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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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室先生

  唯室先生,姓陳氏,諱長方,字齊之,其先本長樂人。父侁,字復之,擢進士第,娶林氏大卿旦之女、大雲翁宓之妹。與陳了翁交從甚密,了翁謫廉州,侁以書賀之,至千餘言,由此得罪。又嘗從游定夫學,深得治氣養心、行己接物之道,故其子亦為道學之士。唯室因外家居于步里,終日閉戶,研窮經史。著書名《步里客談》,又有《漢唐論》,俱行於世。其弟少方,字同之,亦端慧不羣,號「二陳」。

  姑蘇百題詩

  楊備郎中,天聖中為長溪令,夢中忽作詩曰:「月俸蚨錢數甚微,不知從宦幾時歸。東吳一片煙波在,欲問何人買釣磯?」及寤,心潛異之。明道初,宰華亭。俄丁內艱,遂家于吳中,樂其風土之美,安而弗遷。因悟夢中所作,幾於前定。嘗效白體作《我愛姑蘇好》十章。居吳中既久,土風人物皆深詳之,又作《姑蘇百題》詩,每題箋釋其事,至今行於世。

  范祕書

  范雩,字伯達,予之同舍也。嘗試《禹稷顏回同道論》,先生見之,以為奇作,置之魁選,遂馳譽於太學,學者至今以為模範。入館除祕書郎,今參政公即其子也。

  張子韶與周煥卿簡

  崑山周煥卿,與張子韶待郎為布衣交,相與之意極厚。煥卿有母喪,貧不能舉,及有妹未嫁;子韶自貶所專价賫錢銀供其費,書詞懇惻,讀之令人竦然生敬。前輩恤朋友之難,每每如此,范忠宣之於石曼卿,蘇文忠之於李方叔,皆同比一念也。今錄其書于後,以警薄俗云。

  九成頓首:日俟車馬之來,乃杳然無耗,不勝瞻仰,即辰孝履多福。九成此間學生,例不受其束脯。有信州劉益秀才,在此多時,告以公未葬母及未嫁妹,許以二百千足助公。今付去半,則銀三鋌、錢二十五千足,掩子內角子有九成親批「字紹祖」三字[70],及兩頭有「如此」二字,及封印全。遣去親隨兩人,便令歸也。發去此物時,已焚香對諸聖,願公無障難,幸見悉也。他節哀自重,不宣。九成再拜。

  蝦子和尚

  承平時,有蝦子和尚,好食活蝦,乞丐于市,得錢即買蝦,貯之袖中,且行且食。或隨其所往,密視之,遇水則出哇,羣蝦皆游躍而去。後不知所終。

  郭家朱砂圓

  郭氏,本郡中一小民。所謂林酒仙者,每至其家,必解衣以醉之。酒仙遷化前數日,語郭氏曰:「疇昔荷相接之勤,以藥一杯為報。」郭氏以味惡,頗難之。力強之,飲至三呷而止。酒仙自舉而盡,遂授以朱砂圓方曰:「惜乎,富及三世爾!」郭氏竟售此藥,四方爭求買之,自此家大富。三世之後,絕無有欲之者。

  陳了翁鱸鄉亭詩

  陳文惠公留題松陵詩,其末有「秋風斜日鱸魚鄉」之句。屯田郎林肇為吳江日,作亭江上,因以「鱸鄉」名之。了翁初主吳江簿,嘗為賦詩云:「中郎亭榭據江鄉,雅稱詩翁賦卒章。蓴菜鱸魚好時節,秋風斜日舊煙光。一杯有味功名小,萬事無心歲月長。安得便拋塵網去,釣舟閑傍畫欄旁。」了翁筮仕之初,已無戀官職之意矣。

