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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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與也孝友

  長洲文處士君點,字與也。負盛名,為文肅公震孟之孫。詩古文辭,書畫金石,咸不失高曾矩法。執親喪三年,止酒徹肉,晝夜居廬。服除,祀事惟謹,朔望肅衣冠,拜宗祠,遇祭日,雖風雨必返祭。仲父乘授命,家產破落,與也怡然,依墓田以居。兄然為適賦所累,乃轉貸親懿,為輸之官。

  方穉官孝友

  遂安方穉官,名成郯,東閣大學士書田之子,進士象瑛之父也。孝友性成,其事父能服勤盡養,父嘗曰:「是子先意承順,不愧古養志者。」已而父遇變閩中,乃盡鬻田廬迎柩以歸。少弟穉稷偶隨之吳門,遘寒疾,舌苔厚幾寸許。穉官以帛裹指拭其口,四十日始愈,指為之潰。

  施愚山孝友

  宣城施愚山侍講閏章,少失怙,事叔如父。及貴,叔稍不悅,猶冠服長跪。母馬夙失歡於大母,抑鬱而卒,乃請大母命,循例乞褒封,據地哀陳,始獲焚黃祔廟。其講學白鷺書院時,一日,講長幼有序,因自言少年孤露。終鮮兄弟,至於啜泣。座中有鬩牆者,為之悔感。

  林瑛佩孝友

  侯官林瑛佩聰慧能詩,年十四,父雲銘遭耿精忠事下獄。瑛佩匿其弟於深山中,藏利刃衣袖間以自防,日饁饘粥,餉父於獄。母以驚怖成疾,瑛佩刲股療之。身任家務,卒免父於難。

  鄭誠齋孝友

  秀水鄭誠齋虎文,乾隆中官贊善。少孤,竭力事母,母病,禱於神,請減算畀母。事兄如父,迎寡姊歸老於家,撫諸姪諸甥五十年,親戚故人待以養葬者無虛歲,就食於其家者無虛日。囊篋每空,家人告之,鄭笑曰:「姑強支持,饑寒當共之,吾寧苦身,無以病吾心也。」性無苟取,歲時有餽遺者,非其人,雖親舊不受。

  夏修德孝友

  新建夏修德,字筠湄。性至孝,事祖母供飬如禮,甘旨必親進。始勵志帖括,應鄉舉,不得志,遂絕意進取,理家政。而亟課諸弟,日夜督率激勵之,皆斐然有文行。弟修常心,修忠相繼舉於鄉,修恕成進士,入翰林,乃欣然曰:「吾自是可以報先人於地下矣。」

  李春江孝友

  蘇伶李春江偉軀潤嗓,技藝冠羣,性聰敏。嘗於市肆購殘缺《耕織圖》一帙,暇輒臨摹,久而有得,畫人物,無不入神。又嘗與諸畫家晨夕切磋,聲譽日增,歲得潤筆資倍於戲值,然終不棄伶賣畫,曰:「伶本業,畫餘技也。且班中腳色無多,缺一不辦,我去,奈眾人何?」弟某性頑劣,不事生計,母偏愛之。李得貲悉數奉母,弟浪用不敢怨,弟有所忤,亦笑撫之,不與校,蓋恐傷母意也。咸豐時,粵寇難作,有人見其負母挈弟出胥門去。不知所終。

  鄧裕明孝友

  鄧裕明,常熟梅里鎮人。世業鬻餳,以父憲文耄而失業,裕明日備甘旨以供膳,更察其性之所嗜使盡歡。咸豐戊午,憲文病卒,醫藥喪葬無不具。母顧氏之浣溺滌污,亦躬任之。母病,夜不解衣,及痊,裕明始有笑容。

  裕明友愛其弟裕福,遇其病,調護備至。念母老,自賣餳於市,無人侍奉也,乃措資於人,為裕福納婦。裕明旋亦自娶,然母之所需,仍躬任如初。

  訓導楊澤清宣講至梅里,嘗造廬訪之。市有不孝子某,楊召之至裕明家,強裕明上坐,令某長跪受貢,某卒改行。

  錢塘丁氏之孝友

  錢塘有丁孝子二人,長曰申,字竹舟;次曰丙,字松生。既卜葬其父母於西溪而廬墓焉,乃築風木盒以避寒暑。咸豐丁巳,粵寇擾杭,盦燬於燹。光緒季年重建之,其附屬於盦者,有松夢寮、友梅軒、鳧戲池、思顏亭、不如圃、西園、慕陸簃、朝陽臺諸勝。竹舟、松生孝而悌,每自相師友,以文行著於時,且綜理杭城善舉,逾三十年。晝治事,夕著書,恆就所居嘉惠堂而東西列坐,相與商搉,怡怡如也。申之子修甫,名立誠;丙之子和甫、名立中,亦友愛羣從,教以詩禮,使足自立,蓋亦善於養志者也。

  殷懷鄉孝友

  殷懷鄉,汪浦人。少孤,有母及諸弟,無恆產,傭力以養。耕作之暇,輒入山刈薪,至夜分始休,明旦入市,易甘脆奉母,日以為常。年三十始娶婦,教之事姑,婦亦婉娩聽從。無何,歲大荒,無所得食,乃謂婦曰:「俱死無益,不如嫁汝,得銀錢可以養吾母及吾弟,汝亦得生路,一舉而兩利也。」婦不可。殷曰:「非吾意也。非汝負我,且吾母得存活,即汝所以報我也。」婦乃從之,母及弟卒賴以全。後母死,負土成墳,諸弟成立,皆為婚娶。或勸續娶,泣曰:「吾婦歸我,無失德,且得母歡心。昔以貧故棄之,今復娶,是負吾賢婦也。」卒不娶,獨廬於墓側以終。

  安子孝友

  安子,佚其姓,伶也。嘗寓杭州吉羊巷,事母事兄,無間言。兄早娶,乃以童養媳完姻者,母待之甚薄,日夕自操作,稍不遂意,即以鞭扑從事。迨安子娶婦,婦之母家頗小康,時有餽遺,母心豔次婦之富,時承奉之,而待長婦則如奴僕。安子諗知之,婉諫其母,更慰兄嫂,且令妻務與嫂同作苦。妻笑而言曰:「我豈木偶之不靈耶?抑如悍婦之狂悖耶?但能使母勿爾,毋慮余不能操作也。」安子迺請母弗偏護,母頷之。

  安子外出數月,歸見母,方持一盤上樓,視之,火腿粥一甌,白片嫩鷄一盆也。至樓,安排碗箸畢,喚次婦命之食,旁坐以待。安子怒,重斥妻曰:「爾以吾母為奴僕耶?」母應聲而言曰:「我願送來,不干爾事。」安子忍氣下樓,視兄嫂,則於竈下共席而飡,其肴僅白菜一碗而已。於是太息而言:「何勢利之一至於此也!」復上樓,母已撤饌俱竣,妻笑曰:「何如何如,此非吾之過也。」安子怒甚,揪妻髮而痛責之,旋欲跳樓出,兄止之,安子曰:「我不忍見。」遂去。

  龐佑孝友

  虎邱山塘有龐孝子者,名佑,字申甫。早喪母,侍父寢食,晨夕依依也,以是終身不再娶。父年六十餘,病蠱,便溺閉癃,治莫效。一日,忽水道通暢,患頓釋,蓋實孝子吮之所致也。越八年,父卒,哭踊盡哀,經營窀穸,無失禮。既葬父,家事一秉兄命,不析產。弟卒,撫其孤,孤亡,又撫嫠穉四人,教養成立。償兄逋以千計,戚屬中之不克葬者悉助之,推解周急,承父志,一如父在時。

  金桂銀桂官婦之孝友

  出蘇州閶門東北行五十餘里,有巨浸曰鵝湖,湖濱有市集曰蕩口,地屬金匱。諸蕩縈繞,以水為鄉,中最大者為鵝鎮蕩,洪濤巨浪,不讓江湖。餘若清鎮、蔡灣、舒遂等蕩,星羅碁布,或三里一遇,或五里一遇,土人操舟為業者十之五也。

  光緒中葉,有銀桂官者,舟人之少子也,姓華氏,兄金桂官,兄長弟二齡,而誕生皆以八月,故命名如此。父早卒,兄弟各操一舟,母氏傅,傳食於二子。子婦熙熙,無稍拂逆,而二婦之相親相敬,相憐相惜,求之世家大族,雖手足不易得,況娣姒乎?

  銀桂官婦姓裘氏,無錫人,生一子一女,皆能助父母,分微勞。姑年邁而健,婦釵荊髻椎,雅善牽挽,貌沉實,寡言笑,驟視之,無異於常人。奉姑事夫,雖有禮,亦常人所能勉為,姑亦慈善。

  金桂官婦沈氏,亦無錫人,貌娟秀,好塗澤。事姑以怡色柔聲。膝下僅一女,責之獨嚴,不稍假借,蓋事親事夫以情勝,待所生,則持義方之義。婦每視姑膳畢,坐姑側,隨口說故事,又曼聲唱山歌以娛姑,姑樂甚。

  先是,沈以童養媳七歲至華家,姑兼母職,教養兼施。沈又活潑,時以乾餱啟釁鄰舟,姑約束遂嚴,然姿首楚楚,善承色笑,固甚愛之。迨銀桂官娶裘氏,沈已先一年與兄完聚矣。齊民家庭之習慣,童養媳輒為人所蔑視,翁姑亦往往虐遇之;臨時迎娶者,雖赤貧,亦備六禮。今沈婦雖得堂上歡,然童而養焉,夙受教訓,裘後至,又馴謹無可瑕疵,姑遂假以詞色,不似遇沈之喜則撫循,怒則呵斥也。二婦初相見,即甚相得,裘固樂沈之和易,沈亦愛裘之巽順。兩舟各攬客載,不能日相守,間數日共泊一灣,親暱臻至。姑偶不適,即謝客不載,裘自任扶掖浣濯之勞,而使沈調羹奉藥。沈不自安,暇輒取溺器衷衣,乘裘不在側分其勞,裘見之必奪去,甚至苦相持,不知者幾疑為攘臂之爭也。裘之言曰:「嫂事姑久,識姑性,心細而靈,主飲食,和藥餌,關係至重,且荏弱不耐勞苦,一轉移間,各得自盡其心,又何嫌焉?」其誠懇如此。某年夏五,同泊甘露鎮,載客觀賽會。夫有旗叔某亦操舟,是日適泊於二舟間,左金而右銀也。叔母顧氏,愚婦也,媳周氏,亦童養,佻達狠戾,奴視尊嫜,夫不敢問,翁責之必反唇。沈、裘深鄙之,向不與親近,姑亦戒勿相答。

  賽會之舉,肩摩轂擊,尤易生事。方諸舟之維繫也,已無隙地,一舟後來,欲泊無所,轉舵欲還,誤觸周船尾,碎磁碗二,兩不相讓,遂用武。而周與彼舟婦角力不已,同落水,周乃過銀桂官舟,丐裘為理髮。裘知其餘怒未息,不能卻,周怨其姑坐視,申申罵,且言童養婦非人所為。裘慰之,謂:「嬸夙愛妹,今日之事,男女分曹而鬬,嬸性良懦,噤不敢前,非袖手也。然彼婦雖凶惡,亦飽飲清流,且見額青紫而臂流血也,我氣為之稍平。」周默然,啣其諷刺,欲與爭,以裘負賢名,遠近戚串皆重之,言語參商,知必不得直,乃佯笑應之,而陰謀徐起。念裘以孝尊嫜和妯娌得名,而妯娌之和,尤為難能而可貴,欲敗其名,必使其嫂惡之。

  沈與裘相處漸久,莊言諧語,彼此無猜,乃一旦驟改常度,閱兩月,絕不聞沈有娓娓之談。平日喜嘲弄,有童心,夕陽倚棹,鷁首停針,輒與裘把袂牽衣,或互引小兒女啼笑以為樂。兩月以來,亦絕無此事,裘實不知開罪之由,惟矙姑之不留意,沈時時與周相往還,裘則大詫。未幾,而姑忽假事語裘曰:「汝嫂雖童養媳,我視如女,所以隨意喜怒,不存芥蒂者,正惟親之,固非輕之。媳無論童養與否,惟賢者可重耳。」裘大駭,徹始徹終,顛倒思索,意不能無疑於周。然自此與嫂言笑,一如平時,嫂本無城府,亦稍安之,但不能如前此之水乳也。會沈之女患時疫未愈,而沈亦受傳染幾殆,裘竭力調護,不離左右,迷惘時固未及知。病起,聞金桂官之贊歎,姑又歷歷敘述,謂病重時勸其稍留意,防傳染,彼固不聽,且夜半焚香祝天云:「吾家可無我,不可無嫂,嫂事姑久,能得歡心,乞天垂宥。」涕泗橫流,我適聞之。沈感泣,相愛如初,惟交誼中斷之原因與周之讒口陰謀,沈猶未嘗稍露。後戚串有嘉禮,亦童養媳成婚者,女賓中有裘氏母族在,謂裘曰:「童養成婚,禮殊草草,我與汝幸免此,得不為人所輕。」裘曰:「是何言?我嫂固童養媳也,我不敢拘成見,泥惡俗。如不賢,雖備禮迎,亦惟家之索。」語未竟,忽有人拊其背笑曰:「一個悶葫蘆,今打破矣。」則沈也。鄉間酒食殊簡率,須臾客散,二婦踏月攜手歸舟,述周之譖,並深自刻責,為不識人。姑歿後,猶不分析,卒和好終其身。蓋二婦之考於姑,而妯娌之相友,實世所罕有也。

  夏邑盜之孝友

  夏邑多盜,報案而若干年不獲,縣官有三參四參之處分,至四參,須褫職矣。一日,獲一人,令提案嚴訊,盜曰:「吾為是二十餘年,案纍纍不可勝數,既至此,有死而已。此間苟有年久不破之案,小人悉承之,官可免四參矣。惟小人有父母,當拯之。」令依其言,併案解府,錄供通詳。釘封至,兵役擁之出,將赴刑場,其父母哭送之。盜曰:「勿哭,父母猶憶某年之大荒乎?兒以為農多飢寒,不如為盜,請於父母,父母允之,自是而兩弟授室,兩妹遣嫁,父母得稱小康。兒志畢矣,雖砍頭,亦何怨哉?」遂引頸就刑。

  施詧從父命執禮

  宣城施詧為愚山尊人,家法嚴重。始婚夕,客強以酒,謝弗勝,父以為忤客,目懾之,即跪謝,父遣去,則退而跪於寢門。漏三下,父入見之,引其手曰:「孺子執禮過矣!」

  顏習齋尋親

  顏習齋名元,幼鞠於蠡縣朱翁,長歸宗,至關東尋親。時為明崇禎戊寅,大兵直薄近畿,元之父被掠,果得其踪於瀋陽,歿矣。尋其墓,哭奠如初喪禮,招魂題主,奉而歸,遂棄諸生,終三年喪。自是用世之志益殷,曰:「蒼生休戚,聖道晦明,責實在余,余敢偷安自私乎?」乃南游中州,張醫卜肆於開封以閱人,所遇甚眾,倡實學,明辨婉引,人多歸之,然執宋儒之見者比比,未能化也。

  冷昇尋親

  冷昇,益都人,諸生。父植元,於明崇禎己卯游嶺表,既鼎革,兵戈阻絕三十年。昇發憤,依肇慶道趙進美於端州,冀便咨訪。一日,有喬某者,亦山東人,往西粵,昇跪請訪求。越歲喬返,微聞其父歿於龍州。昇遂辭去,溯牂牁而上,歷三百七十餘灘,自橫州達南寧,經遷隆,思明,行五千里,遇那利人蔡、鄭二叟,詢知與其父舊為龍州土司客,乃偕往。復與葬師譚某遇,遂得父櫬於龍州北門交帶橋側,負骸骨歸。

  張孝女為父復譬

  張孝女,陝西鎮原人。父某,為讐家所殺,女有三弟,不能報。訟於官,讐家輒以賄寢之,凡三訟,不得直,女憤曰:「吾誓以死復吾仇!」語稍稍聞於外,讐家則謂此弱女子,無足為也。時值明季,寇盜紛起,李自成陷鎮西,守令皆降賊,獄事益緩。既而自成陷京師,明思宗殉國,大兵既入關,自成復走陝西,大兵逐之。女聞兵至,乃斷髮易衣冠為男子,臂弓腰矢以往,請於主兵者,願殺賊自効。主兵者偉其言,令率五百人為先驅,每戰必先,以功授為忠顯校。迨西安既定,女陳言於主兵者曰:「鎮原,吾鄉里也。道路山川,吾所素悉,且被兵久。請以一軍往略之。」乃進為武毅將軍,遣一軍隨之,徇鎮原。

  既下,女即圍讐家,取讐頭祭父墓。既抵家,乃泣拜其母曰:「母當不知兒為何人?兒,母女也。兒之變服為男子者,冒死以殺賊,實為父讐。今讐已復,吾志已遂,有弟可侍母,兒亦不能再作椎髻之婦,事人。志遂讐復,兒請死。」遂自剄,母欲阻之,血濡刃而出矣。鎮原之人哀之,為之立孝女祠。

  洪承疇母責子以孝

  洪承疇母某氏,志節凜然。承疇既降,隨大兵入都,乃遣人迎其母於閩。母至,見承疇。大怒,操杖擊之,且責以不死之罪,曰:「汝迎我來,將使我為旗下老婢耶?我打汝死,為天下除害。汝不忠若此,即不孝也,汝當思所以孝我者。」承疇疾走而免,母即買舟南還。

  陸介庵萊舞承顏

  陸瑤林,字以攻,號介庵,順治朝官金谿令。性至孝,中年即乞歸終養。乙酉春,同里陸鶴田侍御舉高年會,凡十二人,得壽一千餘歲。鶴田繪圖誌盛,過叔寅作記,餘各賦長歌。十二人之年齡,倪青翟年九十六,王臚始年九十一,施抑庵年八十九,潘泰瞻、張默先年八十四,俞萍涵、于貞瑕、沈元甫年八十一,過叔寅年七十八。次年復會,增入者三人,俞元白年八十二,楊孚九年八十一,其一則介庵也。介庵時年六十有一,隨父筠修方伯年八十四,父子同與,尤盛事也。先是,明天啟甲子元旦,方伯年六十一作詩,有「既是三元推作首,復看五紀讓居前」之句。介庵步韻云:「椒觴上壽孫應後,萊舞承顏我欲前。」

  夏國材夫婦雙孝

  夏國材,字光宇,新建人。有孝行。母病,其婦熊氏徑刲股以進,病尋愈。居父母喪,夫婦以孝稱。順治丁亥歲旱,傾囷廩以濟族鄰,謂遵父母遺命也。

  柴紹炳以孝感人

  仁和柴虎臣名紹炳,少有至性,生計清寒。父亡於官,求商人附載東去,迎棺歸葬,乃躬自負土成邱,時節祭奠,涕淚迸涌。里中有避父笞出亡者,虎臣遇之,問得其故,大悲曰:「爾有父笞,非苦;我無父笞,乃苦耳。」為賦《遊子遇孤兒行》。其人垂泣自恨,卒為孝子。

  張鵬翼事親養志

  連城張鵬翼篤信程、朱,銳意問學,自治甚嚴整。終日端坐,跬步不苟,盛暑不袒裼,事親養志無違。居喪,蔬食三年,不外游,不內寢,動必以禮。

  史大成乞終養其父

  鄞縣史立庵名大成,順治朝官禮部侍郎。時同官議裁孝子節婦廩給,曰:「彼分內事,何與朝廷?」史毅然曰:「為子不孝,為婦不貞,亦何與朝廷,必以法繩之耶?」議遂寢。

  史性至孝,會其父思之,繪己容以寄,亦令其繪己容寄之,聞命驚怵,晨夕不安。故事,京察六年俸滿,方得請假歸,史僅四年,不合例,乃上疏自陳曰:「臣父思子不見,思見子之儀容,呼子不來,頻呼子之名字,臣而忍此,不可以為人子,亦何以為人臣?」世祖覽奏,惻然,特許終養。及中途,而父凶問至,哀毀成疾,遂以養母家居。

