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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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人譏吾外交

  外人恆譏吾國之外交,為兒戲之外交。英使威妥馬嘗曰:「總理衙門大臣,皆喃喃學語之小兒耳,擊之則號哭,撫之又驕慣。左手打之,右手摩之,乃對中國外交家之善法也。」某為駐日公使時,各國公使玩弄之,彈某之面曰:「貴公使福人福相,尊面之滑潤,尚如嬰兒。」又牽其朝珠曰:「貴公使有此奇寶,宜終日玩不釋手,如小兒之得食物也。」駐華俄使與總署王大臣往還,每投贈金錢為禮物,語人則曰:「今日又投若干錢,與小兒買饝饝【饅頭也。】矣。」

  各國與上海之關係

  上海為吾國通商巨埠。然在乾隆時,已有東印度公司代理人英人名比谷者,至上海察看形勢。道光壬寅,復有林德賽、葛勞甫二人,以廣東禁止開艙,【此別一事,非道光戊戌因鴉片而禁止開艙者。】乃北航至上海,亦極稱之為通商善地。此為鴉片開戰前英人垂涎上海之始。及白門訂約,五口開埠,時為道光壬寅八月也,其關係則中英兩國間也。至道光甲辰,法人、美人繼英而起,要求按照英約,締結《中法黃埔約》、《中美望廈約》,此為法、美人後至上海之證。

  誤以賠款為撫恤

  國際賠款,始於道光壬寅《中英江寧條約》。該約第四款以洋銀六百萬元償補鴉片原價,第六款償補兵費洋銀一千二百萬元,此為國際賠款之始。厥後咸豐戊午中英法之役,光緒甲申中法、甲午中日之兩役,至辛丑十二國和約之賠款四萬五千萬為極矣。無戰不敗,敗必償款,此為國恥,寧不彰彰。然吾國公私文書,則每每諱賠償為撫恤。中日甲午開戰,吳大澂奉命督師,書生言兵,檄文中歷敘天朝深仁厚澤,柔遠有經,而於道光壬寅、光緒甲申兩次戰事之賠款,謂係中國戰勝外夷,撫恤遠人,恩威並用之至意。此文傳至滬,《申報》首先登載,繼由各西報譯登。英、法領事即致書詰問,謂賠款約章俱在,何得肆為侮訐。卒由蘇松太道復書道歉而事始寢。

  張文襄與各國領事立約

  光緒庚子拳匪初起,甫自淶水擾定興。南皮張文襄公之洞方督鄂,五月初四日,電總署請電禁勦捕。嗣後於五日內疊次電奏,斥為邪教亂民,請保護使館,力勦各匪,勿召回出使大臣。單銜徑電各國外部及在華水師提督,與約保護東南,勿擾京城,勿驚乘輿,並聯合各省督撫十餘人電各國外部。與劉忠誠會同駐滬各國領事立約,不得犯長江。聖駕西幸,與各國堅明約束,勿擾襄樊,以通東南貢賦之道。庚子西狩以後,和局將定,朝廷斟酌回鑾之舉,外人來言:諸禍首雖已治罪,然大阿哥溥餔儶事未辦,名位如故,兩宮到京後,各國必力要之,得請乃已。文襄因密電樞廷,勸其面奏,乘兩宮未到京之先,出自慈斷,以全國體。此議遂定。時乘輿尚在汴也。及回鑾時,外人以為言,乃撤去大阿哥名號,命即日出宮。癸卯冬,文襄以述職在京,時日俄將開釁,政府令往勸日本駐使勿與俄戰,拒之,並述西國公使之言曰:「日俄開戰,此於中國有益之事,何為見阻?」因請政府據以上聞,以後遂不復有勸阻日俄用兵之說。或曰:東南保守之約,榮祿實陰主之,且阻董福祥之攻各國使館。然榮之陰持匪類,使不得逞,乃用其門人樊增祥之言。

