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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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674〉

一个有机体内部产生的现象无穷无尽,我们意识到的那一部分纯系手段。因为,其余的总体会以一种过激的方式证明某些“道德”、“无私”和类似的虚构乃是欺骗。要以完全的非道德的观点出发去研究我们的有机体,这样做是有益的……

从原则上说,兽性功能比一切美好的状态和意识要高出千百倍。因为,后者一旦不成其为兽性功能的手段,就变成了多余。整个有意义的生命,包括灵魂、心灵、善、道德的精神在内。它们到底为谁服务呢?——服务于尽可能完美的兽性基本功能的手段(营养手段、提高手段),主要是提高生命的手段毋宁说,原因首先在于被称之为“肉体”和“肉”的东西上面。因为,别的都是小小的附属品。继续编织生命的整个链条,这就是使命,要使这条链条日趋牢固有力——这就是使命。但是,请看!心灵、灵魂、道德、精神却在密谋背离这原则的使命,仿佛它们就是目的似的!……生命的蜕化大体是意识的特殊造假能力决定的。因为,至少生命是本能决定的,所以生命受害为时最长、后果严重。

按照意识快乐或不快乐的感觉来衡量生命是有价值、还是无价值。你还能想出比这更出色的对虚荣心的滥用吗?这的确只是一种手段:——同理,舒适感和非舒适感也只不过是手段!

那么,价值依照什么标准来衡量自身呢?仅仅依照提高了的和组织好了的权力的份额多少。

〈694〉

各按一个力寻到的对抗力(力的目的是要制服对抗力)的情形,由此引起的失败和厄运的标准也必然提高。因为,只要一个力失去了对抗力,任何行动都必然成为痛苦的一部分。痛苦只起刺激生命的作用,并且使权力意志得到强化!

〈696〉

意志的满足不是快乐的原因(我要特别批判这种极端肤浅的理论,——因为它用心理学的方式胡乱编造后来的事情——);而是意志要向前进,并且始终主宰阻碍其前进的障碍。快乐感就是意志的不满,就是意志倘若遇不到对手和反抗,就不会相应取得满足感。——“幸福的人”:这是群畜的理想。

〈697〉

我们欲望的不满,这是正常的。譬如,对饥饿、性欲、运动欲不满,这本身根本没有什么低调的东西;甚至可以说,不满会激励生命感,就像微小的痛感刺激产生的每个节奏感都会加强某些连悲观主义都想向我们兜售的东西。这种不满乃是生命的特效兴奋剂,而无损于生命。

(也许人们会把整个快乐感都说成是微小痛苦刺激的节奏)。

〈7!”!”〉

“价值”观行不通的地方:——

在认为人类劳动总过程得不到重视的地方,因为根本没有总过程这一说(总过程被认为是体系);

在认为没有小的“总体”的地方;在认为人的生命的一切贬值、目的的一切贬值都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因为那是针对某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而言的);

在认为“意识的增殖”不是目的,目的乃是提高权力的地方。因为,意识的功利性乃是权力提高的结果;对待快乐与痛苦的态度也是如此。

在认为人们得不到制造最高价值标准的手段的地方(也就是说,假如意识本身仅仅是手段,人们就达不到像快乐、痛苦那样的意识状态——);

在认为世界根本不是有机体,而是一团混乱的地方,也就是认为“精神性”的发展只不过是达到组织形成相对稳定期的手段的地方;

在认为,就存在的总体而言,一切“合意性”都无任何意义的地方。

〈669〉

“痛苦”和“快乐”乃是可以想见的、最愚蠢的判断表现方式。这当然不是说,由于苦乐而躁动不安的判断都一定是愚蠢的。排除一切论证和逻辑性,把肯定与否定简化为热切的拥有、或排斥意愿,这乃是命令式的简略,不过,它们的功利性是无可否认的,这指的是快乐和痛苦。它们起源于智慧的中部;它们的前提乃是无限加速的知觉、规划、协调、补充、推论。快乐和痛苦始终是推论现象,而非“原因”。

确定据说是激起痛苦和快乐的现象,这取决于权力的程度。也就是,遇到危险,需要进行迅即防卫的微量权力的程度,这种权力在意识到更大的权力充盈时,可以拥有作为结果出现的快感刺激,也就是快乐感。

一切快乐感和痛苦感就已经把总功利性、总有害性的权衡当作前提了。也就是一种范围,在那里,出现了目的(状态)的意愿和相应的手段的选择。快乐和痛苦永远不可能成为“最初的事实”。

