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集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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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抑庵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抑庵文後集卷八     明 王直 撰序

郊居八咏总序

海虞陈原鍚居其邑东之沙溪距邑盖百余里喧嚣尘杂所不至原鍚襟度明爽雅志不羣喜其地之幽胜治居室艺草木以备燕嬉而皆命以名堂曰心远之堂以遐旷言也亭曰适趣之亭以心之所乐者言也耕云亭者閲稼之所寓暎雪斋者读书之所处也植桃李之妍丽则曰藏春之园列桂菊之清贞则曰宜秋之径竹坡而曰万玉者贵其德梅坞而曰寒香者志其时为目凡八原鍚有甥俞景明别舘於其居之南而志尚皆不异朝夕相与乐於其间凡侈靡纷华之习一不以动意吴中士大夫尝与其乐者皆为赋诗合而名之曰郊居八咏因予友大理寺正凌士昌求予序其端嗟乎原鍚甥舅可谓善於取乐者矣夫名胜之地盖无处无之苟非其人则亦不知其可乐而乐也然虽有其人而不遇天可乐之时征输徭役廹乎外饥寒疾痛之交切乎中虽遇可乐安得而乐哉今圣明在上仁育万方岁丰时和兆民安业盖太平极盛之时也故原鍚甥舅得以乐其乐而吟咏兴焉岂独人之幸而亦其地之幸也虽然景物之娱非惟处者得之仕者亦得焉予尝爱王维辋川诸作刘给事虢州二十一咏文与可洋州三十咏心切慕之然间旷之地不可得而有也故未之能遂今於原鍚之所乐者安得不概於予心幸他日请老而归当一过沙溪而览胜焉亦足以乐也昔苏子由作栖贤堂记东坡先生为书之曰以此与庐山结缘庶他日入山不为生客今予於此序亦云

送袁太尹致仕序

士之仕也得百里之地而治之可以行其志矣然老至而病加焉虽欲勉於为治而力行有不能逮者若犹贪位不去君子耻之果去之则其志有所不遂此进退之所以难也惟能达於义命而不为身谋然後能决於去而无所系吝盖亦鲜矣予邑袁仲愚真能决於去者其可谓达於义命者乎仲愚自太学生得富阳知县其才足以施诸事而其志亦欲以惠民为政三年民安之而乃以忧去及服阕来京师吏部将复用之自谓年既六十五矣而聪明日衰凡诸政事有不能如志以治实恐负朝廷任使而孤一邑之望以其情白於吏部乞致仕吏部初不许而请益坚乃以闻於朝许之嗟夫仲愚其贤於人矣哉予在京师久见凡仕於州县者有老病癯然而犹不欲去或见黜於吏郡非独君子耻之人莫不以为耻也仲愚之志如此不谓之贤於人其可乎昔陈希夷欲使钱若水学仙而麻衣道者谓其急流勇退人也其後若水仕於朝年四十余即致仕然则急流勇退固神仙之流亚也仲愚其亦斯人之徒欤忆予与仲愚尝同学仲愚长一岁而予之仕幸先得今忝窃四十年亦老且病矣然无所立於世顾国恩未报欲去不可视仲愚盖有愧焉不知君子亦耻之否乎虽然礼人之大防也其何敢踰制仲愚归哉相从於金华武姥之间当必有日矣

赠宋少卿序

天下之所以治者必得天下之贤才用之而後能修庶事广衆功然人固未易知也非养之豫察之深何以能知其实哉故侍从之职乃人君贤才之储也盖其朝夕在左右凡措於身见於事言行之发进退周旋之际皆可以观其德之如何彼诚有诸中形诸外上下之间晓然皆知其为贤一旦举而用之人心素孚誉望素定而谓职不修功业不立理之必无者也今之给事中皆非常之选也必有当时之贤名然後得至焉其才良其行修见知於天子见重於公卿大夫则进於显位谁得而御哉兵科给事中宋君杰字廷英世之所谓贤者也受任七年未尝有过举亦未尝有废事其才行之美自天子至於公卿大夫皆知之人之期之也亦久矣会光禄少卿缺大臣举之天子是而用焉其职之修功业之立将必有表然而不可掩者矣君子之仕也固欲有以见於世然古之贤者盖有其道者矣而卒沉困於下僚低徊於散地不能少自见焉者何也时之不遇也廷英遇圣明之时践枢机之地今陟佐九卿又进而列於大臣之位可冀也君子不务乎其外惟务乎其内德愈进而不已则名爵之加岂有已也哉韩奕之诗曰夙夜匪懈?共尔位此其进为之方也兵科都给事中王君永和与诸同列之贤喜廷英之陞属予赠以言予知诸君之期望於廷英者远且大故推原夫朝廷用贤之慎与夫君子逢时之难为言以赠之亦予相期於远大之意也

送周宪副序

周君钱塘人累官至刑部郎中大臣荐其贤陞山东按察副使以溢员还京师会江西宪副石君璞超拜山西右布政使遂以君代其任凡刑部旧与为同僚者周南巽辈多江西人喜江西之得君以予亦江西产也属予赠以言予官京师久矣颇为知君君静重而有守明慎而能断在刑部几二十年未尝有阙失凡所决狱人皆自谓不寃观其所行信其所存由是以得君为喜也夫人有欲则争争而不能平则讼听讼者所以平其不平而使之平也虽夏殷周之世丰镐鲁邹之地其民不能无讼惟听之有其道耳彼以讼咎民者盖不能平人之不平而恶其求平於已也夫既有不平官不能为平之而反恶焉使积其不平小则鬬大则至相贼害非民之过为之长者使致是独得无咎哉今州县之吏若此者盖多矣大要有三焉以姑息为寛仁以弛纵为安静以贪黩成偏私岂惟贫而弱者之积不平哉官亦有受其弊者盖德不足怀威不足畏亦何怪其然也州县之吏如是故讼每萃於按察司以州县之多而萃於一焉秪见其可恶也然岂民之得已哉予闻州县得良吏则民各安其分而狱讼不兴按察司之职以进贤退不肖为先务若欲使无讼盍亦以得良吏为本乎进厥良而退其无良者使州县诚得良吏焉是非予夺一以公不以情则谁不服而亦何有不平讼恶乎来哉按察司亦将无讼益得以观其人之善恶而进退之宪臣之体岂不严且重哉忆予少时在闾巷见宪臣之临吾邑者凛凛乎风裁之可畏而仰也奸豪之徒闻之鼠窜蝟缩归货求成以冀免者比比皆是及其至也亦取其尤无良者加罸焉於是善者有所恃而立恶者有所惮而改讼亦为之衰兹或不察讼之源而以好讼咎之谓之得其平亦难矣今江西宪臣皆贤而周君又贤故相与言之正其本清其源使江西以无讼闻天下此其时矣故书以为赠行序周君名安循理其字也