  王某某畏葸誤國

  光緒庚子之變,至召外侮。孝欽后曾命軍機大臣王某某往東交民巷使館解釋其事,而王畏葸不敢前。是日適大雨,次晨入見,乃以雨阻對,孝欽默然。

  賽金花保全都人

  蘇妓賽金花,即傅新寶,亦即曹夢蘭,嘗嫁洪鈞,有狀元夫人之稱。洪奉命使德,從之往,遂能操德語。洪卒,傅行,乃重入女閭,輾轉至京師。庚子拳匪之禍,時八國聯軍統領德帥瓦德西入城,數數招傅往,備極綢繆,惟傅言是聽。乃請保護大內,並約束諸將,勿使任意劫掠,瓦從其言,都人因之多所保全。

  庚子和議

  光緒庚子和議,以奕劻、李鴻章為全權大臣,與八國開議條款。又命外省督撫於條款利弊論列奏聞。李文忠公主張疏節闊目,於事之可許者,慨然許之,不稍留難;不可許者,斷然絕之,毋於字句之間,齗齗駁辨。而張文襄公頗持其後,往往於字句間爭論得失。李歎曰:「不謂香濤作官數十年,仍是書生之見。」

  八國開議條款時,先請懲辦禍首,乃酌辦載瀾、董福祥、啟秀等數人。仍要索未已,李文忠奏聞。政府覆電有云:「此次肇事諸臣,俱已懲辦,各國素敦睦誼,諒不至強人所難。」

  八國聯軍入京時,各劃界而治,日本最平靖,英、美次之,而德、法最騷擾。日人之用心深哉。

  展拓使館界址

  各國公使館本在京都東交民巷一帶。光緒庚子,拳匪肇釁,八國聯軍入都,兩宮西狩。辛丑,和議成,各國強迫展拓使館界址,劃兵、工兩部衙門於界內,且許其永駐重兵,以為防守。

  京師使館界內之防疫

  宣統庚、辛之交,東三省鼠疫發生,蔓延津沽,幾及京師。官廳從事於撲滅防備之術,成績優美,然實出於旅華外人之強迫也。某日,領袖公使奧使以事至外部,談畢,偶及防疫。奧使謂:「設北京果有傳染,使館界內,儗與外間隔斷交通,屆時請就近設立電報分局,以期消息靈便。」奧使所云,僅係儗議將來之詞,並未加以敦促也。外部諾之,即移知郵部,請迅設分局,並有「限三日竣工,事關交涉,切勿遲誤,致干未便」等語。郵部轉飭電局照辦,局員即至使館界內,勘擇地點。但交民巷僅方隅之限,苦無餘屋可租。後得數楹,又因隔斷之期,久暫無定,炊具食品,必備必豐,而室小不能容,事迄無成。輾轉間,限期僅一日矣。外部、郵部時有電話督責,局員乃逕袖公文謁奧使,語以故。奧使啞然曰:「吾第與外部偶爾談及,乃虛擬之語,交通隔斷一事,各使尚未議決,實行無期,何急遽乃爾。吾即致函貴外部,後如實行有期,當逕與貴局接洽也。」

  文祥與外使議覲見禮節

  同治朝,有各國公使六人請覲見,總理衙門大臣文祥與議禮節極嚴,至有擲碎茶杯之事。初,公使欲佩刀,並欲多帶從人,文皆不可。屆時,諸使入覲竟帶多人,文命每門截留數人,至紫光閣,僅餘繙譯而已。

  去酒果

  光緒丁酉,李文忠公鴻章以兩廣總督入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總署故事,外使至,輒款以酒果,不問其是否一日數至也。文忠命去之,曰:「外賓始至,乃有此禮,再至則無之。」諸使皆不懽,然無與爭者。

  海宴堂宴外賓

  光緒戊戌以後,駐華各使眷屬每以歲時入覲,厚加讌賚。辛丑回鑾,以舊時瀛秀門內儀鸞殿址改建海宴堂,專為接見外賓之地。

  宮廷燕享外賓

  席為滿式,與漢式異。漢俗,置菜於桌,隨意食之,滿式略同歐洲,客各一份,每座各置桃式銀碟,中儲杏仁、瓜子、蜜餞、果子,每客計有二十四品,箸之外尚有刀叉。某日,孝欽后飯畢,太監請宮眷陪外賓密司卡爾用饍,桌旁設椅,為從來未有之舉,宮人皆大驚。既而探知孝欽之意,恐外人不知中國宮廷禮節,將笑我為野蠻,故令宮眷坐食也。

