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马芋(举)[羊]等字
鲁鱼亥豕四字,人恒用之。桐马芋羊四字,别风淮雨四字,其义亦同于鲁鱼亥豕,而用之者鲜矣。 明董其昌裔孙赏官 康熙乙酉,南巡至松江府,车驾幸华亭县,求明臣董其昌后裔。其裔孙建中应诏,并上所画《蟠桃图》,以志庆祝,即诏授湖北荆门府州判。以易代之臣,翰墨独邀睿赏,默契天心,故有此特恩,洵千古之佳话,我朝之盛事。盖圣祖平日学书,专以董其昌为法,内府搜罗墨迹亦最多。其推恩有由,非滥赏也。 重燕鹿鸣加衔 重燕鹿鸣,赐加官衔者,自嘉庆丁卯,翁方纲加三品衔始。汉大学士赐花翎者,自故相于文襄公敏中始。亲王入直军机处者,自嘉庆四年正月,成哲亲王始。可见我朝慎重名器,防微杜渐,立意深远,洵足超越前代也。 杨贵妃等生广西 杨贵妃、梁绿珠,千古所称为美人者,悉产于广西。明宪宗纪妃,为孝宗之生母,亦产于广西,广西洵产美人之所矣。声木谨稽考各书,汇记于此。杨贵妃为广西容州云凌里杨山人,小名玉环。父早亡,母叶氏,怀孕十三月生妃,有异姿。都督部署杨康求为女。时杨元琰为长史,又从康求之,携至京。选入寿王宫,时年仅十四。玄宗召入内,赐号太真。卒致安史之乱,几亡天下,盖天生尤物,以乱人家国者。梁绿珠为广西博白县绿罗村人,生而端严。石崇为采访使,交趾回,道经博曰县,以珍珠三斛买之。终虽坠楼以报石崇,亦无救于石崇之破家丧身。纪妃虽未云有珠色,然选入宫禁,谅亦佳丽。孝宗即位后,求其母家不得,盖皆所谓芝草无根,醴泉无源者矣。 冯苏奉旨改诗 康熙己未,临海冯蒿葊侍郎苏,干清宫赐茶赋诗,侍郎有句云:「还看景运息戈鋋」之句。奉上谕鋋韵稍生,险韵排律用之不妨,律诗似宜他择。侍郎即面奏遵旨改定,诗云:「定有邹枚供视草,还看房魏画凌烟。」上首肯称善云云。见□□□□声木谨案:圣祖万几之暇,留心文学,论诗格律之细如此,宜乎御制诗文,超越千古矣。 朱一新论桐城家文 朱一新《无邪堂答问》中,有论桐城派一条谓:「词胜不如意胜,意胜不如理胜。理其干也,意其枝也,词其叶也,三者具,而后可以成文。为伪体者,理不足而欲以奇胜,是为霸才,历代皆有之。不如是,不足见天地之大也。」云云。数语颇为中綮,发前人所未发。 陈恭尹论诗语 陈恭尹论诗曰:「感人以理者浅,感人以情者深。感人以言者有尽,感人以声者无穷,诗之道,所以后《六经》而独存也。」云云。所论实为入微,亦学者不可不知也。 论曾巩文 古文家最忌累字累句,长句即累句之一也。唐宋八家中,惟曾子固文,最喜用长句。其醇实渊懿,实从《学》《庸》得来。后朱子专学曾文,喜用长句,即《学庸章句》,亦喜用长句。今试举《学》《庸》中八字以上之句,《大学》得廿九句,《章句》十三句,《中庸》得三十八句,《章句》廿三句,可谓多矣。 朱仕琇文中笑语 建宁朱梅崖广文仕琇《王夫人墓志铭》首数行云:「黄生凤举书状,求为其母王夫人墓铭,余义诺之。及期来征铭,余以未暇为辞。生乃书告易期以俟余文,而辞甚愠,以余之勤于他人而独为己难也。」云云。读之令人失笑。以盛气求人作文铭其母,虽属孝道,有乖雅道。