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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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佑,性善堂稿]

钦定四库全书

性善堂稿卷十      宋 度正 撰序

送徐生游成都序

余曩次荆南忠州徐生数来谒余余目其貌类儒者耳其言学未充因劝之学至是四年矣近自荆门走巴川访我於乐活之下气淳容修与曩甚异揖之坐则曰森不敏幸得从象山陆先生游先生晦庵辈人也雅意是道循循然启後生从之游者甚衆为荆门踰年弃门人门人无依则失声以归森也抚先生之柩独至岳阳而後归今将之成都依江陵任先生以卒业焉敬走门下请一言惟先生幸教余初闻其自象山来喜甚因问晦庵在建宁安乐否犹有意仕否东南学者亦有能继之否既而乃及学问之次序将以发其端观其能至性命之际辄疑不能通遂启问曰性相近习相远何也余应曰孔子之言言禀性也非言性也且性一也何啻相近若禀性则万殊焉盖气清浊不同也夫气也者其於人也为强弱为圣愚为刚柔为缓急生而知之者此也生而无知者亦此也丹朱商均越椒叔鱼之事是矣岂独习哉犹疑弗释又问则应之曰子姑记之未可知也语曰贤者识其大者易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夫识记也记而深思之思之而弗能通鬼神通之矣不然口问而心不存色庄而意不至他日复问斯言则耳狎之而不留虽百象山末如子何矣吾子其听之哉余闻伊川在成都一日游大慈寺廊下有治篾者口易书伊川疑异人就问俯而不答祈之再三乃得其未济三阳失位之义今子且至成都宜访求之如遇斯人得其说反以告我绍熙四年八月二十二日乐活度正序

送曹简夫序

今天下之论者皆曰敌人相残北方大乱宜进天下材略智谋之士以为之备南康曹侯可谓材略智谋之杰然者矣方敌人南侵盖尝奋空弮提孤军折其前锋保全一城人到於今称之及洞寇猖獗横行江湖残破州县震摇东南又尝单骑深入以作三军之气而遂收其成功考其事业究其所立当今材略智谋之士盖未有出其右者故方其废也天下莫不为之惜及其起也天下莫不为之喜蜀自顷年以来百孔千疮始闻其来父兄子弟皆充然若有所恃今闻其去父兄子弟皆怅然若有所失盖吾蜀人之论则曰宜留之於蜀使当一面以寛西顾以惠我人而天下之论则曰宜用之江淮使扞蔽东南以为天下重以正观之是二人者见其末而未见其本得其小而遗其大者也天下之生也久矣圣人所以治之盖有其道其道备於帝王其迹见於诗书体之於心充之於身发之於事业隂阳以和天地以位日月以明山川以宁微焉而草木昆虫贱焉而鸟兽鳞介亦莫不各得其所尧舜禹汤文武周公逹而传之於上孔子孟子穷而传之於下孟子没而世莫之传千有余载矣本朝大儒实始於遗经得之五传而至文公朱先生博学详说於是大备侯少从先生游亲受大义故其见於经纶运用者章章如此正窃惟春宫既建博选师儒以充辅导使侯得与此选陈善闭邪必有大过人者今天下士与侯同学先生之门而有所闻者不少因侯以尽致之同心协志相与羽翼赞襄缉熙光明一新中兴之业岂非万世长策又何折冲御侮之足云哉昔司马文正公得伊川以辅哲宗其经筵开陈盖前所未有赵忠简公得朱子发范元长以辅孝庙其资善讲说亦前所未有然天下不以多伊川朱范而多文正忠简古之人夫何远哉亦为之而已矣於是侯自益昌漕易镇宣城序以勉之云

送张森晦甫序

天下之大分原於天命而着於人心虽其人事之得失有盛有衰而此理之在天下则未尝一日无也何谓大分求之一家则曰父子之分求之一国则曰君臣之分求之普天之下则曰中国外国之分父尊而子卑君上而臣下中国之贵而外国之贱此天地之常经而古今之通义非有强於外而後然者也父子之分失则一家不得其理而宗族乡党皆知恶之矣君臣之分失则一国不得其理而匹夫匹妇皆知忧之矣中国外国之分失则将以大事小以贱凌贵天下有志之士可不含愤茹叹深思所以正救之耶靖康之变其祸极矣载籍以来未有若是其甚者也魏国张公奉命於危难之间倡明大义奬率三军恭行天诛复我境土不幸奸臣还自北庭卖国市和挟贼固位力主事雠之说圣意未决而江上已焚攻具易将帅示天下不复有为其後得志者辄祖其说边鄙之害蔓延至今垂八十年矣噫少康四十年而兴夏盘庚七年而兴商宣王十六年而兴周光武二十年而兴汉非古之易而今之难也非彼之智巧而此之拙也彼之在朝者必无主和之臣而在天下者必多复雠之士是以巍巍之功若是其神速也日者上天悔祸敌人相残中原遗黎日夜企踵南望孟子曰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因人心顺天命中兴之功其在於斯欤魏国之族有居天彭者曰晦父尝诣阙上天子书万言论恢复大计且策北敌必亡中原必复之理时宰相方务安靖不省其言今七年而晦父之言若有徵者晦父慨然将北出剑门入汉中踰散关涉襄沔江淮以趋行都且理其言士役役利禄日夜之所谋画志虑大率不出於此有不然者父兄必相与诋诃责骂以为不祥瞶瞶一律晦父麻鞋布衣不知为妻子谋而汲汲然奔走天下思与天子经略中原晦父之贤於人亦远哉虽然士不贵於空言而贵於成功晦父其懋勉之