  桑文侯抱鐺哭父

  桑調元,世稱弢甫先生,其父文侯,孝子也。家貧,粥角黍於市,親病關鬲,和羊脂於粥以進,終不痊,抱鐺而哭。人為繪《抱鐺圖》,萬徵君光泰贈詩云:「羊脂數合米一匊,病父在牀惟噉粥。父能噉粥子亦甘,粒米勝於五鼎肉。升屋皋某無歸魂,束薪斷火鐺寡恩。牀前呼父鐺畔哭,抱鐺三日鐺猶溫。恨身不作鐺中米,臨沒猶能進一匕。」謂鐺,不聞鐺有耳。

  胡勵齋慟父致疾

  仁和胡勵齋通政亶性至孝。父患脾疾,日夜侍湯藥,衣不解帶,目不交睫,中裙廁牏,皆自滌之。及卒,三日勺水不入口,一慟吐血數升,遂以哀毀成疾,尋亦不祿。

  徐敬庵負父骨歸

  錢塘徐敬庵中丞旭齡,少負至性。父死於豫章,蒲伏數千里,求遺骸,間關險阻,猛虎在前,初不色動。感父見夢,得死處,卒負骨以歸。

  陸棻大呼救父

  陸棻,原名世枋,字次友,號義山,平湖人。當大兵南下,父未庵為阿什兔所執,將加刃,義山從麥隴中躣出,大呼曰:「寧殺我,勿傷父。」阿異之,乃舍而俘之,獻於固山誠順伯馬光遠,試以文,大喜,撫為子,留於旗,後乞歸。康熙朝官至內閣學士。既致仕,抵家之日,著屐登岸,淡然榮利,絕不自知有二品之尊也。

  常氏孝姑

  順、康間,閩縣有二怪,一黑怪,一白怪。白怪為陳軒田,名昂,諸生也。恃才而狂,以事忤當道,被斥,流山左。昂僅有一母,已老,妻常氏,未婚,聞昂遠戍,亟來歸奉姑。其僕陳德采薪以供爨,安溪陳介石太史遷鶴為醵金贖罪,乃釋歸。復補弟子員,始與常氏成婚。黑怪即方邁,字日斯,其行事與白怪相類。

  陳定庵上書救父

  陳文和公敱永之父定庵,以父謫塞外,上書訟冤,格於吏議,遂瀝血草疏,願代父行,有「緹縈以一女子尚能救父,臣荷聖朝孝治,敢惜微軀」之語。雖不得請,然世祖憐其孝,次年,即釋歸。及聖祖御極,以孝行蒙宸眷,屢擢至工部尚書。

  聖祖不忍死其考

  光緒己丑,盛伯希祭酒昱在京師琉璃廠坊肆,見有「順治十九年」五字之聖祖御筆畫,蓋聖祖不忍以世祖出亡而改用年號也。

  李因篤遵母命就徵

  康熙己未,聖祖詔開博學宏詞科,李因篤被徵,以母老辭,閣臣聞其名必欲致之,人吏承風旨加意敦迫。將以死拒,母勸之曰:「兒死固佳,七十老人將何依乎?」不得已,始涕泣就道。應試入翰林,與朱彝尊,潘耒,嚴繩孫稱四布衣。授官後,即上疏乞飬,情詞懇惻,詔許放歸。疏中有曰:「內閣學士臣項景襄,李天馥等旁採虛聲,先後以臣因篤姓名聯塵薦牘,獲奉諭旨,吏部尊行,陝西督撫促臣應詔赴京。臣自念臣母年踰七十,屬歲多病,又緣避寇墜馬,左股撞傷,晝夜呻S吟Y,久成廢疾,因頓牀褥,轉側須人。臣年四十有九,兒女并無,母子煢煢,相依為命,躬親扶持,跬步難離,隨經具呈哀辭,亦第移咨吏部。吏部謂稱親援病,恐有推諉,一概駁回。而台司郡邑絡繹遣臣長行,急若風火。臣趨期之限,雖迫於戴星,而問寢之私,倍懸於愛日。然呼天莫應,號泣於途,心緒荒迷,如墜雲霧,低頭轉瞬,輒見臣母在前,寢食俱忘,肝腸迸裂。」既歸,奉母家居,旦夕不離。因篤,字天生,陝西富平人。

  陸清獻居父喪禮

  陸清獻公隴其再起應去博科,在都,聞封公訃,即徒跣出國門。抵家後,日夕哭泣,惟茹素,不入內寢,席地而臥。期年,乃以土坏置墊四隅,寢其上,所製服悉準家禮。三月之內,衰絰不去體,三月後,始易麻帽,以麻縷為緯,服麻袍。小祥,始用白布帽,以棉紗錢為緯,服粗白布袍。大祥,以月白綫為緯,始用淺色布套,加於素袍。從時法古,蓋兩得之矣。

  陸清獻以孝母感人

  陸清獻嘗為靈壽令,政尚寬大,吏民莫不懷德。或以其性近書癡,故嬲之,陸徐發其謀,不動聲色,由是無敢有欺之者。一日,有老嫗控子忤逆,呼其子至案前,則一年未弱冠之少年也。陸謂其母曰:「余署中無僮廝,爾子可暫服役,俟有代者,當為杖遣可也。」隨命其子給事左右,毋得稍離。陸每晨,鵠立太夫人房外,太夫人起,即進盥漱,進茗餌。午餐,侍案側,奉甘旨,時作孺子態,承色笑,太夫人食畢,方噉其餘,晚餐亦如之。每公暇,輒侍坐,或述古事,或說民間情狀,以為笑樂。太夫人稍不適,則扶掖搔爬,秤藥量水,數夜不寐,了無倦容。如是者數月,某子忽跪請歸省,陸曰:「汝母子齟齬,何省為?」某子泣曰:「小人向不知禮,開罪於母,悔不可追。」遂召其母至,子見母,痛哭自投,母亦哭,即令其母挈之歸,後以孝聞。

  姜西溟夢梨寄母

  姜西溟,名宸英,性行敦敏。嘗客中州,夢食大梨而甘之,欲遺母,不果,悵然而醒,因作《夢梨》詩寄兩弟。追溯月日,正其母病思大梨徧覓不得時也。

  姜雲一孝父母

  姜雲一,名國霖,少有至性。父遊京師,病,雲一往省,則已歾,無錢市棺,乃以敝衣一襲裹尸,負之乞食而還,族人為醵金葬之。母善怒,怒則致疾,雲一百計解之。一日,怒甚,跪膝前,作小兒嬉戲狀,自持母手,撻其面,母笑而罷,自是不復怒。時雲一年五十矣。

  閻百詩臥起父側

  太原閻百詩,名璩。遭母喪,疏食三年。服既闋,哀其母,不忍其父之獨處也,不入內而臥起於父側者又一年。父諭之,不去。

  丁世淳終養繼母

  繼母年老,無終養例。康熙庚戌,浙撫范承謨疏言,知縣丁世淳以繼母劉氏年老,呈請終養,吏部議駁,奉特旨允行。自是而有繼母、生母者,皆許終養矣。

  朱壽命贖母

  朱壽命,江西餘干人,康熙乙卯遭亂,與母李氏相失,日夜泣,不欲生,如是者數年。一夕,夢若有神語云:「汝母無恙,隸正藍旗下。」壽命乃痛哭,遍拜其戚族鄰里,與訣曰:「苟不見母,不生還矣。」於是短衣芒屨,背黃袱,足脛赤露,匍匐三千餘里,走京師。至,則行乞市中,或遺以餅餌,則自食,遺以銀錢,則紉衣縫中,竟日忍餓,不費一錢,為贖母計也。蹤跡久之,果得母所在,如夢中語,而旗主故要重值以拒之,乃日跪其門外,雙膝為腫。遇母生日,持肉麵一盂,跪進母,伺母食畢,然後起。邵遠乎學士時官京師,義而贖之,既出,無所依,因留學士家,母性卞急,小不如意,則詬罵不休,甚則捽而批其頰,壽命益嬉笑謝,曰:「恐傷母手。」後數月,得便舟,乃奉之歸餘干。

  巢端明廬母墓

  嘉興巢端明,名鳴盛,事母孝。母歿,築室於墓,顏其堂曰永思,閣曰止閣,自號止園,三十七年跬步不離墓次。及卒,徐俟齋私諡之曰貞孝先生。

  高裔贖父事母

  宛平高大理裔少有至性,生十二年,而父以吏事謫瀋陽,高涕泣號呼,欲上書闕下,請以身代,眾皆駭笑,以為孺子言,莫與承聽者。臨行,攬父裾泣曰:「兒不能發憤致身,使生父還,十年後,當獨身依戍所,不復言歸。」自是,遂刻苦於問學,晝則從諸昆弟坐列販鬻,夜中且泣且讀書,嚴冬常服短布罩衣,忍寒抱卷不輟。康熙丙辰,成進士,入翰林。會以地震,推恩寬在法者,高請於朝。聖祖惻然感其至情,詔許贖歸。而方是時家無絲粟,乃流涕委曲跪告於同官暨鄉人,傾身以營,踰年,父得歸。

  高侍父,自壯至老,容色如嬰兒,動靜作止語默之間,所以承意觀色而處其宜者,皆古禮經所未嘗有。退朝,常居於內,問之僕御,則母夫人令其讀《雜記》,陳說其義以為歡樂也。

  崇明老人有孝子孝媳

  康熙癸亥,崇明有吳姓老人者,年九十九,其婦亦九十七歲矣。老人生四子,壯年家貧,鬻子以自給,四子盡為富家奴。及四子長,咸自立,各贖身娶婦,遂同居而共養父母焉。

  吳卜居縣治西,列肆五間,伯花米店,仲布莊,叔醃臘店,季南北雜貨店,四店並列,中一間為出入之所。四子奉養父母,曲盡孝道,始擬膳每月至一家,周而復始。其媳曰:「翁姑老矣,若一月一周,則必歷三月而方得侍奉顏色也,太疏。」復擬每日一周,周而復始。媳又曰:「翁姑老矣,若一日一周,則歷三日而方得侍奉顏色也,亦疏。」乃以一餐為率,如早餐伯,則午餐仲,晚餐叔,則明日早餐季,四餐一周。若逢五及十,則四子共設於中堂,老人坐其上,東則四子及諸孫輩,西則四媳及諸孫媳輩,分昭穆坐定,以次稱觴獻壽,率以為常。老人飲食之所,後置一廚,廚中,家各置錢一串。每串五十文,老人每食畢,反手於廚,隨意取錢一串,即往市中嬉,買果餅啖之。廚中錢缺,則其子潛補之,不令老人知也。老人間與知交游,或博弈,或樗蒲,四子知其所往,輒遣人密持錢二三百文,安置所游家,且囑其佯輸錢於老人。老人勝,輒踴躣持錢歸,老人亦不知也,亦率以為常,蓋數十年無異也。

  老人長子年七十七歲,餘子皆頒白,孫與曾孫可二十餘人。崇明總兵劉兆以聯表其門曰:「百齡夫婦齊眉,五世兒孫繞膝。」

  許伯泰孝父母

  許伯泰,巴陵人,康熙時諸生。歲大疫,父客長沙,中疾,伯泰奔侍之。父愈而聞母又病於家,急馳歸。時某邑令施醫藥,藥性良,急求之,既得,冒風雨乘孤舟下瀟湘,風猛舟覆,溺洞庭湖,家人弗知也。是夕,母見伯泰以藥飲己,飲罄大汗,疾頓愈,呼伯泰,家人訝未歸,後始知其已歿而託母以夢也。

  焦袁熹以親老辭官

  焦袁熹,字廣期,世居歇浦南,學者稱南浦先生。康熙丙子登鄉薦,念祖母鞠氏、母唐氏春秋高,遂絕意進取。癸巳,韶求實學之士,華亭王文恭公、安溪李文貞公交章薦之,奉旨召見,以親老固辭,及選山陽教諭,仍乞終養。乙巳,母病,袁熹年六十六矣,猶躬自扶掖,進飲食,積三四月不怠。及卒,勺水不入口者十日。

  張如緒乞歸養父

  濟寧張如緒,字紹先。康熙庚辰進士,為禮部主客司郎中,以父世思百歲告養,蒙召見,並許其家居得具摺附聞世思起居。

  李孝貞事父不嫁

  禾中李孝貞,字鳳,夢康女也。夢康儒而貧,日不再炊,孝貞織絍以佐尸饔。夢康疾,禱於天,有鳥銜果蓏墮藥柈中,嘗而進之,霍然愈。里中世族爭欲聘孝貞,孝貞益不自安。一日,請於夢康曰:「女以何而賢?」夢康曰:「善事舅姑耳。」孝貞曰:「非也,焉有舍我父事他人親以為賢乎?」竟不可奪。

  孝貞既事父不嫁,閭巷聞而化之,諸婦女有爭言詬誶者,皆相戒曰:「毋令孝貞知。」時人為之語曰「生女慎勿嗔,養女不嫁有孝貞。」

  唐容齋守母棺

  唐容齋有母喪,會賊入其邑,殺長吏,死者相枕藉。唐縗麻苴杖,臥喪次,賊逐之,環柩三匝,且泣且罵。賊以刀斫唐,弗中,中几,几裂,刀亦寸寸斷。賊相顧驚怪,稍稍引去,自是遂相誡,無敢入唐孝子門。

  王恩榮為父復仇

  王恩榮,字仁庵,蓬萊諸生也。父永泰,為縣吏尹奇強毆死,恩榮甫九齡。祖母劉氏力訟,官袒奇強,給銀十兩,斥去其狀,劉悲憤,閉門自經死。恩榮母亦劉氏,既抱夫仇,復痛姑喪,重裹官所予十金,識而藏之,渴葬其姑,厝永泰於小屋中,自居其旁,大書示其子曰:「汝知殺而父者誰耶?」痛哭三年,嬰疾且卒,呼孝子至,授以裹金曰:「汝家累年積三喪,而祖母及父皆不得良死,而吾仇竟優游法外。此裹金官所給也,汝家以三命易十金矣。吾所以寶藏至死者,冀汝長成,能見金而念仇。今金在仇存,汝當知祖母及父母之死狀慘也。」恩榮受金,乃大哭。

  恩榮家連積三喪,日益貧。服闋,入邑庠,誓於父柩,以利斧自隨。其舅患之,令讀書長山島中,且戒之曰:「復仇,固志士,然以四命易一仇,且自斬其嗣,毋庸也,必勿報仇.」恩榮佯諾,日取伍員列傳讀之,讀已,即哭.夜深,則露香告天,冀得仇所.夜夢,輒遇仇呼罵,拊牀呻囈,如觸魔魘.時年二十有八,筋力稍壯,幸舉一子,告其舅曰:「王氏有胤續矣.」

  恩榮乃懷斧入城,遇奇強於道,猝進斧,手顫不即中,掇石投之,奇強仆於道周。乃猱進,將就而殊之,路人大集,不得逞,奇強遂戢足不窺門宇。一日,偶獨立,而恩榮已伏偵其門,直前斧之,氈帽厚,得不殊,但創其耳。家人奔愬於官,顧年遠而永泰獄無左驗,官將坐恩榮以謀殺,恩榮涕泣出裹金,硃批爛然,其裹以指血作書鈐之,官見兩太息曰:「孝哉王生!罪爾違天,違天不祥。聽爾違法,違法得罪。考諸《周禮》,有調人之司,尹奇強,汝終身避王生可也。」恩榮應聲哭,官亦哭,奇強遂遯於棲霞。

  事寢八年矣。奇強固長於醫,其戚某為奇強所常往來者,子弟造棲霞堅請,奇強亦以事隔久遠,未必即值恩榮,逡巡入城。道經一小巷,奇強固縮備,則張望無人始進,而恩榮已突出小屋中,以手揕其胸,奇強知不免,泥首乞哀,恩榮曰:「奇強,爾大命近,吾父遲爾久矣。」疾下其斧,斧入,顱開,血濺恩榮面。然猶患不死,則以足力蹴其胸,實則奇強中斧時已久殊,恩榮恨之深,故累蹴以洩其憤。鄰右聞聲爭集,遮恩榮,不聽前,恩榮大笑曰:「王恩榮白日殺人報仇,豈能逃者?眾來,隨恩榮面令君以自首。」

  奇強家延訟師,謂當日永泰實自縊而死,非毆斃者。縣官欲開棺驗視,恩榮稽首出血曰:「尹氏所求者,欲論抵耳。吾既不愛死,則尹氐之欲己償,吾安忍再暴父屍,以重己罪。」官不能屈,博徵諸胥吏及父老,咸曰:「永泰之死,實奇強斃之,且恩榮伺之十餘年,今日得復其仇,天也。」官遂具牒上之法司,法司議曰:「古律無復仇之文,然查今律,有擅殺行凶人者,予杖六十。其即時殺死者不論,是未嘗不教人復仇也。恩榮父死三年,尚未成童,其後疊殺不遂,雖非即,猶即也。觀其視死如飴,激烈之氣有足嘉者,應特予開釋,復其諸生。即以原存埋葬銀給還尹氏,以彰其孝。」且將具題請旌,恩榮之舅聞之,造有司曰:「孺子求見其父母耳,夫人遭奇禍,以要旌門式閭之榮,又何忍矣?」官歎曰:「汝亦賢者也。」遂止,而祀其母於祠,時康熙己丑也。是時蒞斯事者則撫軍蔣廷錫,提學黃叔琳,觀察李發甲,皆一時名宿。

  趙希乾割心食母

  南豐趙希乾,年十七,母病甚,割心以食母。既剖胸,心不可得,則叩腸而截之,母子俱無恙。其後胸肉合,腸不得入,糞穢自胸次出,穀道遂閉,而飲食男女如平人。

  丁季淵母喪不脫衰

  丁季淵居繼母張夫人喪,三年不脫衰。以親染風疾,終身不言風。

  王瑞虹冒火負祖母

  錢塘王瑞虹,名湛,聚族居杭州長板巷。一夕,盜入其室,無所獲,遂縱火。時火猝起,人又畏盜,皆屏跡不敢前。祖母沈氏年耄不能避,陷烟焰中,徑路且絕。瑞虹挺身投焰,負之出,毛髮為焦,兩得無恙。

  林鐵崖欲見父母

  林鐡崖持節駐珠 ,其地故多颶風,風起,拔山飛樹.李嘗袒立中庭,仰天祝曰:「好將某吹送到泉郡開元寺,挂東西千丈二石塔上,然後呼僧絙引而下,得見吾父母,拊棺一慟,幸甚.」

  袁重其捧衣思母

  袁重其將出遊,母輒為脫衣浣澣而更絍之。偶就客飲,有鑷工為之按摩,誤為所裂。初不覺,歸寢,解外服,乃見之,則母前所絍之衣,離摐不可卸,大驚,捧衣長號,悔痛終身,不能釋。

  徐智千孝母

  仁和徐智千茂才元英正直好義,事母尤孝,先意承志,惟恐或失其歡。既舉茂才,謂帖括無益世用,欲棄去,秋試期近,母強之應考,遂欣然入闈。薦而不售,母使游燕京,應京兆試,乃居全浙會館三載,有《懷母》詩題壁間。同治甲戌,八世孫印香舍人恩綬以計偕入都,攝影以歸。

  一日,茂才方在書齋剃頭,【宋黃山谷詩「身不出家心若住,何須更覓剃頭書」。】母召之,則剃匠方與茂才辨論詩律。母聞之大喜,亟詔茂才出資,令剃匠就傅。既知其有母待養而不可輟業也,復詔茂才月給米一石,茂才悉遵母命,無敢違。

  劉琪間關尋父

  康熙間,畢節劉琪生四歲,父出賈不返,琪時涕泣思父,輒依母陳氏問父形貌奚若,及平日言動,謹志之。既而請於母,欲求父所在,母曰:「兒幼穉,何能為?姑待之。」至年十四,泣謂母曰:「兒行決矣。」母亦泣曰:「若父始客滇,今十年,不知所往,兒能大索天下邪?慎無去我。」琪跪曰:「兒幸有兄弟,可奉母,母無念兒。兒不得父,不可為子,兒行決矣。」則先求之滇,不得,則之蜀,之楚,西踰桂林,北走秦隴,險阻寒餓,屢瀕於死。時距父客游時已遼遠,傳聞疑似,必蹤迹達其地,望絕而後之它。思悲悽愴,為詩四十章傳於人,冀有來告者。

  既而琪又之吳越,之齊魯,之燕,之趙,如是者十年。一日,忽於京師之國舅廠聞有鄉音者,審里居姓名,則其父也。道家常事,悉符合,相持大慟,道路聞者皆流涕。琪侍父歸,母猶無恙。家故貧,竭力營甘旨,孝養二十餘年,及遭憂,年四十餘矣。子五人,一舉於鄉,孫、曾並著文行。玄孫御史晟昌始以琪事實上於朝,覆按得實,乃命有司坊其縣而祠祀之。