黄凤举字临皋,号裕斋,建宁人,诸生。师事广文,受古文法,相从最久,称高第弟子。以此待师,尤属不可也。 黄任春日诗所本 黄莘田明府任《春日》诗云:「夕阳大是无情物,又送墙东一日春。」诗佳矣,然亦有所本。唐韩偓《夕阳》诗云:「不管相思人尽老,朝朝容易下西墙。」若无韩诗在先,黄诗可谓自出新意。 论刘开等文 桐城刘孟涂茂才开,虽为姚姬传郎中弟子,撰有《刘孟涂集》,予尝谓其文客气浮词,嚣张太甚,近于夸诞,绝无桐城家法。后见□□□□□□□亦言之,深喜其与鄙见正同。方存之京卿宗诚,为方植之明经从弟,素从明经讲论,为姚郎中再传弟子,所撰《柏堂集》积之盈尺,亦颇见知于时。予终嫌其文不能劲健简质,叙事文太多,连篇累牍,支离拖沓,千篇一律。又喜言性理,文中屡屡见之,益有语录为文之病,全失桐城家法。往在济南谋食时,尝与桐城方子和明府家永言之。明府因其乡人,语多回护。谓其文为幕府之才,久居幕府,不能不如此,然乎否乎? 四库分部美善 《四库全书》分类颇多微恉,可见纪文达公昀当日细心检查,苦心审定,洵足昭示万世。如同一《耆旧传》,分类即非一,《京口耆旧传》九卷,则收入史部传记类,《锦里耆旧传》四卷,则收入史部载记类。勿以书名相仿,即疑同为一类也。 香苏山馆集 东乡吴兰雪刺史嵩梁,撰《香苏山馆诗钞》廿八卷,古近体各十四卷。后人有有韵搢绅之说,极言其广通声气,迹近招摇,因其诗并鄙其人。声木细阅其诗集,殊不尽然,决不足当有韵搢绅之目。其全集□□种,中有《鹅湖书院志》四卷,所列书院藏书仅廿四部,虽属从实编录,实以删去为宜。未免示人以陋,书院亦为之减声价,既无纪载之价值,去之可也。 四川会馆扶鸾 光绪乙未会试后,京师四川会馆扶鸾言,状元必在川省。时赵寅臣太守亮熙之子□□太史曾琦,以工卷策冠一时,闻之窃喜,自谓川省若得榜首,舍我其谁。同人意亦谓然,必膺是选。及揭晓,乃四川资州骆公骕学使成骧。并不工书法,以三甲自居。因殿试卷策文中,引用殷忧启圣,主忧臣辱等语,大为德宗景皇帝所特赏,由第九拔置第一。命由天定,洵非人意料所及。嗣后每逢试差,德宗景皇帝必问故相孙文正公家鼐曰:「骆成骧亦放差乎?卿等何不用之?」后官至山西提学使。其眷念学使,可谓至矣。国变后,学使复出仕夫己氏,真有负于德宗也。 嘉兴县志 浙江嘉兴府属嘉兴、秀水、嘉善三县,明宣德以前本属一县,后以县境辽阔,分置三县。画府城中地,尽隶秀水。嘉兴名为首邑,城中转无片壤,地方官不啻侨寓邻县治事。明万历时虽有创议,以府城前河为两县分界者,终未果行。此种事,洵属他郡所无,亦异事也。 方苞售莲花池田 桐城萧穆《敬孚类稿》中有云:「方望溪侍郎晚年卖莲花池之田,为盛德之累。」云云。声木谨案:天津王介山司马又朴《诗礼堂古文》中,有《教忠祠祭田记》一篇,中言侍郎自谓:「始鬻吾桐城田以给,继则弃吾莲池及田之在庐江者以益之,以并置江宁、高淳两邑祭田,共三百余亩。」云云。观于此记,侍郎当时实因管业不便,鬻远处田,购近处田,未尝讳言,不致如萧氏所云也。 台湾四书院 康熙廿二年,台湾一省始收入版图,至乾隆三十年,已立海东、崇文、白沙、新书院等四处,以教育士子。