快乐感和痛苦感乃是意志的反动(欲望),智慧的中心通过这种反动把某此已出现的变化价值确定为总价值,同时当成反的作用的先导。

〈708〉

谈谈“生成”的价值。——假如世界的运动真有目的,那么想必是可以达到的。但唯一的基本事实告诉我们,这个运动根本没有目的。而任何使这种目的成为必然的哲学和科学假说(譬如,机械论)都在这一基本事实面前裁了跟头。

我试图寻求一种使这一事实合理化的世界方案。生成,应予澄清,不可绕开这种最终的意图。因为,生成要理直气壮,每时每刻无所不在(或者说,它不会贬值,因为一切现象都可归结为一点);为将来某事着想,而为现今的事物辩解,这是不允许的;或者,为了今天的事物,而为过去的辩解,也是不允许的。“必然性”不是专擅统治的总权力,也不是第一推动力;更不是出于制约有价值之物的需要而说的必然。为此,就要否定生成的总意识即“上帝”,以免使现象受到同感共知而毫无欲望的人的观点的影响。因为,“上帝”是无用的,假如他无所企求的话;另一方面,这也就设定了对快乐和非逻辑的概括,也许会贬低“生成”的总价值。幸而没有这样一种要求概括的权力(——一位受苦受难、高瞻远瞩的上帝即“总意识”和“宇宙精神”,也许是对存在提出的最大的责难)。

更确切地说,人们根本不应允许有任何存在物在场——因为,有了存在物,生成就失去了价值,并且马上成了无意义和多余。

因此,我们要问:存在物的幻想是怎么产生的;

同理:以假说(即有存在物)为基础的一切价值判断都是无效的。

不过,人们就此认识到这种存在物假说乃是一切谤世说的来源(——“更善良的世界”,“真实的世界”,“彼岸的世界”,“自在之物”)。

!”.生成,没有目的;生成,渗入“存在”。

2.生成,没有存在状态;存在的世界或许是假像。3.生成,任何时候都是等值的。因为,生成的总额恒定不变;换句话说:生成根本无价值,原因在于无法衡量,在于缺少与“价值”一词的意义有关的内容。世界的总价值不会贬值,所以,哲学上的悲观主义属于宇宙事物。

〈7!”5〉

“价值”观,就生成内部生命相对期限的综合产物而言,也就是保存和提高的条件。

没有永久的、最终的统一性,没有原子,没有单子。因为,这里的“存在物”乃是我们(出于实际的、有益的、远景式的原因)植人的。

“统治的产物”:统治的范围不断增大,或根据环境的好坏(营养——)而周期性的升降。

“价值”,从本质上说,也就是这种统治中心升降观(总而言之,“数量众多”;不过,生成的自然界根本就没有什么“统一性”)。

“生成”用不着语言这种表达手段。因为,它属于我们的不可取代的保存之需,也就是始终设定一个更加粗糙的“滞留物”、“物”等的世界之需。我们可以相对地谈到原子和单子。的确,最小的世界,从期限来说则是无限长久的世界……没有意志,因为有个关于意志经常增减或失去权力的临时协议。

〈70!”〉

“就总量来说,痛苦的总量超过了快乐的总量。因此,世界的非存在超过世界的存在”——“世界是非理性的东西,因为它对感觉的主体造成的痛苦多于快乐”——同样的空话,它今天自称悲观主义!

快乐和痛苦是次要的,不是原因;它们乃是二流的价值判判,主要派生自统治价值——以感觉的形式来表现“利害关系”,因而是短暂的和附带的。因为,在任何“利害关系”那里都要问上几百次为什么。