寿章运使诗序

昔司马天章来漕益昌不鄙夷其人柔之以仁道之以礼择其秀民若蒲生若鲜于生者使与其子温公游由是其人之穷者有所养学者有所归及温公相元佑顺人心革王氏政事勲业巍巍震耀百世益昌之人至今犹曰吾天章公吾温公盖德之入人也深而人思之不忘也今上之四年以比岁水旱恻念远俗论者谓遣使抚存宜得材德兼茂者於是得今建阳章公於洋州往践其任公至之初慨然语其属曰天章公父子百世师也小用之一方大用之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赐其成效大验章章如此自今往某政某事某教某化皆当以天章公父子为师法於是黜刀笔崇儒雅从容优游进诸生於堂而俎豆之语之修身齐家学古入官之要周旋曲折誾誾如也诸生退而叹曰自天章公以来百有余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世始以功利为急其视学校庠序不啻疣赘不图今日复见此事四方翕然挟书负箧皆愿学於益昌而学之士益盛焉诗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其章公之谓乎公生於四月七日至是学之士诵维岳之诗歌申甫之章荐之於公以为无穷之寿其词切其情真其皆取诸其心欤公庆历大臣之世胄容貌伟然举动有法中心寛闲乐易吾知其去是而兼善天下也决矣於是乎书庆元五年三月二十三日巴川度正序

潼川府东关县社稷坛记

郡邑之有社稷风雨雷师之祭其来尚矣谨按周礼社稷为地祭之属礼秩在五祀五岳之上风雨师为天祀之属而礼秩在日月星辰之後至唐天宝中又立雷师之祀於风雨师之次盖为人生之所赖虽以土谷为重而其所以生生不穷者岂不曰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而後遂焉缀之以祀亦其宜矣故後世因之不废列之郡邑以为故常而世俗之吏以谓孟子之论盖尝贵民而次社稷人谓祭祀以时而旱乾水溢则变置之故所至之邑则未尝以孟子贵民之意而待其民平居暇日惟知以聚敛为急教化之不修政令之不行视其善良莫知所以抚之视其饥寒莫知所以养之至其陷於辠戾则深疾之曾无哀矜恻怛之意是未尝以孟子之所谓贵者加乎民也至社稷之祭三代圣人之所建置礼经之所存者则往往以孟子变置之说而轻忽之乃反崇饰浮屠老子之祠金碧辉焕无所不至祭非其鬼神不顾答人蒙其害而社稷之坛壝荒废圮坏每岁仅遵甲令春秋一至焉既退置而不问使民莫知所敬重而疾疠之间作水旱之相寻民生之多囏可叹也先儒谓勾龙氏平治水土故以配食於社共工氏播植百谷故以配食於稷及殷之兴也有七年之旱故变共工氏而置弃又欲变勾龙氏而以为不可故勾龙氏配食如故而弃遂配稷焉夏社之书亡无以考信今以理推之知其必不然也夫孟子所谓变置者意其以为地之不吉改卜其地庶几土地所安风气所宜於以导和气致休祥云耳非谓变易其配食之神也夫政之苛令之烦匹夫匹妇不得其所则旱乾水溢从而应之而神何辠今以旱乾水溢而变其所配则与夫辠岁者何以异正是以知孟子之意决不然也开封赵善遡泽深为东关始至之三日谒社稷退而叹曰人生之所赖者在此而不严若是是尚可缓乎乃因其地广之为坛四左为社社之次为风伯右为稷稷之次为雨师雷师坛皆三成社之址方二丈五寸崇尺五寸其余崇皆杀六寸稷之崇广亦如之风伯之址方一丈六寸其余崇皆杀一寸雨师雷师之崇广亦如之为斋庐於後以供祭事为门庑於前以严扃鐍为土墙以周之後崇六尺前及左右皆崇五尺而厚皆五尺经始於嘉定七年九月甲子落成於次年二月庚寅书来求文以记之正窃以为今之为邑者惟其不知学是以所当轻者反重而所当重者反轻事失其序而苟且鄙陋庶几於古人者少泽深兄弟少从师友讲明学问而不专以科举之文为学今其所立如此是可书也校书郎临卭魏侯详刑本路首严选举之法不妄许与故所得皆一时之胜而泽深与焉吾泽深之为邑亦槩可知矣因备书以示来者嘉定丙子正月甲子日奉议郎新权发遣怀安军兼管内劝农事山阳度正记

