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卡托巴人

托马斯·沃尔夫Ctrl+D 收藏本站

在北美大陆大西洋中部海滨,离纽约大约一天的路程,就是美国的老卡托巴州。就面积和人口而言,该地区可以排到全美的中游:它的领土范围有五万平方英里多一点,比大西洋沿岸的大多数州都要大;当然比广袤而又人烟稀少的西部各州要小得多。在这片面积比英格兰和威尔士加起来稍小一点的土地上生活着三百万人,其中三分之一是黑人。由此可以看出,卡托巴州在面积上和英格兰差不多,人口和挪威相差无几。

然而,该州的种族类别和种族特征要比欧洲任何国家都要明显,都要单一。事实上,尽管在美国的许多城市,人们都认为自己的国家是一个不同种族、不同语言、不同民族的混合体,只是还没有最后融为一体而已,或许世界上再没有哪个地方的种族像老卡托巴州这样单一了。当然,从人们的身高、气质、言谈和习惯而言,和卡托巴州东西部之间的差异相比,北部德国人和南部德国人之间、北部法国人和南部法国人之间、北英格兰人和德文郡人之间、北部意大利人和南部意大利人之间的差别要大得多。

当然,该州的名字“卡托巴”是个印第安语名字:它是一个部落的名称,如今这个部落几乎不复存在了,但它曾经人丁兴旺,盛极一时。这个部落的中心位于南卡罗来纳州,如今在该州的约克县有一个居留地,这个部落的剩余成员都聚集在这里。

卡托巴州的州名纯粹是由于误解而得来:早期的探险者遇到的部落并非今日的卡托巴人,他们可能是如今已经完全灭绝了的部落。不过,人们已经习惯于这个名字,而且同它的联系也已经根深蒂固,所以选择其他任何名字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其他各州的人们常说,这个名字听上去带着一丝热带地域的惰性色彩,特别是加上“老”这个前缀时更是如此。然而,不管是卡托巴的地貌特征,还是它自身的特点,甚或是居住在该州的居民,都不具热带或异域特征。对他们而言,卡托巴这个名字完美地诠释了该州的特征:它和大地一样,坚定、粗犷、平凡。

在皇权统治时期的文献记载中,凡是提到这一片土地的地方都无一例外地称其为“卡托巴”,或“陛下位于卡托巴的殖民地”:直到革命前的二三十年,才在该州的文件中出现了“老卡托巴”的名字。究其原因,无人知晓。美国人典型的命名方法都是给某个地名前面加上“新”字作为前缀——新英格兰、新约克(New York,即纽约)、新墨西哥——以便和它们原来同名的地方相互区别。但是,如果新约克表明在某个地方存在有一个老约克的话,那么老卡托巴并不预示着什么地方会有一个新卡托巴。这个名字无疑是一个世纪以来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精神写照,并非缘自某些人的情感。毋庸置疑,这个名字就是对这种精神信念的一种肯定。它是那种所有人几乎同时开始使用的名字之一。它是一个完美的、不可避免地为大家所使用的名字,它就像一朵鲜花在人们的心中悄然绽放,现在它已经成了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名字。

不管是谁,不管他在这个州待过多长时间,都会有这种感觉:在这里“老”字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词,它恰如其分地描述了这个州所激发的感受——这块土地孕育着古老的阳刚之气,它粗犷朴实而又孤独,然而却赐予这里的人们某种坚定和仁慈。大地是女人,但是老卡托巴是男人。大地是我们的母亲,是我们的哺育者,我们都能了解她;但老卡托巴是我们的父亲,尽管我们知道他就在那里,但却永远找不到他。他身在茫茫荒野之中,弯弯的眉毛和花岗岩一样坚硬。他见证了我们的生与死,他的怜悯包围着我们。女人们深爱他,但是只有男人才了解他。只有那些痛苦、孤独的人才向他们的父亲大声地哭诉,只有那些全世界到处寻找父亲的男人们,才能了解卡托巴。但是全世界所有的男人们都包括在内。

卡托巴人是伟大的,他们争论问题方式得当,有理有据。当别人怀疑他们所说的话或者对他们的观点提出异议时,脾气暴躁的南卡罗来纳人或密西西比人往往会怒发冲冠,甚至会动粗,而卡托巴人却会因为意见的不同而眼睛发亮——产生辩论的欲望,这是一种苏格兰式的对争论的热爱。再没有什么比争论更使卡托巴人高兴的了。他会循循善诱地说:“那就让我们坚持到底,看看能否弄个水落石出。”于是,一场持久的、郑重其事的甚至满怀激情的讨论便发生了。在这场论战中,双方通常都会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友善而宽容,但同时他们又以极大的热情和固执的态度坚持各自的论点。在这些论战中,卡托巴人的有趣特点很快就显露出来了:他们天生都是哲学家——更热衷于讨论真、善、美、财产的本质,以及与上帝有关的问题。此外,在阐发他们论点的时候,他们喜欢运用简单的词汇和例证;他们满脑子都是来自各自生活经验和周围环境的辛辣比喻;在争论伦理道德方面的问题时——比方说人们对自己财产的“道德权利”,以及在多大程度上他可以从中受益等问题——卡托巴人或多或少会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思想:

“那么,乔,以这样的一件事为例:假定我从隔壁的伙计那里买了一匹骡子,假定我买这匹骡子花了一百五十美元。”

“你买的是独眼骡子还是双眼骡子?”乔向他周围的观众递了个眼色,然后问。

“是双眼的,”最先说话的那个人幽默地说,“但是如果你对双眼骡子存在异议的话,我们可以让它变成独眼骡子。”

“嗨,他妈的,这可不行!吉姆,”乔说道,“我没有什么异议,不过我认为如果你想要一只双眼骡子的话,你应该证明它在哪些方面优于独眼骡子。”

一听这话,在场的男人们都哄笑起来,个个情绪高涨,还时不时地拍着大腿和膝盖,嘴里哎哟哎哟地喊个不停。

“好家伙!”一位持赞赏态度的人终于喘过气来,然后喊道,“我想这下子够他思考一阵子的了。”

“双眼骡子和独眼骡子的论争”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成就,它是这些人喜闻乐见的漫谈闲聊,并且也必然成了周边广大地区广为流传的形式,其间伴随着人们的嬉笑怒骂。它甚至还会上升到谚语的地位,所以人们常会听到这样的话:“那么,在我看来,这就是双眼骡子和独眼骡子的争论。”当然,有人遇到可怜的吉姆时可能会这样跟他打招呼:

“你好啊,吉姆。听说你开始做骡子生意了。”或者,“嗨,吉姆,你最近没有买到双眼骡子,是不是?”或者,“唉,吉姆,你有没有见过一位带着独眼骡子正在寻找双眼骡子的人?”

吉姆非常清楚,别人肯定要这样为难他,不过他却心情愉快地和他们一起大笑起来,虽然他土色的脸涨得通红,但是他却更加顽强、更加坚定地期待一场新的论战。

“好啦,别再纠缠这件事了,”他尽量让别人听见他的声音,“说来说去,不是独眼骡子就是双眼骡子。”

“或许这里有独眼骡子,而别处会有双眼骡子。”有人会这样说,这句话再次使吉姆感到为难。但吉姆已经下定决心要做辩论家和哲学家,所以尽管他此刻脸色涨得通红,他依然坚持己见。

“那好,”他终于说道,“比方说,不管怎么说,我买了一匹骡子,共花了我一百五十美元。注意听着!”他说完后,郑重其事地伸出一根手指。“我让这匹骡子在我的田里苦干了四年。它是匹好骡子,也是个好帮手,在这四年里它干了双倍的活!注意听着!”在和他的对手乔重新开始论战之前,他再次申明道,然后稍停了一下,得意扬扬地看着对手。

“好!好!”乔耐心地说,一副认输的样子,“我听到了。我一直在期待你的高见呢。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你并没有证明出什么来。”

“你听着!”吉姆继续慢条斯理、扬扬得意地说,“我买这匹骡子花了一百五十美元,但它却干了双倍的活。”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乔耐心地说。

“也就是说,”有人说,“你花了一百五十美元,不仅从那匹骡子身上收回了成本,而且还赚了一百五十美元。”

“太对了!”吉姆冲周围饶有兴趣的人群果断地说,“我从那匹骡子身上收回了成本,而且还赚了一百五十美元。注意,后来又来了一位伙计,”他接着讲起来,同时不大确定地指着西方的地平线,“他需要一匹好骡子。在看了我的骡子以后,他决定把它买下来!”吉姆又停了一下,他转过身,看了看周围的观众,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我听到了。我正听着呢。”乔耐心、单调地说。

“他给你出的价格是多少?”有人问。

“稍等一下!我正想说这个呢,”吉姆说,并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这个小伙子说,‘你的这匹骡子真不赖!’‘我觉得它肯定很能干!’我说,‘我对它没有任何挑剔的!’‘我想亲自买一匹骡子。’他说。‘是吗?’我说。‘是的。’他对我说,‘我可以再找一匹骡子下地干活。你有没有考虑过把你的骡子卖掉呢?’‘没有。’我说,‘我没有这么想过。’‘那么,’他说,‘请你开个价吧?’‘哦,’我说,‘我可以开个价,也可以不开,这要视情况而定。’‘那你到底想要多少钱?’他问。‘哦,’我说,‘我从来没考虑过把它卖掉。我想请你先给个价。你会出多少钱?’‘那么,’他说,‘三百美元如何?’”

