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寧學案 (黃宗羲原本 黃百家纂輯 全祖望補定)
深寧學案表
王應麟 (子)良學
(謙父子。) (子)昌世 (孫)厚孫
(王潛齋、徐進
齋門人。) (孫)寧孫
(迂齋、節齋、真 胡三省 (子)幼文
西山再傳。) 史蒙卿(別為《靜清學案》。)
(晦翁、東萊、慈 戴表元 袁桷
湖、詹氏、蔡西 黃叔雅(別見《東發學案》。)
山三傳。)
(元城、龜山、譙 鄭芳叔 (子)覺民 (孫)駒
氏、武夷、橫 (孫)真
浦、白水、籍
溪、屏山、延
平、玉山、三
山、芮氏、象山
四傳。)
袁桷(見下《剡源門人》。)
王惟賢
(附弟惟義。)
王應鳳
韓性(別見《潛庵學案》。)
(並深寧學侶。)
黃震(別為《東發學案》。)
(深寧同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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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寧學案序錄
祖望謹案:四明之學多陸氏,深寧之父亦師史獨善以接陸學。而深寧紹其家訓,又從王子文以接朱氏,從樓迂齋以接呂氏。又嘗與湯東澗遊,東澗亦兼治朱、呂、陸之學者也。和齊斟酌,不名一師。《宋史》但夸其辭業之盛,予之微嫌于深寧者,正以其辭科習氣未盡耳!若區區以其《玉海》之少作為足盡其底縕,陋矣!述《深寧學案》。(梓材案:深寧原傳本附《真西山學案》,謝山始別立學案。謝山文集以深寧為呂學大宗,故標以樓氏之傳,而推原于呂氏。
◆王徐門人(樓、真再傳。)
尚書王厚齋先生應麟
王應麟,字伯厚,慶元府鄞縣人。與弟應鳳同日生。九歲通六經,從王子文埜受學。淳祐元年第進士,先生曰:「今之事舉子業者,一切委棄,制度典故漫不省,非國家所望于通儒。」于是閉門發憤,誓以博學宏辭科自見,假館閣書讀之。寶祐四年中是科。其弟應鳳,開慶元年亦中是科,詔褒諭之,添差浙西安撫使幹辦公事。帝御集英殿策士,召先生覆考。帝欲易第七卷置其首。先生讀之,乃頓首為得士賀,遂為首選。及唱名,乃文天祥也。歷太常寺主簿,面對,定修攘至計。時丁大全諱言邊事,于是先生罷。未幾,起通判台州,遷至著作佐郎,守軍器少監。又累遷起居舍人,兼權中書舍人。忤賈似道,以祕閣修撰奉祠。起知徽州,召為祕書監,兼史職,兼侍講。遷起居郎兼權吏部侍郎。時朝臣無以邊事言者,先生指陳成敗順逆之說,帝不懌。似道復謀逐之,適以憂去。及似道潰師江上,授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即引疏陳十事。進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兼侍讀,遷禮部侍郎兼中書舍人。日食,應詔論消弭及備禦之策,皆不及用。尋轉禮部尚書兼給事中。丞相留夢炎用徐囊為御史,擢江西制置使黃萬石等,先生繳奏。疏再上,不報。出關俟命,再奏,又不報,遂東歸。詔中使以翰林學士召,力辭。入元,不出。學者稱為厚齋先生。後二十年卒。所著有《深寧集》、《困學紀聞》、《玉海》等書。(修。雲濠案:《宋史》本傳,先生著有《深寧集》一百卷、《玉堂類■》二十三卷、《詩攷》五卷、《詩地理攷》五卷、《漢藝文志攷證》十卷、《通鑑地理攷》一百卷、《通鑑地理通釋》十六卷:《通鑑答問》四卷、《困學紀聞》二十卷、《蒙訓》七十卷、《集解踐阼篇》、《補注急就篇》六卷、《補註王會篇》、《小學紺珠》十卷、《玉海》二百卷、《詞學指南》四卷、《詞學題苑》四十卷、《筆海》四十卷、《姓氏急就篇》六卷、《漢制攷》四卷、《六經天文編》六卷、《小學諷詠》四卷。)
百家謹案:清江貝瓊言:「自厚齋尚書倡學者以考亭朱子之說,一時從之而變,故今粹然皆出于正,無陸氏偏駁之弊。然則,四明之學以朱而變陸者,同時凡三人矣:史果齋也,黃東發也,王伯厚也。三人學術既同歸矣,而其倡和之言不可得聞,何也﹖厚齋著書之法,則在西山真為肖子矣。」謝山《同谷三先生書院記》曰:「王尚書深寧獨得呂學之大宗。或曰:『深寧之學得之王氏埜、徐氏鳳。王、徐得之西山真氏,實自詹公元善之門,而又頗疑呂學未免和光同塵之失,則子之推為呂氏世嫡也,何歟﹖』曰:『深寧論學,蓋亦兼取諸家,然其綜羅文獻,實師法東萊,況深寧少師迂齋,則固明招之傳也。』」(梓材案:深寧少師迂齋,蓋因溫州而誤。說詳《麗澤諸儒學案》。)
困學紀聞(補。)
「修辭立其誠」。修其內則為誠,修其外則為巧。言《易》以辭為重,《上繫》終于默而成之,養其誠也;《下繫》終于六辭,驗其誠不誠也。辭非止言語,今之文,古所謂辭也。
潛龍以不見成德,管寧所以箴邴原也;全身以待時,杜襲所以戒繁欽也。《易》曰:「括囊無咎無譽。」
《同人》之《初》曰出門,《隨》之《初》曰出門,謹于出門之初,則不苟同,不詭隨。