赠吴郎中归省序

人之夀至历年八十固难也夀而有子之贤能荣其身以及其亲又难也盖夀出於天非有德者不足以得之若其子之贤虽本於教然教之而能成其贤亦非人所可必皆天也夫既有夀而又有子其得於天者诚厚矣此岂可易致哉天既与之然奉顺有未至不谓之违天不可也惟知得於天者之难而後能乐乎天非不贤者所能也新喻吴方大以明经取进士为刑部主事陞郎中名闻於人久矣而其尊府在堂年八十尚康强无恙方大念去之远弗得以致养也乃上章乞归省天子嘉其孝许焉予尝闻方大之贤意谓必有所本乃今闻其尊府之夀而信其有以得於天矣方大不忘乎亲将以受於君者为亲荣盖所谓乐天者也世固有有其父而无其子者有能得之而不知所以乐之者非天也人也今吴氏父子俱得之其诚贤於人矣哉然君子之所以为乐者亦必本诸天其言谨於理其行审於谊敬其所敬爱其所爱凡奉其身悦其心者必皆尽其道而亲懽乐之此君子所务也若夫车马之华被服之光意气之赫奕侈然傲放於乡里使乡之耄稚奔走避匿有不可及之叹而欲以荣其亲乃庸人鄙夫之所快意而自得者谓之乐天盖相去远矣并其得於天者其诚能以久乎所务如此君子弗取也以方大之贤其能为君子之所乐者可知矣凡其同僚求予言为赠予犹为此言者盖亦有慨焉尔也方大以为何如哉

全椒陈氏宗谱序

全椒陈氏宗谱贵州前卫千户陈侯铣之所修也陈氏之先居渭南盖汉户牖侯平之裔宋理宗时有光者为城门郎生元吉水知州敏仲敏仲生全椒令源厚三世皆以进士入官源厚生兴材始家全椒以武勇闻从太祖皇帝取天下多着劳绩累官至贵州前卫千户卒子彦珪继之卒而侯又继之常叹故谱毁於兵而上世不可考乃自其可知者着为谱其不可知者则阙焉盖自城门至於今才六世夫谱所以明其所自出使後人知本源之盛而思不辱焉故着其所可知而阙其不可知所以传信也眉山苏氏出於唐眉州刺史味道然皆失其世老泉为谱断自其所知者而録之不敢加一辞惧不信也此作谱之法也陈侯为此谱本於苏氏异乎人之牵合附会乱其所自出以取讥於君子者贤矣哉其用心也谱所着者六世而文武之才备它姓所罕及也要在子孙善继而已矣陈侯为武将而好读书明理恂恂然若儒生昔之谋帅者以礼乐诗书为重陈侯其志於此也乎陈侯果志於此後世子孙亦如之则陈氏之德为有继而此谱之传载益光远而无穷矣敏仲卒於官葬吉水侯以其先墓所在也遇吉人为厚因及於予求为序此谱故序之

送陶学正归省墓序

洪熙之初今皇帝正位东宫妙东宫僚职辅导不足则於教官焉取之於是义乌陶君永成以贑县学训导选为司经局正字永成风仪秀伟而言行必谨礼法衆皆以为宜於是官予时为翰林侍读学士亦备员右庶子旦暮与永成同出入殿庐皇上天性高明缉熙圣学命诸宫臣日讲经史永成进退周旋於其间秩秩乎可爱也未几皇上嗣大宝位凡宫臣皆进一等永成去为北京国子监学正衆又谓永成非但优於文学其才盖无不可为者是宜在侍近而使呻吟於占毕之间不亦左乎然永成乃以传道授业为事无少概於其心庶乎所谓乐天知命之君子哉夫天下之治以贤才为本而才之所以成由於师师之所以教者圣人之道也朝夕相与讲圣人之道使皆有以成其才而致治之本具焉比之矻矻於事为之细者其相去远哉永成盖知所自重矣今谒告归义乌祀其先相知者皆有惜别之意焉予谓此追远之道也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永成之身学者之所视傚也其殆以身为教哉然永成之为教犹不止此也今之谒告而去者往往溺於私忘其所事故不免於吏议然太学诸生为多永成今去而即来使凡学者皆知奉朝廷之法令而不危其身是亦所以为教也予於永成素相厚故於其行序以送之永成以为然乎哉

赠郭仲举归省序

太学生郭翔仲举予泰和大冈里人也大冈之郭於南乡为钜族其所与连婚姻为朋友者大抵皆衣冠之家也方予游乡校时仲举从予後其尊府玉成翁资而教之甚至越五六年予遂窃第官京师又二十五年仲举乃充贡入太学时时至予第道旧故相好也既一年仲举以才选从监察御史廵按广东用勤慎得名凡二年乃归归则念亲之老而别之久也即谒告归省焉将行偕太常博士杨颢希章过予而告曰家君常辱爱於先公贶之文字虽老犹能识之不忘也今翔之去先生复赐一言翔持归以为亲夀不亦重有耀乎予念初识翁时予甚少见翁气貌雄杰而言论英发固知翁非常人也今予且老而翁几八十矣乡之耆夀如翁者甚少而又有子方向用於世则翁之福信非常人可及也矧於仲举有同游之雅乎於是为之言曰君子之教子也必务成其才而为子者亦务自勉以成父之志子之亲所以教子者至矣其志岂止贡入太学而已哉盖欲子立身行道以为已荣也身者亲之枝孝者道之本也士莫大於敬身莫先於致孝能孝则一言一行恐辱其亲而不敢违於理推之於朝廷为忠於兄弟为友於族姻为睦於乡党州闾为惠而无怨且恶者如是则能敬其身而有以荣其亲禄养之厚封爵之崇由是而致矣子益勉之子之亲见子之能是也则其心之乐可量邪持此以为亲夀视世之务外而矜衒以骇俗者相去远矣子以为何如仲举喜且拜曰先生之教是也遂书以赠其行

