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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律仙教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迅速发展,信徒人数达到两百名后就原地徘徊而止步不前了——或许是带不来任何现实利益,或许是压根儿感受不到宗教的力量。

买下这座房子已经尽了教会之所能,财务状况捉襟见肘,靠已婚女信徒的捐款已经难以为继。

川崎富子的丈夫生病了,医生诊断为肾功能不全。

“大师,请您帮我丈夫祈祷吧。”川崎富子央求道。

尾山定海回答说:“这是因为你男女交合之事行得不够造成的。”“不是的。我一直按照大师您的教诲,每天坚持行鱼水之事,但是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尤其是按您说的增加性生活的次数后,他的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断崖式地垮掉了。”川崎富子颇感委屈。川崎富子皮肤白皙,体态丰满,在性方面上毫无餍足,每次与尾山定海云雨之后,回家依然意犹未尽,仍有着充足的体力和浓郁的兴致和自己的丈夫再来一遍。

“交合之道一日不可或缺,一天两次比一天一次好,一天三次比一天两次更好。肾病很快就能治愈,作为新教的发起者,你是如何对待丈夫身体有恙?要让他吃药!不管是治疗的药物还是营养补充的辅助药!”宗教信仰原本是不需要医药的,可尾山定海却说出了与之矛盾的话。“啊?要让他吃药打针啊?”川崎富子大惑不解,惊悸地诘问道。

尾山定海的命令是神圣的,不可违背。他俨然成为一个巫术师,在他的信徒群里有着绝对的权威。

半年后,川崎富子的丈夫死了。

死因居然还有急性心肌梗死。川崎富子并没有因此而质疑尾山定海的神术,深信那是丈夫寿数已尽。

无论贫富贵贱,每个人摆脱不了死亡,这是神赋予人类最公平的权利。其实,人类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奔向死亡,其间所花费的时间就是人的寿命。如果出现意外而提前到达死亡日期则不属于寿命,身体的病痛是能够由宗教信仰来医治的。

丈夫死后的一天,川崎富子对尾山定海说要奉献律仙教五百万日元。尾山定海十分疑惑地问她原委,她告知今天领回了丈夫的人寿保险金,想悄悄把它捐给律仙教。

“哎,我没有为我们律仙教完整地捐献过一笔钱呢。其他宗教的弟子都为了自己的信仰而卖掉房屋,捐献财产——因为财产会变成心灵的尘埃,变成身体的疾病。每当我回想自己到底给律仙教奉献了什么时我就倍感羞愧,所以就毫不犹豫把丈夫的保险金拿来了。”川崎富子如是说。

“哦,这样啊,谢谢你了,给教会帮大忙了。”尾山定海激动地向她致谢。尽管尾山定海每个月都能收到信徒的零星奉纳,但从没有过川崎富子这样的大笔金额。尾山定海渴望迅速发财致富,渴望得到一大笔钱,不仅是基于寺院活动经费考虑,更多是考虑律仙教的把戏一旦被戳穿,自己总不能流落街头或者重新去打工吧?至少夫妻二人后半辈子的养老钱要留下呢。

女信徒的丈夫们大多是中小企业的经营者,让开商店或是小工厂的老板拿出上百万日元捐给教会是不现实的。这些女信徒们每天像老鼠偷油似的从丈夫的经营利润中抠出一点点,其实已经很尽力了。

这次一下子就有五百万日元的巨款进账,尾山定海不胜欣喜,川崎富子见状也趁热打铁提议道:“大师,弟子们都不富裕,虽说一次性拿不出那么多钱,但是人寿保险还是有的。让每位女信徒的丈夫都买人寿保险,然后,让她们事后把这笔保险金捐给律仙教。”

尾山定海沉吟片刻,说:“虽说提议不错,但不容易实现。一是不知道她们丈夫能活到什么时候,如果再活二三十年,等到能够领回人寿保险金时恐怕我也早死了;二是即使拿到保险金,还有家属和亲戚呢,只要家族其他人不同意捐款,妻子也是不能做主的。资金的掌握权不在妻子手上,什么都指望不了。”

确实如此。川崎富子听罢也点头承认。

但转念一想,她又提出一个值得一试的方案:“大师,让所有女信徒这么做不太可能,但至少作为新教的创立者和组织者的我们六人要率先垂范才行。让石野、西尾、服部、早川、三谷为她们的丈夫投保,然后把保险金的受益人填上大师您的名字,这样,等到领取保险金时她们家人也就说不出什么了。”尾山定海说:“这个主意不错,她们会愿意吗?”“弟子们沐浴大师您的恩泽,感激不尽,怎敢言不愿意呢。”川崎富子笑了。