我朝文教覃敷,无远弗届,洵为历代所未有也。 绿畦晤言 罗山王慎余《绿畦晤言》中有云:「覃恩不及武,偃武之心也。典试统于文,右文之义也。」云云。声木谨案:此数语,真能道出我朝列圣相承,法良意美之制作,超轶前代之盛德,可谓善言矣。 某部官吏愤慨语 宣统辛亥以后,升沉者不一,高者入九天,低者入九渊。有某部官吏,挈其妻,弹唱于十剎海附近一带。张一旗,大书三行文云:「天下有道,我黼子佩。天下无道,我负子戴。天下混帐,我弹子唱。」此君失职不平,愤而出此,亦可怜矣云云。右见《竹素园丛话》中。其实某部官吏,虽愤而为此,实亦至言也。 鹿皮子集 元陈樵撰《鹿皮子集》四卷,中有《题建炎遗诏》诗云:「银汉经天都是泪,杜鹃入洛不如归。黄衣传诏三军泣,不是班师诏岳飞。」《寒食》词云:「火上攻山鬼哭,霜华夜入桃花粥。重湖烟柳高插天,犹是咸淳赐火烟。」云云。时距宋之亡几至百年,其志犹拳拳赵氏。语见阳湖蒋彤《丹棱文钞》中《书鹿皮子集后》文中。声木谨案:鹿皮子志洁行芳,眷念赵宋,至百年之久,必其祖若父忠于赵宋。鹿皮子慎终追远,念念不忘若此,可谓忠孝兼尽,洵宋代之完人。 唐宋八家诗钞 唐宋八家,虽诗文皆工,后世选其文者,约有数十家,从无有专选其诗者。华亭姚平山□□培谦,专选《唐宋八家诗钞》五十二卷,雍正五年七月,遂安堂原刊写字本。内分《昌黎诗钞》八卷、《河东诗钞》四卷、《庐陵诗钞》八卷、《老泉诗钞》一卷、《东坡诗钞》十八卷、《栾城诗钞》四卷、《南丰诗钞》三卷、《半山诗钞》六卷。八家之中,惟南丰诗见于古人著录者甚少,俗遂有曾子固不能诗之谬说,流传已久,实则《元丰类稿》中,原有诗集□卷。吕公着尝称其行谊不如政事,政事不如文章,至论亦公论也。惟方回《瀛奎律髓》中,论其诗最为确协。虚谷谓子固诗一扫昆体,所谓饾饤刻画咸无之,平实清健,自成一家云云。此本选其诗三卷,可谓别开生面,独具只眼者矣。 李兴锐久任兴泉永道 光绪初年及中叶,国朝崇尚科举,名器犹未致尽滥如末年也。□□李勉林制府兴锐,虽为曾文正公营务处,不由科举出身,国家用之为兴泉永道,十八年并未升迁。直至甲午后,始陈臬开藩,末年遂以两江总督授之矣。朝廷用人,实兴衰治乱之关键。君子观于此,可以知世变矣。 上谕处行走 国朝定制:翰林院编修,始有某某处行走等差使。近见光绪四年季秋重修《北流县志》廿四卷,卷首列修志名氏,其纂修人名衔云:「员外郎衔刑部贵州司主事、上谕处行走、壬戌进士李士琨。」云云。部曹有某处行走字样,殊为罕见。 盐贩开馆延宾 咸同年间,粤匪乱时,盐纲颓废,吾郡巢湖帮乘机窃起,贩运岱山盐,因此致富者不计其数。当时财力富厚,开馆延宾。凡同郡之人,只须有熟人介绍,即可居于其中,无所事事,谓之吃大锅饭。舒城王虚舟广文静涵,曾在其中居住二年,为先文庄公言之如此,广文本先文庄公受业师也。 论左传中二段 幼时顽劣,所诵《五经》,皆敷衍成诵,过时即茫如捕风。惟《左传快读》中所选之篇什,少时所读,即是此本,垂老尚能记忆。十二三岁即知好之,平生尤最好「宋穆公疾,召大司马孔父,而属殇公焉」一段,及「公侵郑取匡,为其伐晋须靡也」一段。