送赵县丞归南城序

宣德五年春正月天下有司各以其职朝京师南城丞赵志亦在列既毕事将归南城之仕者监察御史伍瑺等嘉志善於其职也命画者绘为图求诸公题诗其上以送之而请予序忆予初与南康余鼎正安卢翰邦臣同为翰林庶吉士且比屋而居相得也时朝廷方修永乐大典凡有文学者皆得荐举志时在星子县幕被荐入舘阁与编摩能勤於其事正安邦臣极称道因常往来其家遂复与予相接谦和周慎蔼然可爱也书成受赏赉陞抚之宜黄令宜黄号繁剧最为难治志为治有名未几坐累谪戍涿鹿知之者皆惜之宣德改元之初求贤诏下右春坊大学士兼翰林侍讲学士临川王先生即上章荐之遂擢南城南城去宜黄甚迩县人素知其能皆喜得之而南城之难治犹有甚於宜黄者然南城之政平信乎志之善於其职也夫丞以佐令而为之实难盖一县之政皆令主之令之喜於自用者率不用丞言然令果贤而事果当丞不言可也设有不然丞能不与其责邪欲有以厘正之必动之以诚而处之以公则庶乎有济矣以今观之南城之治虽予不知其令而志之能相与有济可知矣今蒙天子仁厚之泽事有未至皆寛以待其成志归其益务自勉哉毋负於朝廷毋负於士大夫之知与县人之所仰望则善矣遂书以为之序

吉水泥田周氏族谱序

古之所以安辑其民人者盖有道矣既建国立君以统之而又为之宗君统於上宗统於下然後其民相亲相比而不至於离析孝弟之行兴雍睦之俗成矣後世宗法既废虽公卿之贵亦皆无庙以祀其祖考而序其族姓子孙数传之後浸以疏阔吉凶庆吊或不相往来甚者至相视如路人如是而欲兴孝弟成雍睦岂不难哉昔之君子尝慨念乎此以为正人心厚风俗莫善於立宗宗法既立则人知尊祖重本而朝廷之势自尊由是观之周诗所谓君之宗之者岂无意哉今宗法既难复矣士大夫家犹幸有谱牒可以正其本而聨其支虽宗族繁盛势不得不分然至於久犹能知其所自出与其所当亲则谱牒维持之力也故君子尚之吉水泥田周氏吴将周瑜子都乡侯胤之裔其始居庐陵乌东自沂滨徙居泥田至今二十四世越六百年子孙最为蕃昌其间又自泥田徙之庐陵永新安福新淦新喻凡十八????而居泥田者犹千余人其能重所本而尊卑不相踰踈戚不相乱笃於恩谊隆於礼节者以谱牒存焉耳盖始作者以孝弟之心啓之而继者犹是心也何周氏之多贤哉予始识武平教谕仲容长洲教谕公明台州府同知仲方今职方员外郎岐凤继又识大理少卿彦奇刑部主事南巽监察御史纯熙而长洲之子时简职方之子功叙今为翰林修撰与予为同僚皆杰然可敬者然其仕者犹不止谈诗书习礼义者尚多有之本固则末茂源深则流远君子於此可以观其世德矣泥田之谱每一二十年而一修永乐丁酉其族人宗坦等修之予为序其後矣今时简功叙再加辑録复以序属予予深嘉其意且嘅宗法之不可复而推言谱牒之不可无如此所以示其族人使知慎重而善继之也

曾子啓挽诗序

乌呼予於曾公之亡其心有不能已於哀者其故何也斯文之中如公者无几而今已矣况复有乡郡之好友朋之谊而欲已於哀可得邪初予从公取进士入翰林凡上之所命与身之所处大要皆同其所不同者独以忧去五六年之间耳及其後也公与临川王君及予三人者其官同其所任事同饮食起居无不同者凡十年常自谓三人之契合如此宜相与保其终孰知公乃先弃之则予之哀其可已邪公之质端厚凝重其存心也仁其处友也周其待物也寛而惠其学於书无所不读至其为文则思发如涌泉大篇短章各极其趣诗词尤雄放清丽出入盛唐诸大家精於草书笔势纵逸若秋隼奋扬天骥决骤不可追蹑四方之人爱之若拱璧则今之有慕於公而不可得者其谁不悼叹矧同气之求受丽泽之益若予者其何能不哀邪初公之讣闻天子为之恻然赠公礼部左侍郎令有司致祭归其丧永丰为治坟葬焉可谓恩荣始终矣然士大夫惜公不久存而?伤於怀者不以是而衰於是皆为挽诗使执绋者歌以送公而寓其哀呜呼於此亦可以观公之德矣予固不能已於哀者故书其所可哀以为挽诗序使观者得详焉

赠太学生孔希经序

希经孔氏曲阜之裔也其十世祖传与兄子端友从宋高宗南渡家於衢端友袭封衍圣公传知抚州端友後四世至洙遂让於曲阜而传之子孙累世皆贵显希经之父克凖始由国子生为工部主事受知於仁宗擢太常丞太常既卒希经念先人之遭遇方竭力以图报而不幸已矣乃请入国学受业庶几以毕先志上许之阁门使郭文通等素从太常游而嘉希经之意求予文赠之夫赠者欲有所增益之谓也希经以孔子之後学孔子之道盖所谓世其业者当勉勉以极於成而何待於他人之言哉然诱掖奬劝以成人之美固君子事也则赠言其可以已邪夫孔子之道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也其原出於天而具於人心前之圣人既以行之矣至孔子不得行乃明道以教万世使人穷其理之当然复其性之本然而已其言载於书者至今家传人诵莫之敢违也而况其子孙乎且孔子之教子者希经宜闻之矣学诗学礼是也学而至於能言能立则事理通逹德性坚定可知矣然诗礼之要诚与敬而已诚与敬为学始终之事也始以诚敬之心求之终而至於至诚无息不动而敬然後为学之成希经所宜务也世之学者鲜能知此以其荒惑谬妄之心而驰骋於利欲之途由是去孔子之道远矣希经不成而亦陷於是焉则人将指而议之曰如是而为孔子之孙也岂不可愧哉予昔在南京与太常比屋居希经年尚幼予心已奇之矣今卓励如此固宜望其至於远大也希经可以予言为迂哉