说到这里吉姆转过身,得意地看着他的观众,周围鸦雀无声。

“听着!”他又嚷起来,既有力又果断,身体向前倾着,一只大手抓住膝盖,食指指向观众。

“我在听着呢。”乔平静、早有预感地说。

“我又从骡子身上把我的钱收了回来。”吉姆简明扼要地说。

“这么说,你又额外赚了一百五十美元。”有人帮他说道。

“由于合理投资,我得到了百分之百的纯利润,”吉姆说,“现在这个伙计又情愿出三百美元的价格。这样我的纯利润就达到了百分之三百。”

他总结性地停了下来。

“是吗?”乔加重语气说道,“继续讲,我还在听着呢。你的论点到底是什么?”

“嗨,”吉姆说,“我的论点是:我收回了我的钱——”

“这一点我们大家都知道,”乔说,“你收回了自己的钱,还赚了百分之百的利润。”

“那么,”吉姆说,“我的论点是:我有没有权利从那个伙计手里得到百分之三百的利润?”

“权利?”乔盯着他问,“哎呀,你到底在说什么哪?当然了,你有这个权利。骡子是你的,对不对?”

“哈哈!”吉姆笑了起来,露出了狡猾的目光,“问题就在这里。你觉得它是我的吗?”

“你说过你买了它,还花了钱,对不对?”有人问。

“没错,”吉姆说,“我是花了钱买了它,一点没错。”

“哎呀,吉姆,”另一个人说,“你说得没有任何道理,人们有权利处置自己的财产。”

“法定的权利,”吉姆说,“法定的权利!没错!不过我现在谈的不是法定的权利。我说的是道德权利。”

人们目瞪口呆,用敬畏的眼神凝视着吉姆。过了一会儿吉姆继续说道:

“一个人有权利购买某种财产,然后根据他的投资,以丰厚的利润把它卖出去。我并不否认这一点。但是有谁,”他继续说,“有权利——道德权利——来获得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呢?”

现在吉姆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心满意足地稍事休息,等待别人对他的观点予以反驳。片刻的宁静过后,反对声响成一片,有嘲弄的笑声,有大喊大叫的强烈反驳声,他们异口同声地表示不同意。在这些声音背后,传来了乔厚重的男低音。

“嗨,吉姆!”他嚷道,“这是我听过的最不符合逻辑的观点了。我相信你至少能证明独眼骡子的好处,但是他妈的,我觉得你的观点没有任何道理!”

人们都笑了起来,大声地附和着。

“嗨,吉姆!”另一个人语气严肃、深表关切地说,“你得去看看医生了,孩子。你开始胡说八道了。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行了,行了!”吉姆固执地说,“你们爱笑不笑。但是,不管你们怎么想,这个问题具有两面性。”

“嗨,吉姆!”另一个人嘴角带着微笑说,“你打算怎么处置那只双眼骡子呢?你会把它送给那个伙计,仅仅因为你从他那儿拿回了你的钱?”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吉姆顽固地说,因为大家都在嘲笑他,他的脸开始涨得通红,“我没有说我要怎么办。或许我会那么做,也或许不会那么做。”

这时候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嘲讽之声比先前更大了。然而,就在喧闹声未息之际,有一个人安静了下来,他开始仔细琢磨,陷入了沉思。他突然猛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神情严肃。

“大家安静一下,”他说,“对他的观点我并不肯定。我觉得吉姆并没有你们认为的那么傻。他说的话可能有一定的道理。”

“哎!”乔用总结性的口吻说,“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吗?林子里到处都是这种人。现在这里又出现了一位。”

然而,真正的舌辩才刚刚开始:这场争论在激烈而又严肃的气氛中进行着,接下来两个贺雷修斯[1]各持己见,面对对方的攻击,越战越勇。当时的气氛格外引人注目,几乎每个参与其中的卡托巴人都是参战的勇士。当他们的同伴大声地附和并嘲弄对方时,他们的思想往往比别人更加深邃,更具有怀疑精神。他们开始时会温和地提出自己的疑惑之处,到后来紧追不舍、攻击对方的弱点。随着每一口气、每一句话、每一次攻击或反驳,他的勇气和自信也会进一步增强。

卡托巴人一直都是这样。他们的性格具有明显的苏格兰人印记:他们处事小心谨慎、不慌不忙,不会草率地做出过于激进的决定。他们都是健谈的人,认为祈祷和争论都是有益的。他们想“通过推理得出事情的结论”,他们想通过讨论“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他们想通过交际手段和折中方案和平地解决问题。他们可能是世界上最保守的人,他们敬畏权威、传统和领导,但是在需要做出决定的时候,他们往往坚定不移。如果他们的决定是诉诸武力,那么他们将会狂热地战斗到底。