  楊大瓢為父訟冤

  山陰楊賓,字大瓢。工詩善書,嗜著述,鄉里有楊才子之目。又安城以友人事牽連,戍寧古塔,賓赴闕訟冤。聖祖鑒其誠,諭令之柳條邊,迎父歸養,塞外人稱為楊孝子。著有《柳邊記略》。賓既歸越,鄉人亦改稱為孝子焉。

  唐女願為婢贖父

  康熙朝,守備唐汾犯法當成尚陽堡,而家有老母,其幼女投牒刑部,願入官為婢,留父養親。情詞悽楚,涕落無聲,諸曹郎憐其孝,屢為乞請,而卒格於例。慈谿鄭寒村太守梁時官刑部,為賦《悲唐行》。

  潘天成尋父母

  桐城諸生潘天成錫壽,世稱潘孝子。幼與父母避仇相失,天成乞食求之,往來休寧山中,跳走哭泣,每至市,輒持一鼗鼓,大聲為鄉語,觀者從而笑之,莫測其意也。行至江西界,其母從巷中出,頗疑天成非丐者,詳問所由,相持而悲。因又詢知父所在,迎之歸里。天成論學祖姚江,又從荊溪湯之錡,受東林之學,後事宣城梅文鼎,略涉曆算。狷潔長貧,以老餓死。

  方恪敏迎父骸骨

  桐城方恪敏公觀承天性孝友,封翁以事戍邊,卒於戍所。恪敏年甫弱冠,聞耗,跣足徒行數萬里,至塞外,負父骸骨歸。後以布衣獲馬周之遇,官至直隸總督。

  徐煐刲股療母疾

  徐煐,杭郡庠生徐栩子,性孝友。康熙辛卯,栩妻周氏病篤,煐年甫十六,見母病日急,私念刲股可療疾,因潛割左股和藥以進。越八年為戊戌,母卒,乃親卜地於西湖山麓,躬負畚挶以葬之。

  陳孀婦助父四萬金

  康、雍間,海寧陳氐有孀婦,富而孝。父嘗官州牧,以罣誤,圖復官,需二萬金,擬商諸婦。別多年,遽數百里,詣之,閽人入報,亟請稍憩廳事,婦已步至屏後,是固急欲見父也。逾刻,婢以紅氍毹敷地,然但聞環珮聲而已,忽一婢云:「夫人扶病來矣。」少頃,復加繡毯,終不出。父怪之,命僕私問於婢,婢言地塵垢,夫人畏伏地,必俟父命免拜,方出。父乃傳諭去地衣,謂病初愈,可弗拜,免勞乏。語未畢,姍姍來前,作欲拜狀,父止之,乃襝袵萬福。父命坐,然後詳叩起居,並途中勞頓否。延入內闥,父述來意,婦言此細事,弟輩或僕來均可,何勞大人親至。然數年不見顏色,藉得稍申定省,甚善。又言復官後,安能即有缺,恐二萬金不敷,行時,兌四萬金可也。堅留十餘日,洒淚而別。

  孝敬后至賜園問安

  京師獅子林北有世宗藩邸扈蹕時賜園。聖祖幸園進膳,特命孝敬后率孝聖后問安拜覲,天顏喜溢,連稱有福之人。

  王麟瑞無愧事繼母如母

  雍正朝,南靖王侍御麟瑞八歲喪母,能盡哀,事繼母如母,母病渴,思食青梅,侍御繞樹呼號,絕食三日。父歿,廬墓三年,突遇虎,虎卻避之。里人劉陞,遺金數百兩,拾而還之,俾得完娶。雍正紀元,既舉特科,復以薦授永平知府,擢四川道監察御史。

  徐大姑刲股療母疾

  錢塘孝女徐大姑為吏部尚書文敬公潮孫女,陝西巡撫靜谷宗丞(木巳)女。母素患羸疾,雍正丙午七月,宗丞方以編修典試廣西,隨母在杭,見母病篤,因語弟曰:「母病已篤,儻不起,將奈何?吾已投疏禱神,願以身代。」旋又割股和藥以進,母病果愈。

  張白氏刲肱療母

  陽湖張金第妻白氏生三子,夫死於京師,舅亦旋歿。家貧,藉紡織度日,戚族有周給者,皆簿記之,以為異日報答之地,年六十四卒。其母病時,嘗刲肱以進,舅疾復然,知縣黃瑞鵬表其門曰「純孝苦節」。有孫名惠言,字皋文,聞人也。

  高宗依祖訓

  太宗嘗命儒臣繙譯《三國志》、遼、金、元史,性理諸書,以教國人。及讀《金世宗本紀》,見申女真人學漢人衣冠之禁,心偉其語。一日,御翔鳳樓,傳諭王大臣,不許褒衣博帶,以染漢人習氣,凡祭享明堂,必手自割俎以昭誠敬,諄諄數千言,詳載聖訓。故高宗欽依祖訓,於八旗校射處,皆立臥碑以示儆焉。

  高宗孝孝聖后

  高宗侍奉孝聖后,孝養備至。每巡幸木蘭、江浙,必首奉慈輿,朝夕侍奉。嘗從后之訓,減刑罷兵。后喜居暢春園,上恆於冬季入宮之後,間數日,必問安侍膳。及崩,則於燕處之地皆設寢宮,巾櫛、楎椸、沐盆、吐盂,備陳如生時。時往參謁,哭每失聲,且於園隙建恩慕寺以資冥福。

  孝賢后孝孝聖后

  孝賢后事孝聖后最得歡心,高宗嘗稱其淑德為古今之賢后,故待遇后族至優,富察氏之先後膺五等封爵者,凡十四人。后崩,御祭文字,哀婉沈摯,凡平日所御奩具衣物不令撤去,悉如常設之,蓋念其孝也。

  蔣韶年願代父戍

  乾隆丁巳,長蘆運使蔣國祥以事謫戍軍臺,其子韶年屢求代,不得。壬戌五月,出塞省之,慟哭求於臺帥。帥憐之,為奏請,果獲俞旨。國祥歸,尋卒,韶年旋亦放還。

  馮成修乞假尋父

  南海馮成修,字達天。七齡喪母,父遠出不歸,依世父以居,與語其父,輒涕泗交頤,益奮學。乾隆己未成進士,點庶吉士,散館,授吏部主事。庚午,擢郎中。己卯,視蜀學,揭條約十四則以訓士。得官後,兩次乞假尋父,卒無所遇。年六十一,假歸,不復出,掌教粵秀、越華兩書院,受業數百人。年八十,計其父已百有一齡矣,乃持服三年。乙卯,重宴鹿鳴。卒時年九十有五,著有《養正要規》諸書。

  汪魚亭殉父

  乾隆朝,杭人汪憲,字魚亭,嘗官刑部員外郎,在京數年,以親老歸,不復出。居父憂,食苴服糲,期不變制,遽以毀卒。錢文端公陳羣嘗比之荀顗、謝貞。

  秦文恭願贖父罪

  金匱秦文恭公蕙田嘗以父坐事繫獄,伏闕上書,願以身贖。尋奉旨免父罪。

  陸朗夫陳情養母

  吳江陸朗夫中丞燿外任時,母已年高,高宗諗知之,初選大理府知府,為改登州,升西寧道,復調運河。及擢方伯,母以有痰疾,顛狂益甚,必中丞侍側稍息叫號,乃上疏陳情,即蒙溫綸垂允。

  曹士元收父骨

  曹起鳳,字士元。父子文客死於蜀,不知其所。士元往求遺骨,道河南,歷陝西,走成都,南至於雲南,西達於金川,書牒於背,且哭且行。乾隆己巳,反成都,瀕死者數矣。一夕,夢神告以所在,遂往求,見有棺纍纍然,棺皆有主名,其一獨無,啟棺,見骨,瀝血驗之,沒骨,遂收骨歸。

  恆斌從父遠戍

  宗室侍衞公恆斌,字絅文,太宗第十子輔國公韜塞裔也。任三等侍衞。父薩喇善官吉林將軍,以事謫伊犂,方臥病不起,恆奮然曰:「古人有身代父役者,吾何不為?」遂陳情當道,乞代奏。有旨責其沽名,褫職,仍命從父行。

  恆晝夜侍父疾,至廢寢食,無幾微怨。抵伊犂,父疾瘳。阿文成公桂時為伊犂將軍,賢其行,會哈薩克新附,遣使入貢,奉旨擇賢員伴送,阿因命恆充伴送官。入京途次,待陪臣忠信得大體,高宗召見慰藉,仍授三等侍衞,皆京供職,蓋特恩也。恆請事畢仍往伊犂侍父,上允之,擢二等侍衞。乙酉,烏什回人叛,恆隨明忠烈公瑞由伊犂倍道進抵烏什,戰屢捷。三月朔,領左翼兵,陣城南山下接戰。賊麕至,奮勇邀擊,所向披靡。賊懼,隱城濠誘之,萬鏃齊發,歿於陣。事聞,上軫惜,因宥其父罪還京,賜卹如例,廕雲騎尉。

  謝御史陳情養母

  全州謝御史之重入臺垣也,戇直如初,高宗屢褒之。時謝繼母蔣氏家居,老矣,謝上疏乞補外,曰:「竊惟科道之望內陞甚於外轉,而人情即願外轉不願左遷。況臣負罪至深,受恩至重,欲圖涓埃之報,宜依日月之光,而纔識龍顏,遽辭鳳闕,犬猶戀主,蛇亦銜珠,臣獨何心,敢昧斯義。伏念臣繼母蔣氏年已七十一歲,臣又係獨子,憶自雍正甲辰秋服闋赴補,母子離別,十五年於茲矣;丙午冬,從軍出塞,母氏含藜藿以弄孫,倚門閭而望子,又十二年於茲矣。臣今雖復朝班,尚違子舍,頃者母氏書來,道及行動艱難,耳目昏聵,開緘捧讀,愧懼交并。欲歸養,則家道貧苦,甘旨不供,不孝有三,其一斯在。欲迎養,則廣西至京,水陸七千餘里,江湖之風波可畏,車馬之顛覆亦可虞。欲歸省,則往返動經半年,在家不過數月,乍逢又須告別,既別卻難再逢,慈母之涕淚轉多,游子之方寸終亂,是則矢忠矢孝,二者難兼,而在官去官,無一而可。臣再四躊躇,惟有外轉鄰省,庶得迎養數年。但臣才能既不稱道府之官,而遷轉又從無自請之例,違例干澤,端不可開。伏乞敕部治臣妄請之罪,或知州,或知縣,降授微員,憫臣將母之忱。或湖南,或廣東,量予近地。臣亦知風塵下吏,遠遜臺諫清班,然民社在身,外得竭駑駘之力,母子聚首,內得伸烏鳥之私,雖公庭屈膝於上官,勝往歲荷戈於荒塞。」尋有旨,授湖南督糧道,旌直臣也,獎孝子也。

  盧慶鍾慶祿寶父手澤

  餘姚盧抱經學士文弨性嗜古籍,官俸脩脯悉以購書,讎校刊行,不假人助。及沒,無以為家,其執友某為謀以抱經堂數萬卷歸巨室,巨室佽助以金,待其子孫如約取歸,如南陽井公與晁昭德故事。其子慶鍾、慶祿曰:「是先人手澤存焉,雖貧,安忍一日離也?」

  段若膺居喪哀毀

  金壇段若膺大令玉裁七十喪親,如孺子哀。八十祭先,未嘗不哭泣。八十時讀書,未嘗不危坐,坐臥有尺寸,未嘗失之。

  洪穉存遇母忌不食

  洪穉存,名亮吉,幼孤貧。及長,常橐筆遊公卿間,節所入以養母。母卒,時客處州,弟靄吉不敢訃,為書言母疾甚,促其歸。洪亟行,距家二十里,舍舟而徒,方度橋,遇其僕之父仇三,知母歾,大號踊,失足落水中。流數里,汲者見髮颺水上,攬之得人,識之者共舁至家,久之方甦。洪以不及視含斂,後遇忌日輒不食。

  陳質庵承懼塞外

  陳質庵,名容禮。以父英德令沁齋謫戍伊犂,遂棄妻子,隨侍以往,跬步不離者十餘載。嘗密請於將軍松筠,願以身代,俾父得生入玉門。松憐其誠,據情入奏,雖未奉俞旨,而孝子名布於域外矣。父歿,徒跣萬里,扶柩歸葬,廬墓三年。後官江蘇通判。及松入掌鈞軸,書聯贈之曰:「攬勝寰中九萬里,承懽塞外十三年。」蓋紀實也。

  翁運槐運標尋父

  乾隆朝,有孝子翁運槐、運標,餘姚人也。初,其父大環偕所親赴粵西,舟經湖南永州之新塘站,夜忽失所在,同舟者徧跡不可得,馳報其家。妻母鄔氏得耗,遣老僕走粵西,冀有遇,久之,終不得蹤跡,乃具所遺衣冠以葬。既卜兆於神,有「意外得生還」之語,三卜而三兆,故舉家猶冀大環之得生還也。時運槐方八歲,運標止三歲。

  後三年,鄔歿。歿時,呼其女,以兩子屬之,曰:「我不即捐軀從汝父於地下者,待二子成立,將挈而親跡諸衡永間,今已矣。」當是時,姊弟相守,求大環遺篋,得舟次新塘一詩,末云:「霜濃古寺鐘聞處,一點空明透佛燈。」羣復疑大環或遯跡於沙門矣。迨運槐年十三,即奮身往湖南、廣西間求父。中道病,困逆旅中,適同鄉有賈於其地者,挈之歸。姊迎而哭曰:「汝之行,固母志也。垂絕丁寧,皆冀兩弟能成立以後事,今猶未也,乃以孱幼之身,顛踣道路,何為者?」兩子泣受姊氏誡,自是不輕出。

  越三十餘年,運標成進士,運槐舉一子,遂商所以跡父者。卜諸神,復得生還兆,曰:「神許我矣,誓尋父,不得則不返。」皆密自部署行李,擔負作遠行狀,日試奔走於幽室中。既而運標亦舉子,甫三日,遂潛身偕出,人無知者。兩人之行,或分或合,困苦艱險,不避也。閱數月,會於全州之湘山寺,蓋以其父詩有古寺佛燈之句,故凡荒剎廢院輒刺探焉。其友邵某聞其已會於全州,至寺詷之,白其故,邵曰:「誤矣。若翁非好為畸行者,平日為文章,多懇懇於儒墨之辨,豈可以一詩疑之?吾意衡永之間,可通舟楫,子盍製一舟,榜曰浙東餘姚翁某兄弟尋父之船,溯洄上下,必有得耗以來告者。」乃從之。

  運槐、運標乃泛舟,沿流上下半載餘。一日,泊舟白沙洲,有老人造舟而告曰:「吾為鄭海還,汝所求,生者吾不知,非然,則瘞於是洲者,其是耶?」則大愕,跪而叩其顛末,乃言:「去此二十里,為吾所居之鳥窩塘。吾有弟,曰海生。其婦於乾隆壬申十一月七日產子,海生走報其婦家。渡江,溺焉,為敗葦架閣,得不死。俄頃,甦,出水登岸,迥視叢葦中赫然有一尸,趣吾往視之。其人貌癯而晳,所衣,表裏皆繒製,因共舁而瘞之。洲前有隆然高阜,即埋骨地也。前數聞有人訪求,將往語之,里老尼吾曰:『所求者生人,非求溺而死者。指死者以應,是速禍也。』自是三十餘年,吾懷為之耿耿。今海生已前歿,吾老矣,幸不死,聞君等來,敢以告。」

  海還所言得尸於叢葦中,以月日計之,距大環之失蹤新塘才二日耳,蓋海生是日所生子曰某者,時猶健在,故其時日,海還尚能碻記之。遂至海還家,則海生之婦亦能具道當日事,以其夫曾同日罹厄也。復言當瘞尸時,曾拾得雜佩數事,今惟一鑰尚存,亟取視之,鑰乃折疊製,已缺一齒。因憶遺篋之鎖固失鑰,即募善走者持鑰還浙,乞姊證之。姊得鑰大慟,曰:「是也。當日遺篋歸已無鑰,我啟以他物耳。」急足還報,始信是洲之為父葬處也,遂奠哭如禮。招魂而歸殯,路人見之無不感泣。

  其後運標官祁陽知縣,白沙洲為其隣縣境,遂築祠買墓田,使鄭之後世守之。

  沈應科徒步尋父骸

  德清沈應科之父名炯文,乾隆時以時事牽率戍渭南,卒於戍所。越十年,應科長矣,齎本縣牒,徒步往求父尸。則匶已瘗,衰草平原,天蒼蒼,地茫茫,不可覓也,乃放聲長號。會有牧人過,見而問焉,告以故。牧人曰:「吾知之,然已忘之,汝可問荷鍤者張可寧。」因遙指張居處。入門則張已病亟,哭拜叩下,張氣息僅屬,瞠目曰:「吁!吾幾忘之矣。汝父瘗處,吾嘗埋三巨石於上,若品字然,亟尋之,勿失。」言訖即逝。應科哭拜出,徧覓兩日,至一所,有石微露,搰之果得三石,再搰則棺見焉,木朽矣。炯文少時當脣墮一齒,驗之宛然,復齧指滴血,血沁入,遂負骨徒步以歸。

  蔡以臺鬻妻養母

  閩中蔡殿撰以臺家赤貧,至孝,無以為養,將鬻其妻。夫人不忍拂,請行,抵富家白其故,乞改執爨役。主人感動,遂如恉。一日,召墨客入書齋,適遇夫人,相對泣。主人駭,詰之,如客即蔡也,乃送還。未幾,蔡聯捷會狀,屢典文衡,激厲寒畯,現身說法,初不以此事為諱。

  啞孝子丐食奉母

  乾隆時,昆明有啞孝子者,居東門外,有母,老矣。孝子貧且啞,不能治生,己出丐食,有得則歸以奉母,三日或一餐也。暑日人與以瓜,受而不食,強之不可,瞰之,則再拜奉膝下矣。母亡,眾議給棺,不受,至井畔汲之,得銅錢六千,蓋其平日所積以供葬費者也。後不知所往。

  舒鐵雲以母老辭官

  舒鐵雲孝廉位,大興人,僑寓湖州之烏鎮。嘗從王朝梧觀察之黔,值南籠仲苗不靖,威勤侯勒保統兵征之。觀察身在行間,為治文書,勒見而器之,恆與計軍事。仲苗平,勒移督四川,為經略,率三省兵攻白蓮教匪,時乾隆癸丑也。勒與舒約曰:「子之才,傅修期、駱賓王流也。從我游,軍蕆,治中別駕,所以煩士元者在吾,無憂。」舒以母老道遠思歸辭,曰:「昔溫太真,東晉之國士也,絕裾違親,為論史者所惜,吾豈以五品官而置七旬垂白之母於八千里外乎?」謝勒南歸。貧無以養,恆負米湖湘間以養母,歲一歸省。既又客雲間、秣陵、會稽,地較近,輒數月一歸以省母。

  毛燧傳喜母病愈

  毛燧傳,字陽明。數歲時,母病逾月,體清削減半,母愈,驕語其儕曰:「吾母今已愈矣。」人曰:「母愈,乃一樂至此耶?」應聲曰:「樂有大於是者耶!」

  陳稽亭父喪哀毀

  元和陳稽亭工部鶴少出嗣,居本生父憂,哀毀倍常,瘠甚,降服三年,要絰不除。鄉舉後,以祖母年高,不欲往應禮部試。久之,通籍官部曹,再出再歸,率掌教江寧之尊經書院以老。

  呂西圃出父於水火

  蘇州呂孝子西圃嘗從父汎舟吳淞,父失足,溺於水,西圃即躍入洪流中,負之以出。其平日實不諳水性也,狂風駭浪,竟獲無恙。一日,鄉鄰不戒於火,及呂氏廬,西圃突燄而入,負父出,方及門,所居室燼焉。

  仁宗孝敬

  高宗內禪,頒行嘉慶丙辰時憲書,蓋仁宗登極之紀元也。仁宗面諭樞臣,命除民間通行專用嘉慶元年一種外,其內廷進御,及中外各衙門與外藩各國頒朔,皆別刊乾隆六十一年之本,與嘉慶本並行,以彰孝敬之誠。自是兩本並行者歷四載,至高宗升遐始已。