其实,川崎富子洞察一切——这五个女人已经全部被尾山定海收入囊中,和自己一样。然而,知道归知道,彼此之间绝不能滋生凡人的嫉妒情感,这才是信徒。

其他五人也同样如此,闻知此事,秘而不宣。

川崎富子的判断不错,不到两三天,石野贞子、西尾澄子、服部达子、早川信子等人纷纷为自己的丈夫追加了人寿险的金额,而且,保险金受益人一律为律仙教教祖尾山定海——尾山武次郎。

尾山定海欣喜若狂,连声说道:“大家的盛情好意我接受,但不要勉强哦。”在这里,尾山定海使用了俗世凡人的语言。

“这是应该的,哪有勉强呢。不过,我家丈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死呢,还望大师耐心等待,不要着急才好呀。”她们纷纷回应。

川崎富子住进寺院二楼的小房间后,一直将自己笼闭在屋,不出房门半步。二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寺院内根本见不到她的踪影,看来,她的全部心思和精力都聚焦在修行上了。自丈夫死后,川崎富子都对周围的一切变得漠不关心,把孩子托付给继承家业的弟弟一家,自己索性搬到寺院来,成为寺院的长期住户。而且,她本人还成为律仙教的主持,负责照顾尾山定海大师的生活起居——现在的难题即如何把《东夷列传》里“唯有男子一人给饮食,传辞语,出入其居室”中的男子变成女子。

尾山定海每夜必定要在川崎富子房间“商谈工作”几小时,然后再回一楼市松野子的房间。对于市松野子而言,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也不敢嫉妒——因为尾山定海说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律仙教的发展。长期以来寄人篱下打工做女佣,被训练得绝对服从的她,唯有敬畏和绝对信赖,绝不掺杂个人一丝一毫情感。面对尾山定海,在原本就感情木讷的基础上再加上反应愚钝可能正合其心意。总归比起那些情感丰富、好胜心强的女人来,更能守住目前的这份宁静。

川崎富子搬来寺院二楼长期居住反而让西尾澄子等五名骨干分子心中掀起了波澜——虽说不能如凡夫俗子那样产生嫉妒心理,但内心非常羡慕、非常渴望是毋庸讳言的。于是,她们不约而同加大了闭关修行的频率,更为频繁光顾寺院——尾山定海可要多多保重身体哦,首要的是身体能够顶得住,不能出现衰弱的征兆。

尾山定海需要助手,但不能从一般民众里招募,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这种资格。如果随便地成为上师助手知道了秘密,或许会给律仙教带来负面影响呢。

尾山定海想起在印刷作坊打工时的宫田君。那个曾经梦想成为新兴宗教教主的流动手艺人现在过得怎样了?记得自己生病卧床不起时,他穿着羽织[羽织:短外褂,穿在长和服外面的短衣服。]来传教。他是一个好人,或许是对自己的前途感到无望而立志成为最赚钱的宗教教主。但是,他没有亲身经历过创立新宗教的艰苦,总归不会有太睿智的眼光。假如他能当助手是最合适不过了。尽管上了年纪,但看来是能保守秘密、忠实可靠之人。尾山定海曾去宫田的故乡打听过他的下落,没有得到一丝线索。看来,他做教主的梦想已经落空,一定在哪个乡下的印刷作坊做流动手艺人。

西尾澄子的丈夫病倒了。

他经营一家专做高档西服的服装店,拥有三名高级裁缝,而且还把服装加工的各个环节分包给市里各家西服店。由于私人定制的缘故,店里昼夜灯火通明,加班赶活儿的情形司空见惯,根本无暇与西尾澄子行夫妻之事。近来,西尾澄子丈夫身体日渐消瘦,医生诊断为肝有毛病,但根据尾山定海的教导,西尾澄子定要坚持宗义之道,频频增加夫妻性生活的次数,以致丈夫卧床不起了。

积压的订单与日俱增,客户投诉越来越多,西尾澄子有些害怕了,于是请来医生给丈夫诊治,静脉注射营养补充剂。不知是西尾澄子的照料还是医生的注射起了作用,病情总算得到遏制,没有继续恶化。然而,西尾澄子每隔三天必须与其鱼水之欢一次,雷打不动——她对尾山定海医治疾病的法术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