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水手的秘密已真相大白旦他动身返回之前买的一张彩票!他指望靠这次运气给未婚妻带来一笔财产卜!……而在子爵号即将沉没之际,他把彩票装在一个瓶子里,连同他对于尔达的最后一份心意,一起扔进了大海!
这一下,西尔维尤斯·霍格感到有点沮丧。他瞧了瞧信,又瞧瞧那张彩票!……他不再说话了。他又有什么可说的呢?现在对于子爵号已经出事以及它正妥载回的挪威全体船员都已遇难,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当西尔维尤斯·霍格正在读那封信的时候,于尔达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极度悲伤。但等念完奥勒在彩票上写的最后几个字以后,她就昏倒在若埃尔的怀里了。不得不把她抬回房里,由母亲照料她。当时,她愿意单独留在房里,而现在,她正跪在床边,为奥勒·冈的灵魂祈祷。
汉森太太回到了大厅。她先向教授走去,好象有话要说,后来又向楼梯走去,她上楼了。若埃尔把妹妹送到房里以后,就立刻出门了。
他在这个笼罩着愁云惨雾的家里感到憋气。他需要外面的空气―夹着风雨的空气,那天夜里,有一段时间,他就在马昂河畔漫无目的地走着。现在只剩下西尔维尤斯·霍格一个人了。最初,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他的情绪有点沮丧,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坚定。在大厅里转了二、三圈以后,他注意地听了听姑娘是否在叫他,听听没什么声音,他就在桌旁坐下了,真是思绪万千啊!“于尔达,”他自言自语地说,“于尔达再也看不见她的未婚夫了!竟有这样的不幸?。……不,一想到这事,真叫人愤慨!就算子爵号沉没了吧,难道因此就可以完全肯定奥勒死了吗?我不能相信!不管在哪种情况下遇难,难道已经到了可以肯定没有一个人幸免于难的时候了吗?是的,我怀疑,我还有疑问,尽管于达尔、若埃尔和别人都不同意我的疑间里既然子爵号沉没了,那海上没有任何残骸又作如何解释呢?除了那只奥勒想把他的最后情思和他留在世上的全部财产都装进去的瓶子,海上什么也没有留下,这不好解释!
霍格手中拿着彩票,端详着,抚摸着,他把这张破旧纸片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个不停,这张纸片上寄托着可怜的小伙子的全部发财希望啊!
然而教授想要更仔细地加以研究,他站了起来,又注意地听了听可怜的姑娘有没有在叫她母亲或哥哥,随后,他就回到自己的房里去了。这是一张克里斯蒂亚尼亚的学校主持的彩票,这种彩票当时在挪威非常流行。头笋:十万马克;其他各种奖的总值:九万马克。彩票的发行量:一百万张,现在全都推销出去了,
奥勒·冈的这张彩票是9672号。而现在,不管这个号码是好是坏,也不管年轻的水手对这个号码抱有信心是否有某种秘密的原因,这张彩票开彩的时候,他可能不会在场了,开彩仪式将在下个月——七月十五日飞也就是说二十八天以后举行。按照他最后的意愿,于尔达将代替他到场并应答!西尔维尤斯·霍格借助蜡烛发出的光亮,仔细地反复读着彩票背面写的那几行字,似乎想从中找到未被发现的意思。
这几行字是用墨水写的。很明显,奥勒写这几行字的时候,他的手并没有发抖。这就证明子爵号的水手长在遇难的时候保持着冷静的头脑,这样他就处在可以利用某个办法逃生的状态,例如:一根浮动的桅杆,一块漂流的木板,只要船上的东西并没有全部沉入海底。
通过海上捞起的这些字据,往往可以了解到船只遇难的地点。然而,这几行字中,既没有经度、纬度的记载,也没有关于离得最近的陆地或岛屿的记载。因此可以得出结论:船长和水手们当时都不知道子爵号是处在什么位置。该船必定是遇到无法抗拒的风暴的袭击以致偏离了自己的航道,而气象条件又不允许观测到太阳的方向,因此,船的方位好几天都未能记录下来。所以,从那时起他们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位于北大西洋的哪个海域,是在纽芬兰还是冰岛海域,遇难的船员们处在绝境中。这是一种使人一一甚至使抱有希望的人―彻底绝望的境况。
然而,只要有一点迹象,哪怕是十分模糊的,寻找工作也还是可以进行的,派一艘船去出事地点,也许会在那里找到一些可以辨认的残骸。谁知道是不是李育一个或几个幸存者已经抵达北极大陆沿海的某个地方,他们在那里因孤立无援,无法返回家园呢?