中江县重修学记

先王之所以教皆因人心之有而顺导之非有所强之於外也故其为教也易而成材也衆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先王因之以成其孝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先王因之以成其悌此弟子之职所以为小学之教盖立身行己之本幼而学之者也夫人莫不有恻隐之心充之可以为仁莫不有羞恶之心充之可以为义莫不有辞逊之心充之可以为礼莫不有是非之心充之可以为智此大人之事所以为大学之教盖齐家治国之本壮而行之者也後世设为学校庠序以养之诗书礼乐以教之其於古之道也可谓近矣然试之以科举考之以经义诗赋论策则皆先王之所未有者然其所以为此者亦惟曰使之推其心之所有载之於言以见其所蕴之浅深疏密云耳夫苟能推其心之所有则其於先王之教岂不尚庶几哉国朝自艺祖皇帝以揖逊得天下两幸太学列圣因之开设学校尊崇师儒内自京师外薄四海州县莫不有学至於讲明先王之遗言绍续洙泗不传之绪风化之美无愧三代视秦汉而下盖过之矣然自仁宗之世取湖州安定先生之法以为太学法然後太学之所以为教者定自伊川先生侍太中公为汉州起止止先生中允宇文公为教官然後人知列郡之学不可以无师自司马文正公之孙为玉山令邀晦庵先生於道请为诸生讲说然後人知县之学亦以得师为美盖学校之不修则士无所於学而师之不立则学者亦将何以质疑请问必二者交举然後可以明教化美风俗淑人才可不念哉成都宇文峒为中江酒官始至适科调繁兴知府事眉山李侯以为材使兼县事朔望造学宫岁久不葺日就颓圮则叹曰俎豆之事文教所系岂以军旅数起大夫久役而遂废耶於是以其余力铢积寸累而一新之内而夫子之宫堂宇斋庐庖?门观以至外之墙围无不毕备腐者易之垩者饰之严严翼翼多士慰喜又创为一祠以祀濂溪而下诸老先生以示学者趋向抑亦可谓知所本矣书来请正文以为记正闻邑之士盖尝有游东南讲闻师友之微言而归者来者或能致之使发其大端以私淑诸人异时必有卓然而兴起者此又所以修建者之本意学者不可不知也尚其勉之峒即止止先生四世之从孙也嘉定十四年二月五日记

四先生画像记

绍熙二年正始来见刘公德修於漕使者之第公辱馆之门已而正首言濂溪周先生幸仕敝乡宜有祠於学官祠当以明道伊川配公下其说有司求二先生像不得则访之坚父家坚父固有二先生书无其像乃徧求之遗老故家遂并得横渠康节四像於懿恪王公世孙焉既以付有司具祠矣正归举以相示曰此中原旧物也正晚生不及亲见四先生道德之容不知肖否冠皆今三山帽独康节小异唇有翼围之匝伊川内服纯白袍以黄草色之透见内服明道康节袍以黄土色之不见内服项间见者明道皂康节杏红领皆白横渠内服白道袍如内服之色领緑皂下横幅三先生之袍亦如之系皆以绦今吕公绦也履皆白大抵明道横渠康节冬服伊川夏服明道袖而立貌方而多髯有坐如枯木言如春风之意横渠拱而立貌圆而寡髯有至大至刚以直之意康节竦而立貌癯而身大有傲睨万物之意伊川左执绦右执麈尾粲然而立有温而厉威而不猛之意每一观之如亲见四先生也像之上序赞各一首康节门人洛阳杨怡作书以隶正苦留遂得之载与俱来净扫一室安之其中起敬起爱噫四先生之像其存者如是至心之精微则有若易传有若遗书有若正蒙有若皇极经世後之学者不得於心勿求於貌可也五年月山阳度正记