我看不起这种敏感的悲观主义,因为,它是生命贫乏的深刻表现。

〈344〉

不认识自身:理想主义者的明智所在。理想主义者:因为,这是有理由对自身暧昧的人,他明智到足以对己采取暧昧的态度。

〈252〉

基督教毁灭了像巴斯噶这样的人,人们可不要轻易就原谅它干的这桩蠢事。人们绝不可放松对它的斗争,因为它蓄意毁灭了这个最坚强和最高贵的灵魂。只要这种恶行不改,绝不可媾和。因为,基督教编造人的理想即对人提出的要求,就是关于人的问题的肯定与否定。基督教留下了一整套荒诞不经的寓言、拼凑的概念和神学,同我们毫不相干;它们说不定还要更加荒诞不经,可我们倒不一定介意。但是,我们要同那种理想斗争,因为它要以其病态的美貌和女性的诱惑,以其隐蔽诽谤者的巧言令色来说服一切厌倦怯懦和贪图虚荣的灵魂——最强者也有疏忽的时候——,仿佛一切在这种状态下显得最有用和最合意的东西(如信任、无顾虑、无要求、忍耐、博爱、忠于上帝、忘我等等)也就是最有用和最合意的东西了;仿佛灵魂,这个渺小而无稽的怪胎,道德的平庸动物和羊群般的人,不仅优越于更强壮、更恶毒、更如饥似渴、更放肆、更奢侈因而历尽坎坷的人,而且,仿佛正是他们才把理想、目的、标准、最高的合意性给予了一般人似的。过去,树立这种理想乃是人受到的最不祥的诱惑。因为,这种理想威胁人健壮的特殊地位和幸运状态,权力意志和要求全人类上升的意志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前进的。没落,它要用理想的价值彻底审核高等人的增长,因为高等人自愿忍受危机四伏的生活,以便适应更高的要求和任务(用经济学的话来说:企业家的支出同失败的机率成正比)。我们要占胜基督教的以下各点:它摧毁强者;它挫折强者的锐气;它利用了强者的失利和懈怠,也就是把强者引以为自豪的安全感一变而为动荡和良心危机;它善于毒化高贵的本能,直至本能之力和权力意志败阵,掉头反对自身为止——直至强者由于滥用自我鄙视和自我虐待而灭亡,众所周知的巴斯噶的悲惨结局。

〈304〉

谈谈道德家的理想。——这篇论文论述的是道德的伟大政治。我们给那些有责任学习的人选定了这篇文章,不是说人们怎样变得有道德,而是说人们怎样使人具有道德——也就是人们怎样使道德达到统治地位。我甚至想证明,人们一心只为道德谋求统治地位,此外再无别的想法;这样一来,人们就会放弃变成有道德的人的想法。牺牲巨大,但为此牺牲也许是值得的。甚至更惨重的牺牲!……若干最知名的道德家冒过很大的风险。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认识,并且预言了该文破天荒第一次教诲的真理:人们只能通过与取得统治地位一样的手段来达到道德的统治,但不管怎样也不是用道德的方法就是了……

如前所述,本论文讲的是道德的政治:因为,它设定了一个该政治的理想,它按照对这种政治的想像来描述这种政治,假如世界上真有什么完美事物的话。现在,每个哲学家都不怀疑变成了政治完美类型的那种东西了;也就是马基雅维利主义。但这个主义,也就是单纯、无杂质、粗犷、新鲜、全力以赴、无限扩张,这乃是超人的、神性的、超验的,人是无法企及的,充其量沾点边儿而已。即便在这种更狭隘类型的政治即道德政治中,理想似乎也是无法企及的。即便是柏拉图,也只不过沾了点理想的边而已。假如人们有洞察隐蔽事物的能力,那么人们就会在无拘无束和自觉自愿的道德家(道德政治家——送给新道德暴力创立人的称谓)身上发现了连他们也有对人的软弱表示敬意的痕迹。他们一伙人至少在疲倦的时候也为了自身利益而追求道德:这是头等在错,每个道德家都概莫能外——也就是说,他们是行为的非道德家。至于他们未能以后者的面貌出现,这是另外的问题。或者,毋宁说,并非另外的问题。因为,这种原则的自我否定(道德用语;颠倒是非)同属道德家及其义务说教的准则:因为,要是没有自我否定,道德家永世不会达到自身的完美类型。摆脱道德,也就是脱离真理,为了那个抵偿一切的牺牲的目的,也就是为了道德统治——准则这样说。道德家需要道德的仪式,也需要真理的姿态;只有道德家对道德让步之时,在他们失去了对道德的控制之时,变为真实之时,道德家们才开始犯错误。另外,伟大的道德家也必然是出色的表演家;危险在于,他们颠倒是非的习惯不知不觉地成了自然,就像用神性方式鉴别存在和活动乃是道德家的理想一样;他从善者的角度所做的一切都是勉为其难的——一种高尚的、遥远的、胃口极大的理想!神性的理想!其实,根据传闻,道德家所效法的榜样没有比上帝更渺小的了。因为,上帝乃是最大的非道德家,不过,他善于保持本来的身份——善良的上帝……