  起隱子

  季父諱況,字濬之。登崇寧五年進士第,再遷入館。在館八年,學術文章俱不在人下,時同列知名者,惟季父與蘇元老在庭爾,當時號為「龔蘇」。葉石林俊聲籍甚,嘗為文字交。其他所與酬唱者,如洪玉父、朱新仲、王豐父、張敏叔,亦皆一時名士。用先都官中隱故事,自號「起隱子」。有文集三十卷,曰《起隱集》。終祠部員外郎、朝議大夫。季父詩格清古,如《詠劉伶》:「逃名以酒轉名高,醉裏張髯罵二豪。日月已為吾戶牖,何妨東海作醇醪。」《九日》云:「家家高會錦模糊,誰信貧家菊也無。多謝東隣送醅至,旋於籬畔覓茱萸。」「自古誰無九日詩?詩成須道菊花枝。直饒無菊何妨醉,野蓼村葵總是題。」《遊天峰寺》云:「杖藜高踏半山雲,不見此山知幾春。異時人物凋零盡,只有青山似故人。」《午歇惠安寺》云:「寒食都來數日閒,顏卿家帖到今傳。此公剛鯁無情煞,到得春時也自憐。」《送唐大監》云:「東門相別又相逢,轉覺衰頹一老翁。子約重來我方去,滿庭黃葉正秋風。」《古樂府》云:「妖嬈破瓜女,爭上鞦韆架。香飄石榴裙,影落薔薇下。牆外見鴛鴦,雙雙春水塘。歸來情脈脈,無緒理殘粧。」其他如「貪山借船賞,嗜酒典琴沽」;「閑多卷滿新題句,懶極牀堆未答書」;「客疎閑吠犬,庖匱割啼雞」;「得句怕難續,避人長轉多」;「山色秋難老,池光夜不昏」。此類甚多。

  閭丘大夫

  閭丘孝終,字公顯。東坡謫黃州時,公為太守,與之往來甚密。未幾,挂其冠而歸,與諸名人為九老之會。東坡過蘇必見之,今蘇集有詩詞各二篇,皆為公作也。公後房有懿卿者,頗具才色,詩詞俱及之。東坡嘗云:「蘇州有二丘,不到虎丘,即到閭丘。」

  寶嚴院

  常熟海虞山有古剎,號寶嚴院,吳越錢王之子祝髮於此。太宗嘗賜御書《急就章》、《逍遙詠》及《聖惠方》於寺中。有浮屠七級,極壯麗,吳人相傳,自京師來,泗州僧伽塔為第一,此為第二。至今尚在。

  洞庭山

  太湖之中有包山,一名洞庭。韋蘇州、皮陸唱和所言洞庭,及蘇子美詩云「笠澤鱸肥人膾玉,洞庭柑熟客分金」,皆在吳江也。今岳州之南,所謂洞庭者,即酈善長注《水經》云「洞庭之陂」,乃湘水,非江水也。周內相洪道嘗折衷二說云:「洞庭山在吳,而洞庭湖乃在荊襄之間,地形雖分,而地脈未嘗斷也。」周公之說,又本於東坡。

  方子通紅梅詩

  方子通《紅梅》詩膾炙人口,其云:「清香皓質世稱奇,謾作輕紅也自宜。紫府與丹來換骨,春風吹酒上凝脂。直教臘雪無藏處,只恐朝雲有散時。溪上野桃何足種,秦人應獨未相知。」

  范無外

  范周,字無外,文正公之姪孫,贊善大夫純古之子。少負不羈之才,工於詩詞,不求聞達,士林甚推之。所居號范家園,安貧樂道,未嘗屈折於人。石監簿存中有園亭在盤門內,嘗往謁之,不遇,題於壁間云:「范周來謁石存中,未必存中似石崇。可惜南山焦尾虎,低頭拜狗作烏龍。」方賊起,郡中令總甲巡護,雖士流亦不免。無外率府庠諸生,冠帶夜行,首用大燈籠,書一絕于其上云:「自古輕儒孰若秦,山河社稷付他人。而今重士如周室,忍使書生作夜巡。」郡將聞之,亟為罷去。盛季文作守時,頗嫚士。嘗於元宵作《寶鼎現》詞投之,極蒙嘉獎,因遺酒五百壺,其詞播於天下,每遇燈夕,諸郡皆歌之。嘗櫂舟訪郟子高於崑山,一日酒酣,題於絕頂云:「萬疊青巒壓巨崑,四垂空闊水天分。夜光寒帶三江月,春色陰連百里雲。桂子鶴驚空半落,天香僧出定中聞。不將此境憑張益[71],三百年來屬老文。」

  綽堆(避御名改曰堆,即今綽墩。)