  重陽宴各國公使夫人

  光緒某年九月初九日,孝欽后頒賜各國公使參贊夫人菊花,以應重陽佳節。客為法國慕文琦之夫人,法國蘇馨之夫人,法國安刺伯之夫人,英國梅爾思之夫人,英國景某之夫人,英國燾納理之夫人,俄國璞科第之夫人,俄國特太太,日本新國之夫人,日本小池張造之夫人,日本牧田之夫人,美國某太太。或四盆,或二盆,大約黃菊最多,以上等瓷盆栽植。聞孝欽預操西語,令梁誠側聽,問得其似否。梁奏曰:「太后音甚正,並不影響模糊。」已而公使夫人齊集,乃特離寶坐,握手為歡。然有一二臨期不到者。筵終,賜桂花及糕果,亦有設詞遜謝者。

  各使恭送孝欽德宗梓宮

  宣統己酉九月二十七日,孝欽后梓宮奉移。前三日,【二十四日。】由外務部派弁導引,各國公使乘馬車至東華門外下車,換乘椅轎,參隨等皆步從。進東華門,至御箭亭後棚前下椅轎,入棚少坐。九時四十五分,外務部大臣帶領,按排定次序,分班進錫慶門、皇極門、寧壽門。至皇極殿前一鞠躬,至孝欽后几筵前一鞠躬,側向監國攝政王一鞠躬。監國攝政王答禮致謝,各使退後一鞠躬。禮畢,仍至御箭亭後布棚內少坐。乘椅轎出東華門,換乘馬車,至景山東門外帳房內少坐候。屆十一時,外務部大臣帶領,按排定次序,分班進景山東門。至觀德殿前一鞠躬,至德宗几筵前一鞠躬,側向監國攝政王一鞠躬。監國攝政王答禮致謝,各使退後一鞠躬。禮畢,出景山東門回館。二十七日晨五時,各使至皇極殿恭送梓宮,至東直門而返。

  陳其元折服英美商人

  同治丁卯九月,海寧陳其元令南匯。有英商某,以船載煤赴滬,舟膠於沙而沈,煤浮海面,海濱居民撈而藏諸家,固不知有洋船也。未幾,一英人偕譯人來,懸言船為南匯民所焚,煤悉被掠,索償五萬金。陳拒之。繼思若不查還其煤,必且肇衅,聞諸總署,所傷尤多,是不賠而賠矣;且庸知總署不飭令賠償者。方自赴鄉查勘,而英領事已照會江海關道,委員暨繙譯官偕英商來矣。海面又時有兵艦,往來鳴礮,南匯民大震。陳力與爭辯曰:「吾民果掠爾船,自應治罪。今船自擱淺沈沒,民僅撈取水面之煤,何罪之有?藉曰煤不應取,而乞我為代查,我體兩國交誼,自當竭力查辦。爾所失者煤,安得賠銀?今言銀,是訛詐也。訛詐安有交情。我官可去,銀不可得。」委員亦以大義責之。英商氣沮。陳因與約,煤船既擱沈,必不能復得全數,將來查得若干,即以若干還之。英商亦首肯。陳翌日赴鄉,召集村民,告以此案顛末,又以拚一官保衞百姓之意,反復申喻數千言。民皆感泣,均願以所撈者送還之。數日間,繳煤十八萬斤,事乃已。又美商運貨赴滬,遭風,滯於沙,不能行,乃雇滬上漁船為轉運,議定每人日給銀二元,往返十餘日,始竣事。向索工資,則盡縛其十六人送江海關道,謂係海賊搶劫者。道發上海縣研訊,俱不承。十六人者,中有南匯人七,乃發南匯。陳詢悉始末,知其冤,乃具稟昭雪。美領事執不肯,復提往滬訊,仍不承。則再移解南匯,而七人中已死其一矣。陳直陳其本末於蘇撫丁日昌,丁得稟而震怒,亟札知江海關道,命立釋此十五人。道悚息受命,而美領事亦不復過問矣。