这就是霍格脑子里逐渐形成的疑问,这个疑问于尔达和若埃尔都是不能接受的,而教授现在也不敢让他们产生这样的疑问,因为这很可能使人失望,那会造成极大的痛苦。
“但是,”教授自言自语,“如果这份材料没有提供任何可供人们利用的线索的话:那么人们至少可以知道这个瓶子是在哪个海域捡到的!这封信中没有提到这一点,但是克里斯蒂亚尼亚的海军是不会不知道的,这岂不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线索吗?一边研究一般的水流和气流的方向,一边联系推算沉船日期,难道这还不行吗?……总之,我还得再写信,必须抓紧调查,哪怕成功的可能性极小!不!我决不能扔下这个可怜的于尔达不管!只要我没有确实的证据,我决不相信他的未婚夫死了!”西尔维尤斯·霍格这样思考着。但同时,他拿定主意不再谈起自己将采取什么行动,也不提他将利用自己的威信去促使别人尽力而为。因此,他给克里斯蒂亚尼亚写了些什么,于尔达和她哥哥都一无所知。而且,他本该次日动身,现决定无限期地推迟,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将过几天再走,但那是去贝尔根。在那里,他将通过埃尔普兄弟了解关于子爵号的全部情况,并亲自听取最老练的海员们的意见,然后决定如何着手进行调查。
根据海军方面提供的情况,克里斯蒂亚尼亚各报、挪威和瑞典各报以及欧洲各国的报纸都抢着报道了那张已经成为证据的彩票,由未婚夫寄给未婚妻的这张彩票本身似乎有某种感人的力量,公众对此深为感动,不是没有道理的。
挪威报纸中历史最悠久的《晨报》首先报道了子爵号和奥勒·冈的故事。当时在这个国家出版的其他三十七份报纸都以感人的语言叙述了这件事情。《新晚报画刊》发表了一幅遇难场面的想象画。画面上,船帆已成碎片,桅杆已经折断,子爵号失去控制,即将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沉没。奥勒站在船头,怀着对于尔达的最后思念,把自己的灵魂托付给上帝的同时,把瓶子抛向了大海。在寓意的远方,薄雾缭绕,一个海浪把瓶子送到了年轻的未婚妻脚下。整个画面又以那张彩票作为背景,彩票的号码则在醒目的部位让人一目了然。画面虽然朴实无华,但是在这些还信奉翁迪娜【斯堪的纳维亚神话中的水神】和瓦尔基丽里【北欧神话中的战争女神】的神话传说的国家里,必定会取得很大的成功。
接着法国、英国,乃至美国的报纸都转载了这一事件的报道并发表了评论。通过报刊杂志,于尔达和奥勒的名字,连同他们的故事,已是家喻户晓。于是,这位达尔的年轻挪威女子,在不知不觉中,便有了使公众舆论产生好感的魅力。可怜的姑娘料想不到围绕着她会众说纷纭,她已深深陷入痛苦的深渊,无法自拔。
现在看来,此事在两个大陆都有反应就不奇怪了。这反应很好解释,因为人类的天性往往很自然地会沿着迷信的斜坡越滑越远。这张神奇地从海浪中捞起的号码为9672的彩票,只能是天赐的奖券。在众多的彩票当中,不是只有这张神奇的彩票才能康得十万马克的头奖吗?这不是奥勒·冈希望得到的一笔财产吗?
因此,如果于尔达·汉森同意出售的话,四面八方都会有人到达尔来真心诚意地想购买这张彩票,也就毫不奇怪了。开始,人们出价不高;但价钱一天天上涨。可以预料,随着时光的流逝和开彩日期的日益临近,还会出现竞相争购的情形。
不仅仅是在斯堪的纳维亚国家,这儿人们容易相信超自然的力量能够千预人间的事,而且在国外,甚至在法国,都有人愿出高价。冷漠的英国人也参加进来了,在他们之后是美国人,他们的美元历来是不愿花在虚无飘渺的事情上的。有相当多的信件寄往达尔。报纸也频频刊载向汉森一家出高价的报道。可以说已经形成了一种小小的股票市场,牌价总在变,而且总是上涨。
有人愿出几百马克,而这张彩票得头奖的机会却只有百万分之一。这无疑有点荒唐。但是无法跟有迷信思想的人讲清道理,人们只是想入非非,而且其势不可阻挡,越想越不着边际。
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八天以后,报上的消息说,这张彩票的牌价已经超过一千,一千五百。甚至两千马克。曼彻斯特的一个英国人甚至愿出一百英镑,即两千五百马克。波士顿的一个美国人哄抬价格,为购买克里斯蒂亚尼亚联校的9672号彩票,愿出一千美元,约合五千法郎。
当然,某些公众狂热到这种地步,于尔达丝毫没有心思去管它。寄到达尔要买彩票的信件,她甚至连看都不想看。然而,教授的意见是:既然奥勒·冈把这张9672彩票的所有权留给了她,就应该让她知道人们愿出高价殉买这张彩票的实情。
但不管出什么价钱,于尔达都加以拒绝。因为这张彩票是她心上人的最后一封来信啊!
请大家别以为可怜的姑娘拒绝出售,是心里想着可能中彩!不!她只是把它看作遇难者临终的诀别:她只是想把它当作最值得留念的东西珍藏起来。她很少去想这些奥勒再也不能跟她共享的发财机会,还有什么能比这种对情物的崇拜更感人,更微妙的呢!