颇觉细味其语,使人孝弟之心油然而生。但不知书之感人果能如此,抑声木偏嗜如此,恨无人质之也。 挥金如土等语 挥金如土,惜墨如金二语,烂熟人口,无一不知。据怀宁姜颍生孝廉筠言,此乃画家秘诀。凡用泥金画,须不惜工本,愈多愈妙。尝见元人用泥金画,历数百年颜色不变,富丽堂皇如故,即愈多愈妙缘故,所以有挥金如土之语。墨笔画愈淡愈妙,故又有惜墨如金之喻。此二句乃画理,无有人知之者。然惜墨如金四字,亦有用之为文章家秘诀者,见于姚鼐《惜抱轩尺牍》。 山西寿阳风俗 寿阳祁文端公寯藻云:「寿阳俗俭,凡新妇入门,给棉十斤,织纴而售,展转滋生,不再授衣。村民初不知织,有蓝明府者,其夫人亲教之。」云云。语见甘泉董酝卿尚书醇《度陇记》中。声木谨案:俗谓江南为富庶之区,虽不尽如是,然吾乡之赤贫者,尚不至此,宜乎为俗人所艳称矣。 吴伟业诗集注本 吴梅村祭酒伟业所撰《梅村诗集》廿卷,向有靳荣藩、吴翌凤两注本,行世已久。不谓仍有太仓鹤市程穆衡迓亭原笺、太仓恒农杨学沆匏堂补注《吴梅村先生编年诗集》十二卷、《诗余附笺》一卷、《诗话》一卷、《诗词补钞》一卷,久无传本。己巳八月,昆山俞庆恩凤宾编辑《太昆先哲遗书》排印本。祭酒诗本足传世,又增一注本,更为美善。独惜原有钱湘灵笺本佚去可惜,不然有四注本矣。 钱恂撰述 归安钱念劬星使恂,原名学嘉,撰《二二五五疏》二卷,立名甚为奇异,古今所未有。其所以立名之故,以任星使二年,复在和、义二国上疏五十有五,故名颇为费解。星使又撰有《财政四纲》四卷、《中外交涉类要表》四卷、《光绪通商综核表》十六卷、《中俄界约斠注》七卷,皆于当时情事洞见原委,非苟作者。厥后江宁李小池广文圭撰《通商表》四卷,无锡杨仁山□□楷踵撰《光绪通[商]列表》一卷,沈商耆等续撰《通商综核续表》一卷,各书一再胪列,颇便检查,于商务不为无益,故汇记之于此。 孝献皇后始末 世祖章皇帝贵妃、追谥孝献皇后董鄂氏,满洲正白旗人,内大臣鄂刚毅侯硕之女。年十八,以德选入宫,能谨事皇太后尽礼,独为世祖章皇帝所眷,宠冠后宫。世祖于闺帏礼敬甚简,惟孝献善伺颜色,兴居晨夕,饮馔服御,曲体罔不悉。自言妇无外事,不敢以女子干国政,每言矜恤狱囚,多全活者。未尝为外家乞恩,宫中衣饰无华采,簪珥绝去金玉。世祖密有废孝惠皇后意,孝献跽请曰:「必若此,妾不敢生。」其颖慧慈惠知大体类如此。顺治十七年八月薨,辍朝五日,追谥加封皇后。世祖御制行状,述后懿美,大学士金之俊奉勅为传。世祖又有庶妃亦董鄂氏,长史喀济海女,康熙三十三年薨。并见钱塘张孟劬□□采田所撰《清列朝后妃传稿》。书凡二卷,乃修《清史》时所纂原本,戊辰夏月,山阴平劼刚□□毅绿樱花馆排印《遯堪外集》本。《清史》内后妃传,复经□□金籛孙□□兆藩就此稿复辑,不如此详。孝献独承恩泽,详见于此。草野谰语,遂有谓为董小宛没入宫中者,声木故择录其语于此,以免市虎杯弓,诬言蔑我朝世祖。 涉园墨萃 武进陶兰泉□□湘编辑《涉园墨萃》十二种,共三十五卷,己巳仲秋排印本,搜辑颇备,可为参考之用。惟目录中刊《鉴古斋墨薮》四卷、《附录》一卷,下注云:「汪近圣子尔臧惟高孙君蔚炳宇穗歧曾孙天凤。」云云。阅之不解所谓。