  崑山縣西數里,有邨曰綽堆。古老傳云,此乃黃幡綽之墓。至今邨人皆善滑稽,及能作三反語。

  陸彥猷

  陸徽之,字彥猷,常熟人。高才博學,眾推為鄉先生,出其門者如陳起宗徽猷、張柟朝議、錢觀復郎中,皆為時顯人。徽宗即位,下詔求直言。公因廷對,與雍孝聞輩皆力陳時政闕失。唱名日,有旨駁放,孝聞立殿下叩頭曰:「陛下求直言,有云言之者無罪。今詔墨猶未乾,奈何以直言罪人?」衛士怒孝聞唐突,以拄釜撞其頰,數齒俱落,凡直言者盡捽出之。大觀末,彗星見,旋見收復。時雍公已不能語,止賜六字道號,居神霄宮。彥猷欲赴京師,已卒。其孫端成,字天錫,就特奏恩。

  時上書及廷試直言者俱得罪,京師有謔詞云:「當初親下求言詔,引得都來胡道。人人招是駱賓王,并洛陽年少。自訟監宮并岳廟,都一時閑了。誤人多是誤人多,誤了人多少。」

  翠微集

  崑山翠微,有主僧沖邈,年八十有八,生平好為詩,所著號《翠微集》。姚舜明侍郎嘗贈之詩云:「僧臘俗年俱老大,儒書佛教舊精勤。姑蘇一萬披緇客,四事無如彼上人。」邑宰蓋嶼,亦有《讀翠微集》,詩云:「聖宋吟哦只九僧,詩成往往比陽春。翠微閣上今朝見,格老辭清又一人。」

  生老病死

  崇寧中,有旨:州縣置居養院以存老者;安濟坊以養病者;漏澤園以葬死者。吳江邑小而地狹,遂即縣學之東隙地,以次而為之。時以諸生在學,而數者相為比鄰,謂之「生老病死」。

  郟子高

  郟僑,字子高,比部公之子。負才挺特,與范無外為忘形交。鄉人至今稱之,謂之「郟長官」,晚歲自號「凝和子」。崑山上方有層屋,曰翠微,子高多游歷山中。嘗賦詩云:「行客倦奔馳,尋師到翠微。相看無俗語,一笑任天機。曲沼淡寒玉,橫山鎖落暉。情根枯未得,愛此幾忘歸。」《訪凌峰賢上人》云:「步入凌峰閣,尋師師未歸。憑欄寂無語,唯見白雲飛。」簡公約有素琴堂,又為賦詩云:「素琴之堂虛且清,素琴之韻淪杳冥。神閑意定默自鳴,宮商不動誰與聽。堂中道人骨不俗,貌龐形端顏瑩玉。我嘗見之醒心目,寧必絲桐絃斷續。於乎!靖節已死不復聞,成虧相半疑昭文。阮手鍾耳相吐吞,素琴之道詎可論。道人道人聽我語,紛紛世俗誰師古。金徽玉軫方步武,虛堂榜名無自苦。」

  鄭應求相

  予年二十時,三舍法行,與鄭君聘應求同在郡庠。應求精於人倫,同舍皆為其品題,心甚畏之。嘗見唐輝子明,以手拊其腰曰:「異日金琅璫無疑矣。」子明性莊重,面大發赤。一日,顏仲謙過鄰齋,應求指以示余曰:「此公蛇行,居官必尚猛。」乘間又語予曰:「吾友乃一壽星,頗類應逢原,但得其半耳,然亦可銀琅璫。」眾皆未以為信。後二十年,仲謙守嚴陵,頗有郅都之風;後三十年,子明躋法從;後七十年,予始拜牙緋之寵,其言無一不驗。應求亦甚有文聲。

  獄山

  太湖中有東獄、西獄二山,吳王於此嘗置男女二獄。楊備郎中詩云:「雷霆號令雪霜威,二獄東西鎖翠微。髣髴酆都叢棘地,巖扉應是古圜扉。」

  王學正

  王彥光,察院之伯祖,諱僖,字康國。居太學有聲,鄉人謂之王學正,識與不識皆尊敬之。有堂名逸野,以累試不利,日遊適其中,讀書自娛。其持身治家甚嚴,鄉中率以為法。彥光自幼知讀書,乃學正公之訓也。生平無子。葉大年挽之云:「書劍當年游上都,賢關蟲篆挍諸儒。文華燦燦九苞鳳,俊氣駸駸千里駒。妙質競誰揮堊漫,白頭空此死樵蘇。遺編殘稾應猶在,搔首令人益歎吁。」又云:「遺文膾炙在吾鄉,賦罷誰能少薦揚。聲跡有妻先蝶夢,行藏無子付洴方。雲蘿煙蔓新泉宅,秋月春花舊野堂。交倡綵牋真翰墨,幾人知為寶巾箱。」逸野堂至今尚存,王氏舉族祀之不絕。

