军到达。可是中午时候,他得悉三色旗已飘扬在巴拉吉耶和厄吉利特两座炮垒上空,联军只好重新上船。海军上将十分恐惧,深怕被封锁在停泊场里,急忙下令分舰队拔锚、张帆,冲出停泊场,改在海岸大炮射程之外的海面上巡逻。敌方军事会议正在这个时候召开,会议记录后来落到杜戈梅手里。把他们的这个记录和10月15日在奥利乌尔举行的法国军事会议的记录加以对照,杜戈梅发觉拿破仑早已预见一切。这位年老而勇敢的将军很愉快地谈起这件事情。真的,敌人会议记录就是这样写的:“会议询问炮兵军官和工兵军官:在大停泊场里有没有这样的地点,那里可以停泊舰队而不会受到巴拉吉耶和厄吉利特两炮垒的威胁。两个兵种的军官回答说,没有这样的地点。在舰队要离开土伦的情况下,它应当留下多少卫戍部队?他们可以固守多少时间呢?回答:需要一万八千人,他们最多可以守卫四十天,如果粮食足够的话。第三个问题:立即退出城市,把不能带走的一切烧掉是不是符合联军利益?军事会议一致主张放弃城市,因为不这样就会使留在土伦的卫戍部队没有机会退却,他们就会得不到增援,就会缺乏必需的物资;并且在两个礼拜左右就不得不投降,那时就会把兵工厂、船舰和一切设备完整无损地让给敌人。”

土伦流传着军事会议决定退出城市的消息。困惑和惊慌达到极点。居民完全不知道攻克“小直布罗陀”的事。他们只知道法军夜间对“小直布罗陀”展开了进攻,可是并不认为这有什么意义。这些人在期待拯救,他们用英国援军迅速抵达的幻想欺哄自己。他们已不得不开始想到抛弃家人,抛弃祖国!正在这个时候,军事会议下令炸毁波姆炮台和拉莫尔格炮台。波姆炮台是在17日夜间炸毁的。同夜,联军退出法朗炮台和马利博斯克炮台,以及鲁日、勃兰和圣卡特林等多面堡。18日,所有这些炮台及多面堡都被法军收复。

17日拂晓以前,在冲击“小直布罗陀”时,拉普阿普所部经过极其激烈的搏斗,攻克了法朗山并包围法朗炮台。在这次战斗中,奥委尔恩团的拉加尔普上校(后升师长,在远征意大利时阵亡)战功卓著。局势非常混乱,以致当军队知道炸毁波姆炮台的时候,却传说是由火药库偶然失火造成的。法军占领马利博斯克和土伦周围其他各炮台(只有拉莫尔格炮台仍在敌人手里)以后,于18日白天推进到土伦城下。城市整天遭到臼炮的轰击。

侥幸逃出停泊场的英西联合舰队只在停泊场范围以外航行。海上敌人的舢板和小船纷纷向舰队方向驶去。它们不得不从法国炮垒旁边经过,其中有一些舢舨和相当多的船舶被击沉。

18日夜晚,人们从可怕的爆炸声中得悉火药总库被炸毁。在同一瞬间,军械库里就有四五处地方起火,半点钟以后,整个停泊场都被火焰包围起来。一会儿九艘法国主力舰和四艘巡洋舰也起火燃烧。地平线上方圆好几法里都好像埋葬在烈焰之中。火光把整个地区照耀得如同白昼。景象壮丽,但是极其可怕。拉莫尔格炮台在每一秒钟中都可能爆炸,可是害怕与城市失去联系的炮台守军在慌乱中竟来不及敷设地雷。当夜法军炮兵进入炮台。土伦充满恐怖的气氛。大半居民慌忙离城,留下的人害怕抢劫,都在家门口构筑防栅自卫。法军在炮垒前斜堤上排成战斗序列。