检原书观之,原书刊云:「汪氏《鉴古斋墨薮》。」总目后一行文云:「歙□汪近圣子尔臧、惟高制,□孙君蔚、炳宇、穗歧,曾孙天凤辑。」云云。「尔臧、惟高」并列,盖二人。「君蔚、炳宇、穗歧」并列,盖三人。陶氏去一「制」字一「辑」字,玩其文义,真令人索解不得。虽原文如此,商贾不知撰述体例,犹可说也。陶氏编辑丛书,不应依原文列入目录中,令人费解。只应注「汪近圣等」四字,以符著录体例,陶氏何竟昧之乎。 丁申等补钞文澜阁书 高宗纯皇帝钦定《四库全书》,分藏大内者曰文渊阁,圆明园者曰文源阁,热河者曰文津阁,盛京者曰文溯阁,在杭州圣因寺者曰文澜阁,镇江金山寺者曰文宗阁,扬州大观堂者曰文汇阁,谓之七阁藏书。文宗、文汇两阁藏书,均经粤匪之乱,闭阁焚毁,一字无遗。曾文正公任江督时,曾命莫友芝往扬镇等内地访求,始终未获一帙。惟文澜阁书,虽经咸丰庚辛之变,实赖钱塘丁竹舟主政申、松生明府丙兄弟,兵燹颠沛之中,竭力搜罗收买,仅得玖千余册。复出其家藏书,又于天一阁、抱经楼、振绮堂、寿松堂、别下斋、味经堂、醉经阁、卧云庐、恬裕斋、瞿硎石室、清来堂、结一庐、皕宋楼、退补斋、持静斋,三十有三万卷堂等十六家藏书家,按籍征求,集人迻写,历七年之久,得叁千叁百玖拾陆种。合之原收残帙叁百叁拾壹种,其残编配全者捌百玖拾壹种,后又续补钞叁拾捌种,其求而未得者仅玖拾余种。阁中藏书,共计有叁万肆千柒百陆拾玖册,顿复旧观,蔚然为江南文化所归。后生小子,以后得窥中秘,真当尸祝二丁,铸金呼佛事之。君子之泽远矣。 妇女不可以男称 凡人家中妇女,不可乱相称呼,以供儿童嬉笑,殊不知关系甚大。分明清白家声,几酿为祸乱之阶,不可不思患,早为之防。譬如姑母、姨母、舅母、叔、伯母姊妹等类,每喜以男子之称称之。恒有儿童不明世事,偶见其母与长姑母同卧起,语人曰:我母与伯伯同睡,闻者骇然。殆至家中人为之解明,闻者每疑信参半。闺捆以内之事,他家焉能人人闻见清晰,亦情理所宜。然纵使坦然不疑,已嫌多话,总不如不乱称之为愈也。 刘墉读书法 诸城刘文清公墉以书法名天下,其撰述,予只见其《刘文清公应制诗》□卷、《诗集》□□卷□□□□□□清爱堂写刊本。摹勒甚精,传流颇罕,知之者益稀。诗似为书名所掩,实则诗并不工,万难传于后世。其平生读书之法,每取经史子集各一二本杂观之,中必有一二本词曲小唱。检一本,阅数行,则易一本。数本后,必阅唱本数行,又阅他书。语见钱塘戴文节公熙《习苦斋古文·刘文清公诗集题跋》中。如此读书,真属异事,千古所稀有。宜乎刘文清公仅以字迹见,文学万难与他人争席,职是故也。 近思录注本 朱子与吕成公同撰《近思录》十四卷,南宋叶采已有注本,国朝茅星来、江永复各有注本。叶注失之简陋,江注失之繁芜,惟茅注详略适中。其于名物训诂,考证颇详,盖积三十年精力所萃,非率尔操觚者可比。星来为明鹿门□□坤七世孙,子前夭,无后,其稿本为宁化雷翠庭副宪鋐所得,以授同里阴静夫茂才承方。茂才爱护其书,保守甚力。并言己若将死,当择笃实君子付托收藏,以待好学力义之君子授之,俾为刊布,庶几无负于翠庭先生三十年来命序之意,与茅君三十年间用心之勤,其用心良苦。