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史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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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赋

盖言之用也,情矣形乎,使天形寅内敷,情敷外寅者,言之业也。吾远职荒官,将海得地,行关入浪,宿渚经波,傅怀树观,长满朝夕,东西无里,南北如天,反复悬乌,表里菟色。壮哉水之奇也,奇哉水之壮也。故古人以之颂其所见,吾问翰而赋之焉。当其济兴绝感,岂觉人在我外。木生之作,君自君矣。

分浑始地,判气初天,作成万物,为山为川。总川振会,导海飞门。尔其海之状也、之相也,则穷区没渚,万里藏岸,控会河、济,朝总江、汉。回混浩溃,巅倒发涛,浮天振远,灌日飞高。摐撞则八纮摧聩,鼓怒则九纽折裂。𢶒长风以举波,漷天地而为势。𤄁泽涾洽,来往相𥩝。汩湥𣻷渤,𥥵石成窟,西冲虞渊之曲,东振汤谷之阿。若木于是乎倒覆,折扶桑而为渣。濩𤄶𣶯浑,涫𣷓碨雍,渤淬沦澊,灡浅垄嵸。湍转则日月似惊,浪动而星河如覆。既烈太山与昆仑相压而共溃,又盛雷车震汉破天以折毂。淃涟涴濑,辗转纵横。扬珠起玉,流镜飞明。

是其回堆曲浦,幽关弱渚之形势也。沙屿相接,洲岛相连。东西南北,如满于天。梁禽楚兽,胡木汉草之所生焉。长风动路,深云暗道之所经焉。苕苕蒂蒂,窅窅翳翳。晨乌宿于东隅,落河浪其西界。茫沆汴河,汩磈漫桓。旁踞委岳,横竦危峦。重嶂岌岌,攒岭聚立。嵂𥖚𡹇嵚,架石相阴。{⿱山阴}{⿱山𬯎}陁陁,横出旁入。嵬嵬磊磊,若相追而下及。峰势纵横,岫形参错。或如前而未进,乍非迁而已却。

天抗晖于东曲,日倒丽于西阿。岭集雪以怀镜,岩昭春而自华。江洚𣵁𣵁,漈岩拍岭。触山䃶石,污𣽺𣽬况。碨泱𣽻𣶰,流柴磹𡵐。顿浪低波,𦷦䂭硄,折岭挫峰,窂浪硠掊。朋山相㟷,万里蔼蔼,极路天外。电战雷奔,倒地相礚。兽门象逸,鱼路鲸奔。水遽龙魄,陆振虎魂。却瞻无后,向望无前。长寻高眺,唯水与天。若乃山横蹴浪,风倒摧波。磊若惊山竭岭以竦石,郁若飞烟奔云以振霞。连瑶光而交彩,接玉绳以通华。

尔乎夜满深雾,昼密长云,高河灭景,万里无文。山门幽暖,岫户葐蒀。九天相掩,王地交氛。汪汪横横,沆沆浩浩。淬溃大人之表,泱荡君子之外。风沫相排,日闭云开。浪散波合,岳起山𬯎。

若乃漉沙构白,熬波出素。积雪中春,飞霜暑路。尔其奇名出录,诡物无书。高岸乳鸟,横门产鱼。则何㦬鳙鮨,𩹉魜𩻧䱻。哄日吐霞,吞河漱月。气开地震,声动天发。喷洒哕噫,流雨而扬云。乔髗壮脊,架岳而飞坟。𨁗动崩五山之势,瞷睔焕七曜之文。蟕𧔍瑁蛑,绮贝绣螺。玄珠互彩,绿紫相华。游风秋濑,泳景登春。伏鳞渍彩,升魵洗文。

若乃春代秋绪,岁去冬归。柔风丽景,晴云积晖。起龙涂于灵步,翔螭道之神飞。浮微云之如瞢,落轻雨之依依。触巧涂而䃭远,抵栾木以激扬。浪相礡而起千状,波独涌乎惊万容。𬞟藻留映,荷芰提阴。扶容曼彩,秀远华深。明藕移玉,清莲代金。眄芬芳于遥渚,汎灼烁于长浔。浮舻杂轴,游舶交艘。帷轩帐席,方远连高。入惊波而箭绝,振排天之雄飙。越汤谷以逐景,渡虞渊以追月。遍万里而无时,浃天地于挥忽。雕隼飞而未半,鲲龙趠而不逮。舟人未及复其喘,已周流宇宙之外矣。阴鸟阳禽,春毛秋羽。远翅风游,高翮云举。翔归栖去,连阴日路。澜涨波渚,陶玄浴素。长纮四断,平表九绝。雉翥成霞,鸿飞起雪。合声鸣侣,并翰翻群。飞关溢绣,流浦照文。