冥于《豫》而勉其有渝,開遷善之門也;冥于《升》而勉其不息,回進善之機也。
召平、董公、四皓、魯兩生之流,士不以秦而賤也;伏生、浮丘伯之徒,經不以秦而亡也;萬石君之家,俗不以秦而壞也。《剝》之終曰:「碩果不食。」陽非陰之所能剝。
《易》于《蠱》「終則有始」,于《剝》「消息盈虛」,于《復》「反復其道」,皆曰天行也。然則,無豫于人事與﹖曰:「聖人以天自處,扶陽抑陰,盡人事以回天運,而天在我矣。」
言行可以欺于人,而不可以欺于家,故《家人》之《象》曰:「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恆。」
致命遂志,命可致而志不可奪;行法俟命,命可俟而法不可變。龜靈而焦,雉文而翳,是以衣錦尚絅。蘭薰而摧,玉剛而折,是以危行言孫。白《賁》素《履》,所以咎。
知止而后有定,故觀身于《艮》;惻隱之心,仁之端也,故觀心于《復》。君子無斯須不學也,黃霸之受《尚書》,趙岐之注《孟子》,皆在患難顛沛中,況優游暇豫之時乎!《易》曰:「困而不失其所,亨。」
《頤》《初九》王輔嗣注云:「安身莫若不競,修己莫若自保。守道則福至,求祿則辱來。」至哉!斯言可書諸紳。
充善端于蒙泉之始,絕惡念于履霜之萌。
《大畜》為學,《賁》為文。能止健而後可以為學,文明以止而後可以為文。止者,篤實而已。不以篤實為本,則學不足以成德,文不足以明理。
天地未嘗一日無陽,亦未嘗一日無君子,故十月為陽,純《坤》稱龍。
《蒙》之養正察乎微,《頤》之養正先乎近。(以上《易》。)
(梓材謹案:謝山所錄《易說》十九條,今移入《南軒學案》一條,移入《東萊學案》一條,移入《滄洲諸儒學案》一條。)
禹之告舜曰:「安汝止。」盡天理而無人欲,得至善而止也。尹之告太甲曰:「欽厥止。」去人欲而復天理,求至善而止也。
學,立志而後成,遜志而後得。立志剛也,遜志柔也。
《無逸》多言不敢,《孝經》亦多言不敢,堯、舜之兢業,曾子之戰兢,皆所以存此心也。
「式和民則」,順帝之則,有物有則,動作禮義威儀之則,皆天理之自然,有一定之成法。聖賢傳心之學,唯一則字。
「乃命三后。」先儒曰:「人心不正則入于禽獸,雖有土不得而居,雖有穀不得而食,故先 伯夷而後及禹、稷。」此說得孔子「去食」、孟子「正人心」之意。
「《小雅》盡廢」,其禍烈于洚水;四維不張,其害憯于阻飢。
「有言遜于汝志」,《艮》之不拯其隨也;「惟學遜志」,《謙》之卑以自牧也。遜一也,而善惡異。
舜之克艱,文之無逸,心也。後之勤政者,事為而已。
「我生不有命在天。」得之不得曰有命,一為獨夫之言,一為聖人之言。(以上《書》。)
(梓材謹案:謝山所錄《書說》十一條,今移入《滄洲諸儒學案》一條,移入《西山真氏》一條。)
「凡百君子,各敬爾身。胡不相畏,不畏于天。」宗周既滅,哀痛深矣,猶以敬畏相戒,聖賢心學,守而弗失。中夏雖亡,而義理未嘗亡,世道雖壞,而本心未嘗壞,君子修身以俟命而已。
「不愧于人,不畏于天。」天人一也,不愧則不畏。
「神之聽之,終和且平。」朋友之信,可質于神明。「神之聽之,式穀以女。」正直之道,無愧于幽隱。
《孝經》「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孟子》「服堯之服,聖賢之訓」,皆以服在言行之先,蓋服之不衷,則言必不忠信,行必不恭敬。《中庸》「修身」,亦先以「齊明盛服」,《都人士》之「狐裘黃黃」,所以「出言有章,行歸于周也」。
「不顯亦臨。」慎獨者,齊家之本。
古之君子,剛中而柔外,仲山甫「柔嘉維則」,衛武公「無不柔嘉」,隨會「柔而不犯。」(以上《詩》。)
(梓材謹案:謝山所錄《詩說》七條,今移入《橫浦學案》一條。)
禮學不可不講。
《曾子問》于變禮無不講,《天圓篇》言天地萬物之理,曾子之學,博而約者也。
夏時《坤》、《乾》何以見夏、殷之禮,《易象》、《魯春秋》何以見《周禮》,此三代損益大綱領也,學者宜切磋究之。
人者,天地之心也。仁,人心也。人而不仁,則天地之心不立矣。為天地立心,仁也。
「四十始仕,道合則服從,不可則去。」古人始仕已然。「色斯舉矣」,去之速也;「翔而後集」,就之遲也,故曰:「以道事君,不可則止。」
《學記》以「發慮憲」為第一義,謂所發之志慮合于法式也。「一年視離經辨志」,一年者,學之始分別,其心所趨向也,慮之所發必謹,志之所趨必辨,為善不為利,為己不為人,為君子儒不為小人儒,此學之本也。
天理二字,始見于《樂記》。如《孟子》性善養氣,前聖所未發也。
哀公之問,非切問也,故孔子于問舜冠則不對,于問儒服則不知。
古者無一民不學也。二十五家為閭,閭同一巷,巷有門,門有兩塾。上老坐于右塾為右師,庶老坐于左塾為左師。出入則里胥坐右塾,鄰長坐左塾,察其長幼揖遜之序。餘子皆入學,距冬至四十五日始出學,所謂「家有塾」也。古道何時而復乎﹖(以上《禮》。)