圣人列朋友为五伦之一,若茂才之待死友,颇觉三代伦常去人不远,千古所当则效,奉为圭臬者也。 周济词辨 荆溪周止葊□□济研精词学,受法于武进董晋卿二尹士锡,实衍张翰风明府、皋文太史之绪余,而论说时有抵牾,因编辑《词辨》十卷,以明大旨。一卷起温飞卿,为正。二卷起南唐后主,为变。名篇之稍有疵累者,为三、四卷。平妥清通,纔及格调者,为五、六卷。大体纰缪,精彩间出,为七、八卷。本事词话为九卷。庸选恶札,迷误后生,大声疾呼,以昭炯戒,为十卷。既成定本,写付弟子吴淞田生端。田生携以北,附粮艘行,衣袽不戒,阨于黄流,后复追忆,仅存正变二卷。又恐久而复失,亟录以付刊,并附《介存斋论词杂着》一卷,即现行本《词辨》是也。光绪末造,词学盛行,国变后尤甚,惜乎此书亡后八卷,令人有尝鼎一脔之叹。凡总集选本,皆别裁伪体,归于一途,以为后生小子法,俾知所则效,未闻有选本以昭炯戒者。周氏此选,可谓生面别开,为千古所未有,其实于理亦通。有劝不可以无惩,有法不可以无戒,不明示以惩戒之处,焉知惩戒之在于是,则周氏选本之微意也欤。 重思斋丛书 江阴王吉臣孝廉家枚,编辑同邑人及其先德撰述,为《重思斋丛书》。予仅见沙张白《定峯文选》二卷,翁照《赐书堂诗稿》一卷,王堃《宛委山房诗词剩稿》一卷,王泰阶《青箱室诗钞》一卷。翁照字朗夫,更字霁堂。雍正乙卯,初膺□□嵇文敏公□□荐,应博学宏词。至乾隆己巳,复膺□□高相国□□荐举经学,海内荣之。少工声律,中岁穷究经学,兼汉魏唐宋诸家而参订之。谓汉魏诸儒博而赅,宋儒约而精,不入主出奴,举一废百。中有所得,久而成书。刊行者,仅《赐书堂诗集》四卷、《文集》六卷。板片旧藏周庄苏氏,粤贼庚申之乱,沦于刧灰。孝廉购得其《诗集》四卷,合并为一卷,刊入《重思斋丛书》中。干嘉人撰述传世日罕,朗夫征君在当日尤负盛名,其诗集至为难得,非孝廉之搜刻,人几不得见之也。 晋谢承后汉书 晋谢承《后汉书》□□卷,现虽已佚,终必有全帙复出之一日。据阳曲傅青主征君山《霜红龛笔记》,山阳阎百诗太史若璩《潜邱札记》,平定张石舟明经穆《斋文集》,均言有是书。征君更言,乃明永乐间扬州刊本。永乐距今仅五六百年,扬州又非僻地,当时既有复刊本印刷,至少有数百部散在天下,虽历经丧乱,印本当未绝于天壤也。 离骚二字 「离骚」二字,当是楚人方言,屈原遂用之以名书。其意取楚人通晓,志不在行远,无事钩辀棘刺,令人难测,此真三代命书名之意。声木谨案:《楚语》伍举曰「则迩者骚离而远者距违」,注谓「骚,愁也。离,畔也。」云云。当时伍举告楚灵王语,其用楚方言无疑。 地球韵言 江陵张公复广文士瀛,任蕲水县训导时,撰《地球韵言》四卷,光绪廿四年仲夏,鄂垣务实书馆刊本。其书于各国疆域政俗,虽仅略举大凡,而叙述颇详,自注亦甚简要。小儿于十岁左右读之,使略知地球大略情形,实有至益。虽译音各有不同,未可尽据为典要,此乃译东西文书者之通病,非广文之咎也。 德□辞婚 乾隆末年,和珅当国时,欲以其女妻英照斋相国和,其父德文庄公□婉言谢之。德文庄公由是得罪,后赖仁宗睿皇帝为之昭雪。并特因不许婚事,嘉其不阿权贵,赐谥文庄,亦身后莫大之荣矣。