尚贤堂记

三代教养取士之法至周而大备今其见於记载者国有学乡有校党有庠遂有序家有塾本之以知仁圣义中和申之以孝友睦婣任恤成之以礼乐射御书数至於三年之久道德行艺之既成然後乡老及乡大夫亲以贤能之书献於王而施於用焉夫乡老二乡则公一人盖临之以三公之重也乡举里选乃乡大夫之事而重之以三公盖合六乡而参校之也州长之官於此又大考其州里之民而赞其废兴之决人之情始勤而终惰者不能无之至於有废有兴而後贤者劝而不肖者知所勉夫其教之之详如此其切待之之重如此其至而其去取之严又如此其不苟此济济多士所以独盛於有周之世也然其合六乡之士而登进之也岂徒曰会之泽宫而漠然无以致其道路勤苦之意哉盖周之制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馆候馆有积此虽所以待四方诸侯宾客然周之制以宾礼待士则士固在其中矣迄秦而至於汉其取士之法有孝弟力田有贤良方正每诏郡国为之劝驾甚者加之以安车蒲轮其意犹近於古魏晋以下大抵因汉之故而损益之本朝之制视历代为最备故其得人之盛亦非历代之所及然自承平之时蜀士之贡於京师者山行一月而後至於秦沙行数千里而後至於礼部盖已难矣然当时进士之科最为贵重所至郡县所以奉朝廷之意而礼之者为颇厚故士之往来者差易为力然苏氏父子犹有梯天航海之叹必谒於文定张公而後能行而况其下者乎中兴以来蜀士犯三峡之险涉洞庭彭蠡之风波而後达於行都其视前日益以难矣而又重之以秭归夷陵蕲阳雁汊征商之厄故蜀士之贫不能行则有托以他事愿附科目之末而不敢往者此岂朝廷所以取士而士之愿献刍荛之忠於天子之本心哉士病此久矣成都房君某慨然曰吾承先人之遗业幸有余力愿求有以助之且为一乡之劝於是出其钱若干贯得田若干亩於其乡名之曰尚贤庄又为之库庾若干间而大建堂於其中亦以尚贤名之岁约收若干石积三年之收以待士之贡於天子贡一人则并给之一人以上则均给之呜呼而今而後一乡之士患不学学而得贡於天子者遂无贫不能行之叹而天子临轩策士远方刍荛之言得以毕逹房君之於是举也其为补益於世岂浅浅哉虽然士必教养之而後成材成材而後贡之天子古之道也今内有太学外有郡县之学以处多士其教养之法亦可谓备矣然有可为士之才而外不得与於郡县之学贫无以学而失其良心善性者乡党邻里之间往往而有有能推是心以广之使乡党邻里之间士之贫而不得与於郡县之学者有所养以成其材其为益也又大矣观房君之用心其贤於人也甚远故因其请记於正而遂并告之以勉焉嘉定五年五月丙辰通直郎新通判嘉定军府事度正记

省斋记

始正为程氏之学未得其门诵其书若迂濶於事其甚者又若谬於圣人正心不敢慢益敬以信久之其言稍稍若可晓者会举进士贡行在欲访程氏徒党传其学至则颐正郭氏南轩张氏已相继殂谢独晦庵朱公无恙当其时朱又去国莫知可问归至夷陵我宗人伯兼善甫访舟次旧闻名德齿以兄之詧其举动果异比往谢拜其母於堂道家世外问所学则曰吾乡郭先生程氏的孙也受兼山之学笃於中庸隐长杨山晚年道益尊济幸得登其门闻诲言一二正闻颐正久矣恨不见闻善甫说大喜愿请益出论语一篇皆善甫手笔记其师说者因举吾与点也章又举乡党篇其说宏博若决江河东注之海虽百川纷纭往复曲折经营天下无一勺凝滞为留二日又出易中庸赠行曰子归求之郭氏之学尽在是矣於是慨然太息悼旧学之谬放黜异说非圣人之道不存优游於斯卒得之於孟子之性善自是卓卓始有可立之地然譬之行道之人将如京师得其道矣而道阻且修难乎一日遂至而历览国中之胜也则亦汲汲焉而已矣叔父明仲少力学业进士有声於时已而排於有司年几五十困折不遂退处於家不怨不尤辟斋以读书欲反已内观求所未到遂取曾子之言名其斋曰省而移书於正曰子为我记之正晚生固辞不获命则序列其所闻者以塞责焉虽然窃尝闻之矣曾子之学本於守约而动反诸身子思之中庸孟子之七篇盖得於曾子其学也斯可谓之至矣然程氏之徒有为其学者曰某一日三检身焉复欲以曾子律己者程子曰若是者失之矣叔父老於风波年高德劭又能深味羣言得曾子所以存心体验而充广之造次颠沛无须臾离焉则所谓一以贯之者当不烦绳削而自合矣愿叔父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