  鄧顯昌?鳥事父母

  鄧顯昌?鳥,字子掁,雲渠,其自號也。新化人。少事里中宿儒張某,誨以窮經植品,澹泊自守,遂守之以終身。初為學時,即一言一動必依禮,佻達者或戲呼為道學先生,弗顧也。

  母毛孺人,靖州詶導學古女也。嘗遣顯昌?鳥省父於靖州,瀕行,自作《授經圖》,左手執經,右手持杖,以針刺指血濡其上,圖成,以授之曰:「兒離吾左右,慎勿忘持杖告誡時也。」及至靖州,學古留之使學,遂閉門晝夜勤學,夜分倦苶,則展《授經圖》而泣,泣已,誦弗輟,以達於旦。如是者數年,學益進,遂於書無不窺,旁及陰陽卜筮之學,亦罔不研究。及嘉慶初,父母俱老,而家徒壁立,無以為養,遂於里中傳授生徒,資其脯脩以易甘旨。鷄鳴即起督謀,晡後必歸省,歸則備述諸生一日課程以承色笑。父長智晚患氣疾,遇寒即發。嘗出游,一日,顯昌?鳥為諸生講,已登座發難矣。時秋風微起,即輟講,至家徑取篋中衣送父遊所,父曰:「吾知兒必來也。」有疾,恆竟夕侍,父或勉自支慰,遣其就館,則篝燈寢室戶外,屏息評閱生徒課蓺以達曙,室中有轉側呻S吟Y,未嘗不在側也。如是者十餘年。既而父母相繼殂,乃偕弟湘皋訓導顯鶴廬墓旁。所蓄犬夜常蹲伏廬外,廬中人悲哭,犬亦狺狺作哭聲應之。小祥日,犬忽不食而死。

  李汝恢尋父叔

  李汝恢,字開泰。父仲鴻素負大志,屢試不售,轉而習醫。既奉父母終天年,即浪游於外,累二十餘年不歸。汝恢幼與母居,日夕念父,及年十三,即至川粵蹤跡之,不得,歸而飲泣更甚。於是戒酒減膳,凡一切日用所必需者,皆三分損一以留其餘。積十年得百金,復出走,乃遇父於貴州之會城,扶持以歸,承歡於家者二年。而其叔亦以貧故遠游,不知所在,又奉父命往尋。遇於柳州,喜不自勝,忽念親心痛,促裝言歸。及抵家,其父固無疾也,見弟與子,一笑而逝。

  鄒彝尋父

  江寧鄒彝,字明川。生十餘歲而父游蜀,其始也,間數歲一歸,己而不歸者三十餘年,後遂不通書問。彝痛念之,一日,謝家人,襆被徒步,入蜀訪焉。至成都不見,見其故人,告曰:「尊公去此久矣。」問以地,謝不知。乃渡桔柏,踰五漫,徒步走,七月至達州。

  初,漢諸葛武侯卒,蜀人哀思,如喪父母,其裹首布多以白,謂為武侯持服也,自漢以來,相沿不變。彝至達州,適村民有會事,首白巾者相屬於道。俄見一老翁朱纓而至,彝望見之,即曰:「此吾父也。」趨前伏地,以又呼之。翁大驚,扶掖起,既相問,良然,相持大痛不已。遂迎以歸,盡孝養者十餘歲。

  佘酉州求赦父罪

  嘉慶壬申,四川崇慶十一歲女子佘酉州,以其父長安遣戍湖北,祖父母年逾八旬無人侍養,匍匐入京,叩請釋放。臺臣為之奏請,仁宗諭曰:「佘長安原犯情罪,尚非常赦所不原。念伊女年幼至性,如恩釋放回籍。」

  龔良星為母割胸臂

  什邡龔良星,監生啟運次子。啟運一生好善,妻汪氏沒,遺三子,繼妻夏氏視三子如己出。啟運沒,三子編笠養母。嘉慶甲戌秋八月,母病月餘,醫藥不效,良星罔知所措。中夜密禱空中,持刀割其胷,仆地,方起再割。少頃,和雞湯以進,母服之,次日愈。妻察其狀貌異,固問不答。半月餘,瞥見刀痕,驚告夫兄良修,始知其事。母與兄相持大哭,鄰族聚觀,咸勸慰之。於是書其狀以報紀大奎,大奎驗某胷,刀痕有二,俱橫三寸,結痂,且其前歲兩次割臂療母之痕亦尚存。

  大奎乃曰:「古之言孝者,以刲股割肝戕生為非孝,而良星顧屢為之。然良星兩割臂人無知者,當其時,如有母而已,良星固不欲有孝名也。良星痛生母之不復見,其視繼母衋然若生母之在前,豈非孝哉?」良星言貌質樸,詢其事,容蹙然若不自安。次日,大奎為大書「孝心切摯」四字作扁,旌其門。扁成,鼓吹昇城內外一周,觀者如堵,送至其家,給米二百,布一匹。

  徐守仁廬母墓

  青陽徐守仁世業農,四歲而孤,未嘗讀書。事母孝,晨昏視問,悉如禮。為人傭,得值則市酒肉,歸奉母,母呼之共食,輒以持齋謝,蓋不忍分其甘也。母年七十六而終,哀慕若孺子。既葬,露處墓側,號泣十餘日,蛇虺附體,不顧也。鄉人憐而為之廬,且飲食之,乃並奉其父木主以居。有弔問者,鏹楮外悉不受。既免喪,或勸之歸,則曰:「必俟母過八十壽而後歸。」放是守墓凡四十有二月,歸時,則鬚髮尺許矣。嘉慶甲戌,皖學使白洗馬鎔聞而歎曰:「吾人自束髮受書,少而負笈,長而服官,大抵奉親之日少而違親之日多,及抱恨終天,又或牽於塵累,求如孝子之盡禮者終不可得,乃致父母有富貴子不如有貧賤子之言,可勝痛哉!」

  濮童以食錢奉母

  嘉慶丙子,皖旱,流民載道,轉徙至於浙。永嘉市上有一幼童,跣足短褐而端謹,永嘉縣令適出而見之,問其姓,曰:「濮。」問其籍,曰:「全椒。」問其年,曰:「十。」問何以來此,曰:「家止山田一頃,豐年僅足食。今旱乾無穫,刈穀四十餘石,祖母年將八十,胞伯亦諸生,已六十,偕其伯母侍養,半菽不飽,故父挈母與叔挈細小以就食江南,乃流轉至此也。」與之食,辭,詰之,曰:「父母啖薯兼旬矣,不忍獨飫。」乃為簞食與肉,寘諸橐以遺之。出,即獻其母。旋又召之入,予錢二百文,則拜而襭之襟,曰:「出以奉母,童子無私藏也。」時甌守為蔣峨峯,尚未有子,聞而奇之,呼與語,大悅,欲養為假子,童不可,乃止。

  趙阿耆事母

  嘉、道間,常州豐樂鄉有一丐名阿耆,趙,其姓也。有老母,同住破廟中。晨乞食必先進之母,得錢則更買甘旨置衣服以奉之。冬則置母煖處,至夏日,則就森林,負母納涼。夜不能具帳,母寢,則持扇立侍,累月無倦容。母有所苦,恆歌舞跳弄,務得其歡而後己。里人知某孝,有所施,輒較常丐稍豐。

  富鬎鬁為母致餛飩

  秀水之柞溪有富鬎鬁者,少孤,業負販,事母至孝。母嗜餛飩,家距市三里,恆於清晨為母致之,風雨無間。母死,設靈几,所陳祭品一而已,然必擇其夙嗜者,終身不改。

  永聞為母梳髮

  永聞上人工詩,有母,奉之居菴,色養惟謹。老而病臂,不能梳髮,晨起,長跪為代梳,十餘年如一日。

  葛大賓事父母

  葛大賓,字寅軒,湘鄉增生。四歲喪父,哀戚若成人。年十三,值父忌日,出木主以祭,通粉面剝落,審視,微露他姓,蓋木工飾廢主為之也。大賓慟哭,引咎告墓,易主,十日乃祭。事母孝,嘗隆冬獨坐於館,忽心動,急馳歸,入門數呼母。母方負暄後院,聞聲趨出,而屋後山頹,坐處已壓碎矣。母歿,勺飲不入口者五日,既葬,衰服終其喪。兄弟五既分居,而負債無以自存,大賓請於母,復同居如初。嘗授徒里門,從遊者多知名士。道光初元,被舉孝廉方正。

  李亙榮事母

  李亙榮,字華塘,龍山人,世籍武陵。少隨其叔賈龍山,壻於張氏,遂家焉。父蚤歿,母賈氏尚留武陵,有二兄隨母居。一日,亙榮心動,語其妻張曰:「吾母恐病矣。」乃自龍急馳,五日抵陵。入門,而母果病,詢病起時,即心動時也。病革,並迎張氏往侍之。母歿,則返張於龍,而獨廬墓所三年。

  亙榮以貧廢讀,然聰警,喜嚮學。一日,聞友人講《論語?子路問成人》章,憬然曰:「吾今乃知聖賢之言,固有益身心也。」有潘某者遊於龍,有學行,亙榮延至家,親從其講授。潘年少於亙榮,事之如父兄,凡三年始去。

  王瘦山殉母

  王爔,號瘦山,華亭人。少孤,大父嘉璧鞠之。嘉璧耆年績學,學者稱瑤峯先生。沒後,家赤貧,瘦山刻苦讀書,為學官弟子,授徒養其母。道光癸未夏,霪雨,江以南皆澤國,松江尤甚,斗米錢五六百文。瘦山脩脯不能餬其口,然堂上甘旨無少缺。未幾,疫大作,母遘疾不起,不克斂,貸三十鎰始成喪。自後不盥洗,不寢息,埃垢積髮膚,搏膺而呼。悲酸結塞。一日,天未明,憑棺慟哭,退而自書曰:「不孝子王爔生無以為養,死無以為禮,以親喪故累人,不如死。」即潛入後舍,啟其扉,扉臨河,投河死之。平明,家人起,視後舍扉啟,中闃無人,大駭,適買棉紗人來曰:「吾見南門大張徑東岸白楊樹下有一尸,麻衣草履者,其是耶?」急覓之,則瘦山也。

  蘇應喜救母而死

  蘇應喜,正安州人,年十八,母劉氏。道光乙酉,東街火延及西街,民居殆盡。喜方在書院肄業,聞報奔回,不問物,惟尋母耗。不得,既而聞火中哭聲,喜知是母,急入救。眾以火猛,入必死,挽之,喜哭曰:「天下豈有無母之子哉?」奮身入救,死之。後灰燼中見喜覆母,母通身焦黑,而喜面如生。

  劉明魁救父而死

  劉明魁,茶陵州人。道光丙戌大水,扶父母出避。父陷淖,明魁負母置高岸,回掖父,水突至,遽攬浮木授父,父得生而明魁死。

  尹六生棄子救母

  茶陵有尹六生者,掖母挾子趨高岡,水及膝,遽棄三歲子,而負母以奔。會州人李青在岡上見之曰:「孝子也。」躍水救之,子亦免。

  顧恆丰廬母墓

  荊溪顧恆丰有兄弟四,恆丰次居二。善事父母,父歿,事母尤篤孝。道光庚寅七月,母患痢,刲股肉療之,凡數四,終不愈。既葬,廬墓側,將終身焉。既終三年喪,其兄為娶婦,有期矣,不得已而歸。恆丰初不知書,族祖興宗教之識字,授以《論語》、《孝經》,為之講解,輒能了其大義。邑大夫陳某聞之,獎之以額曰「孺慕可風」。

  曹清文救母而死

  曹清文,寧遠人。道光壬辰瑤亂,清文負母避山中。瑤搜及之,清文以身翼母,受刃而死,母獲免。

  郭釗事父母

  善化郭釗家貧窶,讀書刻苦,屢應童子試,不利,母督課益急。母寢疾,侍左右,數月無倦容。疾革,刲左肱肉血和藥進,而母已不能食,時道光壬辰正月也。母沒而父且病,釗擗踊無節,晝夜悲哀,食不知味,衣不解帶。既葬其母,復席地父榻前,進饘粥、奉藥餌,嚘嚶月餘,雙目大瘇。值令節,則又號泣冢上,以頭搶地,弟妹要之歸,乃歸。如是者以為常,竟以毀致疾,咯血,四年而卒,年二十有五。凡釗之親黨師友僉曰:「孝子死矣。」初,釗持刀一盌一登樓,移時,袖而下,無識為刲肱者。明日,青鄰姑縫母附身衣裳,釗大號,叩頭謝,鄰姑手扶觸創處,痛仆於地,久之乃起,亦不知為何?迨百日沐浴澣濯,則衵服膏血如漆,創口猶未合也。

  王品璋殉母

  王品璋,海寧人,家貧,負賈於吳門。道光壬辰,聞母病,徒步歸,侍湯藥惟謹。越七日母歾,庀喪具,晝夜長號,旬日骨立,旁觀者憂之,而品璋不覺也。常蒲伏侍柩側,癸巳春正月八日夜將半,呼家人言曰:「吾將從母往矣。」間何往,曰:「歸位。」逾時卒,距母喪未百日也。

  劉孟塗客游養母

  劉孟塗家貧不足以養母,乃奔走公卿間,無干謁之態。嘗謂姚元之曰:「吾鄉多佳山水,使吾有菽水資,迎吾母居龍眠、杯渡間,手一編,不去吾母左右,其樂何如?而顧為是僕僕哉!」然亦習舉子業,試輒不利,卒以上舍終。

  劉瑞臨孝事繼母

  寶應劉端臨,名台拱。學宗康成,行儀紫陽,既舉於鄉,兩上公車不復出。嘗為丹陽訓導,課士之暇,閉門著書。事繼母至孝,家書來,輒先覺。一夕,忽心動,請急歸視母,果病且劇,亟營醫藥以進。母愛之曰:「如爾,不愈於我所自生者耶!」連遭二喪,哀毀過情,蔬韭四年,人以為難。

  申祥麟尋親

  申祥麟故習秦聲,渭南人。初出山,由漢中渡江,南至武昌。其地有胡妲者,藝頗精,求其指示,欲藉以假食,不肯授,轉唶同輩揶揄之。大憤,棄去,乃傭於金彈兒家。彈兒,漢陽名娼也。祥麟事之,見其一顰一笑,一舉止一飲食寤寐,明姿冶態,備極諸好。居一載,曰:「吾得之矣。」復請奏技,觀者一座盡傾。又數月,夜宿旅店,忽有白刃自牖至,揕其首,亟避,出視之,即胡妲也。知其地不可居,即日返渭南。

  方祥麟之始去也,年十六。又四載歸,入室,父母已出亡,有云見之山西者,復棄家渡河,由蒲州奏技至太原,訪之。一日,演劇於沈竹坪觀察署中,傔從列侍中有老叟似其父,時方登場,一瞥眼,不覺失聲。詢其故,令相認,果然。其母亦在署,聞之,亟趨出,抱持之,各相視,慟不能起,座客皆泣下。觀察感動,厚贈之,令與俱歸,返舊居。置田五十畝於湭河川原上,事親以終其身。

  鄭立本塞外尋親

  蕭山鄭立本之父曰相德,坐事戍塞外,立本稍長,知之,痛哭廢寢食。年十八,辭母尋父。家故貧,誓以丐往,母初止之,不聽。臨行,哭而疵之曰:「汝父左手小指缺一節,中有橫紋,幸而相見,以此為驗可也。」歷半年,行抵庫車,檢軍籍,無父名,流徙數月,未知所往,邊徼人稀地廣,又無可乞食者,困甚。軍將高魁元聞立本操中土音,問之,具以告,魁元驚曰:「汝父,我友也。曩昔戍烏魯木齊之綏來縣,雖然,別八年矣。去此三千里,中隔雪山,往不易也。」餽貲而別。

  立本既知相德耗,心益急。時張格爾餘黨未靖,官道梗塞,乃裹糧走小路,攀崖越嶺,誤入深山,前臨陡澗,不見底。方旁皇無策,忽有獸自南來,其大如象,疾行若電,黃光閃鑠,舉步作金聲,瞥然北去。因念此物來處,當有途逕,黑夜探行,輾轉至天明,乃回庫車之路。惝怳道旁,氣息僅屬,惟呼天籲父而已。

  時差官趙弁從山脊過,聞而憐之,曰:「我轉餉回,即赴綏來,當攜汝行。道路險巇,勿自往,往亦不識也。」託立本於回務主事奇某家,奇禮遇之。

  立本居逾年,趙不至,亦無他伴,乃復潛去。行入戈壁中,絕水,時夏月酷烈,掬路旁馬溺飲之而嘔,嘔而復飲,如是數日,憊極而仆。適番眾騎馬過,撫之未絕,負至泉,飲之,逾時始蘇,又以餅餌食之,復起。行數十里,見天山雪水,洶洶迎來,自念有進死無退生,寨裳涉之,寒若層冰,中挾砂石,如碗如拳,擊脛骨痛不可忍,良久得岸,始達土魯番大道。由是,歷蒙古塔、白洋河至烏魯木齊,急奔綏來訪問,則父已病歿數年矣。

  立本以相德歾,長號過市,慟不欲生,瀕死者再。先是,相德抵戍,土人延請教讀,及門者多,卒之日,共營葬焉。及聞立本至,告以墓所,爭延致之。立本自是患病二年,門人輪視不少怠,以故得不死。他日啟墓,門人悉會,內地人流寓塞外者,咸來設祭。祭畢開棺,體膚悉化,惟左手獨存缺指,橫紋宛然,遠近駭異,以為天留隻手,以待孝子辦認也。立本益哀哭不能止。眾上其事於都統,沿途具夫役,給驛馬,護之負骨以歸。時英人入寇廣東之前四歲,道光甲午也。蓋往返二萬數千里,時歷八年。立本抵家拜母,相持悲泣,葬之日,父老士女奔走往觀,咸呼之為鄭孝子。

  王秀娥為父報仇

  王秀娥,平湖之乍浦人。又名英。道光壬寅,鴉片之役起,英從戎,充隊長。英兵犯乍浦,英戰死,時秀娥年十七,痛不欲生,欲以身殉,既而曰:「人孰無死,死固不足惜,我父為國而死,死有榮也。我第報父仇可耳。」越數日,乍浦失守,秀娥策馬突入英軍,揮刀奮斫,縱橫跳蕩,殺數十人。俄有自後斫之者,臂中傷,墜馬,然猶強起,殺二英兵而死。

  蕭韶事祖父母

  蕭韶,字選樓,零陵之鄉人。少穎悟,讀書,日終一卷。道光丁酉拔貢,留京,旋以疾卒,年甫二十六。韶生周晬即失怙,母守節撫之成立。逮事祖父母,為所鍾愛。祖母歿,以母事祖父多不便,凡省起居供甘旨之事皆身代之,日隨行,夜伴宿,以為常也。一日,入城而祖父卒,比歸,已斂矣。遂呼號,以頭觸地,氣絕,久之乃甦。

  張啟榮侍奉如母意

  道、咸間,山陰有張啟榮者,業負販。母年邁,病癱瘓,臥床者二十年矣。朝夕侍奉性謹,梳盥衣食,悉如母意。其荷擔而出以鬻物也,路不過二三里,不再遠;日不過二三時,不再久,恐母有所需,無代之者耳。年五十一,尚未娶,以母望孫切,則為其弟納婦焉。山陰令林怡如聞其孝而貧,資助之,不受,曰:「小民食力自給,今得月廩,無以報,不敢虛糜公帑也。」

  孫月泉養父以酒

  孫月泉,名承祖,咸、同時之仁和布衣也。事親孝。父嗜酒而貧,母數誡之,索杖頭錢常不與。布衣時方為童子師,輒以脩脯所入竊市酒以奉父,不使母知也。一日,母覺之,語布衣曰:「而翁酒後恆失德,吾懼其貽禍耳。」自是,布衣輒侍父入市,醉,則掖之以歸。

  江學海迎父母於寇中

  江學海,武舉也,世居全州北鄉之楊家灣。粵寇圍全州時,四鄉咸設團練,以兵力薄弱,不足以解州城之圍,眾議推江赴湖南乞援。及自楚返,全州城陷,團潰,江之父母悉被擄,時寇趨道州,江遂往投之,其父方陷寇中職牧馬,母在酋所司烹飪,江白之酋,願迎還父母,酋憐其孝,許之。咸豐壬子六月杪,勞文毅公崇光方督師謀復道州,江先開城迎降,遂復道州。勞欲敘其功,力辭,乃奉其父母歸全州。