赠陈良医序

今年七月予有疾不能朝其气促其神昏身翕翕热而头则岑岑然痛也亟求陈先生林南视之曰疾势虽剧然与脉相当无足虑者饮予以药凡六日而解然尚不能饮食形颇羸惫若沉绵二三月者凡好予者见容色有异颇忧之先生则曰吾察脉皆无恙独脾胃弱耳今当理脾胃脾胃胜则食进而容泽矣又饮药半月而全安自始有疾先生必间日一来视与善药至则笑谈如平时予感其意谢弗能报先生曰吾岂重利者公但饮药毋论资公虽与资吾不受也盖自有当受者君子之与处义而已奚以利哉予於是愧其言及疾愈往谢则又曰吾尚为公制药既食则投之使无宿滞则胃气清而食美矣先生之厚於予如此先生姑苏人始与予友周君崇述游予尝问周君缓急谁可托者得先生因内交焉今六七年岂有毫末加益於先生哉而应予求不厌也其存心之厚可知矣夫医者仁术也上古圣人虑人有不遂其生故为是以济其夭死昔之君子业是术者亦皆师圣人之心近世若是者盖有矣其不然者加多焉诵其言而不师其心饰其名而不修其实凡有所治往往视利之多寡而高下其施甚者骋其辩说以闭絶他人而巧为机变以钓利於其人生死不复顾此盖所谓仁之贼也呜呼圣人之仁术而使此辈焉贼之岂非不幸哉视陈先生其深可愧焉矣予故序其说以赠之使人知陈先生之非苟然者也

赠兵部员外郎陈君复职序

昔先君子之守琼州也予兄行敏侍行往来番禺城中其为士者皆得与之游有顾存信先生者隐於医其尊府蔗境翁常为泰和知州先君子尚少特辱爱焉思翁之德而厚於先生先生亦以是相厚焉契谊之笃非常人所能及陈君亢宗先生之壻也贤而有文章与予兄相好尤深予知之久矣其後君被荐出为刑部主事时方营北京君往董役於苏州凡数年以予之相知而不得一见以申慕恋之情而致绸缪之意未尝不叹夫会合之难也及苏州之役罢君亦秩满谒选来北京乃始得定交焉听其言观其行不见其非予爱也既而得兵部员外郎去之南京予因自叹以为相慕於累年始相懽於一旦即匆匆散去何其会之难而别之易也复自解曰君子之仕以行道也固当各修其职以自立於当时使陈君之道行其所立者足以不朽则予辈有荣矣何必以朝夕相从为乐哉今年陈君之政成上其绩於行在予与相见於廷中其意气蔼然而皆老矣然予方有公事不得从容相往来而君又以复职去别离之遽其何能不欿然邪虽然予知君之不久於别也圣天子励精图治宵旰求贤以备卿佐藩宪之用君之才行今所谓杰然者也台宪大臣盖首荐之矣君去而即来受宠命之隆而进於大臣之列以图其不朽者不远矣区区离别何足计哉将行其乡郡之仕者监察御史罗亨信等属予言为赠予因道其相与之义相期之切如此以送之

赠陈嗣初谢病归姑苏序

昔仁宗皇帝在位时鋭意文学之事特置弘文阁择天下之名能文章者处之朝夕备顾问典着述最为华近他人莫得至焉於时太常卿兼翰林学士江陵杨公实居首选其次则翰林侍讲王进汝嘉五经博士陈继嗣初编修杨敬行简给事中何澄之五人者盖天下之选也士之承下风而望余光以为昌黎韩子庐陵欧阳子不过矣未几仁宗皇帝宾天诸公亦罢其高文大册所谓浑浑灏灏者未传於天下君子盖深惜之时方修两朝实録杨公遂与总裁之任诸公皆执笔其间嗣初以目眚勉修其职而不能尽如其志书成有白金文绮袭衣之赐进秩为检讨君子亦以为宜然嗣初常语人曰吾受国厚恩当尽心以图报而目日加剧不能复有所为吾其归哉与田夫野叟击壤皷腹咏歌圣化不亦可乎今年遂上章请焉天子许之夫君子之仕所以行君臣之义当其无恙而奋力於有为以成尺寸之功义也及其老而病矣则乞身而归以自远於旷官之讥窃禄之嫌亦义也君子之进退一於义而已嗣初其好义之君子欤然予闻之古之仕者既老而归也则以其道教乡人子弟盖朝夕坐里门教之以孝弟忠信礼义亷耻故能成人才厚风俗今嗣初归矣其亦务乎此则一乡之风俗淳贤才盛是亦所以为报也重嗣初之还者皆为诗以送之而予为之序

赠孙太守诗序

圣天子笃意养民留心理道思民之休戚系郡守郡守贤则能得贤令以惠民乃诏大臣举堪为守者皆褒谕而遣之於是吏部尤慎其选惟才行素备功业素着者乃奏用之不然不用也宣德七年九月己巳丰成孙君曰良奉命守重庆一时士大夫莫不以为宜孙君始以明经取进士为名御史既满而陞遂出守交州时交址隶职方未久也朝廷辍股肱大臣以宠绥之故孙君在简畀之列交州藩宪治所又当用兵之际劳於供输急於抚字君为之不难其才行盖素备功业盖素着矣宜乎今受是命也予尝窃叹世之为守者有地千余里其民盖数千万皆愿得其所欲而去其所恶虽切望於令然非贤守去令之不贤而任夫贤者则民之愿亦恶能遂哉其任之重如此而授之匪人其可乎彼行不素修则贪暴苛刻而亷厚恻怛之意微才不素具则委靡颓堕而劳来振德之务废其为民病一也何功业之足论哉然则今之慎择乎守者盖尧舜之心也为守者皆思若尧舜之臣则天下之民皆尧舜之民矣重庆蜀之大郡也其民之夥事之繁衆皆以为难治然安於富庶习於礼义非交州比也君宜於彼有不宜於此乎慎其所守而审其所施察於县令而皆得贤焉与民之所欲而去其所恶则重庆之民皆皷舞而欢乐之其何难治之有予知君优为之矣予尝见其尊府博士先生而又交於君君之弟曰?又同在翰林父子兄弟皆贤皆予之所重也则君之去予何爱於言哉故於诸公赠行之诗而为序如此他日政成尚当有纪也