  范文正為閻羅王

  曾王父捐館,至五七日,曾王妣前一夕夢其還家[72],急令開篋笥,取新公裳而去。因問之曰:「何匆促如此?」答曰:「來日當見范文正公,衣冠不可不早正也。」又問:「范公何為尚在冥間?」曰:「公本天人也,見司生死之權。」既覺,因思釋氏書,謂人死五七,則見閻羅王。豈文正公聰明正直[73],故為此官邪!

  吳縣寇主簿詩

  石林居吳下,一日至閶門外小寺中,壁間有題一絕云:「黃葉西陂水漫流,籧篨風急滯扁舟。夕陽暝色來千里,人語雞聲共一丘。」石林極愛之,但不書其名氏,因問寺僧,云:「吳縣寇主簿所作,今官滿去矣。」寇名寶臣,除州人,善作詩,少從后山先生學,其源流有所自來矣。

  盤溝大聖

  承天寺普賢院,有盤溝大聖,身長尺許。人有禱祈,置之掌上,吉則拜,凶則否,人皆異之。推所從來,乃盤溝邨中有漁者,嘗遇一僧云:「何不更業?」漁者云:「它莫能之。」僧云:「吾教汝塑泗州像,可以致富。」漁者云:「人不欲之,則奈何?」僧云:「吾授汝一法。」遂以千錢與之,令像中各置一錢,所售之直,亦以千錢為率。漁者如所教,競求買之,果獲千緡。今寺中所藏,乃其一也,豈非僧伽託此以度人邪?

  魏令則侍郎

  魏憲,字令則。與其弟志,俱有聲太學,號熙、豐人才。徽廟朝,為東臺御史,入侍經幄,論思獻納為多。又代言西掖,得溫厚雅正之體。遷吏部侍郎,久之,除顯謨閣學士、知明州。建炎初,召赴行在,季父禮部送之以詩云:「炎祚無疆越萬齡,如何夷虜尚憑陵!中興事業須王導,撥亂韜鈐要孔明。劇盜巳分齊鉞定,端星行指泰階平。呼韓朝渭非難事[74],好繼當時丙魏聲。」

  圖經刊誤

  舊《圖經》云:「外岡、青岡、五家岡、蒲岡、塗松岡、徘徊岡、福山岡,竝在吳縣界。」今次第而數之,其上之四屬崑山,下之三屬常熟,言其地之遠近,與吳縣大相遼絕。《續圖經》云:「太和宮在盤門之外,其地唐相畢瑊之別業也。」切詳畢瑊未嘗為相,為相者乃畢諴也,瑊與諴兄弟爾。

  草腰帶聽聲

  元豐中,姑蘇有一瞽者,號「草腰帶」,善揣骨聽聲。一日,王父呼至家,以祖姑吉凶福禍扣之,云:「此婦人他日必以夫而貴。但出適時,事干朝延。」時祖姑已許嫁顧沂大夫,以其語不祥,舉室皆唾之。論命未竟,適有捷夫過門報省榜者,王父亟出問榜首姓名,云:「無為人焦蹈。」既入告之,嗟惋不巳。王父怪之,因問曰:「知此人聲骨否?」曰:「熟知之。」王父曰:「官職如何?」曰:「不能食祿,安問官職也!」眾皆以為焦已為大魁,術者之言必謬。經旬,有自京師來者云:「揭榜後六日,焦已死矣。」祖姑在曾王父服中,顧以欲之官,促其期,遂引女年二十不待父母服除法聞之朝,得旨方成禮,其言無一不驗。

  壓雲軒詩

  崑山翠微之上,有亭曰壓雲軒。邑士胡清嘗賦詩云:「誰建危亭壓翠微,畫簷直與莫雲齊。有時一片巖隈起,帶與老僧山下歸。」軒旁有小柏數根,又賦詩云:「栽傍巖隈未足看,謂言斤斧莫無端。它時直入掄材手,不獨青青保歲寒。」後有一文人作浙漕,因到山中,見之大喜,尋訪其人,厚禮以待之。既憐其貧,遂給官田,胡由此致富。