(梓材謹案:謝山所錄《禮說》十一條,今移入《安定學案》一條,移入《晦翁學案》一條。)
古者以德為才,十六才子是也。如狄之酆舒、晉之智伯、齊之盆成括,以才稱者,古所謂不才子也。
氣志有交勝之理,治亂有可易之道,故君相不可以言命;多福自我求,哲命自我貽,故聖賢可以言天。
邾文公之知命,楚昭王之知道,惠王之知志,其所知有在于卜祝史巫之外者。
漢士習于諂諛,而以汲長孺為戇、朱游為狂;晉士惑于曠達,而以卞望之為鄙。君子之所守,不以習俗移。
叔向為平公傅而不能諫四姬之惑,何也﹖曰:「正己可以格君,叔向娶于申公巫臣氏,自反而不縮矣。先儒有言,寡欲之臣,然後可以言王佐。(以上《左氏傳》。)
(梓材謹案:謝山所錄《春秋傳說》六條,今移入《紫微學案》一條。)
思欲近,近則精;慮欲遠,遠則周。
沮、溺、荷篠之行,雖未能合乎中,陳仲子之操,雖未能充其類,然惟孔、孟可以議之。斯人清風遠韻,如鸞鵠之高翔,玉雪之不污,視世俗徇利亡恥饕榮苟得者,猶腐鼠糞壤也。小人無忌憚,自以為中庸,而逸民清士,乃在譏評之列,學者其審諸。
君子不因小人而求福,孔子之于彌子也。不因小人而避禍,叔向之于樂王鮒也。朱博之黨丁傅,福可求乎﹖賈捐之之諂石顯,禍可避乎﹖故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
去惡不力,則為善不勇,故克己改過,皆斷以勿。(以上《論語》。)
(梓材槿案:謝山所錄《論語說》六條,今移入《絜齋學案》一條,移入《新學略》一條。)
楊之學似老,墨之學似佛。
「仁,人心也。」「求其放心」,此孟子直指本心處。但禪學有體無用。
何德將歎﹖習曰入時愈深則趨正愈遠。
「夫道一而已矣。」為善而雜于利者非善也,為儒而雜于異端者非儒也。
楊肩吾曰:「天下雖不治平,而吾國未嘗不治且平者,岐周是也。一國雖不治平,而吾家未嘗不治且平者,曾、閔是也。一家雖不治平,而吾身吾心未嘗不治且平者,舜與周公是也。」
求在我者,盡性于己;求在外者,聽命于天。(以上《孟子》。)
(梓材謹案:謝山所錄《孟子說》九條,今移入《南軒學案》一條,移入《水心學案》一條,移入《西山真氏》一條。)
虞溥厲學曰:「聖人之道,淡而寡味,故學者不好也。及至期月,所觀彌博,所習彌多,日聞所不聞,日見所不知,然後心開意朗,敬業樂群,忽然不覺大化之陶己,至道之入神也。」學者不患才不及,而患志不立。
任子曰:「學所以治己,教所以治人。」不勤學無以為智,不勤教無以為仁。(《說經》。)
楊倞注《荀子》曰:「天無實形,地之上空虛者,盡皆天也。」其說本于張湛,《列子注》謂:「自地而上,則皆天矣,故俯仰喘息,未始離天。」(《天道》。)
《世說》其言清以浮,有天下分裂之象;《中說》其言閎以實,有天下將治之象。
「吏者,民之本綱也,聖人治吏不治民。」斯言不可以韓非廢。(《諸子》。)
剛者必仁,佞者必不仁。龐萌為人遜順,而光武以託孤期之,其惑于佞甚矣,子陵所以鴻飛冥冥也。
《曲禮》、《少儀》之教廢,幼不肯事長,不肖不肯事賢。東都之季,風化何其美也!魏昭灑埽于郭泰,荀爽御于李膺,殷陶、黃穆侍衛于范滂,闕里氣象,不過是矣。(以上《攷史》。)
(梓材謹案:謝山所錄《深寧攷史》十二條,今移入《涑水學案》一條,移入《明道學案》一條,移入《上蔡學案》一條,移入《龜山學案》一條,移入《紫微學案》一條,移入《豫章學案》一條,移入《趙張諸儒》一條,移入《西山蔡氏》一條,移入《勉齋學案》一條。又一條云:「李誠之語真希元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此吾輩八字箴。』」已入《麗澤諸儒學案》《李傳》中,刪之。)
(梓材又案:謝山又錄《評文》二條,今歸入《慈湖學案》一條,《絜齋學案》一條。又錄《評詩》五條,今歸入《范呂諸儒》一條,《張祝諸儒》一條,《蜀學略》二條。其一條曰:「湯伯紀自警云:『《春秋》責備賢者,造物計較好人,一點莫留餘滓,十分成就全身。』此老晚節,庶幾踐斯言也。」已入《三湯學案?伯紀傳》中,刪之。)
王渙之曰:「乘車常以顛墜處之,乘舟常以覆溺處之,仕宦常以不遇處之,無事矣。」此言近于達者。
尚志謂之士,行己有恥謂之士,否則何以異乎工商﹖特立獨行謂之儒,通天地人謂之儒,否則何以異乎老、釋﹖困而不學,則下民爾;待文王而興,則凡民爾。
群居終日,言不及義,而險薄之習成焉;飽食終日,無所用心,而非僻之心生焉,故曰:「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
儒之教以萬事為實,釋之教以萬法為空。(以上《雜識》。)
(梓材謹案:謝山所錄《雜識》八條,今移入《元城學案》一條,移入《橫浦學案》一條,移入《止齋學案》一條。)
深寧文集(補。)
萬古一道,萬化一心。仁,人心也。人者,天地之心也。天有四時,風雨霜露,地載神氣,風霆流形,無一物而非仁。仁則清明虛靜,與天地同流。(《慈湖書院記》。)
以仁存心,以心合天。(《醫學記》。)