  高宗敕英王諭

  乾隆癸丑八月,高宗有敕諭英吉利國王文一道。文曰:「爾國王遠慕聲教,嚮化維殷,遣使恭齎表貢,航海祝釐,朕見爾國王恭順之誠,令大臣帶領使臣瞻覲,錫之筵宴,賚予駢蕃,業已據給敕諭,賜爾國王文綺珍玩,用示懷柔。昨據爾使臣以爾國貿易之事,咨請大臣等轉奏,皆係更張定制,不便准行。向來西洋各國及爾國夷商赴天朝貿易,悉於澳門互市,歷久相沿,已非一日。天朝物產豐盈,無所不有,原不藉外夷貨物以通有無。特因天朝所產茶葉、瓷器、絲斤為西洋各國及爾國必需之物,是以加恩體恤,在澳門開設洋行,俾得日用有資,并霑雨潤。今爾國使臣於定例之外多有陳乞,大乖仰體天朝加惠遠人、撫育四夷之道。且天朝統馭萬國,一視同仁,即在廣東貿易者,亦不僅爾英吉利一國,若俱紛紛效尤,以難行之事妄行干凟,豈能曲徇所請。念爾國僻居荒遠,間隔重瀛,於天朝體制原未諳悉,是以命大臣等向使臣等詳加開導,遣令回國。恐爾使臣等回國後,稟達未能明晰,復將所請各條,繕敕逐一曉諭,想能領悉。」

  鮑鵬與英領事義律議款

  鮑鵬,原名聰,香山人,英商顛地嬖童也。時道光戊戌,林文忠公來粵,事事嚴密,且有水陸偵探四十人,分布省城內外,及黃埔、澳門裙帶路,逐日有報,奸宄無從窺探消息也。由是英領事義律密令鵬攜十萬金入都。時琦善官直隸總督,適有南海舉人招子庸官直隸某縣令,琦訊及粵人有能通洋語來京者,招以鵬對。洋人為易其姓名曰白如鵬。【三字急讀即鮑鵬二字音。】鵬固黠,自入琦幕,寡言語,少出入,布衣淡食,月得薪水五十兩,而應酬幕府官親、巡捕、門印,投贈百數十金,物品亦不惜,言及洋人,即憤懣不平,現於辭色,琦深信之。隨來粵,琦力主和議,盡反文忠所為,使鵬與義律議款。

  琦善受欺於英

  道光庚子,琦善以大學士任直隸總督。英人義律猝至大沽口,以書獻琦善,謂焚毀鴉片之釁,起自林則徐、鄧廷楨二人,向索償不與,反遭詬逐,故入浙江,遞書與總兵,不受,再遞書與浙撫,又不受,故越浙而至此。琦遽信其說,據以奏聞,與英人議和之說,遂肇端於是。時天津道陸建瀛謂英兵尚踞定海,而來此託詞請撫,是據邑以要我也,宜與戰,俟奪其艦,俘其人,俾之還我定海,然後議和,方為善策。琦執不可。旋宴其艦中軍士十餘人,且以溫語慰藉之,謂已乞恩朝廷,將特遣重臣馳赴廣東,平反焚燬鴉片事,義大喜。未幾,朝命下,即以琦為欽差,令赴廣東查辦。尋又命為兩廣總督。時蘇撫裕謙方任江督,聞之,撫髀流涕,歎琦之誤國。琦抵粵,先撤虎門之防。義遂索賠款,要求割香港全島。琦不遽答,義乃遣人挑戰,琦欲止之,義曰:「戰而後商,未為晚也。」而廣州之戰釁開。於是攻虎門,先陷口外大角、沙角兩礮臺及靖遠礮艦。水師提督關天培告急於琦,請增兵以固省城門戶,琦仍執和議。天培固請,僅予兵二百,令暗渡助之,天培卒戰死。

  唐景星折英使威妥馬

  香山唐景星,名廷樞,有幹才,洞悉歐洲情勢。同治初,奉旨在總理衙門行走。時諸大臣未諳歐洲交涉之術,每歐使盛氣相凌,諸大臣輒輒噤縮相顧,不敢發一語,於是外人玩侮益甚。一日,駐華英使威妥馬爭一事未得,輒拍案厲聲。唐忽奮拳起曰:「威妥馬,汝何得如此!」威怒曰:「汝何故無禮,敢直呼我名!」唐曰:「此何地,而汝敢拍案,吾何得復有禮於汝!」威出不意,聞是言,遂稍戢其威。後有人詢唐以何敢開罪於大使,唐曰:「吾在歐久,熟知彼中事,在公堂拍案,彼已有過,故彼無以罪我也。」然諸大臣終以唐在衙門,恐啟釁端,遂出之。

