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儿童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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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只有在一个不受约束的环境中,即在一个与他的年龄相适合的环境中,他的心理生活才会自然地发展并展现他内心的秘密。如果不坚持这条原则,那么今后的教育只能使人更深地陷入到无穷的混乱中。

我们必须认识到一个重要的现实:儿童拥有心理生活,这种心理的表现很微妙,所以没有引起注意。成人也会无意识地破坏儿童的活动方式。

成人的环境对儿童来说并不合适,而是一些使儿童不得不多加小心的障碍。这种环境会使儿童变得乖戾,使他们容易受到成人的暗示。儿童心理学和儿童教育都是从成人的角度,而不是从儿童的角度来研究的。因此,它们的结论必须从根本上重新审查。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儿童每个不同寻常的反应都给我们提出了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他每次发脾气,都是某种根深蒂固的冲突的外在表现。这种冲突不应简单地解释为对不益于健康环境的自我防御,而应该理解为一种寻求自我表现的更壮观的示威举动。发脾气就像一场暴风雨,它使儿童的心灵无法从隐藏处显露出来,无法向别人展示本我。

很明显,所有这些伪装都把儿童的真实心灵隐藏起来了。任性、挣扎和心理扭曲的表现掩盖了儿童自我实现的努力,使他不能展示真正的个性。在这些令人不安的外在表现背后,肯定包含着这个儿童的早期心理发展进程。这一进程有着明确的发展计划,这些外在表现的背后,还隐藏着没有被认识的儿童秘密,他们必须获得解放。教育所面临的最紧迫任务就是去了解尚未被认识的儿童,并把他们从所有的樊篱中解救出来。

对成人进行的心理分析和对尚未被认识的儿童心理研究之间,有一个根本区别。其区别在于,成人潜意识的秘密是某种自我约束的东西,而儿童的秘密则在于他所处的环境,所以要帮助一个成人,我们就必须帮他解除在漫长的时期中形成的复杂适应障碍。而要帮助一个儿童,我们就必须给他提供一个能使他自由发展的环境。儿童正处于自我实现的阶段,我们为他打开方便之门是很容易的。事实上,儿童正在创造自我,也就是正处在从不存在到存在,从潜能到实现的过程中。处于这一时期的儿童并不复杂,因为儿童拥有与日俱增的能力,他在展示自我时就不会有很大的困难。

儿童只有在一个不受约束的环境中,即一个与他的年龄相适合的环境中,他的心理生活才会自然地发展并展现他内心的秘密。如果不坚持这条原则,今后的教育就只能使人更深地陷入到无穷的混乱中。

新型教育的基本目的就是认识并解放儿童,与之相关的首要问题就是儿童如何幸福地生活。其次,是在他日趋成熟时,给他提供必不可少的帮助。这意味着必须有适合儿童成长的环境,环境中不利于儿童成长的障碍必须减少到最低限度,这个环境还必须为发展儿童的能力提供锻炼活动的场所。由于成人也是儿童环境的一部分,他们也应该使自己适应儿童的需要。他们不应该是儿童独立活动的阻碍,也不应该代替儿童去做那些能使儿童迈向成熟的事情。在我们的教育体系中,最大的特点就是强调环境的重要性。

在我们的学校中,教师的作用是值得关注和探讨的,我们要求教师扫除那些由于他自己的活动和权威带给儿童的障碍物。这样,儿童自己就变得主动、活跃起来。教师也能高兴地看到儿童可以自由活动,并取得了进步。教师本身并没有增加什么,他们可能是受了施洗者圣约翰的鼓励:“他必须增加,而我必须减少。”

我们的教育体系还有一个特征就是,对儿童人格个性的尊重,并把这个重要性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三条原则在最早以“儿童之家”而闻名的机构中得到了充分实行。“儿童之家”这个名称带有家庭的含义。

人们广泛地讨论这个新的教育体系,特别关注儿童与成人角色的颠倒——教师没有桌子,没有权威,几乎没有教学,而儿童是活动的中心,可以自由地到处走动,去做他喜欢的事。有些人认为这是一种乌托邦,还有一些人认为这不过是夸大其辞。

但另一方面,还有一些革新措施也得到了赞同并被接受:一些适合儿童使用的东西,如明亮的教室、装饰着花朵的小窗子、模仿现代家庭家具而做的微缩家具、小桌子、小扶手椅、漂亮的窗帘、儿童可以很容易打开的小橱柜,以及小橱柜里可以随意使用的各种物品。所有这些东西可以看做是实际的改进,并且促进了儿童的发展。我相信,有更多的儿童之家会设法保持这些能给人带来愉悦和方便的特色,并把它作为儿童之家的一个主要特征。