  菜孝子臨死念母

  番禺賣菜傭某,佚其姓名。性至孝,日以百五十錢奉父,父歿,事母維謹。人稱曰菜孝子。咸豐甲寅,紅巾匪竊發於澳門,孝子為軍人所獲,誣為賊,將殺之。忽與其女兄遇,有軍人某方餉孝子以酒肉,孝子謂女兄曰:「弟已誣服,母在,無人供養,可以此遺母,但言弟不知流落何方可也。」遂相持痛哭,俄而孝子死矣。

  葛秉珩贖母

  葛秉珩,武進人。幼有神童之目。年十六,補博士弟子員。咸豐中葉,粵寇擾常州,擄其母妹以去,秉珩即馳赴寇營曰:「吾父年高,倘必奪我母妹,則我父將不保。」寇曰:「得百金可贖之。」秉珩竭蹶求得五十金,寇僅還其母,乃與妹訣曰:「我去,汝即死。」寇聞之,遂遮道不放,欲並留秉珩為書記,且曰:「汝能勸妹順我,當惟汝所欲。」秉珩大罵不從,寇攢刀剉殺之。於是百計誘脅其妹,妹大罵求死,寇悅其色,猶不忍加誅,割髮裂衣以恐之。妹仍罵不已,遂被殺,時年十七耳,其父收尸瘞之。

  殷潤之殉母

  殷春生,名潤之,丹陽人也。值粵寇之亂,舉家遷泰興之季市,家焉。其後伯叔繼死,父亦逝,家中落,其兄玉彬衣食於奔走,春生則依叔東橋以為生。嘗語人曰:「吾少孤,吾有母而不能事,何以為人?」遂辭叔歸,作傭於人以養母。

  母茹素佞佛,終日喃喃禮大士,果食之類,殷皆以母可口者遺之,日數至家,不憚煩。母病風痺,全體不仁,目又盲一,轉側需人,口食不能自就,而春生飼之,溲溺不能自便,而春生侍之,如是者有年,而無難色無怨言。一夕,夜闌矣,春生之市市溫水,注器為母濯足,突聞鉦聲聒耳,火光燭天,市人曰:「此殷某鄰也,不戒於火。」殷家距市半里許,聞之,狂奔而歸,呼號求救曰:「小人有母,若不出,安用生為?」搶地呼天,礔踊至再,口鼻血涔涔然,遂殉母而死。

  顏氏子思親而瞽

  咸豐時,粵寇之攻興安縣者為韋正。既陷城,俘虜中有一顏氏子,年十八,兩目異常人,夜不燈火,能作蠅頭細字,復能以繡花針數十枚於暗室中以髮貫穿。屢試皆然。韋大異之,撫為己子。而其性純孝,以思念父母,日夜哭泣,月餘,淚不乾,兩目遂盲。韋多方撫慰,終不止,不半載,竟憂鬱以歿。

  吳廷棟甘受母撻

  霍山吳彥甫少寇廷棟為咸、同間理學名臣,母葉太夫人博通書史,吳四歲即授之以經籍,過目成誦。有過,手撻之,吳泣,大夫人曰:「汝頭有鯁骨,痛吾手矣。」吳捧母手,拊摩再四,曰:「母再撻兒,可用絓紬裹也。」太夫人為之霽顏。

  左白玉為翁姑母割臂

  陽湖左小蓮,名白玉,杏莊中丞輔之女孫,常熟言良鉁室。工詩詞,性純孝。在室時,割臂愈母疾。既嫁,翁忠傑、姑鄭氏同時病篤,值良鉁應京兆試未歸,白玉復割臂肉以療之,沒時,家人見其兩臂刀痕宛然。其遺稿名《餐霞樓集》。

  馮孝子傭耕養母

  馮孝子,佚其名,太倉老閘鎮人。少孤貧,傭耕以養母。粵亂平後,無田可耕,乃行乞於市,得錢則市酒肉以進,歌俚曲以侑之。同治丁卯,母卒,乞得義塚地,并其父柩合葬之。日則仍行乞,夕於墓旁宿焉。每日外出,必攜數石以歸,環墓成垣,自結草廬,寢處其下。後數年,無病卒,鄉人即葬之於其所廬處,知州方傳書立碣表之,曰「馮孝子墓」。

  姚立孝父母

  姚立,居金山之溫河涇,為博士弟子。髫齡即善承父母顏色。母楊氏苦腹脹,立年十四,恆撫摩之,問所苦。後十年,母以微疾終,擗踊不欲生,父曲諭之,乃進一溢米。

  父以跌傷足,立方他出,即心動,歸而捧父足哭,延醫治之,傾其貲。尋愈。既而疽發於項,危甚,瘍醫顧某居黃橋,距所居二十里,立走邀之。會雪甚,至斜塘,無渡者,則立而大號,漁者憫而渡之。抵顧所,顧亦感動,具舟與俱來,盡劑愈。又嘗苦痢,廢眠食六十餘日,父亦瘳,而立以勞殆,故病。病咯血,輒自諱,懼貽父憂也,然自是父出必與偕。同治戊辰冬,泛舟泊泖濱,父欲登岸,忽傾踣落水中,立倉猝亦自投水。時已薄暮,風大作,觀者方頓足無如何,立瞀罔中忽己兩手抱父立於荻叢,去所泊舟處三四里矣,父卒無恙。

  立既脫父於水,則感寒疾,殗碟以歾。臨歾,視某妻許曰:「吾不能終事父,汝能代吾飬父,不使父眠食失所,吾不死矣。」遂卒,卒時年三十,父年七十矣。鄉尚臚列其行上之有司,得旌如制。

  朱孝子為愚孝

  寶應界首鎮有朱孝子者,以理髮為業。性至孝,其事父母也,晨夕必問安,進食有定則,肴饌果餌必請於父母而始購之。及父母相繼歿,日至墓供奉如生時,風雨無阻。母生時懼雷,每雷雨時輒至墓旁,大呼曰:「兒在此,勿懼也。」同治丙寅,清水潭壩倒,狂流急注,一片汪洋,乃於墓旁立木樁,以繩之一端繫樁,一端束己腰,而呼曰:「兒在此,長伴父母,大水雖來,亦不能沖兒去矣。」水至,距墓前不遠,四面皆壁立,如城然。堤岸救水之官民望見之,大驚異,詢其人,乃咸知為朱孝子也。墓之四周,田約九百餘畝,未遭水害,後收穫極佳。李文忠公奏請為建坊,並以表旌之。然朱習舊業如故。曾文正督兩江時,聞其名,召之至,賜坐,令改業,朱曰:「此為吾祖業,歷代相承,不敢改也。」曾聞其語,稱之為愚忠愚孝。

  莊曾炎代父戍

  同治朝,陽湖有莊曾炎者,事父母,以孝聞。父逢吉,入貲得山東某縣縣丞,坐法戍奉天。曾炎方弱冠,痛父遠行,奔訴於郡守,欲走代之。守有難色,曾炎號泣於庭曰:「人孰無父哉!奈何獨沮於我也?」左右為之請,太守亦鑒其誠,獲如其請。曾炎遂即日上道,詣京師,伏闕上疏曰:「臣父縣丞逢吉,不幸罣吏議,謫戍遼陽,筋力就衰,不能執事。大母范,春秋踰九十,旦夕想念,恐染霜露疾,無以遂其菽水之忱,終天之憾,或及其身。臣犬馬之齒方殷,願代父作勞,使其終養,雖即死,無恨。聖天子以孝治天下,惟哀矜焉。」疏入,穆宗惻然從之。

  曾炎乃易短衣,欣然就道,無難色。然體質尫弱,不勝負任之苦,越十月,以疾歾。臨卒,謂吏役曰:「毋使父母及祖母知,恐傷老人心也。」曾炎通《毛詩》,善歌辭,賦性剛直,讀古忠孝事,歛衽久之,且曰:「使曾炎生於其時,亦當若是。」遇友朋患難,舍身赴援,蹈湯火不辭也。卒年僅二十二。

  祝世喬尋父

  祝世喬,字子遷,江西人,神谷子也。方襁褓時,父遠游,久未歸,及世喬年十五,乃孑身遠出以求之。歷楚及秦,數瀕於危。

  神谷精醫術,楚有楊某者,德神谷之療其疾也,思報之。及見世喬,亟欲妻以女,世喬泣辭曰:「父尚未見,敢言妻哉!」遂辭去。而秦西山高地寒,值嚴冬,皸瘃無完膚,自分必死。久之,乃遇父於西和縣,相抱而泣,奉之至高陵,始卜室焉。世喬雖在窮途,讀書不輟,後卒知名於庠序。

  郭孝子伏墓衞母

  瀏陽郭孝子,村氓也。早孤,以力食於人,得值以養母。母畏雷,孝子因之不遠出,春夏之交,故多雷,輒棄其所事以歸,聞雷聲,即持抱母,一日,母曰:「幸兒衞我,得無怖,若在九泉,誰衞我者?」孝子慰之曰:「母百年後,若逢陰雨,兒嘗守母如母生時。」後母卒,葬畢,即宿墓旁。旁有小巖,可容一人,乃廬其中,晴則出,陰則守。每雷電交作時,即伏墓側而呼曰:「兒在此,母無恐。」率以為常。

  馬賊亦知教人以孝

  馬賊出沒奉、吉,以乘騎繫鈴,行時有聲,故又曰響馬。恣睢殺人,旅客遇之,輒無幸。陽湖惲某以省母南歸,途遇長髯客四五人,怒馬而前,喝令止,惲曰:「財帛恣君取之,但得生還見母,斯幸耳。」皆斥其詐言,欲殺之,其一獨曰:「吾輩任俠,當教人以孝。彼以省母歸,孝子也。」搜其篋,見有朱提五笏,取其三,以二還之,縱之去。

  劉某殺虎救母

  童子劉某,遂安人。年十四,采薪以養母。一日,自山中歸,且行且歌,鄰人奔告曰:「虎銜爾母去,猶歌耶?」劉大驚,棄薪而歸,荷鐵叉以出,走逐虎。及之,以叉籍其後,虎怒釋母,還噬劉,張其口,呀呀然。劉摏以叉,中其齶,虎躍,劉亦躍,叉益進,貫其頤,乃榰叉於地,虎口不得噏,兩前足在空際,不能用功,困甚,久之復躍,帶又而仆。劉亦仆,起,亟負母歸,呼鄰人往視虎,則死矣。納之官,官賜錢十萬,母傷不甚重,藥之而愈。

  馮竹儒歸父櫬

  蘇松太道馮焌光,字竹儒,廣東南海人。以舉人從曾文正、李文忠軍,歷保同知,總辦江南製造局。留心經世之學,設局譯瑙書數十種,又購明代實錄置於廣方言館。造第一輪船成,欲乘之以環地球,志甚壯也。父玉衡先以事戍伊犂,同治壬戌,卒於戌所。同人陷伊犂,竹儒方從文正於安慶軍次,告假往求遺櫬。出歸化城,歷蒙古草地,至古城子不得進,慟哭而反。光緒丙子,左文襄定伊犂,竹儒已官觀察於滬,求解官,再往訪柩。奉旨,賞假一年,不必開缺。時回疆雖定,道路猶梗,非商賈不能往。竹儒之從父祖雨澍,乃詭為賈服裝,先發,竹儒隨其後。祖雨澍果得玉衡柩於伊犂廣東義園,載以東反,竹儒遇之於安西州,扶柩歸葬,至江寧龍江關,疾作,抵上海而卒。

  方竹儒之歸也,中途,有旨寄諭疆臣:「馮某不論行抵何處,著即入都引見。」蓋將大用也。

  傅氏女殉父

  傅氏女,湖南人。幼從其父宦於中州,父甚愛憐之。年十六而嫁,已首途矣,父自送之數十里外,將返,解所衣半臂授之,曰:「途中以此禦寒。」既嫁,夫婦甚相得,又柔和,善事其舅姑,一家無間言。已而其父死,舅姑秘不以聞,夫告之,女大慟,舅姑爭慰藉之,女曰:「蒙舅姑過愛,新婦敢不自愛乎?」乃止不哭,然不數月,竟奄然而死。死後有小婢言女於密室中懸其父所與半臂,向之而拜,拜已,輒飲泣,良久始出。對舅姑,則愉色婉容,仍如平常,其在幽閒無人之所,未嘗不涕淚橫集也。

  馬氏婦孝姑

  馬氏婦。湖南人。其姑病且死,泣曰:「姑婦二人相依為命,設不可為諱,則新婦煢煢何所依?形單影隻,亦就死耳。」姑曰:「汝勿憂,我死,且為鳥,仍與汝居。」已而姑死,果有鳥止於室中不去,時集於其婦之懷,乃日以米飼之。至月餘,婦泣而祝曰:「姑憫我孤苦,化鳥,以卵翼我,甚善,然我心何安?請自便。」祝畢,鳥去,不復來。

  史氏婦鬻子葬姑

  高密史立言以家貧故,率妻子奉其母出外謀生。至萊陽,母病歿,遂厝柩於廟,屬妻居烟臺暫待,而自赴吉林謀生。妻以姑柩未葬,日夜懸念,乃以五齡之子易銀幣二十元,扶柩歸里,謀葬焉。

  柴氏婦願鬻身養姑

  歷城西門外有柴氏婦,其夫賈也,頻歲折閱,資盡不能養母,婦詰夫曰:「母與妻孰重?」夫曰:「母重。」「事夫與事姑孰重?」夫曰:「事姑重。」婦曰:「然則鬻婦以養姑乎?」夫泣,婦亦泣,鄰人乃醵金遺之,婦卒不鬻。

  張大觀拯母斷手

  某歲秋,伊洛大溢,水破外堤灌城,洶洶有聲,民皆避水於魁星樓,張大觀者,亦奉母登焉。水撼急,樓傾,眾皆溺,大觀左手為樓石柱所觸,腕折,不斷如縷,血漂波赤,不顧,入奔濤求母。孫號救,大觀叱之去。望見母髻露水中,得之,負出水。有老樹橫偃衢口,大觀曳其斷手,獨以右手舉母,騎樹枝上,復泅而覓食以食母。母撫其斷手而泣,佯慰曰:「兒手雖折,幸不創,母自愛,毋憂。」水退,負母歸家,猶屏當衣食,是夜創重,竟死。

  蔡應泰護母柩

  蔡應泰母方死,而伊洛溢,水將至,以繩縛母柩,流轉洪波中,相與上下,柩與手若兩翼飛,瞬息八十里,下鞏縣神隄灘。神隄灘者,北邙山尾也。山橫洛口,遏黃河,河漲,倒灌洛流,縈旋灘上。柩忽為沙擁,村民異之,以長鉤引至岸,舁之上,蔡亦無恙。日將暮,聞鄰村喧救兩人,趨視之,其妻與子也。眾嗟歎,醵錢送之歸。

  楊璞襁母逃水

  伊洛水溢之年,楊璞者,與其弟奉母居,弟饒於資。璞懦且貧。水至,弟以筏載其妻逃北山,母呼之不應,竟去。璞怒,棄其妻子,襁母於背,將浮沈。抵北窰,水勢奔驟,若有挈之者,旋躍入大溜中。山上人望之,如黿鼉畾大潰不沈,亦下神隄灘,村民救之登岸。頃之,有一婦人抱子漂下,母遙望,忽號曰:「吾婦與孫也。」拯之,果然,翌日歸。其弟舟將抵北山下,山石崩,壓舟,夫婦俱溺死。

  蔣少穎移居念母

  武進蔣樹德,號少穎,幼孝母,及母年七十而寢疾逾歲,朝夕奉事,督其婦煮藥,嘗而後進,夜則與婦番宿遞侍。嚴寒大溲,以身掖護之,使婦承之以器,終宵惕息,即倦,假寐而已,自寢疾至歿,未嘗一日安枕也。後十餘年,為光緒中葉,移居新廈,歎曰:「母在時,思得新屋以居,以貧故未能,今不及矣。」因淚下。

  中州丐殉母

  中州丐者,不知其名,亦不詳其姓氏,人於中州道上見之,因之得稱焉。年二十餘,面目黧黑,鶉衣百結,奉母棲古寺中,日必市酒肉以歸,不得錢,雖昏暮,猶膝行號於市。市人厭之,怒叱曰:「若貪酒,宜丐也。」曰:「以供母。」或有疑其罔者,潛偵之,則攜酒跪母前,雜出餕餘,陳之几,母少啖,則大喜;不食,則跪而泣且勸,呢呢若小鳥之反哺。或拊手歌唱,曳杖跳舞,或蹲地作沐猴舞,及鷄鳴犬吠聲。母死,號泣三晝夜不絕聲,里人憐之,集資殯焉。又號泣三晝夜,不食而卒。

  李明安鬻子養母

  李明安,嘉魚人。有母,年逾六旬。妻劉民,亦賢淑,生一子,僅四歲。某年,以霪雨為災,不舉火者亙三日,李泣謂其妻曰:「勢迫矣,母命促矣,奈何奈何?」妻曰:「今有一計,與其使母作餓鬼,遺恨終天,不如以此子售之於人。此子逃生,母命得保,豈不兩全耶?」乃以子售之某船,得錢二十緡,以養母焉。

  王承基傭工養祖母

  濟南西關有約承基者,年十五,父歿,祖母尚存,年八十矣。家貧,自知祖孫難以存活,因傭於修造工程處,日得工錢三百文以養祖母。

  毛勝孝母

  毛勝,上海人,父亡母老,無兄弟,平居無恆業,惟日取贏於博場以為生。然性孝,事每惟謹,與人爭,母至輒解,或毆辱人,人訴之其母,母譙責之,亦俯首受命。里有新設藥肆者,一日,肆中人方朝餐,毛顧肆主曰:「腹餒甚,可飯我。」肆主知其無賴也,為具餐焉。比暮又至,如是數日,肆主無如何,而毛益貪得無厭。自是而索魚索肉,偶不應,輒洶洶,欲用武。一日,早餐稍遲,毛至,罵曰:「此時不飯,胡為者?」肆夥應之曰:「主人有家祭,稍遲耳。」毛盛氣入,見肆主夜冠跪拜於地,遽怒曰:「過時不飯,而匍匐於此,是何狀耶?」盡毀其祭器,大呼速具飯來。肆主不得已,為之具飯,飯至,不及半,掉臂去,蓋又往博場矣。

  肆主至是積不能堪,就商於鄰,鄰人曰:「彼凶惡已極,無敢攖者。然其母甚賢淑,毛甚畏之,盍訴諸?」肆主乃往覓毛之居而往訴焉。扣戶,有出應者,毛母也,遂盡以前事告。母聞之,亟為負荊,遣人覓毛至,嚴責之,毛俯首長跪無辭。母怒甚,執鞭重笞之數十,毛嗚嗚泣,不稍動。主人乃代為乞免,母乃叱毛起,戒以後毋得再犯,毛唯唯。肆主返,而毛之跡竟絕於藥肆之門矣。

  其後,毛以事被控,縣令欲發充極邊,毛泣而告曰:「小人固當刑,有老母,不能供饔飱,是所痛耳。」令召其母至,曰:「子不肖,罔知法紀,自宜按律處置。」令曰:「若子能養若乎?」母曰:「能。」毛大聲呼母救命,且曰:「兒今後誓不為惡矣。」叩頭無算,母亦泣。令釋之,毛亦由是不復作惡。毛有子曰南,始亦有父風,後得其姊夫勸導而改行焉,蓋亦為惡不終者。

  王繼穀殉母

  王繼穀,會稽諸生也。父英瀾,為鄞縣教諭,全眷隨侍任所。繼穀志趣超卓,能文,工詩,善書法,處骨肉間無間言。某年,英瀾病,與其兄子獻太史繼香禱於神,爭死甚力,英瀾卒不起。繼穀哀毀骨立,瘞髮殯所,忽產靈芝一莖,人以為孝感所致。翌年三月,母又病且殆,繼香方返會稽,乃為疏,禱於神曰:「去年父病乞代,以志行未堅,未能感格。今母抱疴日亟,刲肱割肝,不免傷殘肢體。曷若削兒紀算,續母桑榆。晨昏尚有諸昆,似續已延弱息,塵世名利,況非本懷,身後毀譽,在所不計,湛湛月湖,寸心可鑒。」遂投湖以死。死後,其家人乃於案上得遺札云:「去來有期,此行甚樂。」並處分身後事甚悉。又題字於湖亭之柱曰「漱六道人歸真處,道人隨父之鄞縣學任所,父卒越百八十日,入月湖以去,時年二十九」云云。家人如其札中所言,索之賀公祠畔,果得尸,植立水中,冠服不亂。時宗湘文觀察源瀚方守甬,訪知其事,詳請浙撫,專摺旌表。浙撫以事近奇僻王道不取駁之,宗固請,卒如其議。遂為立碑於月湖之旁。

