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是人类最古老的语言艺术之一。它可以很短,短到一句话就是一首诗;也可以很长,长到与长篇小说、戏剧剧本比肩而立。诗歌所以能像草木一样小而不灭,大而参天,是因为诗歌这种语言艺术有着无限的趣味。
第一是“情”趣。情是诗歌中最动人的因素之一。没有感情,便没有诗句。那么是不是有了感情就有了诗句呢?可见也不是。否则,有感情的人就都成了诗人,有感情的话就都成了诗句。诗句的情感所以能打读者,让人愿意咏读,沉浸其中,久久不忘,成为最美的情感让人崇拜,是因为诗中的感情加上了诗人的艺术加工,使感情超出了一般和平庸,对情感作了理想化、或扩大化处理,表现了诗人对情感的理想追求和内心渴望。这种感情是诗人在现实感情的基础上,通过诗人的艺术处理产生了超越现实的光环。如: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如刘邦的“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些诗句表达的内容都是现实中难以实现的,是诗人理想,是诗人渴望达到又难以达到的现实在诗中的具体落实(精神上的落实)。有了这个理想落实,诗人内心矛盾才能释怀,感情才能释放。理想往往是最能牵动人们感情的,也是最具情趣的。理想是情趣的极致,对感情的扩大、浓缩、绝对化都是让感情生出趣味的方法。如“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怒发冲冠”“天生我才必有用”等都是对感情的艺术化处理。诗人在现实中对“千夫指”真要“横眉冷对”吗?“怒发”真能“冲冠”吗?“我才”一定“有用”吗?这是不能较真的,这是诗人的感情使然,。所以诗人把感情艺术化成感情的“极品”就是诗的情趣。
第二是理趣。理是诗歌中包含的哲理。讲述哲学和理论并不是诗歌所承担的任务,诗歌也不屑于承担这个义务,也不适合承担这个义务。甚至有人说,诗是以说理为羞耻的。那么诗中理趣又是什么呢?诗中的哲理和哲学理论中的“理”并不完全相同,它并不是干巴巴的理论,不需要把一个道理阐述的明白透彻,也不需要论点、论据、论证的支撑。它和诗人的感情紧紧关联在一起,它透出的是一种对世界的感悟,对理想的期望,能使人展开无限的遐想,激荡起热烈的情感,包含着比一般哲理更丰富的内容,也因此诗中之理才有了无限的趣味。像“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如果不是它能够表达一种对未来的信心,或者对未来的渴望,对理想坚定不移的追求;能够鼓舞斗志,坚定信念:谁不知道,冬天去了就是春天的道理呢?它所以成为诗歌名句,就是因为在一种并不深奥的道理中,包含着浓浓的情感。“黑色给了我黑色的眼睛”“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人生如梦”“人生几何”等等,都是让读者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落脚之地,又能体会到诗人对世事的感叹和无奈。理是情感的顶点,情是哲理的随从。理往往是为了得到情感的需要,情感往往为真理而抒发:这就是情理相通。也许正是这个原因,诗歌的理趣才在表达感情的诗中找到了存在的根据吧。
第三是形趣。形趣是指通过感觉器官可感觉到的具体形象。在诗歌中,诗歌的音乐节奏,诗行的整齐美、参差美、对仗句都可以看作是诗歌的形趣。诗歌最重要的形趣是“象”趣。“象”是指诗歌语言表达的形象性。感情是无形无象的东西,用形象表达感情是所有艺术的一项任务。诗歌以形象的语言表达感情,能不能表达充分,“象”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诗歌追求以“象”取胜。有直接从自然中取材作诗歌之“象”的,如“老树枯藤昏鸦”“杨柳岸,晓风残月”“大漠孤烟直”“清泉石上流”“落霞与孤鹜齐飞”;有把自然之象夸张、幻化成诗歌之“象”的,如“白发三千丈”“飞流直下三千尺”“黄河之水天上来”“朝如青丝暮成雪”;“千树万树梨花开”“孤帆一片日边来”;有诗人根据感情抒发的需要,自己创造出来诗歌之“象”的,如“镀金的天空中,漂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神的家中鹰在集合”,梦天目姥山吟别中诗人想象的一些天上景象等。本来感情就是难以抒发的,诗人通过这些“形象”把感情表达出来,这些“象”便妙趣横生了。这与“一切景语皆情语”的意思有相通之处。正是“象”中有情,才有了不尽的趣味。
第四是意趣。这里的意趣是指诗人为了感情表达的'需要,用语言把两种事物有意的联系起来。这种“联系”往往有超出常规,出人预料,给人面目一新的感觉。这实际上是对语言的一种智慧运用。诗中对一些修辞的应用,如对比、对仗、比喻、拟人等都属此类。这样有意趣的诗句很多。“人比黄花瘦”把人比作衰落的黄花,其凄凉、憔悴、冷落让人看见;“蜡炬成灰泪始干”成灰始干,让人觉得忠贞不渝的相思之苦;“春风又绿江南岸”立见江南的大地的变化之速和春风的有意而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愁有几许,看那东流的一江春水便有了答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两项对比,让人感叹;“二月春风似剪刀”“载不动许多愁”“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等等,都是通过诗人的艺术处理,使无形变成有形,无意变为有意,无情变为有情,使诗句呈现出无限意趣的例子。
诗中之趣,不仅仅如上所述。因为诗是最贴近感情的语言,最具创造性的语言,最自由不守规矩的语言,所以诗歌语言总出人意料,生出无限趣味,如诗句的跳跃(形趣)、言有尽而意无穷(意趣)、一语双关(意趣)等,不胜枚举。总之诗歌之趣,往往是带着浓郁的感情,在表现上又超出“平庸”和一般规则的。也正是如此,诗歌是经不住翻译的,越优秀的诗章越难翻译,特别是那些不懂诗歌而翻译诗歌的人,恐怕就只能翻译出其哲学和叙事论事的品质,对其中的趣味便不着边际了。
蝶恋花
[宋]柳永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注释:
此词原为唐教坊曲,调名取义简文帝“翻阶蛱蝶恋花情”句。又名《鹊踏枝》、《凤栖梧》等。双调,六十字,仄韵。
伫:久立。
危楼:高楼。
望极:极目远望。
黯黯:迷曶不明。
拟把:打算。疏狂:粗疏狂放,不合时宜。
对酒当歌:语出曹操《短歌行》。当:与“对”意同。
强:勉强。强乐:强颜欢笑。
衣带渐宽:指人逐渐消瘦。语本《古诗》:“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评解:
这首《蝶恋花》是一首怀人词,把飘泊异乡的落魄感受,同怀恋意中人的缠绵情思结合起来。
上片写登高望远,离愁油然而生。“伫倚危楼风细细”,“危楼”,暗示抒情主人公立足既高,游目必远。“伫倚”,则见出主人公凭栏之久与怀想之深。但始料未及,“伫倚”的结果却是“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春愁”,即怀远盼归之离愁。不说“春愁”潜滋暗长于心田,反说它从遥远的`天际生出,一方面是力避庸常,试图化无形为有形,变抽象为具象,增加画面的视觉性与流动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其“春愁”是由天际景物所触发。接着,“草色烟光”句便展示主人公望断天涯时所见之景。而“无言谁会”句既是徒自凭栏、希望成空的感喟,也是不见伊人、心曲难诉的慨叹。“无言”二字,若有万千思绪。
下片写主人公为消释离愁,决意痛饮狂歌:“拟把疏狂图一醉”。但强颜为欢,终觉“无味”。从“拟把”到“无味”,笔势开阖动荡,颇具波澜。结穴“衣带渐宽”二句以健笔写柔情,自誓甘愿为思念伊人而日渐消瘦与憔悴。“终不悔”,即“之死无靡它”之意,表现了主人公的坚毅性格与执着的态度,词境也因此得以升华。贺裳《皱水轩词筌》认为韦庄《思帝乡》中的“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疑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诸句,是“作决绝语而妙”者;而此词的末二句乃本乎韦词,不过“气加婉矣”。其实,冯延已《鹊踏枝》中的“日日花前常病酒,镜里不辞朱颜瘦”,虽然语较颓唐,亦属其类。后来,王国维在《人间词语》中谈到“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境界”,被他借用来形容“第二境”的便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大概正是柳永的这两句词概括了一种锲而不舍的坚毅性格和执着态度。
全词写得激情回荡,执着诚笃,颇能显示柳词的抒情特色。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上片写境,下片抒情。“伫倚”三句,写远望愁生。“草色”两句,实写所见冷落景象与伤高念远之意。换头深婉。“拟把”句,与“衣带”两句,更柔厚。与“不辞镜里朱颜瘦”语,同合风人之旨。
王国维《人间词话》: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为第二境。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长守尾生抱柱之信,拼减沈郎腰带之围,真情至语。
蝶恋花
柳永 北宋
伫倚危楼风细细,[2]
望极春愁,
黯黯生天际。[3]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4]
对酒当歌,[5]
强乐还无味。[6]
衣带渐宽终不悔,[7]
为伊消得人憔悴。
【注释】:
[1]此词原为唐教坊曲,调名取义简文帝“翻阶蛱蝶恋花情”句。又名《鹊踏枝》、《凤栖梧》等。双调,六十字,仄韵。
[2]危楼:高楼。
[3]黯黯:迷蒙不明。
[4]拟把:打算。疏狂:粗疏狂放,不合时宜。
[5]对酒当歌:语出曹操《短歌行》。当:与“对”意同。
[6]强:勉强。强乐:强颜欢笑。
[7]衣带渐宽:指人逐渐消瘦。语本《古诗》:“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赏析】
这是一首怀人词。上片写登高望远,离愁油然而生。“伫倚危楼风细细”,“危楼”,暗示抒情主人公立足既高,游目必远。“伫倚”,则见出主人公凭栏之久与怀想之深。但始料未及,“伫倚”的结果却是“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春愁”,即怀远盼归之离愁。不说“春愁”潜滋暗长于心田,反说它从遥远的天际生出,一方面是力避庸常,试图化无形为有形,变抽象为具象,增加画面的视觉性与流动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其“春愁”是由天际景物所触发。
接着,“草色烟光”句便展示主人公望断天涯时所见之景。而“无言谁会”句既是徒自凭栏、希望成空的感喟,也是不见伊人、心曲难诉的慨叹。“无言”二字,若有万千思绪。
下片写主人公为消释离愁,决意痛饮狂歌:“拟把疏狂图一醉”。但强颜为欢,终觉“无味”。从“拟把”到“无味”,笔势开阖动荡,颇具波澜。结穴“衣带渐宽”二句以健笔写柔情,自誓甘愿为思念伊人而日渐消瘦与憔悴。“终不悔”,即“之死无靡它”之意,表现了主人公的坚毅性格与执着的态度,词境也因此得以升华。
贺裳《皱水轩词筌》认为韦庄《思帝乡》中的.“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疑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诸句,是“作决绝语而妙”者;而此词的末二句乃本乎韦词,不过“气加婉矣”。其实,冯延已《鹊踏枝》中的“日日花前常病酒,镜里不辞朱颜瘦”,虽然语较颓唐,亦属其类。后来,王国维在《人间词语》中谈到“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境界”,被他借用来形容“第二境”的便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大概正是柳永的这两句词概括了一种锲而不舍的坚毅性格和执着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