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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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演山集]

  钦定四库全书

演山集卷五十七    宋 黄裳 撰

杂说

人籁自人之气而声生地籁自大块之噫气而声生地籁之形声虽不能使其自巳而齐之然而比人籁则自然耳故顔成子游闻人籁而未闻地籁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吹万不同使其自巳则不同之万乌能与吾辨哉然而吹万不同本为天籁而人籁地籁则其末耳其末有声会归於太虚其天籁欤

人性之善充之足以保四海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先王引而充之虑其不充而害其本也故贵贵为其近於君也贵老为其近於亲也敬长为其近於兄也慈幼为其近於子也

商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会而民始疑然而盟誓果非先王之事乎先王以辅德信者也後世德信废而盟誓独行於天下此民所以畔

失其义陈其数祝史之事也後世之言礼者犹陈其数焉

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财用自有其德而致之其取也有义非悖而入也其用也有礼非悖而出也

巢窟之後有宫室羽皮之後有布帛血腥之後有爓熟非作而致其情者也

以能问於不能则有若无也以多问於寡则实若虚也有诸已之谓信充实之谓美顔子美矣未尝以为美犹即寡者而问之则我忘矣犯而不校不以已之是校彼之非我必不仁也我必不忠也待其至於禽兽然後弃之则物忘矣

孔子曰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我忘则不止乎形中物忘则不止乎域中形域之上顔子志於进焉自善而进於信自信而进於美自美而进於大未达一间耳所以具体而微自大而进於圣未达一间耳所以屡空若夫自有其所能自实其所多而我累之与此之是夺彼之非而物累之形域之中其一化矣非有非无不多不寡之地彼乌乎至哉

合而言之道也无善无恶无动无静方是时也一旦不得而命之奚有二哉中下之流不能反本惟求之从此道所以降下於性端有仁之端有不仁之端自其两端而充之仁不仁着矣尧舜充仁之端者也故曰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幽厉充不仁之端者也故曰暴其民甚则身弑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孟子之於诸侯道性善言必称尧舜幽厉之暴不法尧之为君自其不仁之端而充之近则不足以保一身远则孝子慈孙不能改与尧之保天下为君臣者法不亦异乎然而尧舜亦岂异乎人哉充其仁之端而已如有王者起必能取法孟子尝为文公言之然则此言幽厉之暴不法尧之为君乃至危削而後已当时之君孟子有以警之商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周鉴不远在商之世而周之诸侯未离乎周耳幽厉之暴不法尧之为君乃至於此奚不悟哉然而孟子之警诸侯不以不敬其君者言之盖方是时天下无王久矣孟子之於民当被髪缨冠而救之教之为王可也事王则未暇教也道二仁与不仁而已入闻夫子之道而乐仁之端也出见纷华盛丽而悦不仁之端也自其两端而充之一为君子一为小人为则充之而已

勿视勿听勿言勿动克已以之仁者也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克巳以之道者也

妄念在物曲臆在事所谓意也有意则无德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而人或欲为之莫之致而至者命也而力或欲致之所谓必也有必则无命能止而不能行而或能行而已能取而不能舍而或能舍而已所谓固也有固则无义即彼之是非参吾之爱恶所谓我也有我则无道

毋者禁戒之辞也毋意以至无意无无意毋必以至无必无无必母我克巳者也无我忘巳者也无我有我之对无无我然後莫之对焉子絶四圣人之於天道矣无事乎禁戒不惑故不能动孟子曰我四十不动心不惑故能定不动故能应荀子曰能定然後能应古之人四十强而仕能应故也道合则服从不可则去不惑故也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五十而知天命均是命也五十而知天命知之至者耳孟子曰尽其心则知其性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俟天也夭夀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夭夀不贰修身以俟之故能存其心养其性存其心养其性故能尽其心则知其性知其性则知天矣所谓夭夀不贰修身以俟之则不惑之时也所谓知其性则知天矣则知命之时也孔子曰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矣四十而不惑则立人之道五十而知天命则立天之道五十而无闻焉斯亦已矣何足畏哉

耳择克巳复礼之时三十而立者也耳顺则已忘矣无所不听实无所听巧言淫声不必勿听而後仁焉耳者心之官也耳之所得善则心有所养耳之所得非则心有所累五官皆然心为甚

其心虚矣未尝有也非即乎法故能从心而得天下之至圆未尝无也非离乎法故能不踰矩而得天下之至方自志於学及七十而从心为已至矣不可弃物则不踰矩为物而已

志於学之後非必三十而後能立耳顺之後非必七十而後从心不踰矩古之悟道者在乎少顷之间奚必此哉圣人为中下者言相去十年为之约耳三十而不立七十而不从心则女画矣非善致道者也

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当是时以吾为内视反听者矣不获其身故无物交不见其人故无人交及其出之域中见其人矣能无交乎身者吾之累也人者身之累也故人能辅仁亦能败仁人能与吾为欢亦能与吾为怨吾之有身身之有人学道者不可不慎也出之域中不能无交而亦不可忘交有身则人为之对焉奚能无交其德未至乎大成奚可忘交天下善人少恶人多不可者与之其如累吾仁何不可者拒之其如遗吾怨何不可者之为交或交以势或交以利势利不可为常势穷则乖利穷则散势利之间一或不适其意则怨望倾覆在其中焉然则不可者之为交不可拒之亦不可不拒也以义交我者吾以心与之以利交我者吾以迹与之