尔夫人微亮气,小白如淋。凉空澄远,层汉无阴。照天容于鮷渚,镜河色于魦浔。括盖馀以进广,浸夏洲以洞深。形每惊而义维静,迹有事而道无心。于是乎山海藏阴,云尘入岫。天英遍华,日色盈秀。则若士神中,琴高道外。袖轻羽以衣风,逸玄裾于云带。筵秋月于源潮,帐春霞于秀濑。晒蓬莱之灵岫,望方壶之妙阙。树遏日以飞柯,岭回峰以蹴月。空居无俗,素馆何尘。谷门风道,林路云真。

若乃幽崖𨹝𨺭,隈隩之穷,骏波虎浪之气,激势之所不攻。有卉有木,为灌为丛。路糅网杂,结叶相笼。通云交拂,连韵共风。荡洲礉岸,而千里若崩;冲崖沃岛,其万国如战。振骏气以摆雷,飞雄光以倒电。

若夫增云不气,流风敛声。澜文复动,波色还惊。明月何远,沙里分星。至其积珍全远,架宝谕深。琼池玉壑,珠岫㻁岑。合日开夜,舒月解阴。珊瑚开缋,琉璃竦华。丹文锦色,杂照冰霞。洪洪溃溃,浴干日月。淹汉星墟,渗河天界。风何本而自生,云无从而空灭。笼丽色以拂烟,镜悬晖以照雪。

尔乃方员去我,混然落情。气暄而浊,化静自清。心无终故不滞,志不败而无成。既覆舟而载舟,固以死而以生。弘刍狗于人兽,导至本以充形。虽万物之日用,谅何纬其何经。道湛天初,机茂形外。亡有所以而有,非胶有于生末。亡无所以而无,信无心以入太。不动动是使山岳相崩,不声声故能天地交泰。行藏虚于用舍,应感亮于圆会。仁者见之谓之仁,达者见之谓之达。咶者几于上善,吾信哉其为大矣。

与豫章王嶷笺

(朱谦之,吴郡钱塘人。父昭之假莽田侧,为族人幼方所焚,谦之虽小,便哀戚如执䘮事,长不婚娶。永明中,手刅杀幼方,诣狱自系时,嶷为郡刺史,别驾孔稚圭兼记室刘琎、司徒左西掾张融笺上嶷,嶷言之世祖,嘉其义,乃遣谦之随曹虎西行。将发,幼方子恽于津阳门伺杀谦之,谦之之兄选之又刺杀恽,世祖曰:“此皆义事,不可问。”悉赦之。)

《礼》开报仇之典,以申孝义之情,法断相杀之一,以表权时之制。谦之挥刃轩冕,既申私礼,系以就死,又明公法。今仍杀之,则成当世罪人;宥而治之,即为盛朝孝子。杀一罪人,未足弘宪;活一孝子,实广风德。张绪、陆澄,是其旧乡,应具来繇。融等与谦之并不相识,区区短见,深有恨然。

与从叔永书

融昔称幼学,早训家风,虽则不敏,率以成性。布衣苇席,弱年所安,箪食瓢饮,不觉不乐。但世业清贫,民生多待,榛栗枣修,女贽既长,束帛禽鸟,男礼已偹。勉身就官,十年七仕,不欲代耕,何至此事。昔求三吴一丞,虽屡舛错。今闻南康缺守,愿得为之。融不知阶级,阶级亦可不知融,政以求丞不得,所以求郡,求郡不得,亦可复求丞。

与王僧䖍书

融,天地之逸民也。进不辨贵,退不知贱,兀然造化,忽如草木。实以家贫累积,孤寡伤心,八侄俱孤,二弟颇弱,抚之而感,古人以悲。岂能山海陋禄,申融情累。阮籍爱东平土风,融亦欣晋平闲外。