  英使翻辰州教案

  光緒壬寅秋,駐華德使宴慶王於東交民巷之館,飲次,德使突謂慶曰:「上海將議退兵,君意何如?」慶曰:「固所願也。」德使曰:「吾甚慮貴國不能保守長江利權,必將設法使他人不得干與揚子江利權方可。」慶曰:「甚善。」談飲至洽。次日,德使函致慶曰:「昨夕之言,貴邸若以為然者,請覆函有以教之。」慶不覺,乃函覆,謂:「昨聆貴大臣議論,甚為欽佩。」已而語為英外部所聞,電其駐使,使速詗探。英使廉得其實,乃函問慶有無此事,而慶答以無。於時辰州教案將結,英使怒慶,以為待華人非取嚴厲手段不可,深悔辰州教案辦理太輕,因翻前議,論斬者數人。

  與英重訂藏約

  羅卜藏丹津以崇德壬午,表貢方物,上曼殊師利大皇帝徽號,輸誠內屬,垂之百年,與青海蒙古各部汗王世為臣僕,屏翰皇室。中更第巴、桑結之亂,朱爾墨特之變,胥藉大兵竭力敉定。以駐藏大臣鎮撫其地,設吏置戍,藏官自戴琫、噶布倫以至達賴,除授必請朝旨。職貢隸理藩院,賜租稅疆宇自治,弗給,發內帑濟之。光緒朝,藏人啟邊釁,唐紹儀與英使薩道義重訂藏約於京師。丙午四月,張蔭棠奉命自印度入藏,循約闢埠,議善厥後,發善後二十四條,諭商上三大寺議之。

  雲南勘界

  光緒間,廣西周德潤至雲南勘界,攜會典為憑,會勘者亦以此為憑。既而有水,觀其源流高低之勢,合歸我國,而官書不載,外人遂欲攔去。據形勢再三爭之,逾月始允。洋使曰:「我固知此水合歸貴國,然會典為貴國欽定之書,固將昭示中外,何獨不載此水?」

  天津焚法國教堂案

  曾文正一生憾事為天津教案,輒以「外慚清議、內疚神明」八字以自責。有知其事者,為言此案發見,文正以一身當其衝。時同治壬申,粵捻餘孽未平,開釁外人,絕非得計,固惟和平了結之一法耳。然外人於此,欲望甚奢,不重懲亂民,無以塞其口。而亂事初起,又實皆千人一手,首從無所分,盡誅之,則其勢不能;姑寬焉,則又苦無術。其進退維谷,殆百倍於祁門督兵時矣。有張某者,【回教人。】時為天津四門千總,小有才,富於貲,既知己責之難逃,且審文正艱苦狀,思迎其意而解焉。乃賄買貧民十六,使伏罪。十六人者,人得津錢五百千,初許其不殺者也。及案定,而十六人竟駢首死。罔民之罪雖在張,而文正實操縱之,其所以慚疚者在此。

  李文忠語法使

  光緒丁酉,李文忠在總署時,法使為施阿蘭,其人狡甚。一日,謁文忠,驟詢曰:「爾年幾何?」西人不喜人問年,然懾於文忠之威望,不能不答。文忠笑曰:「是與吾第幾孫同年耳。爾知吾在巴黎,曾與爾祖劇談數日乎?」施踧踖無地。