為政之本,自相在爾室始。千室之邑易治也,一室之自治為難,亦惟暗室之不欺而已。常上一笑嚬,堂下萬休戚繫焉。(《重修鄞縣治記》。)
漢之經生守家法,唐之世族重宗譜,子弟彬彬,三代之流風猶存。然金籯之諺,城南之詩,識者謂誘以利祿,非天爵之貴。(《廣平書塾記》。)
庸敬在心,斯須之敬在祭。(《奉化社稷壇記》。)
三陳九卦,此涉變處難之法。《履》以澤為德之基,《井》以水為德之地,基者德之積,地者德之厚,積則涵養為淵泉之溥,厚則和順為時雨之化。(《德潤齋記》。)
納鼎有諫,觀社有諫,申繻名子之對,里革斷罟之規,御孫別男女之贄,管仲辭上卿之饗,柳下季之述祀典,單襄公之述夏令,魏絳之陳訓箴,郯子能言紀官,州鳩能言七律,子革倚相能誦祈招懿戒,觀射父之言祭祀,閔馬父之稱《商頌》,格言猷訓,粲然可睹,故齊虞人能守官,魯宗人能守禮。而劉子所云:「天地之中」,子產所云「天地之經」,胥臣敬德之聚,晏子禮之善物,皆能識其大者。此三代之禮所以扶持于未墜,豈一人之力哉!《漢制攷序》。
人之心與天地山川流通,發于聲,見于辭,莫不繫水土之風,而屬三光五嶽之氣,稽風俗之薄厚,見政化之盛衰,匪徒辨疆域也。(《詩地理攷序》。)
(梓材謹案:謝山所錄《深寧文集》九條,今移入《存齋晦靜息庵學案》一條。)
附錄
咸淳元年七月,除著作郎時,湯文清公為太常少卿,與先生鄰牆居,朝夕講道,言關、洛、濂、閩、江西之同異,永嘉制度、沙隨《古易》、蔡氏《圖書經緯》、《西蜀史學》,通貫精微,剖析幽渺,湯公曰:「吾閱士良廣,惟伯厚乃真儒也。」
謝山《宋王尚書畫像記》曰:「先生之學,私淑東萊,而兼綜建安、江右、永嘉之傳。生平大節,自擬于司空圖、韓偓之間,良無所愧。顧所當發明者有二:其一則《宋史》之書法也。先生于德祐之末,拜疏出關,此與曾淵子輩之潛竄者不同。先生既不與軍師之任,國事已去,而所言不用,不去何待﹖必俟元師入城,親見百官署名降表之辱乎﹖試觀先生在兩制時,晨夕所草辭命,猶思挽既渙之人心,讀之令人淚下,則先生非肯恝然而去者。今與淵子輩同書曰遁,妄矣!其一則明儒所議,先生入元,曾為山長一節也。先生應元人山長之請,史傳家傳志乘諸傳皆無之,不知其所出。然即令曾應之,則山長非命官,無所屈也。箕子且應武王之訪,而況山長乎!予謂先生之拜疏而歸,蓋與馬丞相碧梧同科;即為山長,亦與家參政之教授同科,而先生之大節如清天白日,不可掩也。嗚呼!先生《困學紀聞》中有取于姚弋仲、王猛之徒,與楊盛之不改晉朔,并謝靈運臨難之詩,其亦悲矣。而謂士不以秦賤,經不以秦亡,俗不以秦壞,何其壯也!罵李德林之以事周者事隋,更足為興王用人之戒。今觀先生之像,鬚眉惆悵,端居不樂,其當杜門謝客之際乎﹖」
◆深寧學侶
常博王默齋先生應鳳
王應鳳,字仲儀,深寧之弟。相與講學矻矻,忘寢食,劌心文囿,根柢左氏、班、馬。寶祐間,登文文山榜進士。廷對,披腹盡言,中甲科第九,賜第。或謂曰:「此麗澤先生名第也,盍以異科自見﹖」開慶元年,中博學宏辭科,歷淮西制置司參議官。未幾,文山薦其學宜在翰墨之選,除太常博士以終。所著有《默齋■》及《訂正三輔黃圖》諸書。(參《成化四明志》。)
莊節韓先生性(別見《潛庵學案》。)
◆深寧同調
文潔黃於越先生震(別為《東萊學案》。)
◆深寧家學(樓、真三傳。)
王先生良學
王良學,厚齋尚書長子,嘗從三江李氏遊。
承務王靜學先生昌世
王昌世,字昭甫,深寧次子也。恩補承務郎,未及祿而宋社已墟。深寧杜門不出,朝夕取經史諸書講解論辯,先生甫十歲,聽受無倦。深寧所著述,先生蒐輯考訂,贊助為多。蓄書萬餘卷,燬于火,露鈔雪纂,至忘寢食,書以復完。尤精于《易》筮,占驗如神。(參《黃文獻集》。)
教授王遂初先生厚孫
隱君王先生寧孫(合傳。)
王厚孫,字叔載,深寧之孫。少侍大父左右,聞見充積,由是熟于職官典故、世冑譜牒,凡鄉里欲述其先世者,多諮問之。袁清容桷自翰林歸里,問所學,對曰:「世之學者,涉獵朱子書,自謂得其真傳,輒譏乾、淳諸老,不知諸老與朱子同時,博聞實踐,為朱子所推許。今人耳目有所不及,乃藉口性理,以自文其寡陋,恐漸成虛誕之風。」清容心折之。以黃文獻溍薦,為郡學訓導,後改授象山教諭,調浦江。甫閱月,即解官歸。李國鳳經略江南,以便宜舉用遺逸,有司以先生名上,李曰:「此危太樸所深敬者。」署衢州儒學教授。中書復有薦者,除邵武路教授福建分省,又陞為副提舉,皆不赴。嘗誡其子曰:「承家不在名位,而在不失身。其有同流合污為通,患得患失以終其身者,吾所深惡也。」晚號遂初老人。弟寧孫,字叔遠。初治《詩》。後治《春秋》,訂正各傳異同,必格其終始而止。其于文章制度,尤致意焉。未嘗一造場屋。僉憲戴東按浙東,民安其政,適被誣,叔遠奮然直之。戴復職,將薦,剡謝不與通,遂不仕而終。(參《寧波府志》。)
◆深寧門人
朝奉胡梅先生三省