与从弟瑰书

(升明元年,刘彦节有异图,弟遐为吴郡,潜相影响。齐高帝密令瑰取遐,诸张世有豪气,瑰率兵入郡,斩之。高帝即授瑰吴郡太守,融与瑰书。)

吴郡何晚、何须王反,闻之嗟惊,乃是阿兄。

答周颙书

张融白:吾未能忘身,故有情身分外。既化极魂首,复为子弟留地,不欲使方寸旧都,日夜荒没。平生所困,横馗而草,所以制是门,律以律其门,非佛与道,门将何律?故告气缓命,凭魄申阴,数感十应,通源定本,实欲足下发予奇意。果能翔牍起情,妙见正析,既赴所志,今为子言。

周之问曰:“《论》云:‘致本则同’,请问何义是其所谓本乎?”答彼周曰:“夫性灵之谓性,能知者也;道德之为道,可知者也。能知而不知所可知,非能知之义;可知而不为能知所知,非夫可知矣。故知能知必赴于道,可知必知所赴。而下士雷情波照,鼓欲噪神,精明驱动,识用沈霭,所以倒心下灌,昭隔于道。至若伯阳,专气致柔,停虚任魄,载营抱壹,居凝通静。静唯通也,则照无所没,魄绪停虚,故融然自道。足下欲使伯阳不静,寗可而得乎?使静而不怕,道亦于何而可得。今既静而两神,神静而道二,吾未之前闻也。故逗极所以一为性游简,且韵猖狂,旷不能复,行次战思,定霸宇内,但敷生灵以竦志,庶足下罔象以扪珠。是以则帝属五而神常一,皇有三而道无二。凫乙之交定者,鸿乎?吾所以直其绳矣。”

周之问曰:“言道家者,岂不以二篇为主?言佛教者,亦应以般若为宗。二篇所䝿,义极虚无;般若所观,照穷法性。虚无法性,其寂虽同;住寂之方,其旨则别。”答彼周曰:“法性虽以即色图空,虚无诚乃有外张义,然环会其所中,足下当加以半思也。至夫游无荡思,心尘自拂,思以无荡,一举形上,是虽忘有,老如骞释,然而有忘,释不伐老。当其神地悠悠,精和坐废,寂然以湛其神,遂通以冲其用。登其此地,吾不见释家之与老氏,陟其此意,吾孰识老氏之与释家,逗极之所以无二亲情,故妙得其一矣。直以物感既分,应物难合,令万象与视听交错,视听与万象相横,著之既已深,却之必方浅,所以苦下之翁,且藏即色,顺其所有,不震其情,尊其所无,渐情其顺,及物有潜去。人时欲无,既可西风昼举而致,南精夕梦,汉魂中寐,不其可乎?若卿谓老氏不尽乎无,则非期于得意,若卿谓尽无而不尽有,得意复爽吾所期。卿若疑老氏尽有,而不亮以教,则释家有尽,何以峻迹斯时?卿若以释家时宜迹峻,其犹老氏,时峻此迹逗极之同,兹焉余意。

周之问曰:“《论》云:时殊故不同其风,是佛教之异于道也。世异故不一其义,是道言之乖于佛也。道佛两殊, 非凫则乙。”答彼周曰:“非凫则乙,迹固然矣。迹固其然,吾不复答。但得其世异时殊,不宜异其所以之异。”

周之问曰:“未知高鉴,缘何识本?”答彼周曰:“综识施本,已吐前牍。吾与老释相识正如此,正复是目击道斯存,卿欲必曲鞠其辞,吾不知更所以自讼。

周之问曰:“若犹取二教以位其本。恐战狱方兴,未能听讼也。”答彼周曰:“得意有本。何至取教。”

周之问曰:“若虽因二教同测教源者,则此教之源,每沿教而见矣。”答彼周曰:“诚哉有是言。吾所以见道,未壹于佛,但吾之即此言,别有奇即耳。”

周之问曰:“自应鹿巾环杖,悠然自击,儒墨訚訚,从来何诤?”答彼周曰:“虞芮二国之鬬田,非文王所知也。碎白玉以泯鬬,其别有尊者乎?况夜战一鸿,妄巾凫乙,斯自鹿巾之空负头上,环杖之自诬掌中,吾安得了之哉?”