现在,经过对这些事物的深入研究和大量实验之后,再次对此进行考察,尤其是对其起源作考察可能是很有价值的。

有人认为对儿童做实际的观察,会使我们得出一些惊人的结论,即儿童拥有一种神秘的本性。这个直觉会使我们构想出一种特殊的学校和教育体系。其实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对某种仍然未知的东西进行观察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只通过一种简单的直觉就认为儿童拥有两种本性,并企图用实验来加以验证,这也是不可能的。尚未被认识的东西应该通过某种方法让它自己表现出来。当它表现出来时,也不应有人比最早发现它的人更加对此表示怀疑。这就如同世上其他事物一样,一个人会拒绝新的事物,但这个迄今不为人知的事物会不断地把自己强加于他,直到他最终理解、承认并满腔热情地接受它。那些被新事物震惊并最终接受它的人,会深深地为它着迷,甚至会愿意为它奉献毕生的精力。他的激情如此巨大,以至于他认为自己就是这个新事物的创造者,尽管实际上他只不过是对这个事物的表现比别人更敏感罢了。对我们来说,发现新事物是困难的,而更困难的是使我们自己相信这个新事物是真实的,因为在新事物面前我们感觉的大门是关闭的。然而当我们发现了新事物,并确认了它的真实性后,就会变得像《福音书》中那个寻宝的商人,即当我们找到一个无价的珍宝时,为了能买下它,我们愿意用自己拥有的一切去交换。

我们的智慧之门,可以比作一个贵族的画室。这个房间对陌生人是不开放的。如果要进去,他必须由另一个熟悉这个画室的人领进去。因此,如果没有人介绍,他只好砸坏紧闭的大门或偷偷地溜进去。当他最终进入这个房间后,就会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一件琐碎的小事,有时会开辟一个新的和无止境的领域。从本质上说,人是一个探索者,只有通过发现那些看起来似乎没有意义的细节才能不断前进。

在物理学和医学上,对于新发现的鉴定有严格的标准。在这些领域中的新发现,是证明了一个以前没有被认识的现象,而这个现象以前没有人怀疑过。这种现象是客观的,并不依赖人的直觉。在验证这一现象时,有两个步骤:首先,必须把它从其他现象中分离出来,并在不同的条件下进行研究;其次,它必须能再现,并从不同的角度进行研究,以确定它不是一种幻觉,而是一种具有真实价值的有形资产。

儿童之家方法的起源

下面对我们教育体系起源的描述,来自于我当时所作的笔记。

《你是谁》

我们的第一所儿童之家招收3~6岁的幼儿,它创立于1907年1月6日。当时,我们还没有建立专门的教育体系。除了50多名极端贫穷、衣衫褴褛和显得很胆怯的儿童之外,我一无所有,其中还有不少儿童在流泪。把孩子委托给我照料的父母几乎都是文盲。

他们在这些儿童生活的公寓里,找出一个房间,请我来照管这个收容所。这样这些儿童就不至于在楼梯上放任自流,把公寓的墙弄脏,而给人找麻烦。

虽然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但我却感到一项伟大的工作即将开始,并且会获得成功。这一天是主显节,在宴会上,弥撒和祈祷的主题听起来像一种预言:“地球完全被黑暗所笼罩,这时在东方出现了星星,它们的光辉将成为人们行动的指南。”

那些出席开幕典礼的人看起来有些惊讶,好像在问自己:“蒙台梭利小姐为什么要为穷人提供一个这么好的收容所呢?”

我开始了工作,就像个农夫,虽然拒绝了好种子,却得到了一块肥沃的土地来耕种。结果也出人意料。我挖开泥土,发现的不是粮食而是金子:这些泥土中有珍贵的宝藏。我就像手持神灯的阿拉丁,却并不知道这就是打开宝藏的钥匙。至少,我为这些儿童所做的工作给我带来了一连串的惊叹。

我为这些智力不太健全的儿童做了大量的工作,用各种各样的东西教他们,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这就有理由推测,那些用来帮助智力不健全的儿童并取得了成功的方法和纠正了他们思维方式的手段,对那些智力正常的儿童也会有帮助。基于这些经验,我精心拟定了一些心理卫生原则,并尽可能令人信服地应用到其他人身上。但是,这并没有改变一个事实,即这些方法和手段最初应用在正常儿童身上时所产生的效果,令我非常吃惊,并使我不敢相信。

这些物体用于正常儿童所产生的效果,不同于用于智力不健全的儿童。当一个正常儿童被一个物体吸引时,他会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物体上,始终以高度集中的精力不停地工作。当他完成工作后,会显得很满意、轻松和高兴。我第一次看到这种轻松和满足感,是在那些平静的小脸蛋上和因为完成了自己喜欢的工作而感到满足的眼神中。我给儿童的物体,就像一把给闹钟上弦的钥匙,但又有所不同。当闹钟的弦上紧之后,它就会自己不停地运转,而儿童得到一件物品之后,不仅会不停地用它来工作,而且他在使用过程中所付出的努力会使他比以前更强壮、更健康。要我相信这些不是幻觉,也需要时间来证明。在每一次新的试验证明情况确实如此之后,我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同时我也感到十分震惊和惊讶。有好多次,当一位教师告诉我孩子们正在专心致志地做事时,我就会责备她。我总是严肃地说:“不要来跟我讲这种幻觉”,我记得她并没有生气,并总是热泪盈眶地回答说:“你是对的,当我看到他们那么专心致志时,就会想,一定是有天使在激励着这些孩子。”