赠陈敎授谢官南归诗序

孟浩新淦人以明经登永乐戊戌进士第当得官自云有足疾愿授教职以自效於是得长沙教授未几以忧去服除改苏州今年秩满来京师吏部课其绩当得陞则又以足疾求归田里不许恳请至再三乃许之言於上俾归老焉将行士大夫皆作诗送之吏部主事王一宁持以求予序嗟夫孟浩其可谓审於义者哉夫富贵者人之所欲也其资不足以得之斯亦已矣苟能得之则亦孰肯自退於卑散之地哉况进士见重於隋唐以至於今此富贵之所逼廹而不舍者也而为进士者尤往往厌卑散喜华要盖欲奋发而有为以自快於当时州县之职诚有所不慊至若呻吟占毕之间其为不屑可知矣孟浩既为进士於华要可得也顾乃以疾而安於学校此固异於常情今年六十五未老也而又因疾以求去其度越常情不益远乎哉孔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仕而有适莫之心则必有违於义者君子惟无适莫也然後能度义而从之孟浩之仕与止亦何容心哉顾吾有疾宜於此而已然则孟浩非由义之君子与世之仕者盖有疾甚於孟浩者矣然犹毅然自任而不囬考其所立卒亦未见焉其出处去就未知果能合於义否乎由是观之孟浩其真可可重哉故为序其诗以赠行

礼部侍郎吾公叔缙挽诗序

呜呼予於叔缙之卒盖有不能已於哀者矣永乐甲申太宗皇帝复开科取士天下之士获奉大对成进士者四百七十人皆以为非常之遇也而予二十九人者又蒙选拔入中秘专学古为文章其恩宠之盛又非他之为进士者所及则非常之遇之中又所谓莫大之幸者也当是时叔缙年甚少德甚进其气甚鋭其志甚高而才诚足以有为且豁逹明爽不拘小节与人交洞然出肺腑无一毫隐情遇所欲言虽逆人不顾然未尝有违於理者人亦识其意反爱重之士大夫於叔缙莫不属心以为可当大用其後去为主事又入翰林预纂述又去为郎中文学政事赫然大有誉於时由是为侍郎为参政复入佐刑部改礼部人谓叔缙用无不宜者由其中无不有也太宗皇帝自喜其收教养之效而士君子亦谓可以无负矣初予与叔缙同被选又同里而居同出入舘阁情好莫逆也其後叔缙敭历中外迹虽踈而心益相亲每一相遇辄相与罄竭底藴适意杯酒之间豪吟纵谑以为懽其旷怀雅度高谈雄辨尤足以屈其坐人盖少时意气犹在也前年来北京相见益懽甚自谓向之二十九人今止存六七死生契阔有足深慨者求如曩时之乐不可得也相与伤悼久之孰知去才二年而叔缙亦卒矣岂不哀哉叔缙少予三岁亨年才六十临别之际精明壮盛如常时予谓其进於福禄荣名当未艾而予则已衰不能久於世矣孰知衰者苟存而壮盛者反先没其何能不哀叔缙晚而有子大者方七龄幼者才四五岁虽其平生寛厚有隂德在人可恃以昌其後又有贤配与令兄弟足以庇赖而维持之然叔缙不克见其成此又可哀之尤者予既悲叔缙不可见而兴念及此则予之哀其可以已邪诸公皆为赋哀挽之诗而予为序之亦以抒予之哀云耳

救荒活民补遗书序

救荒活民补遗书者江隂朱维吉氏所辑也宋嘉泰中从政郎董煟有志於惠民虑夫凶岁或有不遂其生者乃取历代救荒之政贤士大夫议论施设之方为书三卷上之朝廷而颁於中外其用心仁矣有元张光大又取当时救灾恤民之事编萃而附益之其心犹煟之心也至今二百余年矣维吉得而观之曰是书也民命之所系也其可以弗传乃为正其讹补其缺而去其繁文又以本朝列圣所下诏勅有关於荒政者及采为善隂隲所载前代救荒获吉之人续之间以已意为之论断名曰救荒活民补遗书请於父善庆甫锓梓以传四方欲使天下长民之吏仁民之君子一遇凶年得举而行之庶几斯民无一不得其所维吉之心何其厚於仁如此哉朱氏江隂故家而维吉性最孝再刲股肉以愈母疾士大夫歌咏之圣天子笃意养民虑有水旱之灾诏诸有司预为备维吉念父有德善而未沾一命即出谷四千石以归有司助赈贷冀假宠以为亲荣朝廷降勅旌其孝义复其家维吉初以孝闻而继以义显予嘉其能进於善尝为文以张之今观是书而又知其仁维吉之善果能进进不已哉予闻之君子之於仁也施必自近始然於远者或遗焉其心非不欲及远也势有所不逮也故必思所以继之苟有以继之则仁之施溥矣维吉之惠施於乡而未能及於天下故继之以是书使是书也传之於无穷则维吉之惠之及於人者岂有穷哉故为序之使传焉

送侄锷归贑序

予从兄高要丞善学欲树表於其祖教授公之墓使子锷来北京取予文刻焉予既为文授之锷将归拜日锷由贑而来凡七八千里至兹得一见叔父幸矣今即归故乡思复受教於左右未可以岁月计也愿赐一言以自朂嗟夫锷也子之父兄以诗书为业而亦以此道教人子归而求之有余师而何取於予言哉然予亦何可爱於子予闻圣人之所以教学者之所以学必以孝为本孝善事父母之谓也谓之善者岂徒饮食衣服之奉而已哉身也者亲之枝也伤其支则伤其本故尤以爱身为大爱其身则又自言行始焉言必谨於礼行必谨於义非法不言非道不行然後不辱其身而可以悦其亲由是推之弟於长睦於宗族厚於姻戚朋友泛爱衆人以及於庶物盖无所不通故曰孝德之本也世之妄子弟多昧於此言非其所当言行非其所当行轻用其身以陷於刑辟使为亲者至於辱且殆焉则恶在其为孝也而又有甚者拂逆其亲之心使得以凶暴加焉上失其慈下失其孝君子皆无取也子归思所谓善事之义而勉尽其心予之告子止於此矣若汉马援告其兄子严敦宋范质之告从子杲其言具在晦庵先生载之小学之书以教天下後世熟读深思而力行之人将谓子君子之子是与其亲为君子也此之谓成亲孝之大者也子其勉之