胡三省,字身之,天台人。(雲濠案:一作寧海人。)博學能文章,尤篤于史學。宋寶祐進士。德祐元年,以賈似道辟,從軍蕪湖,言輒不用。及師潰,間道歸。宋亡,隱居不仕。著《資治通鑑音注》及《釋文辯誤》百餘卷。史失其傳,不知卒于何時。據先生《自序》,德祐丙子,浙東始騷,避地越之新昌,遭亂失其書。是年宋亡。先生亂定反室,復購得他本為之注,以乙酉徹編,蓋至元二十二年也。(從黃氏補本錄人。)
(梓材謹案:是傳從黃氏補本增入,原列《胡熊諸儒學案》。攷《深寧年譜》,弟子著名者:胡三省、戴表元、袁桷、黃叔雅、史晏卿、史蒙卿、趙孟、楊湲、王惟賢。知先生為王門首座云。又案:《台州府志》載先生終朝奉郎。)
通鑑注釋自序
古者國有史以紀年書事,晉《乘》、楚《檮杌》雖不可復見,《春秋》經聖人筆削,周轍既東,二百四十二年事昭如日星。秦滅諸侯,燔天下書,以國各有史,刺譏其先,疾之尤甚。《詩》、《書》所以復見者,諸儒能藏之屋壁。諸國史記各藏諸其國,國滅而史從之,至漢時,獨有《秦紀》。太史公因《春秋》以為《十二諸侯年表》,因《秦紀》以為《六國年表》,三代則為《世表》。當其時,黃帝以來《牒紀》猶存,具有年數,子長歷稽其譜牒、終始五德之傳,咸與古文乖異,且謂「孔子序《書》,略無年月;雖頗有,然多闕。夫子之弗論次,蓋其慎也」。子長述夫子之意,故其表三代也,以世不以年。汲塚《紀年》出于晉太康初,編年相次,起自夏、殷、周,止魏哀王之二十年,此魏國史記,脫秦火之厄而晉得之,子長不及見也。子長之史,為紀、表、書、傳、世家,自班孟堅以下不能易,雖以紀紀年,而書事略甚,蓋其事分見志、傳,紀宜略也。自荀悅《漢紀》以下,紀年書事,世有其人。獨梁武帝《通史》至六百卷,侯景之亂,王僧辯平建業,與文德殿書七萬卷俱西,江陵之陷,其書燼焉。唐四庫書,編年四十一家,九百四十七卷,而王仲淹《元經》十五卷,蕭穎士依《春秋》義類作傳百卷,逸矣。今四十一家,存者復無幾。乙部書以遷、固等書為正史,編年類次之,蓋紀、傳、表、志之書行,編年之書特備乙庫之藏耳。宋英宗命司馬光論次歷代君臣事跡為編年一書,神宗以鑑于往事,有資治道,賜名《資治通鑑》,且為序其造端立意之由。溫公之意,專取關國家盛衰,繫生民休戚,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以為是書。治平、熙寧間,公與諸人議國事相是非之日也。蕭、曹畫一之辯不足以勝變法者之口,分司西京,不豫國論,專以史局為事。其忠憤感慨不能自已于言者,則智伯才德之論,樊英名實之說,唐太宗君臣之議樂,李德裕、牛僧孺爭維州事之類是也。至黃幡綽、石野豬俳諧之語,猶書與局官,欲存之以示警,此其微意,後人不能盡知也。編年豈徒哉!世之論者率曰:「經以載道,史以記事,史與經不可同日語也。」夫道無不在,散于事為之間,因事之得失成敗,可以知道之萬世無弊,史可少歟!為人君而不知《通鑑》,則欲治而不知自治之源,惡亂而不知防亂之術。為人臣而不知《通鑑》,則上無以事君,下無以治民。為人子而不知《通鑑》,則謀身必至于辱先,作事不足以垂後。乃如用兵行師,創法立制,而不知古人之所以得,鑑古人之所以失,則求勝而敗,圖利而害,此必然者也。孔子序《書》,斷自唐、虞,訖《文侯之命》而繫之秦,魯《春秋》則始于平王之四十九年;左丘明傳《春秋》,止哀之二十七年趙襄子欺惎智伯事,《通鑑》則書趙興智滅以先事。以此見孔子定《書》而作《春秋》,《通鑑》之作,實接《春秋左氏》後也。溫公閱舊史,旁採小說,抉擿幽隱,薈萃為書,勞矣。而修書分屬,漢則劉攽,三國訖于南北朝則劉恕,唐則范祖禹,各因其所長屬之,皆天下選也,歷十九年而成。則合十六代一千三百六十二年行事為一書,豈一人心思耳目之力哉!公言:「修《通鑑》成,惟王勝之借一讀;他人讀未盡一紙,已欠伸思睡。」是正文二百九十四卷,有未能觀者。若《考異》三十卷,所以參訂群書之異同,俾歸于一。《目錄》三十卷,年經國緯,不特使諸國事雜然並錄者粲然有別而已,前代曆法之更造,天文之失行,實著于《目錄》上方,是可以凡書目錄觀邪!先君素篤史學,每謂三省曰:「《史》、《漢》自服虔、應劭至三劉,注解多矣。章懷注范史,裴松之注陳壽史,雖間有音釋,其實廣異聞,補未備,以示博洽。《晉書》之楊正衡,《唐書》之竇苹、董衝,吾無取焉。徐無黨注《五代史》,粗言歐公書法義例,他未之及也。《通鑑》先有劉安世《音義》十卷,而世不傳。《釋文》本出于蜀史炤,馮時行為之序,今海陵板本又有溫公之子康《釋文》,與炤文大同小異。公休于書局為檢閱官,是其得溫公辟咡之教詔,劉、范諸公群居之講明,不應乖刺乃爾,意海陵《釋文》非公休為之。若能刊正乎﹖」三省捧手對曰:「願學焉。」乃大肆力于是書。依陸德明《經典釋文》,釐為《廣注》九十七卷;著《論》十篇,自周訖五代,略敘興亡大致。以《考異》及所注者散入《通鑑》各文之下;曆法、天文則隨《目錄》所書而附注焉。凡紀事之本末,地名之同異,州縣之建置離合,制度之因革損益,悉疏其所以然。若《釋文》之舛謬,悉改正之,別著《辯誤》十二卷。嗚呼!注班書者多矣:晉灼集服、應之義而辯其當否,臣瓚總諸家之說而駮以己見。至小顏新注,則又譏服、應之疏紊尚多,蘇、晉之剖斷蓋,訾臣瓚以差爽,詆蔡謨以牴牾,自謂窮波討源,搆會甄釋,無復遺恨;而劉氏兄弟之所以議顏者,猶顏之議前人也。人苦不自覺,前注之失,吾知之,吾注之失,吾不能知也。又,古人注書,文約而義見;今吾所注,博則博矣,反之于約,有未能焉。世運推遷,文公儒師從而凋謝,吾無從取正。或勉以北學于中國,嘻,有志焉,然吾衰矣!(《通鑑音注序》。)