  孫蘭貞殉母

  襄陽孫蘭貞者,孝女也。性溫柔,年十五,父早喪,寡母撫之成人,家無遺產。嘗從母紡績,母病痰喘,不能吐,蘭貞乃口含母唇而吸之。晨夕侍奉,割肱進湯,然終不見效。及亡,蘭葬之,禮成,痛哭,絕食七日而亦死。死時方嚴寒,女單衣,蓋已質棉衣等物以葬母也。鄉人賢之,為葬於母旁。

  殷雪雪感犬而孝

  殷雪雪,廬陵西鄙人也。父母具存,無兄弟,家貧甚,綯索織草履。不讀書,父教之綯,母教之織,皆不應,酣然而嬉。常命之入市,鬻索賣履,得值,不奉其親。悉數易酒肉飽口腹焉。偶呵之,則惡言厲色以抗,偶抶之,則應手揮拳以報,如是者有年。

  家畜一犬,雪雪愛之,故得食必分之犬,犬固馴,能習雪雪頤指。後犬生子,子長而母犬老矣,犬子得骨肉輒先獻其母。未幾,犬母病,毛脫皮爛,犬子輒為母舐傷處。越三日,犬母死,犬子狂號,其聲如哭,不食亦不飲,號一日夜亦死。雪雪見之,忽大感悔,引手自搰其面曰:「予過矣,予過矣。犬,畜類耳,其孝也如此。予,人也,今乃不犬若耶?」乃疾趨至父母前,拜泣不能起,叩額有聲,仰而哀曰:「阿爺,阿娘,兒知罪矣,今不敢復爾矣。」其父母覩狀,殊駭異,則曰:「起,起。誰教汝者?」雪雪曰:「兒觀犬子猶能以身殉其母也。」父母叱之起,曰:「汝能孝,予無憂矣。」自是而後,雪雪起敬起孝,能以力養,終日綯且織,積三日一出售,以錢易米,負而歸,炊以奉父母,父母既飽,食其餘。既而更樵淤山,漁於水,所入較豐,乃得以甘旨養父母。雪雪年三十一始有室,室人不德,動違翕姑意,出之,再娶,舉二子。父年至七十一,母年至七十五,父先卒,母越二年逝。雪雪髮斑矣,猶作孺子啼曰:「予十八年前,苟即能孝養,則可多博父母十年之歡。今日思之,大有憾矣。」未幾,竟抑鬱以終,鄉人咸稱之為殷孝子。

  羅義進養父

  肉之類,備列無遺。父年老,飯益健,義進侍側,頤動眉肆,若自饜者,父食稍減,則退亦弗食,如是三十餘年。同治戊辰,父患目疾,結厚障,西醫將啟以刀,義進大啼,父卒就西醫館,啟其障。義進日載珍膳,即館以哺父,夜復即?下宿,歷百有五日,疾愈。

  義進同懷兄二人,均有子。義進壯時,嘗佐人貿遷,受直輒奉親,父將為之娶,義進語人曰:「兩兄所獲,僅庇其孥,我娶,我父安得養?我終不以婦人奪己之養也。苟大宗勿廢祀,我寧為其不孝者?」故終身鰥。

  光緒甲午,父目疾復作,義進策父年高,不可更即西醫,乃五更起,似舌舐父目,既設案中庭,搏顙籲天,遲明始已,凡二十四閱月,而義進病。

  先是,義進有足疾,常患脛腫。至是,家人戒勿夜起以增困,曰:「父愈,我病,庸何傷?」疾幾殆,猶即枕上禮佛弗輟。乙未某月卒,年五十有三歲。

  義進晚年屏落世事,專以養父為急。恆於父前作嬌昵,若嬰兒,父年高,亦忘義進之歲,以為尚三十許也。嘗曰:「吾子三十矣,未娶,奈何?」其死時猶喃喃呼父也。

  李氏女斷指救父

  東臺李氏女,父貿鹽,不納有司賦,官捕得,法當死,簿已伏,刑有日矣。女求見運使,泣愬於庭曰:「某七歲而母亡,蒙父私盜官利,衣食某身,為生厚矣。今父因養女而獲罪,女當坐法。若不可,官能原乎?原之不能,請隨坐之。」運使憐而原之,因為減死。女大泣曰:「某之身,前則父所育,今則官所賜,願去髮為女道士,以報官德。」自以女子之言難信,因出利刃於懷,斷一指以示決心,血淋漓,見者皆驚。運使益義之,竟赦其父,女乃即披剃為尼。

  藍忠殺虎救父

  藍忠,漳浦人。生有膂力,事親孝。妻卓氏尤盡婦道,宗族稱之。所居村在萬山中,常患虎,嘗有一巨虎為近村伏弩所傷,憤跳怒吼,聲裂山谷,居民閉戶莫敢聲。忠與叔比屋居,時夜深人靜,虎咆哮,撲其叔門。其家以世居山中,防虎患,門內植兩柱,衞以橫木。虎猛撲,不能入,其叔恐,大呼,虎聞聲,狂跳登屋,被瓦桷直下,斃其叔。

  忠之父聞弟有虎患,發聲助喊,虎復狂跳破屋,撲其父仆地。忠於是手長刀,直前鬬虎,卓攜杵從之。虎舍其父撲忠,忠持刀刺虎,中其喉,刃入腹三尺許,拔刃,不得出,手餘脫柄,虎負痛復撲忠。卓棄杵,急自後抱虎,雙耳搤虎頸,虎既重創,不能脫。忠持手中柄連擊數十,惶急山,卒無以斃虎。卓呼曰:「斧。」忠急覓取斧力劈之。比雞鳴,夫婦力皆疲,瞪目熟視,則虎已死矣。急視父,尚臥地呻S吟Y,乃共扶入寢所,以藥敷治之。翌日,其父竟死。

  忠屠虎祭父,哀痛極切,喪葬悉如禮。里中父老謀白其事於令長,請旌表,忠泣辭甚力,僉曰:「無傷孝子心也。」乃已。

  范仲光為父刲肱

  范仲光,桂陽人,農家子也。幼聰慧,父母命入塾讀書,過目輒成誦,以故師及同學咸愛敬之。年十八,父遘危疾,醫藥罔效,仲光潛刲兩肱,家人莫之知也,見其慘淡無人色,竊異之。未幾,父竟死。仲光宛轉眩瞀,神支離,不自克,如欲無生者。其母懼失子,踰兩月,召其同學者數輩強掖之至塾。仲光重違母意,忍涕習所業,手掣縮,艱上下,人靜,輒絮泣。其曹疑之,陽與語,時而袒其臂,則左右各去肉倍寸許,赭如渥。仲光哭,其曹皆哭,人始知其割肱也。免喪就試,補弟子員,舉一子,終以毀故,病咯血,年二十有五遽沒。妻何氏為守義撫孤,克自立焉。

  姜冠東為父復仇

  姜士剛以拳術鳴於淮徐間,天下聞風而慄,過其門者,咸側目焉,往與較武者,輒斃之。光緒癸卯,有僧叩門入,見姜,再拜而言曰:「敝寺長老,震君名,特遣僧相迓。」言畢,出百金為壽,姜許之,遂行。

  姜子冠東從行,至寺,僧入報,未幾,老僧引數十僧出迎。老僧貌崢嶸,餘僧亦赳赳,冠東搴父袪,姜曰:「我何畏哉?」既登殿,僧率徒下階拜,並請登高閣飲宴。姜諾,循梯而上,冠東曰:「宴殿上可耳。」僧急伏地謝曰:「公子膽怯,不敢請登閣矣。」姜自許勇敢,命他僧引冠東出,冠東不允,姜怒,拳之,冠東乃泣而去,曰:「父好自為之。」老僧再拜曰:「君開誠布公若此。」旋令左右進酒為壽,且飲且行,及至高閣,提窗四顧,但見四周危山高聳,下臨絕澗,悸然心動,然已半醉,肢力微弱。突聞鳴鐘一響,老僧及其徒皆出鐵尺撲姜,姜大驚,急以手拒,戰數合,斃其徒十餘,傷者不可勝計,然亦卒為老僧所殺。

  冠東聞父被戕,乃匿殿側,伺老僧出,以刃斫其頭,頭不為動。冠東急奔,得脫,號啼於荒山之麓。有樵父問之,冠東告以故,樵父慨然曰:「予為爾復仇,何如?」冠東曰:「能復父仇,雖頭不吝。」樵父曰:「誠然。」冠東曰:「惡僧勇甚,其頭,利刃不能傷也。吾懼吾頭雖割而仇不得報耳。」樵父以拳撲山巖,山巖崩,曰:「惡僧頭視此何若?」冠東乃三叩首而自刎,樵父取其頭往面老僧請賞。僧命之入,口未啟而樵父已引刃斬其頭。樵父乃還頭於冠東之尸,埋於山麓。

  韓氏女為父復仇

  馮雄,濟南人。少年入綠林,勇冠儕輩,然運使武器,率不中規矩。壯游燕、趙,從名師習技擊,藝遂大進。後為鏢客,十餘年名大著,遠近莫敢攖其鋒。

  一日,馮護軍餉至陝,申途舟泊大嶺下。時值炎暑,倦而假寐,恍惚間,舟略動,馮驚醒,見一人短衣窄袖,在艙面攜一銀包躍上嶺去。急起逐之,其人忽徐忽疾,或奔或躍,竭力馳驅,終不及。須臾,至一巨第,第有牆,牆闢一洞,徑不盈尺,其人縱身上,虵伏以入,馮體大,不能容,乃登垣躍而下,中無人跡,甚異之。緩步入內,見一室,有榻,羅帳低垂,露纖足,纖不盈掬,所失銀包在足下。馮駭異,欲徑前取銀包,而堅不能動,急返身出,忽聞語聲,回顧,則姿容無世之十七八好女子也。馮欺其弱,遽放一鏢,女接去,連放連接,而鏢已盡,急拔佩刀相拒,女又從容以飛劍破之,馮亟伏地請罪。女笑曰:「余兄妹二人隱於此,久聞君名。吾兄攫銀無他意,欲一較技也。」遂令馮就坐,復令馮與其兄相見,設酒饌款之,遂共飲,席次詢之,知為韓姓,父亦豪客,為仇所害,女善父術,能水上行,兄雖得父傳,然遠不如女。兩人之隱於此者,以父已死,兄妹具此絕技,恐人疑也。馮辭去,女即以銀包授之。

  馮抵陝而還,順道再訪,其兄已他適,惟女留守。馮自陳願隨女學,女許之,居三年,盡得其技。女曰:「可矣。」遂遣馮去,馮依依不忍別,女曰:「勿爾,此間亦非余等久居之地,徒以大事未了,故不得不溷跡耳。君此去,前途尚須自祕,且毋以余等蹤跡告人也。」馮唯唯而去。

  馮自是藝益精,然凜女戒,卒不敢露圭角。棄鏢業,隻身作汗漫游,道出會稽,有異僧,就廣場演拳術,往覘之,見僧飛身凌空,翻縱騰躍,所習與己相似。遂入場求一角,僧頷之,甫交手,僧曰:「止,是吾道中人,無須角,但請以令師姓名告我,異日當踵門謝罪也。」馮固請較技,僧乃與馮相盤旋,十餘合外,僧忽騰一右足起,馮不及避,中胯下,顛數十步,僧竟去。馮大窘,幸為輕傷,急赴陝告女,女詢其狀,曰:「是我父仇也,技不逮余父,然終非汝所敵。幸渠識為道中人,猶未加毒手耳。此去度不遠,汝再往跡之,當為汝援。余兄訪之三數年,卒未能得,今乃在是。」馮悚然,女遂偕之行。果復與僧遇,女先隱身去,僧見馮笑曰:「前日幸恕冒犯。」馮曰:「無妨,今日可再一決耳。」僧曰:「彼此一家人,何苦仇?」馮不可,求必再角。僧怒曰:「後輩何得無禮?豈莫欺老衲龍鐘耶?」遂與馮搏,三五合,馮已不支,方危急間,突見白光一縷,直奔僧喉際而入,僧出不意,大吼一聲,據跌百步外。就視之,氣已絕,顧視女,亦不見。再往訪之,則廬舍燼矣。

  英人旌表孝母之吳二魁

  孟家莊距威海四十里,為英國租借地。居民有吳二魁者,事親至孝。某日,母病劇,吳割股肉以療之,病果愈,事為威海英官所聞,奏明英皇,給一等金牌及銀幣十圓,且令二魁攝影以寄英,並語二魁曰:「汝事母心誠,感動上帝,必降福於汝。此後汝母設再病,來此陳之,當令醫至汝家為汝母診治,不需資也。」言畢,驗其股,創痕固宛在也。

  江孝通戀母

  歸善江孝通孝廉逢辰,孤高自喜,人世一切營謀,若未知也。性孝母,家貧,不可為活,嘗游番禺梁節庵按察鼎芬門。梁後至鄂,乃言於張文襄,延江至鄂,分校某書院,即主於梁。後回粵,又數年死,臨死猶戀寡母也。

  陳永勝廬母墓

  陳永勝,衡陽人。為縫人,性奇孝。家貧甚,母目失明,永勝侍左右,所入必市甘旨以進,母有所之,必負以行,常負而徒步越數百里。遭火,永勝臥疾,厥然起,負母劍弟以出。時火光燭天,永勝自赤烟中躍而過,衣不燃,見者歎異之。年二十二父歿,明年,從母之江寧,貧愈甚,無所得食,日號於軍壘前。軍士憫之,曰:「若何能?」曰:「能縫紉。」乃言於軍校,使司匡,然所得殊微,乃節縮其饋以供母。逾年,母歿,永勝慟甚,既厝冶山側,廬於墓,及三年之喪畢,猶不出。光緒戊甲,江督蘇撫奏旌之。

  永勝不識詩書,初不解廬墓為名高,蓋依母為命,母厝而猶不忍離耳。程一夔嘗過冶山下,見茅屋中有一人執糉拂趺坐,不言亦不笑,意為學道之士,訊之旁居人,始知為永勝也。聞旁居婦嫗競為具食,且護衞之。

  張四殉母

  張四,宣統時延慶州人。貌寢而有力,人呼曰大力哥。二弟一妹皆夭亡,四捕獸養母,以孝聞。嚴冬霜雪封山谷,無所得食,則仰天歎曰:「使弟妹而在,吾可出謀升斗,甚矣,天之困我也。」村之長者聞而憐之,則稍稍濟其乏。四曰:「人稱吾大力,吾不敢辭,稱吾哥,何若稱吾丐乎?」四嘗捕一狼,相持終日,馳逐六七十里,乃斃之。又嘗徒手縛一豹曰土豹者,猛獸也。其多力如此。後母死,葬之山中,觸石殉焉。

  史久宬為父復仇

  史久宬,字青照,大興人。父悠釗,幕遊關外,光緒初,以縣丞需次遼東,被檄勘案山中,為馬賊所擄,索千金,無所得,支解之。久宬方十六齡,見父久不歸,疑有變,辭母曰:「不得父,不生歸見母也。」於是短衣匹馬,手短銑,日伺賊山谷間,無所得。既而投其黨,得賊魁姓名,且知父死所,密具祭品禱祀之,謂:「兒飲忍含痛,冒險至此,父果有靈,其助兒殺賊。」祭畢,取牲埋之,遂手銑,狙伺賊於其寨中。

  一日,賊方飲讌,羣賊環侍,無所措手。久宬乃佯報某地有大隊賈客過,賊喜,命羣賊出擊,以久宬為導。方出寨半里許。揚言欲急溲,謂諸君且前行,當自後躡至,遂脫身而奔。返寨,魁方據鞍大嚼,且醉,出不意擊之,腦裂。羣賊失久宬,倀倀無所之,使人返跡之,不獲,正躊躇間,久宬喘息至,謂山後有虎,幾為所噬,求眾先殪之。其中一人號最有力,奮臂前,復出不意,銑擊之,立殪,遂持銑大呼曰:「抗予者請飲此銑中彈。余已斃汝魁,今長汝曹矣。」眾大駭,或奔返寨中,或下馬聽命。久宬慰之曰:「吾本為父讎至此,今仇已授首,汝曹能聽余命者,則以後悉受余羈勒,不可傷無辜一人。」遂返寨,立誓約,並覓父尸,復祭告而葬之。居數日,久宬揖眾曰:「吾故不能為此生活,行矣,將返報母。諸君幸各事正業。」並為之陳利害,眾感泣,誓不復為賊,遂散。

  久宬扶父櫬歸葬,遂居京師。會母卒,乃隻身走魯豫關隴間,凡數年,既而曰:「得之矣,天下事尚可為也。」以策干當道,當道莫之識,不果行,復遨遊關外數年。宣統己酉,皇甫鵬九遇之於燕市,一見如故,相與縱談天下事。時監國攝政王戴澧初枋政,載洵、載濤兄弟握兵權,久宬慨然曰:「二百六十餘年之天下,其終於此乎?天下將亂,吾不獲為虬髯客,覓海外扶餘,君年少,當目擊其事也。」庚戌,卒於京師,無嗣。

  劉禮為父仇殺熊

  東三省地廣人稀,其邊鄙之境,森林彌望,豺虎踞之,亙古未開闢。而氣候奇寒,八月降雪,嚴冬冰雪蔽山谷。無虎狼蹤跡,惟熊性耐冷,恆蹣跚荒山老樹間,而無所得食,則漸入村落人家,獵者乃設阱而陷之。蓋熊性猛而蠢,力能敵虎豹,以銃射之,彈中其心腹,猶能負創傷人,故必誘而取之也。有山東人劉禮者,獨能以短銃制熊。銃,鐵管木柄,其射法亦無異於他獵,每天寒雪下,必荷之以伺山谷間,或枯樹穴口。熊自遠來,逆而敵之,不數步,銃發,熊乃反奔,人立而長號,再擊之,而熊猶前奔不已,彈三發,追逐半里,然後倒,而劉無傷也。劉之言曰:「吾技豈異於人哉?知獸性耳。蓋熊受擊必反奔,自後擊之者,適阻其反奔之路,鮮不被其蹂躪者。擊其面,熊一返而不復回,故無傷。」劉又曰:「老夫行獵三十年,手斃猛獸以千百計。顧有時不能捕一鼯鼠,非力不足也,不知其性耳。」

  劉年五十許,鬚髮蒼蒼然,而精神矍鑠,過於壯夫。無家室妻子,隻身客吉林,以獵為生,有時操江南音。或有知其詳者曰:「其父商於吉林,為熊所食,乃痛哭,誓殺熊,遂習獵。得老獵師授以察獸性之法,於是發無不中,而所至之地,輒無巨獸入村落為患。」或曰:「察敵之性而後擊之,獵之道也,可通於用兵。」

  黃氏女鬻身養父母

  黃氏女,蕭山黃秉奎女也。其先世蓋顯者,至秉奎,習為農,體弱,弗任勞苦,女常助之。會歲歉,益貧。鄉有傅姓少年,睹女而豔之,願以二百金買為妾。秉奎泣曰:「雖貧,奈何鬻女?」將逐其使,女亟止之,曰:「父弗爾。錢在彼,允否在父,洶洶然,徒示人以不廣。」秉奎曰:「何如?」女曰:「父允之。女在家,無益於父,滋益家累,不如昂其值而嫁之。父得金稍置產,庶不憂凍餒。女雖弗肖,頗知順道,敬以事夫,和以下嫡,蔑不濟矣。」母楊氏初頗不願,聞女言,亦慫恿,秉奎歎息而已。女毅然出,語使者曰:「吾家非鬻女者,茲以貧,旦夕委溝壑,自願鬻身養父母。歸語若主,可將三百金來,吾即從若去。」使者返命,傅諾,如女言,遂嫁之。

