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说:“我逼得没法,只能把我的苦处告诉警察局长,顺便对他说起这一部分的法律需要修正。局长准许我带自卫手枪。”
小老头儿站起来,找出他的手枪,叫道:“您瞧,先生!”
“可是,先生,你用不着怕我有这样的事啊,”皮罗托微微笑着,对凯龙瞟了一眼,表示很瞧不起这样的人。
莫利讷注意到这个眼风,气得不得了。副区长应当保护居民才对,怎么可以这样讪笑人呢?别人有这个态度倒还罢了,出之于皮罗托可就不能原谅。
他沉着脸说道:“先生,您是大家敬重的商务裁判,又是副区长,又是体面的商人,当然不会失了身分去干这些卑鄙的事,因为那的确卑鄙!不过在咱们这个交涉里头,打通公共墙壁要您的房东格朗维尔伯爵同意;合同上要注明满期的时候恢复原状。再说,现在的租金便宜得不象话,将来市面要涨的,旺多姆广场一带的房租都要抬高,此刻已经在抬高了!卡斯蒂利奥内路快要开辟,我……我订了合同要受束缚……”
皮罗托听着呆住了,说道:“闲话少说,你究竟要什么?我懂得生意经,知道你的许多理由只要一个理由就能压倒,就是钱!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只要公平就行,副区长先生。租期打算订几年呢?”
“七年。”
莫利讷叫道:“七年里头,我的二层楼可以租到什么价钱啊!在那个区域,两间有家具的屋子,租金再高也有人要。说不定能租到两百法郎一月!现在订了合同,我就受了束缚!所以咱们的租金要一千五百法郎一年。您出了这个价钱,我同意在凯龙先生的租金项下除去两间屋子,”他说到这里斜着眼瞧了瞧卖伞的。“我跟您订七年合同。打通墙壁的费用归您,条件是要格朗维尔伯爵表示同意,放弃他的一切权利,他的书面声明得交给我。打通墙壁的全部后果由您承担。我这方面将来用不着您恢复原状,只要现在先付我五百法郎赔偿损失。谁死谁活,没人知道,我不愿意有朝一日为了重砌墙壁再去找这个那个。”
皮罗托道:“这些条件大致还公平。”
“还有,”莫利讷道,“现在就得付我七百五十法郎,将来在最后一期的租金内扣除;这笔钱只消在合同上注一笔,不另立收据。您可以付我小额的期票,期头长短随你的便;但票子上要批明是付房租的,那我才有保障。我办事干脆得很。合同上还得规定,由您出钱把通到我楼梯的大门用砖头堵死。放心,租约满期的时候,我不会为了恢复门洞再要求补偿损失,这笔费用已经算在五百法郎之内。先生,您瞧,我样样都公平交易。”
花粉商道:“我们做买卖的才不这样认真呢;要办这么些手续,生意就做不成了。”
“噢!做买卖当然不同,尤其是花粉生意,样样都象手套一样合适,”小老头儿尖刻的笑了笑。“但是先生,在巴黎租赁房屋,一点都马虎不得。我有个房客,在蒙托格伊街……”
皮罗托道:“先生,耽误你的中饭,我心里要不安的。合同留在这里,你修改就是了。你的要求,我都同意;咱们明儿签字,有话今天讲明,建筑师明天就要支配场子。”
莫利讷把眼睛望着卖伞的,对皮罗托说:“先生,还有已经到期的租金,凯龙先生不愿意付,咱们把它跟小额票据加在一起吧;租约从正月算起也正规一些。”
“行!”皮罗托说。
“看门的小费……”
皮罗托说:“哎哟!他不准我从大门出入,也不准用楼梯,怎么要我……”
小老头儿斩钉截铁的答道:“噢!您是房客啊;是房客就得付门窗税,房子上的各项开支都有你一份。一切讲明了就没事啦。先生,您越来越高发了,生意很好吧?”
皮罗托道:“很好。不过我扩充住房另外有原因。我打算请些朋友庆祝我们的领土解放,同时庆祝我获得荣誉勋位勋章……”
莫利讷道:“啊!啊!那是您应得的酬报!”
皮罗托道:“是啊。王上给我恩典,赏我勋章,也许是因为我当过商务裁判,共和四年正月十三还替波旁家打过仗,在圣罗克的石级上被拿破仑打伤过;这些资历……”
莫利讷接口道:“这些资历跟咱们王军里的英雄好汉没有分别。打仗的人流过血,怪不得勋章的绶带是红的。”
听到这几句从《宪政报》上搬来的话,皮罗托不由得邀请莫利讷参加跳舞会。莫利讷一再道谢;刚才受的皮罗托的轻蔑,这一下也觉得可以原谅了。老人把新房客直送到楼梯头,客气非凡。皮罗托和凯龙走到院子中间,望着邻居含讥带讽的说道:“想不到天底下有这样没出息的人!”他本想骂一句脓包的,临时改了口。
凯龙道:“啊!先生,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才干啊。”
在莫利讷面前,皮罗托觉得自己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听着卖伞商人的回答,他很得意的笑了笑,然后大模大样的和凯龙告别。
皮罗托心上想:“已经来到中央菜市场,顺手把榛子的事也办了吧。”
中央菜市场上的女摊贩叫皮罗托到伦巴第街去,做糖果用的榛子那边销得最多。他找了一小时,才从朋友玛蒂法嘴里打听出,批发干果的只有一家铺子,是安杰莉克·玛杜开的,在佩兰-加斯兰街。她卖的是真正普罗旺斯大榛子和阿尔卑斯的白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