周之问曰:“苟合源共是,分迹双非,则二迹之用宜均去取奚为翔集?所向勤务唯佛,专气抱一,无谨于道乎?”答彼周曰:“应感多端,神情数广。吾不翔翮于四果,卿尚无疑其集佛。吾不翔翮于五通,而于集道复何晦。且宝圣宜本,迹匪情急,矧吾已有所集,方复移其翔者邪?卿得其无二于两楹,故不峻督其去取。”

周之问曰:“吾则心持释训,业爱儒言,未知足下雅意佛儒安在,为当本一末殊,为本末俱异邪?”答彼周曰:“吾乃自元混百圣,同投一极,而近论通源,儒不在议。足下今极其儒,当欲列儒围道,故无属垣耳隙,思潜师夜,以遂图掩天城,恐难升之险,非子所跻,则吾见师之出,不见其入也。吾已谓百圣同所投,何容本末俱其异。更以沥势倒兵,恣卿智勇。吾之勇智,自纵横凑出。”

周颙重答张长史书(并重问)

周颙顿首。夫可以运寄情抱,非理何师。中外声训,登涂所奉,而使此中介分然,去留无薄,是则怏怏失路,在我奚难。足下善欲言之,吾亦言之未已也。辄复往研,迟承来析。

《通源》曰:“法性虽以即色图空,虚无诚乃有外张义,所以苦下之翁且藏即色,顺其所有,不震其情,尊其所无,渐情其顺。”周之问曰:“苦下之藏即色,信矣。斯言也,更恐有不及于即色,容自托以能藏,则能藏者广,或不独出于厉乡耳。夫有之为有,物知其有,无之为无,人识其无。老氏之署有题无无出斯域,是吾三宗。鄙论所谓‘取舍驱驰,夫有能越其度’者也。佛教所以义夺情灵,言诡声律,葢谓即色非有,故擅绝于群家耳。此涂未明,在老何续?但纷纷横沸,皆由著有之家,因俗兹焉是患。既患由有滞,而有性未明,矫有之家,因崇无术。有性不明,虽则巨蔽,然违谁尚。静涉累实微,是道家之所以有埤弘教,前白所谓‘黄老实雄’者也,正何旧说皆云老不及圣。若如斯论,不得影响于释宗矣。吾之位老不至乃然。大夫士应世,其体无方,或为儒林之宗,或为国师道士,斯经教之成说也。乃至宰官长者,咸托身相,何为老生,独非一迹,但未知涉观浅深,品位高下耳。此皆大明未启,权接一方,日月出矣,爝火宜废,无馀既说,众权自寝。足下犹欲抗遗燎于日月之下,明此火与日月通源。既情崇于日月,又无侮于火本,未知此火本者,将为名乎?将或实哉?名而已邪?道本安在?若言欲实之,日月为实矣,斯则事尽于一,佛不知其道也。通源之旨,源与谁通?”

《通源》曰:“当其神地悠悠,精和坐废。登其此地,吾不见释家之与老氏,陟其此意,吾孰释老氏之与释家?”又曰:“今既静而两神,神静而道二。吾未之前闻也。”又曰:“伯阳专气致柔,停虚任魄,魄绪停虚,故融然自道也。”又曰:“心尘自拂,一举形上。”周之问曰:“足下法性虽以即色图空,虚无诚乃有外张义。”窃谓老释重出,对分区野,其所境域,无过斯言。然则老氏之神地悠悠,自悠悠于有外;释家之精和坐废,每坐废于色空。登老氏之地,则老异于释涉;释氏之意,则释氏殊于老。神既静而不两,静既两而道二。足下未之前闻,吾则前闻之矣。苟然明魄绪停,虚是自虚,其所谓虚,融然自道,亦非吾所闻道。若夫心尘自拂,一举形上,皆或未涉于大方,不敢以《通源》相和也。”

《通源》曰:“足下欲使伯阳不静,寗可而得乎?使静而不怕,道亦于何而不得。”周之问曰:“甚如来言,吾亦虑其未极也。此所谓得在于神静,失在于物虚。若谓静于其静,非曰穷静,魄于其魄,不云尽魄。吾所许也,无所间然。”

《通源》曰:“若卿谓老氏不尽乎无,则非想期于得意。若卿谓尽无而不尽有,得意复爽吾所期。”周之问曰:“尽有尽无,非极莫备,知无知有,吾许其道家,唯非有非无之一地,道言不及耳。非有非无,三宗所蕴,倘赡馀虑,惟足下其眄之念,不使得意之相爽,移失于有归耳。”