  傅名子文,席父遺業,酗酒賭博無晝夜,又弗精,輒為人算。女常勸之,而怒,待之漸薄,女不敢怨,侍奉益謹。李氏悍而奇妬,幸女賢,不爭夕,且以子文不愛女故,略優容之,女因得免荼毒。李生一子而死,女視子如己出,撫育保抱,殷勤備至,子文亦漸賢之。子文本中人產,不善營生,而賭博所耗不貲,寖困,漸至鬻產,不足,益以家藏器具珍玩。女勸曰:「富而不知儉,其結果輒如此。曩進藥石言,君輒罵余騃,余固早知有今日也。然否泰循環,天道善變,窮通貴賤,寧有種邪?」子文奮然曰:「卿之言然,今請舉室聽子。」因擇日告親友,立女為正室,令主家政。女乃貨其巨廈,賃城中小屋居之,設肆權子母,延秉奎經紀之。數年,業大興,復稱小康矣。

  張梅依母

  張梅為九江農民文榜女,生有異稟,未讀書,能識之無,性慈善,終歲茹素。十數齡時,父命飯牛於外,羣女皆嬉戲,女獨趺坐草間,畜牧之暇兼及針刺,不苟言笑。年及笄,有求字者,不樂,曰:「吾欲終身依吾母,出入賴之,生死以之耳。」

  孫夏峯救弟

  孫夏峯,名奇逢,有弟韻雅,坐事被逮,繫刑部獄,凡五年。將遠徙,夏峯具橐饘以從,病,則為致藥餌,朝夕相顧視,且周卹其同繫者。夏峯故貧,斥產以供弟,故交贈遺皆拒不納,嘗以省弟故,徒步烈日中,兩足皆腫。一日,遇暴風雨,失道,幾溺死,饑渴困頓,遂病。每假寐,口中喃喃,皆其弟事也。頃之,竟不起,彌留時,猶張目曰:「吾弟免矣。」遂卒,年五十有五。不數日,弟事漸解,免流徙。

  魏和公樂受兄笞罵

  江西寧都三魏,即善伯名詳、叔子名禧、和公名禮者是也。和公少叔子五歲,父命叔子授以書,笞罵皆樂受,曰:「叔兄愛我也。」比弱冠,益刻苦自勵,學日進,兩兄儼以畏友待之。

  魏和公省兄

  魏和公嘗省某兄善伯於潮州,賊方殺人,流血在道,趣負擔者行,曰:「彼方得貨,不遽出也。」卒無恙。及善伯客燕,又省之。

  蔣壯其與兄俱歸

  順治初,中原寇起,睢州蔣壯其孝廉奇猷移家避河朔。未幾,返,而高許之變旋作。兵刃顛踣中,隴畝荷鍤,身自經理之,卒未嘗廢學。與第五兄刻志砥礪,凡道傍柳蔭、古剎。簷隙,皆坐臥吟誦。以故聲震於庠,兄弟相繼登賢書,人皆榮之。上春官,不第。己丑中副車時,謁選,例得司李,五兄勸就銓,以不忍獨留,遂與兄俱歸。

  李雍熙待弟

  長山李雍熙篤友于,有兩弟,明熙官濟南都司僉書,將移家別墅,乃分宅與之,不忍離析。延熙卒,遺孤貞之在襁褓,為置田園,撫之成立。延熙有女,則盛匳具嫁之,撫從弟時熙遺孤亦如之。族弟以先壟宰木求售,給直而返其券。族人某與其兄弟爭產,則出私錢別置腴田,如其所爭之數而歸之,爭遂息。

  徐華國待弟

  徐元英,字華國,吳江人。少貧,與仲季二弟分田,仲曰:「季田腴,必易之。」相爭不決。華國謂仲曰:「我田亦腴,可昇汝,毋與季易。」於是兄弟以和。

  惲長祉待弟妹

  武進憚哲有狂疾,數侮其兄長祉,恆踞其臥榻,溺於食器,且焚屋,長祉弗瞋也。哲袴單,脫己袴與之,曰:「吾弟寒。」易粟斗,分數升與之,曰:「吾弟飢。」孫讀書,則教其姪曰:「吾弟亦望兒讀書也。」妹食,給以麪,暑夜,自驅牛磨之,婦執簁苦蟁,無怨也。長祉,字壽侯。

  劉國友養寡姊

  劉國友有姊,喪夫殤子,無以為家。劉迎之同居,衣食從厚,令家人禮敬之,數十年如一日。

  李振陽感兄待姊

  李振陽,名生春,商邱人。世居邑西南鄙,薄有田廬,力耕而好義。有從伯善治生,纖嗇自刻苦,銖累所積至八百金。比病革,趣召振陽至,則無所語,如是者數,終不及語而卒。振陽往視其喪,則管簉者迎哭戶內,已而指橐中裝,語之曰:「此汝伯終身所蓄也,遺命畀汝,與而兄平分之。向之所以屢召汝而終無言者,凡為此耳。」振陽聞之,哭曰:「伯雖無子,固有女在。此八百金皆伯忍嗜慾瘏手足所經畫而積貯者也,豈不欲有子而遺之?不幸終身無所出,而至於大故,顧以義割恩,不畀女而畀某兄弟,某何心私擅之?昧義而傷伯之隱,向之所以數召而終無語者,固命我矣,願以某所應分者均之二姊焉。」及兄至,奉其半以進,告之故,兄曰:「汝能是,以我為匪人耶?其悉輟以資伯之女,勿更言受金事也。」

  李氏兄弟交讓

  鄞縣李叔則,名士楷,叔範,名士模,兄弟也。叔範初讀書,叔則已補諸生,有名,遂讓其兄使專治經史,而自理家務。已而承父命,使分產,叔範逡巡不忍答,輒曰:「有長兄在,凡田宅,俱請受其下者。」叔則亦曰:「吾家之田一畝屋一廛,皆吾弟所益,吾當受其下者。」兄弟交讓不置,里中聞者競嗟歎,至以其名呼曰:「李氏兄可為模,弟可為楷。」

  張仲嘉友愛

  張文嘉,字仲嘉。性友愛及於羣從。其從姊有適錢氏者,病危,為置棺衾,合姊壻而葬其祖墓之旁。同產女弟二人,則撫恤之者尤至。兄弟同居共爨垂數十年,經歷變故。某歲,屋焚,始分產別居,然亦取其荒瘠者。

  施詧食魚思弟

  施譽,宣城人,詧之弟也,讀書陽羡。會秋薦新穀,與客會食,烹池魚,詧忽泫然曰:「吾弟出門時,魚方二寸許,今盈尺矣。」遂嗚咽廢箸。兄弟間自為知己,常恐年壽不齊,輒於月下相抱持而哭,願世世為兄弟。

  林湛分弟憂

  康熙初,閩有七才子,林湛,其一也。湛與弟成之友愛甚篤,成之為靈台令,使人相迎,則寢疾數月矣。口授次子,使作書,以報成之曰:「吾平生為弟分憂,今弟當分我憂。」時問疾者繞牀,意謂湛將以家累屬成之也。既而曰:「治民事上,雖竭精殫慮,猶懼不免,今不事事而為人所愚,實遺垂死之兄以憂也。」其後,成之果敗。

  吳紹先尋弟

  吳紹先,稷山人。少讀書,略解文義。十三歲而喪父,十六歲而喪母。有二弟,季年十一,偶與其從兄出,遂失蹤。又數年,仲以博負逃。紹先負販以跡之,南出襄洛,西歷劍州,東至黑龍江,積十有六年,卒同時得之。其求仲也,出塞,抵寧古塔,而仲方在某豪家為奴,以情請,不許,乃冒公人入軍府訟。軍吏庇豪,欲威懾紹先,以應對失儀,捶其面,血淋漓,紹先詞愈強直,卒白大帥,持其弟以歸。

  時仲冬沍寒,被經大臥磯,紹先與弟相推輓,顧而曰:「此中人未有如吾樂者也。」比入塞,爪甲灰爛,無存者。至京師,待季偕行。知其事者爭傳說,公卿賢士多就而禮之,紹先赧然若無以自容。衣敝履穿,或贈遺,終不受。有與同寓者,聞其哭失聲,就視之,則讀《魯論》「父母之年」章也。紹先生康熙朝,以是名動於時。

  方百川愛弟

  方舟,字百川,諸生也,為望溪侍郎苞之兄,長望溪二歲。時家貧,無僕婢,望溪五六歲輒與之同臥起。百川赴蕪湖之歲,將行,伏望溪背而流涕。其後稍長,即各奔走四方,望溪歸,百川常在外,百川歸,望溪常在外。百川嘗曰:「吾與汝得常家居,俾二大人無離別憂。春秋佳日,與二三同好步北山,徘徊墟莽間,候暝而歸,吾願足矣。」

  周輿則待弟

  錢塘周軾,字輿則,有兄弟七人,次為五。既喪父,兄輿載、輿正、輿述亦相繼而歾,輿則哀毀盡禮,獨泫然曰:「鄉者有父兄在,今父兄之責,萃予一人,較不竭力。」異母弟輿衞、輿封、輿閑並幼,友愛甚篇,其教兄子雨三,一如輿載之教輿則者,曰:「吾以報長兄德也。」每祭集家廟時,羣從子弟五十餘人,諄諄以孝弟禮義相勸勉,間有犯者,必稱祖宗命,涕泣切責之,甚者予杖焉。

  康熙乙巳七月,輿則病卒,易簀之日,忽起坐,徧召親友,勞苦如平生,告家人曰:「吾祖宗累世同居,子孫宜法之。必不得已,分產為七,必均。雖我自勞力而獲,微先人之德,不至此,其敢為己功乎?」又曰:「吾向著家譜,凡我族人,當恤其不足,毋使凍餒以貽先人羞。以我貲資之,不以累爾曹也。」處分後事,小大畢周,曰:「守我成法,亦足保世。」諸弟問兄何往,則曰:「我主麒麟殿使者,候之久矣。大丈夫訣別,寧作兒女態?慎毋哭,徒亂人意耳。」及聞難鳴,曰:「吾去矣。」誦佛號百聲而逝。

  賀行素待弟

  獲嘉賀莊幼為流寇所掠,其兄行素憂傷感泣,嘗為哭弟詩,聞者悲之。至是,偵知養於晉中,急迎歸,復往晉,厚報其人。居數年,共議析產,行素曰:「先世數椽,兩弟共避風雨。」餘無多業,僅取田一區,樹數株,存先人遺澤而已。

  魏石如訪兄

  嘉善魏正鎧,字冬木,有弟正錡,字石如,忠烈公後也。友愛無間,皆博土弟子員,教授於鄉,相距數十里。一日,石如忽憶冬木,亟拏扁丹,至其館。冬木聞之,欣然延入,一揖後坐定,相對不語,涕泗交作。館主人為具餐,食訖,遂辭還。冬木送之至門,望不見舟而入,終無一言。

  胥端生事兄

  胥汝衍,字端生。篤友愛。其兄庶出也,事之惟謹,生為營產業,歿為備殮葬。兄之遺孤方數齡,撫之如己子,俄而夭,仰天號泣曰:「吾兄懋德,奚至此耶?」後言及,輒悲痛,竟日不食。

  沈去矜讓屋於兄

  沈去矜,名謙,仁和人。性孝友,父歿,毀瘠嘔血。會東鄉盜起,縱火殺人,焚其堂,堂固分屬兩兄者,既燼,去矜即割己宅居之。久之,兩兄欲徙去,去矜念兄貧,無資可僦屋也,固留之。

  李鍇以產讓兄

  漢軍李鍇,字鐵君,號豸青山人。家世貴盛,淡於名利,析產時,悉以屋及珍物讓兩兄。

  胡餘規尋兄

  胡恢舜,字餘規。生負異稟,有文章名。充雍正乙卯選拔貢生,以母老疾,不赴朝考。母卒,哀毀盡禮。初,有兄亡於外,餘規跡至天津,已婚王氏而家焉,泣請偕其嫂以歸。頃之,又出亡,復走數千里徧跡之,不可得,涕泣反,贍其嫂終身。

  桂天士待姊

  慈谿桂貴,字天士。有女兄適魏氏而貧寡,天士往省,即親取姊廁牏滌之,復代之任舂焉。魏居魏家橋,距天士所居二十里,姊年九十,天士亦八十餘矣,魏家橋人無月不見其再三至也。

  吳粲玉待弟

  吳璟,字粲玉。與諸兄弟友于,無間言。其後食指繁,乃析爨,其第舍完整,季宅窳陋,乃曰:「吾弟幼,不任土木。」乃相與易之。母孺人之養老公田,盡以讓其幼弟,曰:「吾以承慈幃志也。」

  康子厚事兄撫弟

  康惇,字子厚,興縣人。有兄弟四,年既長,讓分居,乃拓地建屋數十間。既成,讓諸兄弟,而自居故宅。或問之,曰:「長兄,吾所事,弱弟,吾所撫也,吾不可以懷安也。」

  張惻庵待弟

  張惻庵,名大俊。友愛諸昆季,析產,取其瘠,讓其腴。諸昆季或中落,復給貸無倦容,匄金至數百緡,至於母息無所償,有見之而赧者,即焚其券,曰:「昆季,吾同體也,義重則財輕,若之何以錙銖計乎?」

  高宗友愛和果二王

  高宗友愛和、果二王,賦詩飲酒,陪宴無虛日,然不使干預政事,和少時驕抗,恆優容之。嘗命監試八旗子弟於正大光明殿,日已晡,上未退朝,和請上退食內宮,恤臣僚也。後以齋宮為更衣殿,不復駐蹕。

  馬嶰谷愛兄弟如一體

  祁門馬曰琯,字嶰谷,家揚州。兄曰楚,出後世父,嫡母洪恭人出。弟曰璐,與嶰谷同母,皆陳恭人出。嶰谷至性過人,受經後,嘗據案靜坐,矻然若老儒。說經嶽嶽,不可撼,難兄穉弟,考校文藝,評隲史傳,旁逮金石文字,自相師友。後雖授室,風雪凄其,未嘗不抵足聯牀,恒曰:「吾三人如一體,不能暫分也。」

  施舊山兄弟相愛

  施謨,號舊山,嘉興人。出嗣於錢塘謝氏,為之治生產。尋歸禾,兄弟故相愛,往依之。一日,告其兄曰:「二兄以勞苦農務致畜聚,而弟顧閒居,坐享其逸,不忍。向在謝氏,與杭人習,當就彼謀營,以冀自拔。」二兄慨然,各贈以金。量受其半。遂之杭州,賃屋以居,稍積貲,歸金英兄。兄拂然曰:「弟乃以我為非人耶?」曰:「非也,人事消長不可知,萬一蹉跌,欲更貸兄金,兄詎不可復見與耶?且與為耗散而重困,孰若得子而歸母。由此以思,金之歸,弟之福,兄之所樂也。」二兄曰:「善。」自是家於杭。後二兄相繼歿,歸為經紀其喪,撫遺孤,俾成立。

  臧和貴事兄

  武進臧和貴處士,名禮堂,與其伯兄名庸字用中者,並以博學聞於時。有兄弟四人,敦友愛,少師事伯兄,敬愛彌加,然有過,輒規誡無隱。仲兄嗜博,諫不聽,則日追隨之,並約至父墓立誓,弗再犯乃已。伯應京兆試,聞仲蕩產,致家累不支,寓書切責,辭頗激,連陳二書。和貴歷引經史往蹟以勸之,纍纍數千言,伯因而感釋。至其為季弟謀安全者,亦無微不至也。

  蔡居拙事兄

  蔡居拙,句容人。性癡騃,與兄同居,家僅有田可耕耳。兄力田。居拙服賈,致產數萬金。當始為賈時,人多笑之,曰:「是癡騃耳。黠者猶多折閱,況彼耶?」然居拙廢貯鬵,財奇贏,多出意外,倍於能心計者所得遠甚。兄與析產,乃不言此數萬金者為己有,以十之九推與兄,曰:「吾兄有六子,累滋重,吾僅一子,無用多金為也。」築屋數十間,僅取其一,餘悉以歸兄。

  阮世恩祈死代兄

  阮世恩,字聿修,桐城人。兄世忠,為學官弟子。友愛無間,一人以事出,則終日徬徨不寧,夜常同榻而臥,有疾病,則親視湯藥,未嘗頃刻離。世忠讀書佛寺,忽嘔血,世恩時以為憂。乾隆丁卯春,世忠自為棺,而世恩監匠者髤漆其上。匠言兄死當在七八月,世恩即慘愴悲懷,自以二子小伯曉日皆成人,而兄僅一子無母,且幼未授室,願以身代。禱於上下神祗,凡刺血書詞十七紙,而世恩是年遂得疾。踰年,世忠病甚,醫多言不治。世恩與同榻臥,而使其二子更迭候夜,且復禱如前,又刺血書詞十七紙。世忠尋愈,而世恩遂以是年七月初四日卒。

  蒲宗瑾六世同居

  蒲宗瑾,沅州人,六世同居。自祖父及宗瑾,三傳兄弟得五人,四傳得十七人,五傳得四十一人,六傳得六十人,男女共一百二十三人。秩以分,聯以情,主持家政,規條嚴飭,人無私財。乾隆己巳,知縣張淑獎以額,曰:「聚順可風。」

  楊瓊華愛弟

  乾隆戊子,楊重英既被執於緬甸。其女瓊華,當父在緬時,素服持齋,時遣人周卹其弟。

  李嵩泉愛弟

  甘泉李濱石,名鍾泗,有兄鍾源,字嵩泉。嵩泉愛某弟,能教之,每弟會文友家,家無僕,輒自持鐙或雨具立其門外,待弟出與歸,雖寒夜,常露立雨雪中。弟屢泣辭之,終不改。自不娶,為弟聘婦,竭力營一室,將遷居而歿。先是,焦里堂過其門,必以餅餌延焦食,自不啖,而勸於旁曰:「吾弟年少學淺,望勿以為市交也。」乾隆甲寅,里堂與濱石同舟試於省,嵩泉送之,坐舟中良久、復諄諄以弟相屬,語次嗚咽。八月二十日,濱石歸而嵩泉死矣。

  張聘九析產與弟

  武威張聘九增生應舉事親孝,親歿,弟求析產,止之不可,則與以田之上腴者半,他器物稱是。未幾盡,弟欲析應舉之所有者,又與之,盡,更與之。凡七析而無以食,乃授徒自給,猶時時與弟共所有。弟歿,及殯乃已。

  周白民推產與弟

  山陽周振釆,字白民。象素封,有瞽弟聽讒言,求析居,悉推產與之。及弟破產,時周贍之,且撫其子如己子。

  趙鎮寰愛弟

  上虞趙鎮寰茂才如山為諸侯老賓客。乾隆時,客江左者二十年,然恆以大比年歸試於鄉。及歸,輒與諸弟話兒時事,至嗚咽流涕。諸弟以次將婚,歸時,必與之同臥起。手摩其肥瘠以為憂樂。瀕行,每欷歔久之。

  顧東巖以忍愛弟

  顧我魯,號東巖,諸生,性友愛。有弟出後世父,意漸自外於東巖。會東巖客蔚州,而里之人有自蔚州來者,言南中食物至其地,得值皆倍。弟思獲厚利,捆載而往,然不得貿易要領,既至,物不售,則以委之東巖,謂資本百金,皆質婦匲物,非得倍稱息,則慚負其婦,不能歸。東巖乃竭蹶措百金與之,而弟必欲取盈二百,以無現金,令東巖籍記之,以俟異日。東巖夙諗其畏婦,唯嗺聽之。

  其後數年,東巖自蔚州歸,弟婦遽語之曰:「昔貸錢者月取二分息,踰三歲,即子母相侔,今此百金已踰十載,為子母相侔者三,計當八百金矣。」於是東巖罄資裝,猶不足以償。婦日搏膺譟呼,時太夫人猶在堂,不堪其擾,東巖乃以所居室立券付弟,而奉母別居。然屋小,不足抵八百金,衣飾器皿,恣所攫取,故東巖移居,家具蕭然,見者皆歎息。時袁湘湄為書門帖曰:「長物祇餘詩一卷,寄居聊借屋三間。」方家難作時,顧蔚雲贈詩,有「早識訟師由飲食,疊書忍字保彝倫」。皆實錄也。

  姚夔待弟

  姚夔,晃州諸生,為友愛。方兄弟欲析產時,勸止之,不聽,則曰:「吾平生僅愛一馬,幸以予我,田廬雜物,任兄弟分之,吾不問也。」析爨日,諸宗姻皆會,而夔已先期避去矣。歸時,妻子呶呶以生計為言,夔但問馬在否,不及其他。

