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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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谈话过后两天,打官司的事有了眉目。自由党②的诉讼代理人接了皮罗托的案子,对副堂长影响非常不好。反对政府的人和出名不喜欢教士或宗教的人原是两回事,许多人却混为一谈;而当时的反政府派和反教会派的确都利用那件案子来掀风作浪,城里也到处议论纷纷。博物馆的前任顾问把瓦朗坦的《圣母像》和勒布伦的《基督像》估作一万一千法郎,两幅画都是极精的作品。至于书柜和哥特式的家具,在巴黎正是越来越走红的东西,按照市价暂定为一万二。顾问先生细细检定之下,认为全部家私值到三万。皮罗托欠迦玛小姐的钱为数极微,当然无意送她一笔那么大的款子;在法律上讲,合同的条款应当修改才对,否则老姑娘便是存心欺诈。自由党的诉讼代理人一上手把迦玛小姐告了一状。状纸虽然措辞尖刻,但根据着某些条文,援引了几条最高法院的判例,法理严密,不失为一篇精彩的文字,把老姑娘的罪状数说得清清楚楚。反对政府的人看上了这张诉状,恶意印成三四十份传单在城里分发。

①很可能指卢浮宫,大革命和帝政时期为了避免和王宫的名称混淆,故称之为巴黎博物馆。——原编者注。

②法国王政复辟时代(1815—1830)的自由党是反对党。

前一个时期,海军部透露要提升一部分人员,德·利斯托迈尔男爵以海军少校的身分希望第一批名单上就有他的名字。不料皮罗托和老姑娘正式决裂以后几天,男爵收到一个朋友的信,说部里有风声要编他入预备役了。男爵知道了大为惊诧,立即赶往巴黎,候着部长下一次的晚会就去拜访;部长对那个消息也表示十分奇怪,听到男爵说出心中的忧虑笑起来。第二天,男爵不管部长那么说,又上科室去打听。各部分的主管对朋友们泄露机密是常事,当下一位秘书拿出一项手续齐备的公事,因为司长病了,耽搁下来,还没有送给部长去批。坏消息果然证实了。

德·利斯托迈尔男爵赶紧找他的一位叔叔,他以议员资格能在国会里立刻见到部长。男爵托叔叔探问部长大人的意思,因为一进预备役,他的前程就完啦。他在老叔车中等议会散会,心里急做一团。会议没有完,议员老早就出来了,坐车回府的路上对侄儿说:

“真是见鬼!怎么你会去攻击教士的呢?开头部长告诉我,你在图尔做自由党的头儿!你言论荒谬,你不遵守国家的政策……部长说话躲躲闪闪,拐弯抹角,好象还在议会里发言。我对他说:还是开门见山,有话直说吧!部长大人这才说出你得罪了宫廷大祭司。后来我向几个同僚一打听,知道你提起一个叫做脱鲁倍的神甫,口气非常轻薄。那脱鲁倍表面上只是副主教,可是在外省是个最重要的人物,坚信会①的代表。我在部长面前替你拍了胸脯。哎,侄少爷,你要趱奔前程,千万别让教会和你作对。赶快上图尔去,跟那该死的副主教讲和。你该记住:凡是副主教,你见了都得客客气气。此刻我们大家都在复兴宗教,一个希望升级的海军少校偏偏来拆教士的台,岂不荒唐!要不同脱鲁倍神甫言归于好,以后别来找我,我不认你了。刚才宗教事务部长和我提到那家伙,口气之间竟是未来的主教。脱鲁倍要和咱们一家结了仇,就会捣蛋,不让我进下一届的贵族院。明白没有?”

①这是旧教教会中的一个帮口,屡起屡灭,从十六世纪起出现过好几次。此处所指的是一八一〇年的一个组织,在查理十世(1757—1836)治下势力极大,到路易-菲力浦上台始告消灭。

海军少校听了这一席话才懂得脱鲁倍的秘密活动;皮罗托以前还傻支支的说过:“不知他更深夜静干些什么。”

为了教区委员在那般手段巧妙,在外省做着监视工作的女人堆里所占的地位,也为了他的才干,坚信会在当地所有的教士中间挑上了他,让他在都兰地区做一个不出面的小霸王。总主教,将军,省长,大大小小的人物骨子里全逃不出他的手掌。德·利斯托迈尔男爵马上打定主意,回答老叔:

“我自己船舷底下吃过了教会的排炮,不想再给他们轰第二次了。”

叔侄俩商量大计以后三天,海军少校突然坐着邮车回到图尔,当晚告诉叔母,倘若他们两人硬要支持脓包皮罗托,德·利斯托迈尔家看得最宝贵的前途就要遭到危险。老乡绅德·布尔博讷先生打完惠斯特,去拿手杖帽子,被男爵留了下来。德·利斯托迈尔和他叔母要摸清暗礁,非仰仗老狐狸的高见不可,而老狐狸也是故意提早去拿手杖帽子,好让男爵凑着他耳朵说:

“慢一步走,咱们有话要谈呢。”

男爵既是匆匆忙忙赶回图尔,得意的脸上又不时露出心中有事,看来很不调和,德·布尔博讷先生早就猜到几分,海军少校准是在进攻迦玛和脱鲁倍的战役中吃了亏。男爵说出坚信会派副主教的潜势力,德·布尔博讷先生并不惊奇,回答说:

“我早知道了。”

男爵夫人叫道:“那么干吗不早通知我们呢?”

德·布尔博讷很兴奋地回答:“太太,这个神甫的潜势力请你只当我不知道,我也只当你们不知道。要是泄漏风声,他发觉我们摸到他的底细,他会忌惮我们,恨我们的。还是象我一样只做蒙在鼓里,从此走路小心就是。过去我话说得不少,你们就是没听懂;我又不愿意把事情弄到自己头上。”

男爵道:“现在该怎么办呢?”

丢开皮罗托不管是不成问题的,这是三位参谋心照不宣的先决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