〈305〉

单靠道德本身,无法建起道德统治的大厦;靠道德本身,就会放弃权力,丧失权力意志。

〈566〉

“真实的世界”,不管人们以前如何设想——仍旧是表面的世界。

〈542〉

假如生命的性格是虚假的——这种可能是有的——,那么真理,我们的所有真理又当是什么呢?……不是丧心病狂的伪上作伪吗?不是虚假之物的更高的乘方吗?……

〈949〉

人们把自己的生命、健康、荣誉孤注一掷,这乃是高傲和盛气凌人意志的结果。因为,不是由于对人之爱,而是由于一切严重的危险都在向我们挑战,试试我们对自己的力量和勇气好奇的程度。

〈!”022〉

由于我们心里始终充盈着有增无减的力和紧张局面造成的压力,就会产生山雨欲来的状态。像我们这样的天性就会变得陰沉。这同样是“悲观主义”……它是结束上述状态的学说,因为它会发出命令:重估一切价值。借以指明蓄积力的出路,以致这些力爆发出电闪雷鸣,化为行动——根本用不着什么幸福说。因为,重估一切价值就会拨动迄今苦于蹩闷和闭塞之力,它就会带来幸福。

〈858〉

与你身份相称的权力的份额,决定着等级的高下;剩下的都是孬种。

〈!”047〉

性别、统治欲、对文饰和欺骗的欲望,对生命及其典型状态感激涕零——大体同异教的崇拜有关,并且具有内向的心安理得。——非自然(早在古希腊文化中)就已经以道德、辩证法的面目向异教宣了战。

〈570〉

假如人们是哲学家,正如人们过去一直就是哲学家一样,那么人们就没有观察过去事物的眼光了,也就是没有观察未来事物的眼光了——人们满目所见只有存在物。但由于根本就没有什么存在物,所以剩给哲学家的就只有他的“世界”假想物了。

〈868〉

未来欧洲人的总外观:顶顶聪明睿智的奴隶动物,忙忙碌碌,质朴谦虚,有点放肆的好奇心,为数众多,弱不经风,意志薄弱——宇宙政治般的混乱激情和聪明才智。由此怎么能产生更强大的美呢?产生具有古典审美的美呢?古典审美:也就是要简化、强化、幸福可见性、恐怖意志,也就是要裸露的勇气(——简化即是要强化的意志的结果;使幸福即裸露变为可见,这是要恐怖的意志的结果……)。为了从混乱状态奋力达到这种形态——这需要抉择:因为,人们必须有所选择,要么毁灭,要么成功。统治种族只可能由恐怖和强制的开端产生。问题在于,20世纪的野蛮人在哪里?显然,只有在社会主义种种严重危机过后,他们才会崭露头角和自我巩固——必须是对己严酷无情之属,也就是有能力至死坚持意志的分子。

〈690〉

人们无法在研究发展的途中重新战到全部发展的原因;人们不要希望它是“正在生成中的”,更不要认为是生成了的……“权力意志”是变不出来的。

〈!”004〉

观察,就会获得一定的高度和鸟瞰图,假如人们明白了一切本应有的东西也有实际行动的话。因为任何“不完美性”和对不完美的忍受都属于最高级的合意性。

〈97!”〉

人,作为命运的人,因为负载自身,所以也就承载命运。人是典型的、英雄式的搬运夫:啊!人多么希望有一天好好伏息一下啊!人多么渴望有颗坚定的心脏和不屈的颈项,以便从重压之下获得瞬息的解脱啊!但渴望是徒劳的!……人等待着;他们坐视一切来去匆匆的过客:然而,连那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容忍和激情的人都没有。他们得不到满足,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要等到何时……久而久之,他们必然学会头等重要的生活经验:不再等待;接着学会了第二条经验:友好相处、举止谦和,即刻开始息事宁人——简言之,他们要做到前无古人般的容忍。

〈356〉

谦虚、勤奋、和善、中庸:你们就是这样希望于人的吗?善良的人?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理想的奴隶,未来的奴隶。

〈358a〉

理想的奴隶(“善良的人”)。——凡不能设定自身为“目的”,且根本无法从自身出发来设定目的的人,就会赋予非我化道德以荣誉——本能地。他的聪明,他的经验,他的虚荣,这一切都劝说他非我化。同时,信仰也只不过是非我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