《通源》曰:“非凫则乙,迹固然矣。迹固其然,吾不复答。”又曰:“吾与老释相识正如此,正复是目击道斯存。”又曰:“得意有本,何至取教。”又曰:“诚哉有是言!吾所以见道来,一于佛。”周之问曰:“足下之所目击道存,得意有本,想法性之真义,是其此地乎?佛教有之,足下所取非所以,何至取教也?目击之本,即在教迹,谓之凫乙,则其鸿安渐哉?诸法真性,老无其旨,目击高情,无存老迹。旨迹两亡,索宗无所论,所谓无侮于道,本当无侮于何地哉?若谓探道家之迹,见其来一于佛者,则是真谛实义,沿文可见矣。将沿于《道章》而得之乎?为沿于《德篇》而遇之也?若两无所沿,而玄德于方寸者,此自足下怀抱,与老释而为三耳。或可独树一家,非老情之所敢逮也。”

《通源》曰:“虞芮二国之鬬田,非文王所知也。斯自鹿巾之空负头上,环杖之自诬掌中,吾安能了之哉?”周之问曰:“足下谓苦下之,且藏即色,则虚空有阙矣。足下谓法性,以即色图空,则法性为备矣。今有人于此,操环杖而言法性,鹿巾之士执虚无而来,诮曰:‘尔不同我,吾与尔阙。’足下从容倚棘,听断于其间,曰:‘皆不可也。谓其鹿巾空负于头上,环杖自诬于掌中,以足下之精明特达,而判讼若斯,良虞芮之所以于邑也’。”《通源》曰:“吾不翔翮于四果,卿尚无疑其集佛,吾融不翔于五通,而于集道复何晦。”周之问曰:“足下不翔翮于四果,犹勤集于佛教;翮不翔于五通,何独弃于道迹乎?理例不通,方为彼诉。”

《通源》曰:“当欲列儒围道,故先属垣隙。”周之问曰:“足下通源,唯道源不及儒,吾因疑其阙,是以相访。但未知融然自道,唯道能,融将道之,融然,修儒可会邪?虽非义本,纵言宜及。相释本多暇,幸惠馀音。”

(《弘明集》释僧祐云:“余寻周、张难问,虽往复积巻,然两家立意,理在初番,故略其后文,㫖存义本。”)

与周颙论释法宠书

(法宠姓冯,南阳冠军人,寓海盐,纳妻半年,舍家住兴皇寺,从道猛昙济,学成实论,融与颙书称之。)

古人遗族,故留儿女。法宠法师绝尘如弃唾,若斯之志,大矣!逺矣!

门论

吾门世供佛舅氏奉道。道也与佛,逗极无二。寂然不动,致本则同,感而遂通,达迹成异。其犹乐之不沿不隔,五帝之秘,礼之不袭三皇之圣。岂三与此皆殊时故不同其风,异世故不一其义,安可辄驾庸愚,诬誷神极,吾见道士与道人战儒墨,道人与道士狱是非。昔有鸿飞天道,积远难亮,越人以为凫,楚人以为乙。人自楚越耳,鸿常一鸿乎!夫澄本虽一,吾自俱宗其本;鸿迹既分,吾已翔其所集。汝可专遵于佛迹,而无侮于道本。书于二何、两孔、周剡山茨。

《少子致书诸游生者》曰:“张融白鸟哀鸣于将死,人善言于就暮。顷既病盛生衰,此亦魂留几气。况惊舟失柂于空壑,山足无绊于泽中,故视阴之间,虽寸每遽,不缝不徙也。欲使魄后馀意,绳墨弟侄,故为门律数感,其一章《通源》二道,今奏诸贤,以为何若?”

