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外国使节来到我国时,只有当他们抵达城门,我们才会知道,没有人对他们的到来做准备,或给予他们任何接待,他们肯定会把这种情形归因于我们的疏忽和怠慢。所以,必须告诉边境官员,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人到了他们辖区,他们应当马上派一名骑兵来都城报告谁来了,随行人员有多少,是骑马还是步行,来者带有多少行李和装备,其使命是什么。必须派一个可信的人去接待他们,把他们带往附近最大的城市。在该市,他将亲自把他们交给另一个官员。同样,这位官员要陪他们到下一个城市(或地区)。这样,一直把他们送到宫廷。无论何时,当他们到达农耕地区的某地时,必须发一份要求各站官员、税官和封主热情接待和盛情款待他们的委托书,使他们满意地离开此地。在他们回国途经之时,也应给予同样的款待。给予使节什么样的待遇,无论好或坏的,实际上就是给予使节所代表的国王的待遇。国王之间总是互相表示极大的尊重,总是礼待使节,因为尊重别人也就是尊重自己而不是贬低自己。在任何时候,如果国王之间产生了争执和疏远,而外交使节作为需要仍在往来,根据指令发放使团,绝不能妨碍他们或低于通常礼节的标准接待他们。这种事情将是很丢面子的,正如真主(光荣和权力属于主)在他无可辩驳的书中所说[《古兰经》24:53],“信使仅仅是传递信件而已。”(其意思是信使只是向外传递意图)
2. 还应当明白,国王互派使节的目的不仅仅是让信使传递口信和书信,而是要暗中了解许多情况。事实上,他们想知道该国的道路、山隘、河流的情况,想了解军队是否能通行,在这些地方能否得到给养,各地的官员是谁,该国国王军队的规模及其武器装备的状况如何,国王及随行人员的饮食标准,宫廷及觐见厅的组织和礼仪,国王打马球或打猎吗,他的品行和处事方式如何,他有什么计划和抱负,他的长相与举止如何,他是残暴的还是公正的,他是年轻人或是老年人,他的国家是欣欣向荣还是处于衰微之中,他的部队是满意还是抱怨,农民是富裕还是贫穷,他是贪婪的还是慷慨大方的,他用心处理国事吗,他的宰相是否称职、虔诚、正义,他的将军是否经验丰富、久经沙场,他的朋友是否有教养和值得尊敬,他有哪些爱好和厌恶,在酒醉时,他是否快乐与和善,他对宗教事务是否严肃,他表现出宽宏仁慈还是粗心地马虎从事,他喜欢谈笑还是严肃庄重,他喜欢男童还是女人。因此,如果他们在某时想战胜该国王,或者反对他的计划,或者抨击他的错误,那么,在掌握了国王的所有情况以后,他们可以制订作战计划,并清楚在什么环境下该做些什么。他们能够采取有效的行动,正如卑臣在殉道者苏丹阿尔普·阿尔斯兰(愿安拉使他的灵魂圣洁)时代所发生的事情一样。
3. 普天之下只有两种教义是好的和正统的,一种是艾布·哈尼法(Abu Hanifa)的教义,另一种是圣灰-沙斐仪派(ash-shafi‘i)教义(愿安拉宽恕他们两人),其余的都是虚无的和异端邪说。如今,殉道者苏丹(愿安拉宽恕他)在他的宗教仪式中是如此的严谨,以至于人们常听他说:“真可惜!只要我的维齐尔(vazir) [66] 不是沙斐仪教派成员。”他极端专横,令人敬畏,由于他如此狂热盲信他的宗教,不赞成沙斐仪教派,以致我始终对他存有畏惧之心。
4. 然而,碰巧苏丹决定远征河中地区, [67] 因为撒马尔罕可汗沙木斯·阿尔·木克·纳斯尔·伊本·伊卜拉希姆 [68] 桀骜不驯。他召集军队,并派使者去沙木斯处。我派丹尼希曼德·艾斯塔尔(Danishmand Ashtar)作为我的代表随苏丹使者一起出使,这样我就可以了解所发生的事情。使者到那里后传交了信。沙木斯又派自己的使者随苏丹使者回访。沙木斯使者按一般礼节受到了接见,转达了口信,被安排住在苏丹使者的隔壁房间。按惯例,外使们随时可以去拜访该国宰相,以便向宰相提出要求和说出那些不好当面向苏丹说的事情,然后由宰相转达给苏丹。大约在他们快动身[回撒马尔罕]的时候,那天,我正巧坐在我的帐篷里陪一些朋友下棋,我刚刚赢了一个朋友,输家以戒指为赌注。这个戒指戴在我的左手的无名指上大了一点,于是,我就把它戴到右手的无名指上。这时,有人来报说撒马尔罕可汗的使者来访。我说带他进来,并下令把棋具撤走。