  翟忠惠

  翟汝文,字公巽。其先本南徐人,後徙居常熟。紹興初,為參知政事,卒,門人諡為忠惠先生。公文章甚古,所作制誥,皆用《尚書》體,天下至今稱之。自宣政以來,文人有聲者,唯公與葉石林、汪浮谿、孫蘭陵四人耳。孫嘗自評云:「某之視浮谿,浮谿之視石林,各少十年書。石林視忠惠亦然。」識者以為確論。公素儉,雖身歷兩府,奉養甚於貧士。一日招客,未飲時,與客論近世風俗侈靡,燕樂之間尤甚,因正色言曰:「德大於天子者,然後可以食牛;德大於諸侯者,然後可以食羊。」客自度今日之集必無盛饌,已而果以惡草具進。公在翰苑時,禁中新創儺儀,有旨令撰文。是日辰巳間,中使送篇目至,午後亟督索進呈。數篇既立就,而文法且極高古,石林乃謂公文極難得。在西掖時,以草詞遲罰銅。又在試院議策題,以冗官為問,一夜僅成四句,云:「太平日久,人樂仕進。可為朝廷慶者一,可為有司慮者二。」石林頗怪之。予切謂公之文,正不當以遲速論,當視其得意與否耳。策題雖止四句,實佳作也。

  白雲泉

  天平山有白雲泉,雖大旱不竭,或云此龍湫也。唐刺史白樂天有詩云:「天平山上白雲泉,雲自無心水自閑。何必奔衝山下去,更添波浪在人間。」蘇子美嘗至山中,為賦長篇。范貫之亦有和章。

  諝三命

  諝三命者,承天寺僧,精陰陽山水之術,吉凶無不立驗。好食活雞,已就死者,則卻而不食。人欲其卜葬,必以數十活雞自隨,聞其聲咿然,則食之愈喜,率以是為常。後享高壽而死。其荼毗也,有五色舍利,自舌本涌出。吾家虎丘墳,乃其所擇也。葬之明年,有偃松生其上。

  范文正詞

  范文正與歐陽文忠公席上分題作《剔銀燈》,皆寓勸世之意。文正云:「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孫權劉備。用盡機關,徒勞心力,只得三分天地。屈指細尋思,爭如共、劉伶一醉。人世都無百歲。少癡騃、老成尫悴。只有中閒,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牽繫。一品與千金,問白髮、如何回避?」

  臞庵

  吳江王份文孺,自號臞庵,嘗築圃於松江之側。方經始時,文孺下榻待余,延留數月,見買葑作址,計三百萬錢。圃成,極東南之勝。後湖蘇養直嘗賦詩云:「王郎臞庵摩詰詩,煙花遶舍江遶籬,石渠東觀了無夢,筆牀茶竈行相期。古人已往不可作,甫里顧有今天隨。灣頭蟹舍豈著我,請具蓑笠懸牛衣。」又為文孺賦草堂云:「笛弄松江明月,蓑披笠澤歸雲。若話青霄快活,五侯何處如君?」

  蠡口

  蠡口在齊門之北,又有蠡塘在婁門之東。故老相傳云:范蠡破吳辭越,乘扁舟遊五湖,潛過於此,遣人馳書招文種大夫,因以名之。楊備郎中詩云:「霸越勳名間世才,五湖煙浪一帆開。猶防烏喙傷同輩,此地復招文種來。」

  蛇化為劍

  干將墓在今匠門城東數里,頃有人畊其旁,忽見青蛇上其足,其人遽以刀之,上之半躍入草中,不復可尋,徐觀其餘,乃折劍也。至莫欲持歸,亦不復見。方子通有詩,具載其事。(衛月山《因筆錄》云:「匠門外干將墓土,人取作竈,無蟑螂竈雞。」)

  賈表之

  賈公望,字表之,丞相昌期之孫,青之子。頃倅平江,時朱勔父子方出入禁中,竊弄權柄,一時奔競之流,爭持苞苴,唯恐無門而入。賈獨疾之甚,嘗有詩云:「倏忽向六十,萍蓬無奈何。丹心猶奮迅,白首分蹉跎。正直士流少,傾邪朋類多。陽光一銷鑠,不復見妖魔。」其志尚亦足嘉矣。