周颙难张长史门论书(并问)

(颙于锺山立山茨精舍,与张融遇,辄以玄言相滞,弥日不解。)

《周剡山茨归书少子》曰:周颙顿首,懋制来班,承复峻其门,则参子无踞,诚不待奖。敬寻同本,有测高心,虽神道所归,吾知其主,然自释之外,儒纲为弘,过此而能与仲尼相若者,黄老实雄也。其教流渐,非无邪弊,素朴之本,义有可崇。吾取舍旧怀,粗有泾渭,与夺之际,不至朱紫,但蓄积怀抱,未及厝言耳。途轨乖顺,不可谬同异之闻文,宜有归。辨来旨谓致本则同,似非吾所谓同;时殊风异,又非吾所谓异也。久欲此中微举条裁,幸因雅趣,试共极言,且略如左,迟闻深况。

《通源》曰:“道也与佛逗极无二,寂然不动,致本则同。感而遂通,达迹诚异。”周之问曰:“论云:‘致本则同’,请问何义是其所谓本乎?言道家者岂不以二篇为主?言佛教者,亦应以般若为宗。二篇所贵,义极虚无;般若所观,照穷法性。虚无法性,其寂虽同;住寂之方,其旨则别。《论》所谓‘逗极无二’者,为逗极极于虚无,当无二于法性邪?将二涂之外,更有异本。傥虚无法性,其趣不殊乎?若有异本,思告异本之情;如其不殊,愿闻不殊之说。”

《通源》曰:“殊时故不同其风,异世故不一其义。吾见道士与道人战儒墨,道人与道士狱是非。昔有鸿飞天道,积远难亮,越人以为凫,楚人以为乙。人自楚越耳,鸿常一鸿乎。夫澄本虽一,吾自俱宗其本,鸿迹既分,吾已翔其所集。周之问曰:“《论》云:‘时殊故不同其风,是佛教之异于道也;世异故不一其义,是道言之乖于佛也。’道佛两殊,非凫则乙。唯足下所宗之本,一物为鸿耳。驱驰佛道,无免二乖。未知高鉴,缘何识本,轻而宗之,其有旨乎?若犹取二教以位其本,恐战狱方兴,未能听讼也。若虽因二教同测教源者,则此教之源每沿教而见矣。自应鹿巾环杖,悠然目击,儒墨訚訚,从来何诤?苟合源共是,分迹双非,则二迹之用,宜均去取,奚为翔集?所向勤务唯佛,专气抱一,无谨于道乎。言精旨远,企闻后要。”

《通源》曰:“汝可专遵于佛迹而无侮于道本。”周之问曰:“足下专遵佛迹无侮道本,吾则心持释训业爱儒言。未知足下雅意佛儒安在?为当本一末殊为本末俱异邪。既欲精探彼我方相究涉,理类所关,不得无请。”

问律自序

吾文章之体,多为世人所惊。汝可师耳以心,不可使耳为心师也。夫文岂有常体,但以有体为常,政当使常有其体。丈夫当删《诗》、《书》,制《礼》、《乐》,何至因循寄人篱下。且中代之文,道体阙变,尺寸相资,弥缝旧物。吾之文章,体亦何异,何尝颠温凉而错寒暑,综哀乐而横歌哭哉?政以属辞多出,比事不羁,不阡不陌,非途非路耳。然其传音振逸,鸣节竦韵,或当未极,亦已极其所矣。汝若复别得体者,吾不拘也。吾义亦如文,造次乘我,颠沛非物,吾无师无友,不文不句,颇有孤神独逸耳。义之为用,将使性入清波,尘洗犹沐,无得钓声同利,举价如高,俾是道场,险成军路。吾昔嗜僧言,多肆法辩,此尽游乎言笑,而汝等无幸。又云:“人生之口,正可论道说义。惟饮与食,此外如树网焉。”吾每以不尔为恨,尔曹当振纲也。

临卒戒子

手泽存焉,父书不读,况文音情,婉在其韵。吾意不然,别遗尔音。吾文体英,绝变而屡奇,既不能逺至汉魏,故无取嗟晋宋,岂吾天挺,葢不𬯎家声。汝若不看父祖之意,欲汝见也,可号哭而看之。

白日歌

《序》曰:“悬象著明,莫大于日月。”而彼日月不能不谢,固知无凖,衰为盛之终,盛为衰之始。故为《白日歌》。

白日白日,舒天昭晖。

数穷则尽,盛满则衰。

萧史曲

引响犹天外,吟声似地中。

戴胜噪落景,龙歕清霄风。

忧且吟

鸣琴当春夜,春夜当鸣琴。

羁人不及乐,何似千里心。

别诗

白日山上尽清风松下歇

欲识离人愁孤台见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