《通鑑釋文》行世,有史炤本,有公休本。史炤本,馮時行為之序;公休本刻于海陵郡齋,前無序,後無跋,直署公休官位姓名于卷首而已。又有成都府廣都縣費氏進修堂板行《通鑑》,于正文下附注,多本之史炤,間以己意附之,世人以其有注,遂謂之善本,號曰:「龍爪《通鑑》」。要之,海陵《釋文》、龍爪《注》,大同而小異,皆蹈襲史炤者也。■謬相傳,而海陵本乃託之公休以欺世,適所以誣玷公休,此不容不辯也。觀海陵所刊公休《釋文》,以「烏桓」為「烏丸」,按宋欽宗諱桓,靖康之時,公休歿已久,安得豫為欽宗諱桓字邪!又謂南、北史無地理志,是止見李延壽《南》、《北史》,不知外七史《宋書》、《魏書》、《蕭齊書》皆有志,而《隋書》有《五代志》也。溫公修《通鑑》,公休為檢閱文字官,安得不見諸書邪!海陵《釋文》、費氏《注》,雖視史炤《釋文》為差略,至其同處則無一字異。費氏,蜀中鬻書家,固宜用炤釋刊行;若公休,則在史炤前數十年,炤書既不言祖述公休,而公休書乃如剽竊史炤者。又其書中多淺陋,甚至不考《通鑑》上下本文而妄為之說,有不得其句者,有不得其字者,《辯誤》悉已疏之于前,讀者詳之,其真偽可見矣!又有《通鑑前例》者,浙東提舉常平茶鹽司板本,乃公休之孫伋所編,亦言「欲與《音釋》並行于世,此吾先人所疑,今人所依以為信者」。考伋之所編,溫公《與范夢得論修書》二帖,則得之三衢學官,《與劉道原》十一帖,則得之高文虎氏,伋取以編于《前例》之後,其網羅放失者僅如此!蓋溫公之薨,公休以毀卒,《通鑑》之學,其家無傳矣。汴京破,溫公之後曰朴者,金故以其世而敬之,盡徙其家而北,後莫知其音問。紹興,兩國講和,金使來問:「汝家復能用司馬溫公子孫否﹖」朝廷始訪溫公之後之在江南者,得伋,乃公之從曾孫也,使奉公祀。伋欲昌其家學,凡言書出于司馬公者,必鋟梓而行之,而不審其為時人附會也。《容齋隨筆》曰:「司馬季思知泉州,刻《溫公集》,有作中丞日彈王安石章,尤可笑。溫公治平四年,解中丞還翰林,而此章乃熙寧三年,季思為妄人所誤,不察耳!」季思,伋字也。以此證之,則伋以《音釋》出于其先,欲與所編《前例》並行,亦為妄人所誤也。今時有寶應謝玨《通鑑直音》,自燕板行,而南又有廬陵郭仲山《直音》,又有閩本《直音》。直音者,最害後學,未暇問其考據,其書更不論四聲翻切,各自以土音為之音,率語轉而失其正音,亦有因土音而失其本,至于大相遠者,不特語轉而已。今《辯誤》為公林辯誣,以公休本為海陵本,龍爪本為費氏本。先舉史炤之誤,二本與之同者,則分注其下曰同,然後辯其非而歸于是,如直音之淺謬,皆略而不錄云。(《通鑑釋文辯誤序》。)
謝山《胡梅藏書窖記》曰:「宋之亡,四方遺老避地來慶元者多,而天台三宿儒預焉:其一為舒閬風嶽祥,其一為先生,其一為劉正仲莊孫,皆館袁氏。時奉化戴戶部剡源亦在其中,與閬風、正仲和詩最富,而梅獨注《通鑑》凡三十年,其《自記》謂,寶祐丙辰既成進士,即從事于是書,為《廣注》九十七卷,《通論》十篇。咸淳庚午,從淮壖歸杭都,延平廖公見而韙之,禮致諸家,俾以授其子弟,為著《讎校通鑑凡例》。廖薦之賈相。德祐乙亥,從軍江上,言輒不用。既而軍潰,間道徒步歸里。丙子,避地浙之新昌,師從之,以孥免,失其書。亂定反室,復購得他本注之,訖乙酉冬,始克成編。丙戌始作《釋文辯誤》。梅以甲申至鄞,清容謂其日手鈔定注,己丑寇作,以書藏窖中得免。是時深寧方作《通鑑答問》及《通鑑地理釋》,亦居南湖,而清容其弟子也,顧疑梅是書未嘗與深寧商榷。此其故不可曉。豈深寧方杜門,而梅亦未嘗以質之邪﹖」
教授史果齋先生蒙卿(別為《靜清學案》。)
戶部戴剡源先生表元
戴表元,字帥初,奉化人。咸淳中,入太學,升上舍,登進士第,教授建康。後遷臨安教授,行戶部掌故,不就。元大德八年,以執政薦,起家信州教授。遷婺州,以疾辭。初先生閔宋季文章萎薾,慨然以振起斯文為己任。時同郡王厚齋、天台舒閬風並以文章師表一代,先生皆受業焉。至元、大德間,東南以文章大家名者,唯先生而已。晚年,翰林、集賢以修撰、博士二職論薦,老疾不起。其官建康教授,同郡袁洪,時通判建康,朝夕互往還。先生貧,洪每周之。轉國子主簿,遭德祐之變,避兵走鄰郡。明年,兵平歸里,寓居于鄞,授徒賣文,以活老稚。洪命其子桷師之。(參《寧波府志》。)
處士黃先生叔雅(別見《東發學案》。)
訓導鄭先生芳叔
鄭芳叔,字德仲,鄞縣人。本范氏子,後于鄭。宋亡,遍從遺老遊,博學廣記。家貧無書,嘗假奧篇祕帙,躬自繕寫,積數十百卷。為文絕去浮靡之習,一根于理。兩任郡學訓導。敦厚嚴重,以道自尊。晚署郡學錄,未上,卒。(參《四明文獻錄》。)
