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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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也算倒霉,不曾离开图尔。

丧事弥撒场面很大。只有一个人掉了眼泪,就是皮罗托。

他背着人躲在一个偏僻的小堂里,①自以为送了迦玛小姐性命,诚心诚意为她祷告,超度她的灵魂。皮罗托不曾在迦玛临终之前得到她的原谅,更是悔恨不迭。脱鲁倍神甫把亡友的遗体一直送到墓穴,在墓穴旁边发表一篇悼词。死者一辈子所过的狭窄的生活,靠着他的口才变得伟大得不得了。在悼词的最后一段,送葬的人特别留意到下面几句:

她的一生,多少岁月都是奉献给上帝的,奉献给宗教的,暗中做的善事不知有多少,无人知道的朴实的美德也不知有多少;这个生命却是被一场无妄之灾摧毁了。一切的苦难当然都出于上帝之赐;但若我们进入天国之前暂时忘了这一点,那么她最后一次的痛苦的确是不应该受的。朋友们既然知道这位圣洁的女子人格高尚,天真坦白,就不难预料她一切都能忍受,除了诬蔑她整个的为人。也许就因为此,上帝才召她归天,超脱人间的苦难。谁要活在世界上能够良心平安,毫无内疚,象纯洁的莎菲在极乐的天国中一样,就是幸福的了!

①大教堂内两侧及耳堂内都附有好几个小教堂,简称为小堂;上文提到的圣母堂即此种小堂。

德·利斯托迈尔家牌局散了,关上大门,只有男爵夫人和她侄儿在场,德·布尔博讷报告了下葬的情形,说道:

“那篇浮夸的演说讲完了,穿黑袍子的路易十一①拿圣水棒洒了一阵。那样子你们不妨想象一下。”

①路易十一(1423—1483),法国史上最阴险最有谋略的一个国王。脱鲁倍是神甫,所以说他是穿黑袍子的路易十一。

德·布尔博讷先生一边说一边拿起拨火棒,学着脱鲁倍的手势,神气活龙活现,男爵和他叔母都看着笑了。

老地主还说:“那时他才露出马脚来。在此以前,他的态度毫无破绽。但他对老姑娘厌恶透顶,说不定象恨沙帕鲁一样的恨,所以送她进坟墓的时候不能不在举动之间流露出心中的高兴。”

下一天早上,萨洛蒙小姐上德·利斯托迈尔家吃饭,一进门就很激动的说:

“可怜的皮罗托神甫又受到一个可怕的打击,可见人家对他的仇恨是处心积虑,经过最周密的计划的。他调到圣桑福里安镇去做本堂神甫了。”

圣桑福里安镇是图尔城外一个近郊的小镇,在大桥的那一边。大桥数得上法国最美的建筑之一,长六百十七公尺,桥的两头有两个同式同样的广场。

萨洛蒙小姐停了一会儿,看见德·利斯托迈尔太太听着消息很冷淡,觉得奇怪,又道:“你明白没有?皮罗托一到那儿,就好比和图尔,和他的一些朋友,和生活方面的一切,离开了好几百里。逐出了图尔,天天望见城而进不了城:那样的充军不是特别可怕吗?出事以后,他已经不大走得动了,以后要走四五里地才能见到我们。如今他在床上发烧。圣桑福里安镇的教士住宅又冷又潮湿,那个小教区没有钱修理。可怜的老头儿从此真是活埋在坟墓里了。唉!这样毒辣的手段真正想不到!”

现在只消简单的叙述几桩事情,勾出最后一幅图画,就好结束这故事。

五个月之后,副主教升了主教。德·利斯托迈尔太太死了,留下一千五百法郎年金给皮罗托神甫。男爵夫人的遗嘱公开的那一天,特鲁瓦①的主教亚森特②正要离开图尔去上任,临时改动行期。他认为男爵夫人一边同他讲和,一边私下帮助他心目中的仇人,简直在玩弄他。脱鲁倍气恼之下,又来威胁男爵的前途和德·利斯托迈尔侯爵的贵族院议员的职位了。他在总主教客厅里当众说了一句杀气腾腾而听起来很和软的话,那种话只有做教士的会讲。海军少校为了前程,只得去拜访强硬的神甫;大概神甫提的条件十分苛刻,因为男爵的行事证明他彻头彻尾服从了坚信会头目的意志。新任主教签了一份经过公证的笔据,把迦玛小姐的屋子捐给圣迦西安的教区委员会,把沙帕鲁的书柜和藏书送给神学预备学校,两幅争执过的画进了圣母堂;沙帕鲁的肖像仍旧归他保存。

①法国奥布省的首府。

②脱鲁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