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不知道我在印度下了多少本,”夏尔·米尼翁口气很冷淡地回击道,“而且我也没想到要把我的经营情况给公众交底。杜梅,”他附在朋友耳边说,“如果维勒干手头拮据,我们大概就可以回到我原来的房子去住了,我们可以将他原来给我们的现钱如数奉还。”
这就是命运安排的序幕。就在这当儿,卡那利和拉布里耶尔以报信人为前导,于星期日早晨抵达了亚摩里夫人的小楼。听说德·埃鲁维尔公爵、他的姐姐和他的姑母星期二也要来,他们以健康不佳为借口,在格拉维尔租了一幢房子。看到这种竞争的势头,交易所里的人都说,多亏米尼翁小姐,安古维尔的房租要涨价了。
“这样搞下去,她要把安古维尔变成医院了!”维勒干家的二小姐因为当不上公爵夫人而伤心失望,便这样说道。
《女继承人》这出永恒的喜剧,就要在木屋别墅上演了。
在莫黛斯特此刻的心情下,而且按照她开玩笑的说法,这出戏自然也可叫做《少女的表态》。她在幻想破灭之后,已经下定决心,只有遇到一个品格使她完全满意的人,她才会同意嫁给他。
到达安古维尔的第二天,当时还是挚友的两位情敌,准备那天晚上在木屋别墅首次登台。他们星期天一整天和星期一上午都忙着开箱子拿东西,把亚摩里夫人的小楼占下来,以及进行小住一个月所必需的各种安排。再说,诗人卡那利所处的见习大使的地位,允许他采取不少阴谋诡计,他什么都算计好了。可能他抵达勒阿弗尔的消息已经引起了轰动,也会在木屋别墅产生一些反响。于是他打算充分利用这种轰动。
以健康不佳为理由,他没有出门。拉布里耶尔则到木屋前面去散步两次,因为他已经怀着一种绝望的心情在爱恋了。他深怕自己令人讨厌,似乎觉得自己的前程已经阴云密布。星期一两位朋友下楼吃晚饭时,两人都已为这最重要的第一次访问穿戴完毕。拉布里耶尔的衣着与著名的星期天教堂相会那次一模一样。但是现在他把自己看成是某一恒星的卫星,只好听凭自己所处地位的命运摆布。卡那利既没有忘记穿黑色大礼服,也没有忘记佩带勋章,更没有忘记那巴黎沙龙的优雅风度。这种优雅的风度,通过他与其保护人绍利厄公爵夫人的交往,通过与圣日耳曼区最上等社交界的接触,在他身上已经达到尽善尽美的程度。花花公子衣着讲究的每一细节,卡那利都样样做到,而可怜的拉布里耶尔就要以毫无希望的人那种随它去的模样出现。
热耳曼侍候两位主人吃饭时,看见对比如此鲜明,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上第二道菜的时候,他颇有外交风度地走进来,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是颇为忐忑不安地走进来。
“国王马厩总管先生到了格拉维尔,”他小声对卡那利说道,“目的是医治与德·拉布里耶尔先生和男爵先生患的同样的疾病,男爵先生可知道?”
“是小个子德·埃鲁维尔公爵吗?”卡那利失声大叫。
“对,就是他,先生。”
“他也是为德·拉巴斯蒂小姐而来的吗?”拉布里耶尔涨红了脸问道。
“是为米尼翁小姐而来!”热耳曼回答道。
“我们让人家要了!”卡那利注视着拉布里耶尔,叫道。
“啊!”爱乃斯特赶忙顶他一句,“这是自动身以来你第一次说‘我们’。直到此刻为止,你一直是说‘我’怎么样,‘我’怎么样的!”
“你真了解我。”梅西奥哈哈大笑起来,回答道,“可是我们争不过国王封的官,争不过公爵的头衔和贵族院议员,也争不过法国行政法院根据我的呈文刚刚批给德·埃鲁维尔家族的沼泽地!”
“这位大人,”拉布里耶尔半真半假地说道,“可以用他姐姐给你开一张安慰卡嘛!”
正在这时,仆人禀报德·拉巴斯蒂伯爵先生驾到。两个年轻人听到伯爵说话的声音,立即站起身来,拉布里耶尔急忙迎上前去给他介绍卡那利。
“在巴黎您去看过我,我这是回访!”夏尔·米尼翁对年轻的审核官说道,“来的时候我又得知,还能与我们当代一位伟大的诗人见面,我真是加倍高兴。”
“伟大?……先生,”诗人微微笑着回答,“在一个以拿破仑的统治为序幕的世纪里,不可能有任何伟大的东西。首先,我们是一个遍处产生所谓伟大诗人的民族!……其次,二流才子们将自己装扮成伟大天才的模样,装得那么象,以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名气很大的人了。”
“正是这个原因,才使您投身政界么?”德·拉巴斯蒂伯爵问道。
“政界也是一样,”诗人说,“再也不会有什么伟大政治家了,只会有一些或多或少涉及伟大事件的人。您想想看,先生,宪章把纳税额当成军备额,在这样的宪章给我们规定的制度下,只有您到中国去寻求的东西——财富,才是实在的东西。”
梅西奥很自鸣得意,对自己给未来的岳丈留下的印象也很满意,他转身吩咐热耳曼:“在客厅里上咖啡,”说着,一面请这位巨商离开餐厅到客厅落座。
“伯爵先生,”这时拉布里耶尔说道,“我正感到为难,不知怎样将我的朋友带到您家去呢,您这样一来就解救了我,我真感谢您。您不仅心地善良,而且还这么机智……”
“嘿!普罗旺斯人个个都有这么点机智,”夏尔·米尼翁说道。
“啊,您是普罗旺斯人吗?……”卡那利高声叫道。
“请原谅我这位朋友,”拉布里耶尔说道,“他还不曾象我一样研究过拉巴斯蒂家族的历史。”
听到“朋友”这个字眼,卡那利意味深长地看了爱乃斯特一眼。
“您的健康状况允许的话,”普罗旺斯人对伟大诗人说道,“我请您今晚光临寒舍,这将是值得铭记的一天,正如古人所说,a1bonotandalapillo。①。虽然在小小的屋舍里接待如此鼎鼎大名的人物,我们觉得很过意不去,但是这可以满足小女迫不及待要见您的心情。小女对您赞赏备至,还把您的诗配上了曲谱呢!”
①拉丁文:要用白色大理石来作标志,意指值得树碑纪念的伟大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