(梓材謹案:先生遍從宋之遺老遊,深寧為遺老鉅儒,當必從之遊也。)
文清袁清容先生桷(見下《剡源門人》。)
王先生惟賢(附弟惟義。)
王惟賢,字思齊,鄞縣人。與弟惟義,皆以儒名。著《春秋指要》,本朱子直書善惡自見之說,不用夏時,冠周月,以周未嘗改月數,孔子初非改周制,所書春王正月,正用夏時云。(補。)
◆梅家學(樓、真四傳。)
胡先生幼文
胡幼文,字德華,天台人也。制幕三省之子,本堂(補。)
◆剡源門人
文清袁清容先生桷
袁桷,字伯長,鄞縣人,越公韶之曾孫也。為童子時,已著聲。部使者舉茂才異等,起為麗澤書院山長。大德初,閻復、程文海、王構薦為翰林國史院檢閱官。時建南郊,先生進十議曰:「天無二日,天既不得有二,五帝不得謂之天,作《昊天五帝議》,祭天歲或為九,或為二,作《祭天名數議》。圜丘不見于《五經》,郊不見于《周官》,作《圜丘非郊議》。后土,社也,作《后土即社議》。三歲一郊,非古也,作《祭天無間歲議》。燔柴見于古經,《周官》以禋祀為天,義各有指,作《燔柴泰壇議》。祭天之牛角繭栗,用牲于郊,牛二,合配而言之,增群祀而合祠,非周公之制矣,作《郊不當立從祀議》。郊,質而尊之義也;明堂,文而親之義也,作《郊明堂禮儀異制議》。郊用辛,魯禮也,卜不得常為辛,作《郊非辛日議》。北郊不見于《三禮》,尊地而遵北郊,鄭玄之說也,作《北郊議》。」禮官推其博,多採用之。陞應奉翰林文字,兼國史院編修官,請購求遼、金、宋三史遺書,遷待制,拜集賢直學士。久之,移疾去官。後仍以直學士召入集賢,改翰林直學士、同修國史。至治元年,遷侍講學士。泰定初,辭歸家居。四年卒,年六十二。贈江浙行省參知政事,追封陳留郡公,諡文清。(參史傳。)
清容答問(高舜元問。)
問:「先儒謂《春秋》常事不書,凡書者皆非常也,非常者,見其不正也。又謂事之非常者誌于冊。又謂有貶無褒。邵子謂錄實事而善惡形乎其中。愚竊謂如桓公以管仲九合諸侯以獎王室,孔子是之;如許叔入于許;又如葵丘之盟,同盟于幽;又如書有年,書大有年,公弟叔肸卒,豈皆非不善歟﹖若謂無褒,舉錄而罪之者,愚所未曉,邵子之說,是歟非歟﹖」
《春秋》書法,惟吾邵子知之,錄實事而善惡形乎其中者是也。又曰:「五霸功過不相掩,先褒其功,後貶其罪,夫是之謂褒貶。」其言得之。獨所謂褒貶者,是啟後世紛紛之疑也。常事不書,其說得之,而謂非常者不正,則非矣。謂事之非常,有貶而無褒,亦非矣。會稽□□曰:「無褒之義,諸人皆知之;無貶之義,子何知之﹖」姑以隱、桓之事言之。桓之弒兄,猶以公稱,何取乎其貶也﹖夫人姜氏,人皆醜之,會于禚,夫子不削其夫人,何言乎其貶﹖此直書而見其非常也。許叔入許,褒貶皆無之也。許絕十有五年,而直書之,何褒何貶焉﹖是直書而見其非常也。葵丘、幽、首止、召陵之盟,齊桓之尊王明矣,謂之貶邪,吾實不敢。以子糾葵丘之說考之,皆孔、孟之言也,貶何從而生與﹖季子來歸,吾不敢謂之貶也,褒其可乎﹖此皆書非常之例也。有年,大有年,因桓、宣之時而書之,亦非褒貶,此亦非常事也。宣公之螽蝝饑見于十五年,螽見于六年,大旱見于七年。自文公時,不雨之書不一,則其十六年之大有年,誠宜書,何褒貶焉!是非常而書,無疑矣。叔肸兄弟之義明矣,書之亦非常也。
問:「《易》有辭象變占,《太玄》以方州部家擬辭象變占,其《太玄》方州部家九首之說傳諸世者,請喻其所長。」
《太玄》以蓋天之法為之,方州部家在上,此地承天之說也,起于牛宿,隨天而左行也。方州部家者,以元而生三方,方為三州,州為三部,部為三家。其所謂八十一者,則棄其方州部而言之也。先儒多以辭象變占擬《玄》之方州部家,僕獨以為非。《易》成六十四卦之後,一卦之內,必有辭焉,有象焉,有變焉,有占焉,是四者,缺一不可也。揚氏之《玄》,既棄其方州部,而獨取家,而為八十一,復取八十一,而為七百二十九,以贊是方州部者,緣三以起,于家若無預者焉。先儒嘗言《太玄》與《卦氣圖》偶合,邵子亦言《易》之卦始于《乾》而終于《未濟》,《玄》之首始于《中》而終于《養》,《中》者法于《中孚》,《養》者法于《頤》,此始終之異。自邵子、溫公、荊公尊《玄》之後,如二蘇譏《玄》之說,遂棄不道,然其中十有七卦,分而為二義,殊不可曉。所謂《卦氣圖》公辟侯卿大夫之定卦,亦不能通,執事其詳思之。
問:「《易》有起于《中孚》者,未究其理。」
易起《中孚》,先儒之說甚詳。