送学士蔺先生致政归磁州序

永乐中宣宗皇帝为皇太孙笃意尧舜之道太宗皇帝为择天下名儒俾职辅导熙圣功而蔺先生从善以扬州教授选为翰林编修与焉先生心淳而气平学博而行端凡其讲说皆二帝三王之道非是不以陈上甚重之凡十数年未尝去左右及正位东宫先生由侍讲陞洗马予自侍读学士进右春坊右庶子得与先生朝夕偕侍从聆先生之言而观其所行盖尝深叹其为君子也无几上嗣宝位临万邦当时同事者十四五人皆陞职或分教太学佐外郡或遂去为侍郎为尚书先生与予辈三数人以兼职翰林皆如旧其去而显融者志得气满位高势重鲜有不移其素失其守者先生日相与坐舘阁紬金匮石室所藏缵述以传万世暇则从容谈笑或载酒出游择名胜地以为乐形於咏歌其意自若也又後数年向之显者皆相继沦谢而先生屹然安重齿德俱高遂进为翰林学士其言行亦不异旧时予又窃叹夫人之无常而嘉先生之有常也今皇帝缉熙圣学图任旧人先生数以经进讲深见礼遇然既老且倦矣方其七十时即上章乞致仕予辈皆勉留之上重惜其去不许先生不敢复言留四年则叹曰吾实老病齿髪日衰落虽欲自勉而力不如志上之恩诚不可负然义岂可复留再上章力辞上察其意许焉凡诸僚友皆惘然不忍舍去於是会於公署饮酒赋诗以送之诗既成学士钱公习礼持以授予曰子最故宜为序嗟夫予从先生久矣先生长予十年而辱与予处其受益也多矣今岂忍违先生哉然老者安之不复烦以政此皇上之至仁僚友之所幸见也则虽不欲其去亦恶能尼其去哉予闻之古之人於其所敬爱者则必以夀祝之不以去留为异也南山有台之诗既以无期无强祝君子之夀矣则又曰德音不已德音是茂而终之以保艾尔後焉盖愈进而愈盛之谓也请以是为先生祝先生之福如是足以慰僚友之思区区离别其可以汨先生意邪置之勿复道也诗凡若干首

送侍郎郑公归衢州序

正统癸亥秋兵部左侍郎三衢郑公文枢感风疾不能朝上闻之命太医院遣医往视予善药冀速愈踰数月疾稍间公不能自安曰为臣之义当勉勉不怠果疾妨动止则末如之何今幸可矣而犹弛然自安岂义也哉即黾勉造朝是日早西北风骤起公不虞其然退坐廨署即疏解不自胜归至家疾复作势日加剧则叹曰吾受国厚恩思竭力以报万一今疾如此非旦夕可瘳而久辱君命勤太医且旷职废务於义不可乃上章乞归其乡就医药上深惜其去命疾已当复来以居位任事而公之意则亦眷眷於朝廷凡诸同列与公之僚属皆有不能释然於怀者於是尚书徐公属予文为赠予与公交好三十余年其相知为深盖公自为进士已用赵清献为师及为御史为按察使皆凛凛有大臣节其存心仁厚而处事平恕凡所决断人人各当其情故所至感悦至於奏疏乞留及徵为侍郎历工兵二部位高而心愈下任重而力愈强敬?夙夜政无不举翕然有誉於当时士大夫论卿佐之贤必曰郑公谓其福禄荣名当进而益盛夫人之所与天亦与之然则今之去也其来盖可冀矣予闻之庄子大鹏之升抟扶揺而上者九万里然至於六月亦一息焉息也者将以复升也气完力余则其奋愈远矣公归慎自爱霄汉之间顒然而望者非一人也予与公年相若爱之至而望之深故为序以赠行

赠通判佘侯序

吉安府通判莆田佘侯耀之掌予泰和也以洁亷持己以勤慎为政以慈惠抚民至於今六年矣其所守既不变而所行益以爱民为务民益得以安其生皆诵侯之德不能忘今年予承乏吏部而侯来献功数以老疾求去予为细民勉留之而侍郎郎中亦曰世之宦成而怠者比比也其能慎终如始盖少斯人也可谓今之良吏矣岂可苟徇其情而听其去哉言於上俾复职予既为泰和细民喜而亦有私愿焉虽然非私也亦天下之公言也夫令於民最亲所谓民之父母也侯於泰和有父母之道焉民虽有大小视之犹子也林林之中其才者固多其不才者亦有也才者以礼法自治诚善矣不才而违礼干法为父母者忍弃之於败亡之地哉予读易之家人而得父母斯民之道矣其彖传曰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盖父母尊严然後人有所畏由是尊卑疏戚各安其分而家道正治民之道岂有外於此又读唐史而知夫用严者之得也唐自天宝以後河北大乱士大夫卒於南者多留家淮南子弟豪纵以病民李长源为观察副使遣吏收之而施以教刑曰吾非以官法治汝乃代汝父兄教汝也教之不改当以官法治汝矣由是皆改行为善良严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天之於物必加以严沍之气然後材之脆者坚实之成者益固而生意不穷盖严肃之中有仁爱存焉斯理也侯所深知也而予以为赠者盖予诸子蒙侯之治其才不才亦既知之矣请必致其严使才者益劝不才者畏法而改行或能善其身保其家不辱乎前人则予受侯之赐大矣此予之至愿也言之切者爱之深侯其亮之