  勔之子為浙西洛分司,有賜帶之寵,賈亦同時衣金紫服。旦日適相會於天慶,朱之虞兵因見賈所佩魚,熟視之,賈厲聲叱之曰:「此是年及得來[75],非緣花石之故。」左右皆錯愕。朱甚銜之,為其所擠,賈竟停任。

  易承天為能仁寺

  宣和中,戶部幹當公事李寬奏:凡以聖為名者,竝行禁止。又給事中趙野奏:凡世俗以「君」、「王」、「聖」三字為名字,悉合革而正之,然尚有以「天」為稱者,切慮亦當禁約。其後又有以「龍」、「皇」、「主」、「玉」字不當言者,亦請遏絕。前後共禁八字。遂易「承天」為「能仁」。其他觀寺及士庶名字,犯而不改,則重加之罪。雖橋梁有為龍形者,亦皆鑿去之。太學同舍陳朝老語余曰:「此無君無天之兆,甚可畏也。」(季父倅興仁日,一太守曲意奉行,盡取諸寺觀藏經,命翦去所禁八字,未幾而太守卒。)

  章戶部

  章縡,字伯成,莊敏公之子。莊敏教諸子甚嚴,恐其縱肆,閉置一書室中,故縡與綡皆中第而亦甚有文。季父禮部取縡之姪女,召為校書郎日,縡以詩餞之,有「船尾淮山青未了,馬頭隨柳綠相迎」之句,孫仲益甚喜之。晚年詩律益高,清淳雅健,得唐人之風。有文集三十卷,藏于家。終戶部郎中。

  王教授祭學生文

  慶曆中,郡學既建,養士至百員,亦有自他郡至者。建陽二江(忘其名。)肄業來久,其季忽感疾而殂。時王逢會之為教官,率同舍祭之云:「維慶曆七年,歲次丁亥,七月甲戌朔,初六日己卯,蘇州州學教授王逢,率在學同人,謹以香酒果實致奠,化冥紙告祭于學生建陽江君之靈:人固動物爾,氣完則在,氣散則死。生與死吾不得而知也,惟是生者,有名教存焉,得以異諸物。善而夭為得不死[76],惡而壽為不幸。子年尚少,徒步數千里旅吳學,以道義為身謀,於善無所負,今夭去,吾得謂子不死矣!夫旅而死,無親戚左右為之助者,有之今子兄在焉,啟而手足,比無助者為多。同門生幾百員為子哭,不為孤,其亦善德之召歟!子魂氣何所之,吾以子有生死之別,旅襯舉而望涕,不知其所從。哀哉,尚饗!」

  沈元叙滄浪亭詩

  蘇子美《獨步游滄浪亭》詩云:「花枝低欹草色齊,不可騎入步是宜。有時載酒只獨往[77],醉倒唯有春風知。」紹興初,崑山沈東元叙嘗游其亭,賦詩云:「草蔓花枝與世新,登臨空復想清塵。只今唯有亭前水,曾識春風載酒人。」程致道《和張敏叔游滄浪亭》詩有云:「醉倒春風載酒人,蒼髯猶想見長身。試尋遺址名空在,卻笑張羅事已陳。」皆寓其感歎之意。

  注釋

  [70] 「紹祖」,除粵本、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太倉繆校本外,其他各本皆作「紹宗」。

  [71] 「張益」,各本均作「張孟」。

  [72] 「夢其」,「其」原無,據粵本及菉竹何校本補。

  [73] 「豈文正公」,「豈」字下,粵本、槐本及菉竹何校本均有「非」字。

  [74] 「朝渭」,除粵本、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外,各本均作「朝漢」。《漢書》卷九十四《匈奴傳》:(呼韓邪單于)「上登渭橋,咸稱萬歲。」

  [75] 「年及」,除粵本、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及《吳郡志》卷十二《官吏》同外,他本均作「才力」。

  [76] 「善而夭為得不死」,菉竹何校本無「不」字。從文義恐何校誤,疑「得」為衍文。

  [77] 「有時載酒只獨往」,《蘇舜欽集》卷八《獨步游滄浪亭》作「時時携酒只獨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