  德拒我使

  初與歐美諸國通聘,僅設三公使駐其國:一英、法、義、比,一俄、德、奧、和,一美、日、比。額缺之增,自光緒乙亥、丙子間始。時中日和議甫定,俄、德、法有迫還遼東之舉,政府以法國交涉事,乃設專使駐巴黎。由是英法分為兩使。未幾,德人亦援例以請。會駐英公使龔照瑗、駐美公使楊儒均期滿,當受代,於是諸大臣會保使才,以黃遵憲、羅豐祿、伍廷芳名上。廷議將以黃使英,羅使德,伍使美。議早定,適某大臣檢交涉舊案,知黃前為新嘉坡領事時,曾被英人某以債務事誣控有案,事雖辨明,恐或以是為英廷所輕視,遂議黃改使德,羅改使英。命既下,循例鈔錄諭旨,照會各國駐華公使。時德人以三國迫還遼東之舉,俄、法皆得厚酬,德獨向隅,意甚不平。其駐使海靖,性極驕暴,方自南非量移至華,公牘往來,往往於一字一句間,索垢尋瘢,稍有疑似,輒駁回改繕,其蓄意伺隙也久矣。新使命下,海靖乃大憤,謂中國尊英而卑德,英之所不欲,始令赴德也。立具文,照會總署,聲明決不接待,並請於三日內收回黃使成命,其言極慢。不得已,乃改命許景澄為德使。許時方使俄,以楊儒易之,而授黃長寶鹽法道。又二年,戊戌夏,日本使裕庚期滿,日政府預以黃請,始命黃使日。

  萊陽中德之交涉

  光緒辛丑春,萊陽有教民唐賓慶者,其父入耶穌教。一日,勾通洋工程師哈司台而致函於縣,謂家被大刀會匪刼掠,懇求賠款。縣令即覆書曰:「萊邑上年並無大刀會匪,該教民家被竊,應按例飭差勒緝,無賠贓明文,貴工程師毋得凟請勒賠。」賓慶又請德國教士盧威廉函乞償卹。適有縣民李某者,賓慶誣指為竊賊,捕送至縣,教唆李某妄扳修洛五等人為賊,意欲藉此羅織多人,偪勒賠贓。縣令察知其妄,痛斥賓慶,函致盧威廉,令查明賓慶恣縱不法各節,照約應由中國官長自行嚴辦。盧威廉遂不干涉。

  日本利用毛昶熙之讆言

  武陟毛文達公昶熙,當咸豐時,由翰林起家,洊至冢宰,與河內李棠階以道義文章相砥礪。李薨,朝列清望,遂獨歸毛一人。穆宗親政後,數出微行,遨遊妓寮、劇園間,每夜出不歸,臣工皆私憂竊歎,無敢言者,毛獨犯顏苦諫。每獨對,未嘗不反覆侃侃言之,穆宗雖不能用,然終不以為忤也。其為河南團練大臣督辦河北三府河防,措置亦悉中機宜,獨其為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時,嘗有一言之失,遂造禍於後來。同治中,有琉球商船駛行太平洋,遇颶風,漂至臺灣後山,為生番所掠,死者五十四人,日本商民四人亦與焉。癸酉四月,日使副島種臣來,換約於天津。事既竣,入都,呈遞國書,使其副使柳原前光至總署,言其事,要償卹,且發兵勦生番。時恭王筦總署事,不常至署,文祥為大臣領班,方有疾,在告,毛以吏部尚書班最居前,遂延見前光。告以臺灣生番,本屬化外,猶貴國之蝦夷,王化所不能服,貴國商船被戕情事,至可矜卹,然中國實無從辦理。前光曰:「敝國本擬發兵問罪生番,徒以兩國盟好,故不得不要求中國自行懲辦,若中國竟舍而不治,則敝國將自行出兵矣。」毛又答以生番既屬化外,則出師與否,惟貴國自裁之。前光歸,以此語報日本,翌年,遂有征臺之役。時李鶴年為閩浙總督,令臺廈道移書往詰日帥西鄉從道。覆書曰:「敝國興師問罪於貴國化外之地,非境內地可比,且此固受命於貴總署也。」鶴年無以難,急報之總理衙門。朝命沈葆楨為欽差大臣,赴臺查辦。沈抵臺,佈置防務,與日本議定撫卹。七月,日本遣大久保利通至京,受償款五十萬,始遵約退師。然光緒甲午之役,終以全臺割讓於日。