相国后娶于萨克达氏,漕帅阿庄恪公第四女初拟备选,未邀指婚,德文庄公乃得为其子委禽。娶时相国年仅十三,其夫人年已十七,亦可见当时德文庄公为子早婚之苦衷,实有不得已焉者。无怪仁宗事逾多年,复询当年实在情形,于相国深为叹息。在当时能不附和和珅,确为难能可贵。德文庄公官至一品,其卒也,其子英和只称其捐馆舍,其夫人卒,只称即世。立言矜慎,可为大臣子弟称呼先人之法。 任大椿论文语 武进吕星垣叔讷撰《白云草堂文钞》五卷、《诗钞》三卷,嘉庆癸亥孟秋刊本。兴化任幼植侍御大椿序其文集云:「今夫义法,非一家所创,要非百家所袭,必以己得己出者为真,否则伪耳。故无义法之病为芜庸,为凌乱,为剽窃,为造作,蹈空摭实,互相讥弹,五十步笑百步也。若其义精法熟,言有其物,行有其恒,抑扬有其宜,博约有其旨,其理道不繁而自明,其矩薙不拟而自得。故其出之也,(早尽)[号令]不期而中,部伍不期而分,其视无义法者,诞先登而伤灭顶者矣。」云云。声木谨案:侍御以博洽名,久为汉学专家,并不以文章名,而言文必有义法,亲切有味如此,故录之于此。 放心二字 俗谓「放心」二字,不谓周文王之时,已有此等俗语。《召南·草虫》章「我心则降」,降,下也,「我心则夷」,夷,平也,即是放心之意。 左宗棠赐进士始末 湘阴左文襄公宗棠,以举人入阁,以致当时草野相传,议论纷纭。有谓左文襄公于浙省军务倥偬之时,请开缺会试,朝廷不得已,赏给进士及翰林院编修,皆臆说也。当同治十三年九月十五日,克复肃州,关内肃清,左文襄公奉上谕,特赐进士出身,晋协办大学士,复晋东阁大学士。朝廷盖以非常之功,必有非常赏励,亦非末叶滥赏可比。我朝定制:非翰林留馆,卒后不得谥「文」。光绪末叶,王文韶以进士谥「文」,鹿传霖以散馆翰林谥「文」。郭筠仙侍郎嵩焘之编修,出于曾文正公之奏保,在我朝翰苑中,更为绝无而仅有矣。 吴鼐续娶孙星衍族妹 全椒吴山尊学士鼐,未第时,续娶阳湖孙氏,乃孙渊如观察星衍族妹,幼孤,育于观察家,见于□□□□□书中。外间不知者,误以为观察胞妹。学士至以「垂老得仙」四字为印章,以志荣庆,颇为人所艳称。当年学士计偕入都,孙夫人送以诗云:「小语临歧记可真,回头仍怕阿兄嗔。看花迟早寻常事,莫作蓬莱第二人。」云云。亦见于□□□□□观察本以第二名及第,未几,学士果以第三名及第,一时传为佳话。他日有编《续妇人集》者,必有取于此诗。所见二书,惜皆忘其名矣。 越南阮交撰述 越南国阮淡如学士交撰《十三经集句史论》二卷,同治十年,其贡使从子阮懦夫学士有立携至中国,以示湘阴李幼梅广文辅耀。同治十三年三月,为之刊行。在史论中,洵属别开生面。自明代集《诗》、《书》、《论语》、《文选》为文,多至数百言,遂另辟一种风气。予尝见集《书经》为《四书》文者。扬州朱□□孝廉□□,自入学至中式,无一场一篇不集《书经》成文。虽文人好奇,何所不有,实亦藏拙之一道也。 贩安化茶致富 光绪年间,湖南一省,以贩运安化红茶至俄国出售,后皆成巨富。其中尤以湘潭叶焕彬吏部德辉、□□余介卿观察金声、长沙朱雨田阁学□□三人为巨擘。三家之中,又以朱雨田阁学称最。阁学以长沙省城外新开河案,奉特旨赏给内阁侍读学士,尤为海内所荣。