5. 使者进来,落座,把他想说的话对我说了。我一直为这只戒指感到不安,并在手指上转动着,使者注意到了我的手指和戒指。完成使命之后,他起身走了。苏丹下令沙木斯的使者回国,同时又任命另一个使者去传达他给沙木斯可汗的答复。我又派丹尼希曼德·艾斯塔尔随行,因为他是个可靠的人。当使者们到达撒马尔罕时,他们去见沙木斯。在会见的过程中,可汗问他的使者:“你认为苏丹阿尔普·阿尔斯兰的判断力、威仪和品行如何?他的军队规模有多大,装备如何?他的宫廷、觐见厅和枢密院的机构如何?国家是按什么原则统治的?”使者回答说:“君主啊,苏丹的相貌、举止、刚毅、权力、尊严和支配权,无以复加。至于他军队的数量,只有真主知道,他的武器及其装备 [69] 是无与伦比的雄伟。苏丹宫廷、觐见厅、枢密院和王室的机构也是一流的。在他们国家,除了一点外,找不到其他任何不好的了。如果这一点也不算的话,那就无一不好了。”沙木斯问:“这一点是什么呢?”他说:“苏丹的宰相是一个拉斐迪(Rafidi)教徒。” [70] 沙木斯问:“你是如何知道的?”他说:“一天,在午祷之后,我到他帐篷拜访,我看见他把一枚戒指戴在右手上。 [71] 他在与我说话的时候,转动着他手上的这枚戒指。”丹尼希曼德·艾斯塔尔立即写信给我说:“沙木斯的使者在沙木斯面前谈到了关于你的某某事,我想最好还是通知你。”由于畏惧苏丹,我内心非常不安。我[对自己]说:“他不赞成沙斐仪教,他总是为该教训斥我,如果有一天他听到炽俟部(Jikilis) [72] 污蔑我是拉斐迪教徒,说些像在撒马尔罕可汗面前一样的话,他不会饶了我的命。”尽管我清白无罪,可是,我还是主动地花了我遗产的3万第纳尔,送了一些礼和养老金,以防这个消息传到苏丹耳里。
6. 卑臣之所以讲这件事,是因为使者们一般总是吹毛求疵的,总是留神观察王国和国王有什么缺陷、有什么长处。下次来访,他们将会转达他们国王对这些缺陷的非议和责难。以往诸王都记住这一点,只要他们是聪明和警觉的,他们就会检点自己的行为,遵循好的习惯,在宫中雇用信仰纯正、值得尊敬的人,以免别人挑他们的毛病。
7. 就使节而言,必须要求他们效忠国王,敢于说话,游历广,对各分支的学问都有所涉猎,能强记、有远见,他们应当身材魁梧,相貌端正,如果是一位年长的智者,那就更好。如果国王的好友作为使者派出,那就更加可靠。如果所派的人勇敢而果断,又精通武器和马术,并有武士的声望,那将是最好的,因为他可使天下人都知道我国人都像他一样。如果使节出身贵族之家,那也很好,他将因其祖辈而受到尊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他不应该是贪杯好酒之徒,不应该是小丑、赌徒、表达不清和有智力障碍的人。有些国王常常派使节带着钱或贵重物品、武器去乞求和平,表示出他们的虚弱和顺从。造成这种假象以后,他们马上调兵遣将,发起攻击,打败敌人。一个使节的品行和好的判断可以引导国王的行为、智慧、判断和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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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书作者身份的证明。
[2] 正是在这一次远征中(1072年),阿尔普阿尔斯兰被刺身亡。
[3] 见巴托尔德《突厥斯坦》第314—316页;博斯沃斯,《王朝史》III;沙木斯是马立克沙妻子、塔尔干可敦的兄弟(Rahat as-Sudur ,133,);他是乌马尔·凯雅姆(Umar Khayyam)生涯开始时的赞助者(第四章第659页)。
[4] acoutrements;应为accoutrements。
[5] 见本书第66页第5行。
[6] 自从哈化拉斯德起,逊尼派已经把戒指戴在左手上,把它戴在右手上是什叶派的象征。在先知时代,戒指是戴在右手;到第一任倭玛亚哈里发穆阿维雅时改成戴在左手,后来被第一任阿拔斯哈里发改戴在右手;最后,拉斯德改戴左手(Safīnat al-Bahār, siv,khātam )。
[7] 炽俟部人是哈喇汗王朝军队的核心,所有的东部突厥人都被塞尔柱王朝的土库曼人称为炽俟部人,参见巴托尔德:《突厥斯坦》第254页注6和第317页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