  日人誘降丁汝昌

  光緒甲午一役,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以兵艦降日,而自戕於威海衞,實日本大山元帥致書誘之降也。書曰:「公座前:今兩國不幸以兵戎相見,然一時之爭戰,實不必舉全國之友誼而犧牲之。中日之交,夙稱敦睦,吾為此故,敢陳書左右,若以尋常誘降書目之,則殊未悉吾人之苦衷也。吾作此書,籌思至再,計為益於貴國,與有利於明公,非此莫可。默爾而息,非善鄰之誼,特吾言之真理,或為戰雲所掩,明公不必見之甚瑩耳。貴國海陸兩軍,連戰連北,其故安在?旁觀者清,想亦無所逃於明公之鑒也。蓋貴國之統治者類皆文臣,惟長於文者足以致高官,掌軍國,數千年來,事同一轍。吾亦不敢謂此法不良,然使中國仍得閉關自守,其法可與終古,或未可知。而今非其時矣,世界大通,已不容有何國深閉而固拒。三十年前,日本胡以締造艱難,幸免亡國之慘,明公諒熟聞之。舍其舊而新是謀,乃保有國威之第一要素。此要素,今日之於中國,猶前日之於日本,萬不容忽者也。如或忽之,則國家之亡,亦遲速異耳。中日之衝突,出於偶然,自茲以往,何在不足與他國開釁。當是時也,在真能愛國者,自重其仔肩,留此身以有待,而顧為事勢所縳,取小節而不顧大義乎?明公試思之,苟能再造中國,使世界最古之國,嶄然露其頭角,則區區一艦隊之見降,一軍團之覆沒,又奚足云。明公如誠忠於王事,則請垂聽鄙夫之言,須知吾言乃出自交戰國之代表,而又寄滿腔之同情者也。吾言之意,乃乞明公辱臨日本,養晦待時,俟中國翻然變計,明公自計得行其志,然後遄返。古之英雄,恒不惜一時之屈辱,求得當以報於漢,中國國史,例不絕書,此豈待鄙夫相凟。吾今之欲為明公進者,則如法蘭西元帥麥馬韓,曾為質於敵國,卒歸而改造政府,舉國不以為辱,且奉為共主焉;土耳其大將奧期們帕沙見辱於俄,終得改造陸師,以一雪其恥。前例若此,明公何疑焉。至明公抵日,禮遇何似,亦請為明公言之。吾天皇之豁達大度,曠世無儔,凡臣民之悖亂者,不獨恕之,而且量才而授以位,日臣夏本及樞密院員大島,其前事也。況明公乃非日本臣民,而勳名復滿四海,則吾皇之仁厚,萬萬有加。吾言至此,請以一問題直捷陳於明公之前:明公其寧以國家為孤注,而自犧牲一身,以致一敗而不可收拾乎?抑將暫紓國難,留為將來改革之地乎?吾知貴國吏習,夙尚浮誇,雅不欲以真相示人,己則無力,而諱之惟恐不深,幸明公勿堅執此見。吾作此書,非漫無省察者,首陳利害之論,繼以忠誠之詞,惟明公實圖利之。」汝昌受書未即答,已而聞東撫退兵電訊,乃大沮喪。至十二月十二日晨八時,汝昌報書降,旋自裁於艦上,艦揭白旗。十三日,日軍入劉公島收船械,復以康濟一艦送汝昌櫬南歸。

  總署論中日和約

  光緒甲午,中日開衅時,灌陽唐景崧方署台灣巡撫,統領福軍劉淵亭永福督師台灣,紳民擬舉義旗,不甘淪陷。彼時總理衙門大臣有唐書一通,書云:「來電均已進陳,和議一事,現已於十八日定約。台灣久版圖,感激朝廷恩澤,一歸他屬,忠憤勃發,自在意中。但時勢所迫,勉從其議者,大要約有兩端:一則戰不可恃,慮其進逼京師,利害所關,視臺尤重;一則臺無接濟,一拂所請,勢必全力併攻,徒損生靈,終歸淪陷。查自三月起屢次來電,有云臺無兵輪,坐困絕地,其危可知;有云臺營分布則少,防不勝防,勇難急到;有云一二仗後,無營接替,勉強久支,難操勝算。此皆貴署撫體察情形,不可因一時義激,遂置前電所陳患害於不顧也。現在定約:由日本聲稱本約批准交換後,限兩月之內,地方人民願遷居,准變賣所有田地,退去界外;但限滿之後,未能遷徙者,宜視為日本臣民云云。是彼雖得地,而百姓之不願居臺者,仍有遷、賣兩途,似尚不致坐困。貴署撫須念朝廷愛護臺民不忍塗炭之意,并以上定約所云,勸全臺紳民勿得一時執意,致罹禍害。以後辦法,當隨時電知。有所約,於定議後限二十日互換,再限兩個月交接臺地。餘與華官無涉。此時務當妥為撫字,免滋事端,致礙大局。至來電所稱臺民集義勇萬人襲澎,商月內起程,此時和議已定,奉旨禁止勿發,即速辦理毋誤。」