赠曾太守序

今之太守有地千余里其民多至十余万少亦不下数万朝廷以是付之者岂苟为太守荣哉盖以为民也恤其饥寒均其劳役而拯其颠危抑其过引其不及使皆适乎道之中仰事俯育乐生送死而无不遂者此其大略也民者邦之本本固而後邦宁太守之加惠斯民所以固邦本也夫系於其身者如此可谓重矣故今之郡守必命大臣举贤而用之不贤不用也然则当是举而受是任者岂非难哉予邑曾士弘始取进士入翰林又去为兵部主事既满陞郎中其为人忠厚坦亮於事之是非曲直必循天理之公不苟为异同在朝三十余年知士弘者莫不誉叹以为贤会命下举郡守大臣皆集东阁下兵部尚书徐公曦首举士弘衆皆谓宜於其职遂以闻上命为泉州太守士弘踧踖不自安曰太守上倚之惠民民所望为已惠也必大贤然後能胜我则奚敢於是衆益称之曰贤哉士弘也世之鄙人不自知哆然自谓足以当大任君子莫之与也士弘谦退不居人亦安得而踰焉其能胜任可知矣泉州闽粤富庶之邦昔之为守者尝称其民淳讼简喜习诗书今诗书之习固在也而嚚讼则加於昔然以予观之天下无不可化之民化之在太守身耳士弘忠厚则无刻薄之政坦则平亮则明兼是四者而行之以公其谁不化服既有以自养而又能化於善则泉之风俗将不为邹鲁矣乎士弘将行刑部员外郎梁叔车与凡同邑之士求予文赠之予与士弘叔车皆陈氏之弥甥而望其政化之成也故不辞

营建纪成诗序

太宗皇帝肇造北京以为天下会同之都盖天地之气和星辰之位正华夏率从四裔顺服诚足以统万邦传万世而致太平悠久之福然营建之功尚未备也皇上缵承列圣丕阐大猷岁丰时和民物康阜仰惟祖宗弘谟伟烈经营缔构已见端绪继志述事之孝未尝忘於心乃断自宸衷用熙鸿业知太监阮公某忠诚不懈足以胜其任也特以命之凡材物取诸官府之积者不科买於人工匠取诸循次之来者不徵召於外其诸杂作则取诸在官之人役之不以妨农功给之糗粮视他役加倍且使更休以节其力又屡出布帛诸物以赐之上之德洽於下下之情孚於上程功有道课绩有方不亟不苛人心竞劝亹亹忘劳盖感恩於滂沛之余而效力於从容之际懽呼之声洋溢道路虽古所谓庶民子来不是过也於是朞岁而宫殿成都城之楼观次之内府之库藏百司之廨署以至观象之台礼宾之舘桥梁之圯坏未修河道之决溢未塞凡都邑之中有当缮治者皆次第成功惟庙学以祀孔子育贤才虽未至弊陋而上以为弗称特命改作制度弘伟有加於前是以内而殿廷既尊大严整足以受朝贡抚华夷外而官署皆高明深广足以决政务示等威谨於天时适於人事礼乐教化之施声明文物之美郁郁乎其盛矣远近来者皆瞻望骇愕以为自天而降盖不知役之作而忽睹其成耳目所接焕然一新此可见圣明之君德泽之入人也深而又有贤智之臣尽心奉国故成此不难也昔商高宗奠都於亳周武王作京於镐诗人皆作诗美之孔子取而列诸经历世既久犹得以考见当时之事者以此诗在也今之百僚於营建之兴愧无能为役而得广居以即安然则播之歌咏传之方来使千万年有以知今日之盛美如此是亦所以自效也诗既成衆谓直宜序乃序诸其卷端

王侍郎挽诗序

正统甲子九月日户部侍郎王公梦瑾以疾卒於杭州事闻上为之嗟悼命有司归其丧治坟葬之且遣官赐祭初言者数云闽浙银冶久闭奸民窃矿相贼杀请复置冶烹炼絶其奸上虑或为民病命廷臣议之羣臣请遣公亷大臣往与浙闽三司审度其宜以闻上以命公公行次苏州得疾取药以行至杭州疾加剧官为求医药百方治疗竟不起非特朝廷惜之士大夫知公者盖不莫哀也公始以科目进得教官擢为监察御史陞参政又陞左布政使徵拜户部侍郎陞刑部尚书复还之户部所至皆宜於其职盖公勤学问明理义亷厚周慎而持之以诚行之以?故能当衆望副上心今则已矣安得复有如公者哉直承乏吏部日与公周旋盖知公为深公尝以闻过轩求予铭曰质赋性少容见人言行有违於义者好攻讦其过至或不能堪不为止虽欲相辅以义然考之圣人之训则过矣朋友常以是相规虽不惮改久之则复然是质终不能无过而望於朋友者益深故以是名轩庶几获规切之益也先生宜无爱於言直与公年相若而学问不及公远甚未有以复也然念古之君子有卫武公者进德不倦至老犹求箴儆於国是以德益进夀益高而禄位益隆公之自修无愧於武公其德之进未已而福禄荣名当久而益盛孰知公遽止於斯岂所谓天道佑善者非邪则大夫君子虽欲已於哀可得哉公之葬也皆为作哀挽之诗使执绋者歌以送公既类次成帙属直序之直为序不辞亦欲以抒其哀云耳

赠顺天府尹王君序

正统九年冬十一月二十日诏问吏部有可为布政使者以名闻时光禄少卿王君贤以外艰服阕谒选在吏部予念无以易君者即具其名应诏明日有旨擢贤为顺天尹盖前尹以满去故命为之代夫以方伯求之而以京尹命焉盖所谓其难其慎之意亦以京尹者方伯之比求之如此其至所以示重也顺天古北平郡今北京在焉盖天下会同之地也为之尹者得依辇毂之下日近天子之清光凡政令之发礼乐教化之施鸿恩霈泽之所沾被皆先及焉士大夫官至於此亦荣矣然人民之衆或不能过外之大府而赋税力役征输发召必先诸郡虽其人皆乐於趋事然非长民者啓其尊君亲上之心使之亹亹忘倦而欲如志以成厥功亦难矣然尝思之朝廷之所以命尹者岂苟为之荣哉固欲使任其难也能任其难而後可以享其荣然所以任其难者岂有异道哉体皇上爱民之仁而施其养民之政本之以亷厚加之以平恕持之以诚行之以公使闾阎畎亩之间皆有以乐其乐而利其利感荷於上亲戴於下惟其所欲为而丕应徯志则为尹者有其荣而不见其难矣王君字惟善宁阳人学道君子也凡其所历皆有誉於时今之为尹能如予之所云足以副上下之望也必矣有其荣而无其难也审矣尹初为鄢陵教官今吏科给事中张君睿盖尝受教以有成者也喜师之进而其德业将益显且大属为文赠之予不得辞故为赠言如此亦因以勉其德业之进於显且大也