几年以前,这里的人们几乎没有接触过“外国”的移民,不管是来自其他各州的还是来自欧洲各国的:即使到现在,“国外出生”的市民数量依然微不足道,该州本土出生的居民占绝大部分。他们一直沿袭了最早定居在这里的先人们的血统,包括英国人、德国人和苏格兰人,特别是苏格兰人:他们的姓名中苏格兰人的名字使用得非常频繁——如格雷厄姆、亚历山大、麦克雷、拉姆齐、莫里森、佩蒂格鲁、彭特兰,等等。还有苏格兰人明显的体型特征:体形偏瘦、有棱有角、骨骼大、关节松弛,走起路来大步流星,充满活力和耐力,特别是住在该州西部山区的人,更是如此。事实上,在最近的一次战争中,军队审查员发现卡托巴人在服役的士兵中个头是最大的,他们的平均身高比平均身高高出一英寸半。正如有些装腔作势、观点错误百出的哲学教师所言(这些人经常这么做),老卡托巴已经落伍了,这里居住着一群爱摆架子、虚张声势的人,他们就像伊丽莎白一世时代的人,“高唱”(这些卖弄学问的人沾沾自喜地评论这些山里人)“他们祖先四百年前在英格兰唱过的歌,调子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或者认为他们和喜欢战争、神情疯癫的凯尔特人并肩一起,高唱同样的民谣,一窝蜂地穿过布鲁斯背后的边界。

事实并非如此。今天的卡托巴人跟他们想象中的并不相同,他们也不想成为那副模样。他们不是殖民者,不是迁居者,也不是欧洲的移民;在这片荒原居住了三百年之后,他们成了居住在这片广袤、荒凉的大地上的本地人。经过这三个世纪,他们的肌肤呈现出这片土地特有的色调,他们形成了自己的个性、传统和历史:虽然他们的历史并不引人注目、不为世人所知,也不会出现在书本里,但却是波澜壮阔的,充满了英雄豪情、坚韧的意志,以及这片土地永恒的沉寂。这一切驻留在他们的心里,驻留在他们的思想深处,也驻留在他们没有记录下来的行动中;有了这种了解,他们就心满意足了,他们无须自欺欺人地用歌谣或者无敌舰队来换取荣耀。

他们无须多言,他们无须肯定或否认,他们无须宣称自己的力量和成功,他们的心灵孤独而又神秘,他们极其勇敢又十分谦卑。他们孤独地生活在这片旷野之中,倾听着大地的静寂,他们了解了一切,但却没有说出口。我们看见他们出现在昙花一现的历史记录里,默默无闻,无法预见未来——他们出现在美国的独立战争中,八十年后,又参加了美国内战,他们荣耀而沉默。但是他们真正的历史远比这些闪耀的战争更为久远、更为壮观:他们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个世纪以前美国的原始部落,那是一段奇特、难解的历史,它涉及了某些神秘、超自然的事物,他们经历了贫穷和苦难,孤独和死亡,怀着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勇气,走进了这片荒原。所以荒原就是这个民族的母亲;正是这片荒原,使这些陌生、孤独的人们从东到西,在这片广袤、严酷的地方定居了下来,并第一次认识了自己;正是在这片实实在在的荒原上,他们站在十步之遥的地方互相看着对方,把对方射倒在自己的枪口之下;正是在这片荒原上,他们依然生活着。

从本质上讲,老卡托巴的历史并不是战争和反叛的历史;它也不是政治和贪官污吏的历史;它也不是民主、财阀统治或任何形式的政府统治的历史;它更不是商人、清教徒、恶棍无赖、傻瓜、圣徒或英雄的历史;它同样也不是文明或野蛮的历史。

老卡托巴真正的历史是孤独的历史,是荒原的历史,是广袤、永恒的大地的历史,是成千上万生息在这片荒原上的人们的历史,也是他们生活中没有记录下来、已经忘却的难以计数的事件和片段的历史;它同样是太阳、月亮、地球的历史,是潮起潮落大海的历史,其波浪轻拍着孤独的海岸;它也是倒落在孤独旷野中的参天大树的历史。

老卡托巴的历史是成千上万孤独地生活在这片荒原上的人们的历史,也是成千上万在这片亘古的大地上默默度过短暂一生的人们的历史,他们永远倾听着大地的声音,了解她成千上万种的语言,他们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了大地,他们的灵与肉同大地融为一体,而大地永远没有应答。

[1]贺雷修斯:罗马传说中的一名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