献子用上敬下者也故献子与此五人者友也无献子之家者也则献子有尊贤之义焉故其与乐正裘牧仲友也下交不渎乐正裘牧仲用下敬上者也故此五人者亦有献子之家则不与之友矣则五人者有贵贵之义焉故其与献子友也上交不谄献子不骄五人者不骄献子以德各有义焉

子思之於惠公有道者也故惠公师之顔般之於惠公有德者也故惠公友之王顺长息之於惠公有才者也故惠公使之虽然不挟而友苟无其实君子不可以虚拘尧之友舜与之共天位也则尊其德与之治天职也则尊其才与之食天禄也则尊其功而舜之有二女百官牛羊仓廪若固有之绰绰然有余裕盖无所挟故尔晋平公之於亥唐也入云则入坐云则坐食云则食虽蔬食菜羮不敢不饱也敬之而已不及用焉缪公之於子思也亟问亟馈鼎肉使已仆仆尔亟拜也受之而已不及敬焉

大乐所乐者性也故易大礼所履者理也故简先王之制礼乐也岂其私意哉礼致其性之中乐致其情之和而已由性之中制礼以致其中由情之和作乐以致其和然後天位乎上以生地位乎下以成而人位乎其中以赞之大乐之易大礼之简天下之理存乎先王以礼乐合天地之化百物之产则成位乎其中矣

至於义也行止在我至於命也死生在我

乐者乐也德也故由中出而外设者其文也礼者履也行也故自外作而中立者其本也外作於貌故文内出於性故静形则着诚之者也故诚者不见而章动则变诚之者也故诚者不动而变不见而章博厚之道也不动而变高明之道也无为而成悠久之道也同出於至诚自其见者而命之所薄者厚所厚者薄末在所先本在所後未能格物者也量其薄厚度其本末然後格物诚意正心在其所先治国齐家在其所後然後知至由家齐至天下平出於身修由意诚至身修出於知至中庸曰知风之自知远之近知微之显风之自在意诚远之近在齐家微之显在天下平

动物天产也以作隂德天之化也植物地产也以作阳德地之化也天之化动物之产能内养其精矣不以外作之礼而防之则类为情所流尝至於过地之化植物之产能外养其形矣不以中出之乐而防之则类为形所践尝至於不及然则天地之道百物之功未之至也有俟於先王焉先王之於两间以道成能以仁成位者也

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则血气之物不能致其滋味以乱天一之所生者非礼勿视以去其乱色非礼勿动以去其淫志男女之别媒而後合币而後见祭则交爵坐则异席此以礼合天之化动物之产而防之故其所作不为淫邪

以乐侑食动血脉通精神使人伦清而听聦心虚而气和则尺寸之肤不能苟得安佚以昏其性焉堂有琴瑟车有鸾和乐章之奏以趋以行玉佩之音于左于右弦诵之声舞蹈之容遣去滞思形见天性之真乐耳目口鼻心智百体皆由顺正此以乐合地之化植物之产而防之故其所作不为倦怠

乐阳也配地之隂礼隂也配天之阳兹其所以为合欤目之於色耳之於声口之於味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之性天下之人岂能皆为君子然而天产作隂德而或能不以色肆视不以味肆口地产作阳德而或能不以安佚肆於四肢狥性之欲丧性之善其得欲也则胜之有礼乐其失欲也则处之有命故天下之趋於君子之途罔或自弃者先王之防亦已至矣

以乐合天之神动物之产使隂德无淫邪与天地同节者也以礼合地之化植物之产使阳德无倦怠与天地同和者也

义理之在人心久矣其心莫不尊善而疾恶为善者尝畏而尊之为恶者尝畏而疾之人心之所同也然而善恶之所在其智不足以知之其势不足以去之天下皆是也无足以相畏者有能取人所畏而疾焉者刑之引人所畏而尊焉者赏之人斯服之矣此刑赏所以驭其威欤盖民之畏为善者而尊之畏为恶者而疾之畏之未至也仁义礼智足以炤见天下之是非报天下之善恶吾之喜怒无与焉天下之公义人心之所同兼收在我则天下之所畏者舍我其谁哉

以怨报怨以德报德而高祖之杀丁公也不亦异乎曰高祖不私仁我之私恩而害後世为臣之公义杀之可也尹公之他不为其君杀子濯孺子孟子贤之盖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为甚於君事丁公见杀得布而卒用之则高祖宏矣

演山集卷五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