  李文忠主與日和

  光緒甲午之役,喪師失地,我以朝鮮內亂事與日本失和而戰,海陸軍皆敗,割臺灣以和。然李文忠公老成持重,瞭然於勢之不可為,故發難之始,即主持和議。當時交口非之,後出師果不勝利。迨李奉使議和,嘗因宴會,伊藤博文口占一聯曰:「內無相,外無將,不得已玉帛相將。」索李屬對。李知諷己,思有以報之,顧久索不得,歸語其參隨,咸默然。浙人某,有雋才,而不為李所重,至是,獨慨然曰:「是不難,何不云『天難度,地難量,這饞是帝王度量』。」李歎息稱善。

  日本少佐干預詞訟

  光緒甲辰,日俄戰事亟,萊陽在德國膠澳環界左近,與煙臺、旅順各海口毗連,日本間諜改服華裝者日必數至,俄諜間亦有之,萊陽遂有日本陸軍步兵少佐干預詞訟案。蓋縣民張緒顯以坟塋細故,與同族訟,被告張文成匿不到案。萊陽令飭差勒緝張文成,乃延張清勾出日本兵坂本與之助。至縣謁見,縣令告以詞訟案件,地方官自有權衡,非外國人所能干預。張文成如果被誣,自有縣官秉公作主,日人身服華裝,潛踪內地,當此嚴守中立之際,亦不便任其逗遛。即派差護送煙臺監督衙門,交日領事管束,不准復入內地,致違中立條約。嗣日本陸軍步兵少佐又與關道交涉,縣令仍據理力爭,日領事乃將案注銷。

  李文忠不慊於日

  李文忠公使俄,在馬關議約之後,道出日本,當易舶,日本為供張行館,文忠不就。且以舢板之為日本舟也,不欲乘,令於兩舟間架飛梁,始履之以往新船。

  德宗聯日

  光緒戊戌夏,命黃遵憲為出使日本大臣,時方有聯日之議,總署撰國書,依故事擬草上。德宗閱之,殊不愜意,因於大日本國皇帝之上,親加「同洲同種同文最親愛」九字,其他詞意,亦多所改定。

  太宗自稱金國汗

  天聰、崇德間,我與朝鮮來往公文,太宗自稱金國汗。

  洪秀全亦知外交

  咸、同間,洪秀全據金陵,一日,忽有汽船一艘駛至,疑為官軍也,將舉礮轟之。船主亟升白旗,時軍中有曾至香港者,識升旗例,爰以小艇抵汽船,問來意。船將答曰:「我國商人雲集上海,江寧既下,恐君逼近,此來兩不相助,祇為保護計耳。」兵士以告楊秀清,秀清轉達秀全。秀全乃遣使延船將,與之歷覽各營,且曰:「彼此通商,理所當然,將來事定,惟有洋烟勿再來華,其餘貿易無禁。」後船將歸上海,秀全使弟仁玕同行報聘,晤英、法、美各領事。美領事曰:「敝國正以解放黑奴有南北洲之戰,天王為人民自由,實東方大革命也。天王曷遣使敝國,一通交好。」仁玕反江寧,呈美領事書,即遣仁玕使美。時美領事歸國,齎秀全書同行,書曰:「太平天國天王告美國大民主:前上海貴國領事以民主意上書,書達金陵,經東王閱過,呈朕覽。以貴民主遠居海外,音問不通,翩然肯來,實洽朕意,特遣朕弟仁玕遠使貴國。朕聞貴國重人民,事皆平等,以自由為主,男女交際,無所軒輊,實與我朝立國相合,朕甚嘉賞。一切交涉事件,可與朕弟仁玕往還。凡貴國人民來我國者,皆上帝之子孫,必以兄弟相待。以後兩國永久和好,朕有厚望焉。」仁玕承命使美,二年而歸,著有《使美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