18日夜十点钟,切尔沃尼上校破开城门,带领二百名巡逻队入城。他们走遍了整个土伦市。到处是一片死寂。一大堆行李乱扔在港口里,那是匆忙逃难的居民来不及把它们带上船而丢下的。当时有谣言说,炸火药库的引火线已安好。法军派出巡逻兵来调查这一传说是否属实。接着派来守城的部队。海军军械库还显得非常混乱。八九百名大船上的苦役犯正以极大的热忱从事灭火的工作。他们为法国建立了巨大的功劳;他们拒绝执行英国军官西得尼·斯密特要他们放火烧船和烧仓库的命令。这个英国军官由于马马虎虎地对待自己的职务,因此保全了军械库里一些极有价值的物资,共和国倒应当感谢他。拿破仑带领炮手们(炮手中还有工人)到达那儿。他们在几天之内终于把大火扑灭了,保全了军械库。舰队所受的损失相当大,但仍有大量的储备。所有的火药库除总库以外都救出来了。当初海军在叛变投敌时,停泊在土伦的有三十一艘战斗舰。其中四艘被用来输送五千名水兵去布勒斯特和罗希福尔,九艘被联军烧毁在停泊场,十三艘被解除武装搁在船坞里,联军劫走四艘,其中一艘在里窝那焚毁。大家担心联军会炸毁船坞和它的防水堤,可是他们在慌乱中竟没有来得及炸毁它们。被烧毁在停泊场的十三艘军舰和巡洋舰成了航行的障碍物。在以后八年或十年间,曾设法清除它们。最后,由那不勒斯的潜水员完成了这件事。他们下水锯开船舰骨架,再一块一块地取了出来。19日法军入城。在七十二小时以内,法军都在大雨和泥泞中行进。士兵们在城里干了许多违反军纪的事件,好像指挥官在围城时就应许了他们似的。总司令下令恢复市面秩序,宣布土伦一切财产归军部所有,并命令把私人仓库和无主房屋中所有一切都集中到中心仓库里。后来共和国拨出一部分作年俸奖给所有官兵,而将其余的一切没收归公。

从土伦逃出的人极多。那不勒斯的、英国的和西班牙的船舰都因载人过多,不得不在伊耶尔停泊场抛锚,并让逃亡分子上波克罗尔岛和列万特岛露宿。据说这批人总数达一万四千之多。

杜戈梅吩咐不要取下要塞和棱堡上面的白旗。这个计策迷惑了敌人许多输送物资的军舰和商船。攻克土伦后一个月之内,没有哪一天不缴获若干满载的敌船。有一艘英国巡洋舰业已在大塔楼附近靠岸。它带来好几百万现金。法国两个海军军官认定它已被俘获后,乘小艇驶近敌舰。他们登上甲板向船长宣布,巡洋舰已成为捕获品,应归他俩支配。船长把这两个大胆的人拘禁在船舱中,割断船索,没有遭受多大损失地就开航逃走了。12月底,有一天晚上,大约八点钟,拿破仑在海岸上发现了一艘驶近的英国小艇。艇上一位军官下艇后,问海军上将胡德勋爵的驻扎地在哪里。这个人原来是一艘漂亮的双桅军舰的舰长,军舰是来送紧急情报和报告援军抵达的消息的。结果该舰被掳获,紧急情报也被我军拆阅。

人民代表按照当时的法律成立革命法庭,可是所有的罪犯都已跟敌人逃跑了,决定留下的人都自认无罪。不过法庭还是逮捕了几个偶然来不及跟敌人逃跑的人,把他们处死,以惩罚他们所犯的罪行。可是,仅仅处死十个八个人,数目太少了,得采取足以代表时代精神的恐怖手段。于是宣布所有在英国人统治时期在军械库做过工的人,都必须到马尔索沃野地上集合,登记姓名。当局并且暗示:这样做是为了好重新接纳他们做工。差不多有二百名老工人、办事员和其他小职员信以为真,前往登记。他们登记了姓名,因此证实他们曾在英国人手下做过事情。革命法庭立刻在这个野地里把他们一概判处死刑。由长裤汉 [20] 和马赛人组成的一营兵被召到那儿,把这些人枪决。像这类的做法在当时是不需要解释理由的。但这是唯一的成批处决。说无论谁都是用霰弹打死的,那是不符合事实的。炮兵指挥官和正规军的炮手们没有参加这件事。革命军的炮手们在里昂都干过这种很可怕的事情。国民议会下令把土伦港改名为“山岳党港”,并指示要破坏土伦所有公共建筑物,只是舰队及民政机关所必需的建筑物除外。这道荒谬的命令开始在执行,但执行得极缓慢。只破坏了五六幢房子,过了若干时候又恢复了。