禄冈八景诗序

禄冈在泰和西北三十里予母家居焉环其地溪山景物皆清胜舅氏存道先生好游而喜吟取其尤者以命题曰禄冈樵隐螺浦鸥盟郑洲雪钓董里云耕径山晓色武姥秋声梅溪月霁篁岭风清谓之禄冈八景往来啸咏其间欲求能赋者赋之未就而先生卒子孚德如其志今年持所图八景来北京中书舍人龙士郁为言於士大夫得其诗而属予序予昔常谒舅氏以贫贱多故不得陪杖屦之後从容游观而形诸赋咏及窃位於时则相去远矣未尝不嘅然以思今观是图则又喜孚德之能踵前迹也夫禄冈之有八景自古昔然矣不遇其人则委弃於荒遐僻絶之处莫之能贵也一遇萧氏父子而其美遂彰岂非其地之幸哉然予闻之地以人而胜人以才行而显禄冈八景孚德既表其胜矣尚益图其所以显者哉予老且病思乞身而归倘遂获一游而为之赋则孚德之美将不亦显着矣乎姑为序其诗以俟

南富王氏族谱序

泰和南富王氏系出太原盖唐之季王该避乱来江南始居庐陵何山笃厚好施周穷恤匮意无倦乡称长者所居田间有龙见之异遂举以施佛而徙居安城之连岭族日以蕃其後有讳扆字明远者始来居南富益以诗书礼义昌其家明远生师儒师儒生明道美道乐道乐道之後盖无传而明道美道子孙皆蕃衍明道之後曰存德者居南塘为一族美道生元功元承子孙之多故址不足容乃柝异而居势也此谱之作着美道之所出所以合异而为同也故特致详焉盖元功子经之居枣园为枣园族其後四世孙曰敬翁居池头为池头族五世孙曰用中居石滩为石滩族经之弟建之居槐下为槐族元承子益之好楼居则为楼下族孙庭冕析居下塘又为下塘族自美道一人之身而分为六族绳绳蛰蛰皆有恒产有恒心阀閲之华文物之懿他族罕能及之数十年来予所与游者庆府纪善倬昭太康教谕用常巴陵令用持郓城令用彰莱芜令用仪行人司副俨皆以通经学古入官其才行俱有可称者於乎何其盛哉然尝闻之世家大族固以禄仕为荣要必有所树立晋范匈言其保姓受氏历虞夏商周之世自以为盛矣而鲁叔孙豹乃谓不若立德立功立言之可以不朽盖贵显者美之见於外三者实之本乎中也自王氏何山之祖而观之该非有异道也笃厚好施而已笃厚好施仁之德也视夫刻薄贪鄙者异矣而该能之庶几德之立者乎昔学士解公序此谱谓庐陵诸王皆该之裔南富其一也其盛如此岂非行仁之应邪世之刻薄贪鄙者多矣聚敛积实如饿豺狼然肆其欲以为民病不少槩于心是故忽焉而赫奕俄焉而消歇者亦多矣欲其硕大悠久不可得也今王氏六族可谓盛矣尚视乃祖攸行而勉於所立则禄仕有继而益能亢其宗虽至於百世未艾也用持重修此谱而求予序之故为之言以告其为子孙者

赠稽勲员外郎柴庭芳序

柴兰庭芳余姚故家也永乐甲申予与其叔父广敬同登进士第同被选择入翰林广敬清淳简重文行之美衆皆推让之而又通古文字其学得於赵撝谦先生论议精博尤非他所能及当时谓可以当上意者广敬在甲乙之数而与予四五人者同选入内阁广敬乃以病告未几而广敬卒矣予辈皆深惜之以为不可得後若干年庭芳又以家学取进士予与相见於京师听其言察其行盖诚能谨於礼义者予爱之思广敬而不见见庭芳则犹广敬也由是与之相往来庭芳为中书舍人满九年迁稽勲主事皆蔚然有贤名予观其所以举軄者循天理之自然尽人道之当然持之以诚行之以不怠而已彼挟智术矜才能以譁世取宠庭芳不为也久之稽勲员外阙尚书侍郎请俾署其事上从之今乃真拜员外郎食正五品禄盖虞书所谓试可乃已也郎官自古为荣选号大臣之副人皆为庭芳喜而庭芳不异於前时孜孜然惟恐有弗逮嗟夫此庭芳所以为贤也夫仕者之进退虽出於人而实天之所定也何用置忻戚於其间惟循天理之自然尽人道之当然持之以诚行之以不怠此其所宜务也岂惟郎官为然哉进而列於大臣之位亦若是而已矣柴氏诗书相承善庆之积益久且盛而乃啬於广敬天将於庭芳加厚焉理之可必也庭芳尚慎而不变哉郎中苏镒良金主事姜濬士澄笃同僚之谊求予言为赠予素重庭芳者故书以赠之

赠工部侍郎王君序

正统七年秋工部右侍郎阙上特以命兵科都给事中王永和盖当是时方营建诸司廨署役繁事殷宜得勤厚平恕知大体能抚治者任之而王君尝以明经为教官简任在兵科十余年日侍天子左右其才行之美见重於士大夫而受知於上是以特命而无疑王君既受任衆皆以得人为喜加焉初礼部右侍郎武城王公致仕虚其位尚书毘陵胡公与予私计可以代之者皆属意於君而叹不可得至是而君受特命之荣予虽以不得从君为慊然亦自喜其计之不谬也而其同郡仕者张穆辈尤为之喜相率求予言张之嗟夫王君之美岂待予言而後张哉然予知君所以致是者有其本是宜见於予言也君尝以重恩名其堂盖感大父母父母生成之德与皇上宠任之恩而思所以报由是知君之所存夫忠孝者人道之大端而孝乃其本忠者孝之推也曾子以事君不忠为非孝盖忠於上所以孝於亲人惟其不知此是故或者有忘其亲忘其亲则不知爱其身又安能忠於上哉今君惓惓焉思尽忠孝之道是宜有以立於世而受此荣也张仲君陈皆周之贤臣其德业非不盛也诗书所称乃独以孝为首则大贤君子所当务者可知王君务此而其本立矣尚亦进而不已焉本之立者益隆则福禄荣名之又有大於今者後人彰之岂不益盛矣乎用是为赠其亦王君之所乐闻也欤

抑庵文後集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