其生有异禀。综其生平,自言服大黄千余觔,黄连等凉剂四万余帖,元明粉、小蓟槟榔尤不计其数。迹其生平,无一日不服药,而享寿乃至九十余乃终,洵千古之异人也。 恕谷后集 蠡县李刚主□□塨,传博野颜习斋□□元之学,世称颜李。撰《恕谷后集》十三卷,雍正四年正阳月,原刊圈点本。光绪五年,正定王氏谦德堂编刊《畿辅丛书》,去其圈点,重为刊行。其《后集》所以命名《后》字之意,其门人樊舆阎镐序谓:「《后集》者,自康熙癸未以前,仿欧苏诸大家,先生俱置之,而惟存其后焉者也。」云云。声木谨案:据此,即谓未见颜习斋□□以前之文悉不存。其笃信颜氏之学,可谓深矣。 巡检衙署 宣统元年,予路过湖南某县某乡,见有巡检衙署五开间,到后六进,前门照壁内复有大院一所,内竖立旗杆二。屋宇如新造者,极为整齐。戏谓如作此地司官,有好屋子住,甚妙。不意前人亦有此项戏语,侯官陈衍《石遗室诗话》谓:「陕西灞桥县丞署在水中央,环以垂杨万缕。闽县王文勤公庆云过其地,笑曰:『官若可求,吾愿以巡抚换分县也。』」云云。是亦爱其官舍矣。 墙有茨解 宋儒杨氏解《墉风·墙有茨》章谓:「公子顽通乎君母,闺中之言至不可读,其污甚矣,圣人何取焉而着之于经也?盖自古淫乱之君,自以为密于闺门之中,世无得而知者,故自肆而不反。圣人所以着之于经,使后世为恶者,知虽闺门之言,亦无隐而不彰也。其为训戒深矣。」云云。声木谨案:杨氏此语,真能道出圣人心事,其有功于经训大矣。至云:「盖自古淫乱之君,自以为密于闺门之中,世无得而知者,故自肆而不反。」尤为曲尽淫乱人情景。后世虽非人君而淫乱者多矣,其自始至终,孰不自谓行踪诡密,神鬼不知,实则道路喧传,无一人不知之,而当局者犹谓人莫我知也,可谓愚矣。 明张居正语 明张江陵当国日,湖广巡按朱谨吾为建三诏亭,江陵复书辞之,中有云:「且盛衰荣悴,理之常也,时异势殊,陵谷变迁,高台倾,曲池平,虽吾宅第,且不能守,何有于亭。数十年后,此不过十里铺前一接官驿耳,乌睹所谓三诏乎!」云云。声木谨案:江陵相业,彪炳史策,在明代可称良相。观此书,其胸襟豁达大度,才识并茂,洵能担荷重任数十年,几于富强,信非偶然。身后贬斥,实非其罪,徒令后人弥增感慨,于江陵相业无损也。 樵隐诗话语 长沙林象鼎撰《樵隐诗话》十卷,光绪丙子孟冬,自刊袖珍本。中有云:「随园之盛名,良由推毂者多,又全在肯奖拔后进,爱才如命。一经其品题,便成佳士,感之者多,故誉之者广,然则植人者,实植己也。」云云。声木谨案:此数语真能抉出随园心肝,当时随园之享盛名,得厚贿,实未尝不由于此。 国朝诗别裁集 长洲沈文悫公德潜,编辑《国朝诗别裁集》□□卷,虽奉高宗纯皇帝严旨申斥,然谓其措置之未当,非谓其评品之未公也,是以百余年来,流行甚广,究为学诗津梁,决非他人所能学步。咸丰间,江都符南樵孝廉葆森,编辑《国朝诗别裁续集》□□卷,始于乾隆丙辰,终于乾隆丙戌共一百廿年。虽亦有刊本,世人几不知有此书,亦可见沈选之善,非他人所能续貂。三代下直道而行,信不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