英国舰队在伊耶尔停泊场停泊了一个月或一个半月。土伦没有一门臼炮可以射到一千五百法尺以外,而英舰停泊地点则离海岸达二千四百法尺之远。当时如果土伦有几门“维兰特鲁”式臼炮或几门像后来使用的那种臼炮,敌舰就不可能停在伊耶尔停泊场里。最后,在波克罗尔和波尔特罗两炮台被炸毁后,敌人才逃往波尔托-费腊伊奥停泊场,那个地方住着许多从土伦逃出来的人。

在收复土伦的希望极少的时候收复土伦,这个消息在法国以及整个欧洲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12月25日,国民议会在全国举行庆祝。收复土伦成为1794年战事连续胜利的信号。不久,莱因方面军占领威森堡各线,解除了朗道之围 [21] 。杜戈梅带领一部分军队开往东比利牛斯山,因为多普将军在那儿尽做一些蠢事。另一部分军队开往旺代。大部分军队仍调回意大利方面军。杜戈梅曾叫拿破仑跟随他,但巴黎来了命令,叫拿破仑首先负责重新构筑地中海沿岸防御工事,特别是土伦的防御工事,然后前往意大利方面军担任炮兵指挥官。

拿破仑的声誉从这次围攻中奠定下来。所有的将军、人民代表、知道他在收复土伦以前三个月内在历次军事会议上所发表的意见的士兵们,以及一切亲眼看见他的活动的人,都预料到他以后会做出许多军事业绩来。他从这个时候起就已赢得了意大利方面军士兵们的信赖。杜戈梅在呈请授予拿破仑以旅长军衔时写给社会保安委员会的信中说:“请你们奖励并提升这位年轻人,因为如果不酬谢他,他也会靠自己而出人头地的。”杜戈梅在比利牛斯方面军里,再三谈到在土伦的自己手下的这位炮兵指挥官。他在后来由西班牙方面军调往意大利的将军们和军官们面前对拿破仑作了高度评价。他住在彼尔皮尼维恩的时候,也关心拿破仑,还打发通信员把自己获得胜利的消息告诉当时驻在尼斯的拿破仑。

* * *

[1] 本节有所删节,其中叙述法兰西内战部分从略。在内战中,反革命分子把法国重要海军基地土伦让给了干涉者。——俄文版编者

[2] 革命军的上校(后升将军)。——俄文版编者

[3] 国民议会派的人。——俄文版编者

[4] “国民自卫军”即资产阶级的民兵,1789年7月13日首先在巴黎开始组织,其后各地纷纷照样组织。它是志愿兵,职责是维持秩序保卫宪法,1791年议会通过法律将国民自卫军制度化。——译者

[5] 住在布里塔尼半岛上的法国少数民族。——译者

[6] 国民议会是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最高立法机关,存在于1792年9月20日到1795年10月26日期间。——译者

[7] 社会保安委员会由国民议会选举,在形式上附属于国民议会,在雅各宾专政时期,它执行着革命政权机关的职能。委员会在地方上和军队中的领导通过国民议会委员来进行。——译者

[8] 反革命分子。——俄文版编者

[9] 一法尺约合两公尺。——俄文版编者

[10] 法里是法国旧长度单位,折成公尺有几个不同的数值,这就是4444.4公尺,5555.5公尺,6172.78公尺;合地球子午线弧长分别为:1/25°,1/20°和1/18°。——俄文版编者

[11] 布贡第和谷特多尔是当时法国两个省名。——译者

[12] 普罗文斯是法国南部历史上的省名,境域包括今法国下阿尔卑斯省、罗尼河口省、瓦尔省、滨海阿尔卑斯省、德伦省和服克吕茨省的一部分。——译者

[13] 这个事变可参考索布尔著《法国革命》第155至156页(三联书店版)。——译者

[14] 就是把攻击进行到底。——俄文版编者

[15] 马提尼克岛是加勒比海的岛屿,法国殖民地。——译者

[16] 圣皮埃尔是法国属地,位于大西洋纽芬兰南岸附近。——译者

[17] 指16世纪法国国王法兰西斯一世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之间的一次战争。——译者

[18] 阿尔代希是法国东南部的一个省。——译者

[19] 指克尔海角上的巴拉吉耶和厄吉利特两炮垒。——译者

[20] 18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对革命人民大众最流行的称呼。——译者

[21] 朗道于1793年8月被普鲁士军队包围,1793年12月26日解围。——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