  李台三哭弟

  李台三太學應卜有弟應會亡,遺孤緝方一歲,哭之慟,一夜鬚髮皆白。其撫緝也,食必呼共案,出必視而行,返必問其在何所。緝病瘡,醫針甫下,淚滾滾落曰:「吾有何方為汝分痛?」緝每出,望其早歸。易簀前一夕,緝歸稍遲,更深矣,猶坐以待。及至,厲聲責曰:「獨不念吾望爾乎?」

  奎壯烈為兄復仇

  奎壯烈公林,勇力過人。高宗以其兄明瑞殉節滇南,故不使臨戎,而奎乞請者再,至痛哭殿陛間,願殺賊復兄仇,上為動容。乾陸丁亥壬辰,從征緬甸、金川,皆以趫捷建功。

  洪霞城事兄

  洪煒,字霞城。至性過人。其仲兄瞽淤目,煒扶持之,常不離。乾隆戊辰,竟璋與之同試於越城,有傳言仲兄病者,即命舟而返,距試期才一二日,而已不及時矣。

  包慎伯待姑太太

  包慎伯,名世臣。嘗有家書一通,其文曰:「興實見字,十八日之書,至二十六方到,此次遲延至八天,可詫之至。昨責汝阿辛薪水一節,汝須細思之。我少而貧窶,壯而游四方,堂上二老,皆賴姑太太女代子職,若無姑太太,我何能奔走謀甘旨?溯我落拓江湖四十餘年,一貧如昔,而菽水不缺,兒輩宦成,果誰之力,微姑太太,汝輩有今日哉?況汝少受姑母鍾愛,視如掌上珍,乃既壯大,並不知報德,而並其子之四金之薪水亦吝之,我不責汝,天亦不福汝矣。做人道理,全要明白。我在天長時,佐人書記,月得三千,而以二千濟鄭大哥,不足,又為稱貸以益之,此事汝知之。我於鄭大哥尚爾,況汝於姑太太哉!粉飾之詞,我不願聽。總之,阿辛薪水必送,且與汝之任期相終始,至屬至屬。李提戎之潤筆,三千乎?三金乎?便望寄來為要,七月晦,父字。」末附一行云:「百合粉並不見佳,下次不必寄來。」

  傅麟瑞七世同居

  乾隆己酉夏四月,高宗以河南魯山縣生員傅麟瑞七世同居,特御製詩章、御書扁額以賜之。

  周仲壽以束脩奉兄

  周錫麟,字仲壽,乾、嘉間人,長沙諸生。有同母兄二,皆力田。仲壽為童子師,束脩所入,雖一絲半粟,悉以奉兄嫂,未嘗自新一衣。

  李九以雪兄冤而死

  李九,贛榆青口人。邑人罕識其名,問李九,則無不知者。兄七,與鄰人訟隙地,縣官索賄,七弗與。鄰人賂之,繫七典史署,朝暮逼迫,繼以搒掠,飲食又不以時至,七憤而縊。時縣令吳蕊元、典史費長春也。九方午食,聞七死,掀案而起曰:「所不與兄復此仇者,非丈夫也。」投狀海州,州不為理,控諸監司,仍檄州。

  九念外省官吏上下徇庇,終無能為兄雪冤者,乃徒步入京,具狀都察院。事聞,下蘇撫集訊。九既多歷風霜,又到省貲罄,日受挫折,瘡疥發於腹背,臥病中,惟祝七冤得雪,即身死無撼。九婦聞之,日夜涕泣,焚香告天,求夫生還,願以身代。而蕊元、長春賄屬承憲官,責九健訟,鞭笞慘毒,身無完膚,九忍死不少屈。蕊元等度終不可威脅,因屬其素所親信者就旅舍,置酒召美妓,反復開陳,餌以重利。九始終閉目不一言,既而曰:「吾與若厚,不忍牽累,不然,今日之舉,即公堂左證也。」蕊元等聞之,益懼,計無所出,乃議以毒手取九命矣。

  初,醫士某為九診病,長春與相識,夜往謁之,曰:「李九必欲殺我,奈何?」因袖出餅金為壽。醫士佯驚謝,長春曰:「不寧惟是,今日長春一命,吳公一官,懸於君手。君誠能因九病,藥而酖之,報德方長,不食言也。」醫諾,約以十日乘便行事。時陳繼昌按察江蘇,方蒞任,微聞其冤,即日提案,詳摘蕊元等頂帶,將加刑訊。九則躃踊堂上,眼枯無淚,長涕而號。蕊元等竟不能諱,盡得實情。獄具,蕊元褫職,長春戍邊,吏役正法者二人。九至是喟然歎曰:「今而後死無憾矣。」時受病已深,奄奄一息,歸至半途竟卒。鎮中紳士以鼓樂迎其櫬,其妻見櫬,觸額求死,姻黨勸慰,乃歸。

  彭陶養兄弟

  彭陶,字菊村,衡山人,父賈於郴,遂為郴人,方十餘歲,父負債數千金,常累日不會以養父,父沒,為債家所迫,繫於官者月餘。陳某憐之,解其訟,因教之學,曰:「子,有造才也。」見其容若病者,問之,曰:「無食。」食之。年餘,補學官弟子員,去為童子師,而以文字就正於陳,文日進,數年食廩餼。是時館穀漸豐,而養其兄弟六人,且為之娶婦,長兄死,葬之,撫其孤,母又老疾,醫藥甚勤。年三十六,母曰:「汝以予與兄弟故而無妻,如嗣續何?汝其娶以慰予。」娶妻踰月而母卒,踰年,妻又卒,貧益甚,乃不續娶而教季弟學,亦補弟子員。三兄死,葬之,撫其孤,而自亦病。道光辛卯卒,年四十三。

  林屏芬愛弟妹

  咸豐初,鄞縣林屏芬避難至羅江,中途失夫,所從者惟弟妹,裙布蕭然。寓羅氏宗祠,不得食,或憐之,時周以升斗,則先飽弟妹,而己食其餘。然識字能文,羅氏故多富者,因延之,教子女,凡六年,多所成就。復歸鄞,自是而弟成立,妹嫁矣。

  徐司馬懸賞覓兄子

  咸豐時,徐若洲司馬鴻謨以薄宦出入兵間,嘗作尉江甘。方受代,而有袁江之役,眷留廣陵。寇猝至,城陷,家屬倉卒出城,中道相失,歷數月,始會於如皋,失一女與其兄子。司馬揭於衢曰:「得我兄子者,予錢十萬。」果得之,曰:「是可以慰吾寡嫂矣。吾女,聽之耳。」俄而亦至。司馬有子琪,字花農,光緒朝,署兵部侍郎。

  程某代兄死

  咸豐戊午科場之獄,大學士柏葰罹大辟,副主考程文桂以其子炳寀賄買關節,私遞名條,父子幾同日棄市,後從末減,文桂得免死,僅貴炳寀於法。其實正法者非炳寀,乃其弟某。先是程有兩子,長炳寀,次某,皆隨父在京,事發時,炳寀已先逃,三大臣會訊時,弟冒兄之名,力承其事。獄定,始知罪應繯首,顧已無及。刑日,其婦奔赴菜市口,欲向監斬者申訴,為衞兵所阻,不得上,夫婦抱頭大哭,絕而復蘇者再,劊卒皆下淚。蓋其婦方少艾,婚未久也。後文桂遣戍,炳寀不敢歸,潛隨文桂往新疆,而次子之婦則竟以痛夫死。

  曾文正哭弟

  粵寇起,曾文正公國藩既奉詔治軍,而其弟愍烈公國華。靖毅公貞幹亦帥偏師勦寇,後相繼殂逝。文正夙友愛,至是哭之慟。愍烈亡於三河,文正方在鄂,以聯輓之云:「歸去來兮,夜月樓臺花蕚影;行不得也,楚天風雨鷓鴣聲。」靖毅亡於金陵,以聯輓之云:「功名百戰總成空,淚眼看河山,憐予季保此人民,奠此疆土;慧業三生磨不盡,癡心說因果,願來世再為哲弟,並為勛臣。」

  愍烈,名國華,字溫甫。由監生應京兆試,不遇,歸而講求經世之畧。咸豐乙卯,文正督師豫章,粵寇石達開竄江西,周培春等復自廣東竄至,與之合,迭陷名城。愍烈倍道走武昌,乞師於胡文忠公林翼,遂受檄,與劉騰鴻等率五千人行,乃攻克咸寧、蒲圻、祟陽、通城、新昌、上高六縣。文正嘗言:「使吾有生還之伺,愍烈力也。」戊午,李忠武公續賓勦寇皖中,愍烈助之,連下潛山、太湖、桐城、舒城四縣,遂乘勝擣三河鎮,十月初十日,力戰死之。

  靖毅,名貞幹,原名國葆。文正奉詔督師,靖毅率六百人從。咸豐庚申,改從兄忠襄公國荃圍安慶。辛酉,克之。同治壬戌,克繁昌等三縣,復會師進薄金陵雨花臺,與寇血戰四十六日,遘疫,遂不起。

  楊某待庶妹

  楊某,山西人,官貴州。有妹,庶出也,妹甫生而所生母死,育於其母。幼而明慧,父母皆奇愛之,父臨終,謂某曰:「必善視此妹。」母臨終,亦謂某曰:「此女雖非我所生,我愛之逾所生,必善視之。」某承父母遺意,遇此妹甚厚,其妻頗賢,待小姑亦甚厚。女美而且才,家中事悉女主之。已而其妻死,繼室亦賢,仍以內政讓女。女年長矣,某擇配良苛,凡求娶者,某視之,輒曰:「非吾妹偶也。」因循久之。其繼室又死,未幾,又贖娶一婦,婦不能如前兩人之賢,輒怏怏曰:「奈何以小姑主家政?」然不敢訟言於其夫。女知之,乃往往託疾,有以家事關白者,讓以與嫂。如是年餘,家中事遂悉決於嫂,然兄之飲食衣服,女尚手自料理。嫂意不樂,自是而家庭間有違言,女鬱鬱成疾,是時女年幾三十矣。某急欲為擇壻,終以未得其人,無成議。某偶于役於外,聞女疾甚,馳而歸,則女死矣,乃撫膺大慟曰:「吾知遺言謂何?吾母遺言謂何?吾妹死,吾何面見父母於地下乎?」痛哭嘔血,未數月亦死。

  譚賽花為兄報仇

  譚賽花,俠女也,佚其里居,從其兄某流寓通州之營防港。性沉靜,不苟言笑,精柔術,尤善用單刀。某亦以技擊鳴,生而驍健,貌陋。嘗強貸富人金,於黑夜投貧乏家,然人僅知其為盜,不知其為俠也,輒目之曰大盜。賽花數諫之曰:「柔術一道,造詣功深,原當救人息難,刦富濟貧,不能大白於天下,竊為兄不取。今莫若歛手,否則將遇害。」某不聽。諸富人乃欲得之以去後患,聞某寺僧有奇勇,出金以招,僧諾。

  一日,僧喬裝游方者抵譚門,口喃喃誦經,賽花見之,語某曰:「此有道者也,不可不獻小技。」某遂以小錢一枚,擲入木魚中,且語曰:「速去,毋喋喋。」僧以錢還原處,亦語曰:「區區一錢,何足重輕?量何小也?」脫然去,某亦不與較。僧急往,告富人曰:「譚技藝過人,非僧所敵,不若誣以某案,請兵會剿。」眾然之,白其事於州牧,遣人守要處,僧率捕十餘人往擒。與某遇諸途,途次有溝,水可八尺許,某恐眾寡不敵,一躍入河,僧隨之下。未幾,僧舁某出矣,送州牧訊鞫,諸貧者爭為之判白,而知州某卒以受賄故,以嚴刑供認。既刑,賽花殯之,操短刀入僧寺,越樓窗而進,既誅僧,復仇,乃割髮為尼,自是終身不復研究柔術矣。

  梅寶之以悌教人

  梅寶之,江寧人。同治時,居崑山百坡塘,羣呼為梅先生而不名。某年,鄰村有兄弟議析厝而相爭者,弟曰:「欲得其平,必請梅先生來。」兄諾。弟遂跨驢造梅門,梅曰:「此至易解,第須小住於此。」因使與子弟共寢處。見少長咸集,雍雍如也,已漸悟,復使偕其孫出游,鄰人詢得其故,皆曰:「兄弟不可析居,吾村人向無兄弟析居之事也。」弟大慚,返而告梅曰:「小人知過,無煩先生矣,今將歸。」會其兄亦來探其弟,遂對持而泣,梅更婉導之,兄乃攜弟而去,同居如初。

  徐舍人事兄謹

  錢塘徐印香舍人恩綬篤於友于,事其兄昆生封翁惟謹。舍人嘗司鐸姚江,以兄方罷幕家居,相隔數百里,僅歲時一歸,猶未盡聯牀情話之樂也,輒以書問往復,縷述朝章國故及家常細事鄉里瑣聞以相娛樂。時郵政未舉,函件必付信局,局取寄資必向受信人索之。嫂性慳甚,聞旬月所出信資鉅,戒閽者毋納信人。兄鬱鬱者旬日,久始知之,貽書告舍人,自是舍人寄書,輒令信人歸取信資,而魚書雁帛乃如故。

  封翁夙有季常之懼,其游幕時,脩脯所入,歲恆數千金,悉為婦所有,斥之以施僧尼,封翁不得過問也。舍人居貧,則月奉銀幣果餌以為常,且不使嫂知也。

  沈北山脫裘寄兄

  沈北山太史鵬,常熟人。事兄謹。嘗肄業國手監南學,一日,相國翁同龢以事至,見其未裘而憫之,是日,天寒甚,翁命從者取皮裘贈之。翌日,又遇於鄉人席次,則猶衣敝縕袍也,詢裘所在,則云已寄兄矣。

  汪穰卿教弟

  錢塘汪穰卿舍人康年幼從父宦粵,失怙而歸,振綺堂舊廬已非所有矣,乃賃屋以居。弟頌閣、社耆從之讀,實教學相長也。嘗於午夜,圍坐一方案,一燈如豆,穰卿中坐,頌閣、杜耆則分坐於旁,各治所業,所不解者,穰卿為講解之,賞奇析疑,無倦容。三人者,皆應敷文、崇文、紫陽三書院月課,人作數卷,又皆月應詁經精舍之試,往往合作一卷,穰卿任經解,頌閣任詞賦,而社耆故善書法,為之謄寫,每徹夜不輟。比事畢,即挾卷往投於收卷之門斗家,出其門,天甫破曉也。曉風吹人,腹中覺飢,咸就道旁賈漿家啜一盂以為常,啜既,則三人者相與扶持,談笑而歸。光緒戊戌,移居上海,乃築屋於靜安寺路,三人同居,如在杭時,兄弟怡怡,固不改其樂也。頌閣,名詒年,能文。社耆,一字鷗客,名洛年,善書畫鐫石,皆有名於時。

  潘書琳願代兄死

  潘某,直隸人,宦於江蘇。子二,長書瑛,次書琳。琳篤於友愛,從兄返里,居濟南村店,沽酒對酌,適門外來一丐索錢,兄不與,琳竊與之。丐喃喃罵其兄,兄怒,時已醉,乃取几上椀遙擲之,觸丐額,血溢不上,撫之已絕。村人大譁,拘其兄,就質於官。琳隨兄往,堅承丐為己殺,兄大驚,謂汝何能殺人?琳笑曰:「兄自憐我耳,我殺丐,安忍累兄。」官亦弗能辨,然憐琳幼,思開脫之,遂監弟兄於獄,而函告潘某,使以金來賄丐者家屬,活兩兒。潘聞之大驚,急謀諸婦,婦不許,曰:「若何言?金自勞苦得之,兒死,當聽之耳。」潘不能強。官不得已出兄,乃坐琳誤殺,論絞,此光緒甲辰事也。

  劉伯箴讓產與弟

  宣城劉伯箴年二十而喪父,遺弟二,一五齡,一周晬。踰年,母又死,伯箴夫婦鞠以成立,授室誕子。而二弟皆荒嬉無度,羣惡少嗾其與兄析產,冀沾潤,二弟遂日與伯篾相牴牾,伯箴弗獲已,從之。田百畝,伯箴取三十,弟各與三十五畝,屋二區悉歸二弟,自僦居焉。未半載,二弟蕩其產,伯箴乃設筵延其舅氏及弟曰:「弟等不用良言,今若此,舅胡以教我?」舅曰:「若輩所為宜餓死,尚可言?」伯葴曰:「不然。兄弟手足也,手全而足廢,身何安?弟能改轍,曩事何足校?吾所受田三十畝,仍父產也,可各取十五畝以資生,第須努力,毋再耗耳。」

  二弟得田稍稍悔,而羣惡少涎焉,百計誘之,未幾,十五畝又屬他人矣。大愧,不敢面兄,伯箴聞之,泣曰:「家何不幸哉?」復招舅告之,舅曰:「然則奈何?」曰:「天下無不可為善之人,教之不服,以意感之,未有再三而不化者。數年來,殖產治廬已如父數,再量與之,何如?」舅未答,伯箴妻自內出,曰:「若爾,是蹈前轍也,非愛之,適屢形其過耳。吾家屋宇閒曠,盍羣處而合業焉,則產莫能移,兩叔庶無苦。」伯箴大喜,卜日迎二弟合居焉。

  至是,二弟感甚,叩頭至流血,自悔昔非人,誓不再耗,併力贊助。十餘年。益田數千畝,屋舍連亙,寖成巨室。伯箴年六十,綜核財產三分之,二弟辭曰:「此兄物,衣食足矣,奚敢取。」伯箴曰:「毋爾也。昔由分而合,冀今日之成;今由合而分,杜後日之患。蓋諸弟非復似昔,自可守其財,吾子孫未必如我,或難繼吾志耳。」

  陸某感牛而愛弟

  浙人陸某性橫恣,時與弟相尤。某畜牝牛產犢,販之鄰,弟轉鬻之,繼又產一犢,某自飼焉。後弟之犢在牧場隨某所畜犢歸,宿某之牛圈中,弟力挽之不得出。翌日,某之犢亦隨弟所畜犢歸,宿弟之牛圈中,自是日同牧,夜同宿,若自知其為同母生者。陸於是涕泣語弟曰:「我過矣,我過矣。獸猶如此,可以人而不如獸乎?」自是遂和好。

  胡氏女撫弟姪

  安東胡氏女以醜聞,年二十,父母欲嫁之,女不可,曰:「世未必有好德如好色者,嫁而失所,徒供人凌藉耳,何如家居侍養父母之為得也?」自是,輒織袵刺繡,市甘旨奉父母。及年三十,長兄死,父母慟之,亦相繼沒。期年,嫂不能守,竟別嫁。女零丁孤苦,撫孤姪二,弱弟一,姪年不滿十歲,弟年可十一二歲。女畫繡而夜織,弟姪捧書圍坐,女雖不識字,然聽久,能以耳辯書聲,其書聲朗暢如流者,則知書已熟矣,乃令就寢以為常。

  其鄰有黃貢生者,設帳授徒,弟姪皆從黃讀者也。黃、胡兩家僅隔一牆,中夜起,常聞機聲書聲,又時聞女訓其弟姪之言,心賢而哀之,乃不取束脩。女不可,曰:「師禮不可廢,今以十指勞力自給,雖貧,是戔戔者尚非不能供,弟姪幼,非可以無端受惠者。」黃力卻,終不聽,心益敬之。會黃妻病卒,女有舅氏,亦黃素識也,則從之求婚。舅以告女,女仍不可,舅具述黃意,且曰:「此知己也,不可負之。」女意稍轉,惟曰:「弟姪皆幼,必視其成婚,方可議及一身事。」舅以告,黃曰:「遲數年,何害?」黃有幼妹,請以配女之弟,舅徑為主持,各行聘焉。越四年,女弟已娶,女盡以家事授之,己乃嫁黃。

  劉昭容教弟

  劉昭容,一名十三旦,漢口女伶也,唱花衫。其為人也,婉靜儉約,寡言笑。幼字於韓,而早失怙恃,遺兩弟,曰森,曰庚。時森年十四,庚年十一,而昭容十六,乃以針黹度日,使森、庚出就外傅。既而見女伶之為世所重而易得多金也,乃曰:「森、庚學費不貲,僅仰十指,非久遠計也。森、庚而果成立者,吾雖死,吾亦甘之,更何恥於伶?吾其現身舞臺以說法乎?」好事者慫恿之,於是遂隸樂部,京、津、滬、漢,所至享盛名,而月入多不妄費。自是而森、庚益得肆力於學,入大同學校,更勗之曰:「而姊以色身示人,不得已也。若勉之,若不自立,而姊終身不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