有一天当我满怀尊敬和热爱地看着这些儿童时,我把手放在我的胸前问:“你是谁?”这些儿童也许就是耶稣怀里的孩子,耶稣曾经说:“无论是谁,只要他因我而接受了这个孩子,也就是接受了我,”他又说,“无论谁不像儿童一样承认天国的存在,他就不能进入天国。”这就是我去看他们时的情况。这些孩子泪眼汪汪,好像受了惊吓,他们是如此胆怯,使得我无法与他们说话。他们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睛显得很迷惘,好像他们的生活中一无所有,他们从来就没看见过什么东西。事实上,他们是贫困的、备受冷落的儿童,这些儿童在阴暗、破旧的房子中生活,没有什么东西能激发他们的心灵。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他们营养不良,需要新鲜的空气和阳光。他们就像注定无法绽放的花蕾。

究竟是怎样特殊的环境使他们发生了后来惊人的转变呢?是什么给了他们新的生命,并使这种新生命的光辉普照到整个世界呢?

很明显,这些儿童成长中的障碍已经被扫除,并且已经找到了使他们心灵获得自由的方法。但是,谁能够想出这些障碍是什么?或者谁能够猜出需要什么东西才能促使他们发芽并开花呢?通常,这是一些看起来似乎能产生相反效果的东西。

我们可以从这些儿童的家庭背景说起。他们的父母属于社会的最底层。这些人几乎都是文盲。他们没有固定的职业,每天不得不出去找工作。因此,他们既没有时间也无能力照料好自己的孩子。

很显然,照顾这样的小孩是没什么希望的。因为不可能给这些孩子找到受过培训的教师,所以就雇了一位年轻的劳动妇女来照料他们。这位妇女曾经想当一名教师,但后来放弃了,所以她既没有接受过教育也没有什么反感,不然的话,她会感到厌倦的。要考虑的另一个因素是,我们的第一所学校是一家私立机构。它的资助者是一家房产公司,这家公司把这笔开销算在了间接维修房屋的账上。公司出钱把儿童聚在一起,纯粹是为了避免公寓大楼的墙壁受到破坏,这样就可以减少维修房屋的费用。这并不能算是真正的社会福利工作,因为他们从没想过为这些孩子提供免费的午餐,为生病的儿童提供医疗保护之类的东西。这家房产公司提供的资金仅够设置一个带家具和一些其他设施的办公室。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我们不得不自备课桌椅,而不能买一般学校所用的桌子的原因。如果不是这样一种环境,我们也就无法分析和论证促使这些儿童转变的各种心理因素了。

因此,第一所儿童之家很大程度上并不是一所标准的学校,还无法判断它的价值。由于我们的资金如此有限,使得儿童和教师都没有桌子,也没有在一些普遍学校里常见的设备。这个房间配置的设施,使它看起来像个家或办公室。尽管周围的东西是如此简单,它确实有一些特别的设施。它们看起来像一些我曾在一所弱智儿童机构里用过的设施,无论如何,可以肯定这些东西不能归入学校的设施之列。第一所“儿童之家”并不像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儿童之家”那样明亮和令人愉快。房间里仅有一张牢固的桌子,或多或少可以用来做教师的桌子。还有一只很大的柜子,用来存放各种物品。这只柜子的门十分结实,用锁头锁着,钥匙由教师保管。儿童的桌子造得结实耐用,它们就像学校里的桌子一样,一张挨着一张,这些桌子的长度足以使3个儿童并排坐下。除了儿童坐的长条凳以外,每个儿童还有一把普通的小扶手椅。院子中虽然栽种植物,但除了一小片草坪和树木之外一无所有。所以不种植花卉,一直到后来都成为我们学校的特征。我并不幻想在这样的一所学校里做任何重要的实验。然而,我开始着手训练这些儿童的感官,以了解他们的反应与我曾接触过的弱智儿童的反应有何不同。我特别感兴趣的是,年龄小的正常儿童与年龄较大的智力有缺陷的儿童之间是否存在某些差异。

我没有对这个教师作任何限制,也没有给她布置任何特殊的任务。我只是教她如何运用各种物体来训练儿童的感官,这样她就可以教儿童如何去使用。她渐渐对这些感官材料很感兴趣,而我也没有阻止她发挥自己的创新精神。

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这个教师自制了一些其他的物品供这些孩子使用,其中有精美的金十字奖章。她是用纸来做这些小东西,并把它作为奖品发给那些表现好的孩子。我经常发现一些孩子戴着这些没有坏处的奖章。她还创造性地教孩子如何行军礼。行礼时,一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碰前额。她似乎很高兴看到孩子们会敬礼,我也发现这些既使孩子们感到快乐又是没有坏处的,因为这些孩子最大的才5岁。

于是,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与这些孩子开始了平静并且不为外人所知的生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们正在做什么。无论如何,总结这个时期的主要活动可能是有益处的。我自己所参与的工作可能是缺乏科学性的,所发生的事情也可能是没有意义的。不过,我也正在进行一些重要的观察并得出正确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