再说,让于尔达了解各种行情的同时,西尔维尤斯和若埃尔都不想对她施加影响。她应该根据自己的心愿来拿主意。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道于尔达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若埃尔完全赞同妹妹的意见。奥勒·冈的彩票不能转让给任何人,不管人家出多高的价钱。西尔维尤斯·霍格岂止是对于尔达表示支持;他还赞赏于尔达对整个这笔生意所持的不闻不问的态度。这张彩票会不会卖给了这个人,又倒卖给那个人,从那个人手中又转给了另一个人,变成一种钞票那样的东西,而等到开彩的时候又很可能变成分文不值的一张废纸呢?
西尔维尤斯·霍格甚至想得更远‘这张彩票具有奇异的力量难道是偶然的吗?不,大概不是!要是奥勒·冈在的话,教授可能会对他说:
“留着你的彩票吧,小伙子,留着它吧:人们先把它救出了苦海,然后,又救出了你!好,走着瞧吧冬……他们不知道渔……不,他们不知道!法学教授、议会议员西尔维尤斯·霍格尚且这样想,公众象着了迷似的,还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毫不奇怪,9672号会中彩,不是很自然的吗?在汉森太太家里,没有人反对指导姑娘行动的可敬的感清。无人反对,除了她的母亲。
人们常常听到汉森太太表示不满,尤其是于尔达不在的时候。这就使若埃尔感到很苦恼。他心里至少这么想:看来母亲不会仅仅限于表示不满,她可能会私下同于尔达讨论人家出的价钱。
“值五千马克,这张彩票!”她反复唠叨说,“人家出五千马克呢!
很显然,汉森太太不愿意女儿拒绝出售彩票,她只惦记着五千马克这笔大款。只要于尔达一句话,五千马克就到手了。虽然她是挪威人,但她不相信这张彩票有非同一般的价值。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能赢得十万马克,为了它而牺牲五千马克,这一点她那冷静而讲究实际的头脑是不能接受的。显然,一切迷信的因素除外,在这种不牢靠的情况下,舍实求虚不是明智的举动。但是,人们己经不止一次地说过,对于尔达来说,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彩票,而是奥勒·冈的最后一封来信,一想到要把它卖掉,她的心都要碎了。
但是,汉森太太很不赞成女儿的做法。可以感觉出来她正在生着闷气。不知哪一天,她就会催逼于尔达改变主意。她已经把这个意思对若埃尔说了,若埃尔毫不犹豫地站在妹妹一边。
西尔维尤斯·霍格对这一切自然是了解的。于尔达的心头又增添了一桩烦恼。他感到很不安。若埃尔有时跟他谈起这件事就说:
“难道我妹妹没有理由拒绝吗?我赞成她的做法,难道这也不对吗?”
“当然对!”西尔维尤斯·霍格说道,“但是,从数学观点。来说,你母亲百万倍正确!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并不都是按数学方法来计算的!计算同心事不是一码事!”
两个星期之内,大家不得不守护在于尔达的身旁。极端的痛苦使她的体质变得很虚弱,令人十分担心她的健康。幸亏她得到细心的照顾。应西尔维尤斯·霍格的要求,他的朋友、著名的伯克大夫亲自到达尔来给姑娘看病。大夫建议她要多休息,并尽可能保持心情的平静。但是只有奥勒的归来才能真正治好地的病,而这一点只有上帝才能办到。尽管如此,西尔维尤斯·霍格还是想尽一切办法来安慰她,并且不断对她说些充满希望的话。虽然这有点不太现实,但西尔维尤斯·霍格仍然不死心!已经是六月三十日了。自从这张彩票由海军寄到达尔已经过去十三天了。再过半个月,学校彩票的开彩仪式就要在克里斯蒂亚尼亚的一所宽敞的校园里大张旗鼓地举行了。
恰好六月三十日这天上午,西尔维尤斯·霍格又收到了海军的一封来信,这是对他的再三要求所作的答复。这封信要他同贝尔根的海军当局进行合作。而且,该信还批准他在国家的赞助下立刻组织搜寻子爵号的工作。
关于他即将进行的工作,教授一点也不想告诉若埃尔和于尔达。他只是对他们说:要出去几天,作一次公务旅行。
“西尔维尤斯先生,我求求您,别把我们扔下里”可怜的姑娘对他说。
“扔下你们……你们不是已经成了我的孩子了吗?”西尔维尤斯·霍格回答说。
若埃尔提出要陪他一起去。但是,由于不愿让他猜到自己是去贝尔根,教授只允许他陪到默尔。再说,也不应该把于尔达单独留下和母亲在一起。卧床几天以后,现在于尔达能够起来了,但是她还很虚弱,不能离开房间,她哥哥深感自己不能离开她。
十一点钟,马车停在了旅店门口。在和于尔达道别以后,教授和若埃尔登车启程了。接着,到了小路的拐角处,两人就消失在河边高大的桦树林中了。当晚,若埃尔就回到了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