今錄其說,曰先儒言卦起《中孚》,非也,《中孚》復起于甲子耳。蓋由揚雄作《太玄》,以初卦準《中孚》,故先儒誤以為卦起《中孚》耳。夫六十四卦,首之以《乾》、《坤》,何以言起于《中孚》邪﹖夫子分上下經,而上經三十卦,始于《乾》、《坤》,終于《坎》、《離》,下經三十四卦,始于《咸》、《恆》,終于《既濟》、《未濟》。且《乾》配甲而起于子,《坤》配乙而起于丑,故六十四卦,歷《乾》之甲子,《泰》之甲戌,《噬嗑》之甲申,至《坎》、《離》凡三甲,而上經三十卦盡矣;又歷《咸》之甲午,《損》之甲辰,《震》之甲寅,至《節》而周。凡六十卦,為六六三百六十爻,一年之日周矣。而《中孚》、《小過》、《既濟》、《未濟》之四卦繼《節》之後,謂《中孚》復起甲子,可也,謂卦起《中孚》,不可也。且《乾》為十一月之卦,而起甲子,《節》為十月之卦,而得癸亥,由是知上經三十卦,是為陽生于子而終于巳;下經三十卦,是為陰生于午而終于亥。至《中孚》而陽氣復生于子,故亦為十一月之卦。自《乾》之起甲子,至《節》六十卦而終,是四其《河圖》十五之數,為三百六十爻,爻當一日,而為六十卦,一年之候也。自《中孚》之起甲子,至《未濟》四卦而終,是四其六子之數,凡二十四爻,而爻當一氣,為二十四氣,應一年之候也。或又曰:「何取于四其六子之數﹖」應之曰:「《中孚》《巽》上《兌》下,《小過》《震》上《艮》下,併《既濟》、《未濟》、《坎》、《離》互體為六子,少陽少陰六子之氣分布于四時,故四之以應二十四氣耳,亦應四其《河圖》十五數而日當一卦,凡六十日為六十卦,一年之候也。其淵妙如此。」
問:「窮理盡性,以至于命,又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與公伯寮,其如命何﹖又知命者不立乎嚴牆之下,其義同否﹖」
命也者,稟于有生之初也。夫人之生,天所與者,有一定而不能移,先儒雖有理氣之分,以命言之,其實一也。天以命人者氣,人受于天者理。若仁義禮智則理也,貧賤壽夭則氣也,是豈命有二也哉﹖析之雖殊,命則一也。尚論古聖賢之言命者,其辭旨蓋有不同,亦各從其所由而發之,啟道德之門者有之,達微妙者有之,有不得已而言之者有之,又有有為而言之者有之,故《易》曰:「窮理盡性,以至于命。」孔子言知命,孟子亦曰知命。知其命者,夫是之謂君子。君子之所以知之者,修身成德,順其正而已。至若見危忘身,不苟去就,死宗廟社稷城郭封疆者,皆得其正者也;自罹刑戮,此以罪致,而不知命者矣。孔子曰:「公伯寮其如命何!」言公伯寮何預焉,在我者豈委而廢,在天者豈強以必。今之言命者悖于此,至若不保其身,死于巖牆之下,當在不弔之義。然所謂命者,乃天命之命,孟子之言詳矣。
問:「邵子謂天覆地,地載天,天地相函,故天上有地,地上有天。」
邵子言天依乎地,先儒言地在其中,蓋如磨然,上下皆天。虛者為氣,只天之形;濁者為體,只地之形。所謂天上有地者,日月五星周行晝夜,日沒于地下。但認得地在其中,則天上天下,皆可通矣。
問:「邵子謂數起于午。」
數起于午,微妙不可言。已生之數,皆順天而行,復至于《乾》也;未生之數,皆逆天而行,《姤》至于《坤》也。非午不能起,陽盡于午,由靜而動,此知來之妙。邵子之祕,先儒未嘗言之。
問:「邵子謂天行不息,未嘗有晝夜,人居地上,以為晝夜,故以地上之數,為人之用。」
邵子曰:「先天學,心法也。圖從中起,萬化萬事生乎心。」又曰:「先天圖者,環中也。方圓之圖尤密。」所謂地上之數,為人之用,方圖是也。用九環中,則依天而行,圓圖是也。合天而行,附地而生,故人為萬物之靈,而《乾》之九三、九四,其功用尤可見。
(梓材謹案:此下有答邵子聲音之學及字母淵源條,載入《百源學案》。)
◆鄭氏家學
教諭鄭求齋先生覺民
鄭覺民,字以道,號求齋,鄞縣人,芳叔之子。積學累行,承其家學。郡舊有鄉飲酒禮,守王元恭與程敬叔議復之,屬其討論,鄰郡咸取以為法。性至孝,母嘗患目翳,日以舌舐之,即愈。後母病痱,至刲股和肉以進。父當葬,適病痁甚劇,人皆止其臨壙,泣曰:「幸後先人訖大事,即道死無憾。」返而瘥,人以為孝感。為龍游教諭,三月即棄官歸。經略使徵遺逸,署婺州學職,後中書奏授處州教授,命下已卒。(參《四明文獻錄》。)
教授鄭先生駒
鄭駒,字千里,求齋覺民之長子也。持身修潔,為文溫潤縝密。洪武初,聘為郡庠訓導,陞義烏教諭,皆能以道淑人。宋潛溪自翰林歸里,見即推重,以賓禮遇之。弟真、鳳,並以文學著名,人目為三驥。(參《成化四明志》。)
教授鄭先生真
鄭真,字千之,求齋覺民之子,研窮六籍,尤長于《春秋》,旁及百氏傳記,靡不究心。元季,科舉中廢,乃刻意古作。臨川吳草廬策問治道十二事,對者十不得一,先生答之,無疑滯。明洪武四年,鄉舉第一,授臨淮教諭。秩滿入見,太祖賜之宴,命賦菊綻西風、霜脂楓葉詩,稱旨,陞廣信教授。嘗釆摭鄉先生言行文辭萃為一編,曰《四明文獻錄》。又嘗類聚諸家格言,著為《集傳》、《集說》、《集論》。(參《寧波府志》。)
謝山《榮陽外史題詞》曰:「鄭氏自德仲、求齋以來,一門以文獻世其家。其與深寧之孫遂初砥礪最切。先生兄弟並能文,而先生之文益篤。其時楊徵君廉夫以文章起越中,先生從之學文,然楊氏之文奇而葩,先生之文質以厚,其于師門,稱為轉手。蓋先生最策心經學,嘗及見草廬吳文正公問道,其文平正通達,而不求異于時,此自宋乾、淳而降,儒者之文皆然,而楊氏所傳,反稱別派,故先生雖討論其門,而其文不甚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