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阿登的反扑

丘吉尔Ctrl+D 收藏本站

  陆军元帅迪尔之死——美国的哀悼——向莱茵河挺进——鲁尔河坝——巴顿大军受阻于齐格菲防线——11月23日斯特拉斯堡解放——12月3日我将战局告知史末资——西线战略上挫折——12月6日我给总统的电报——12月10日他的乐观的回电——12月16日阿登的危机——德国人的突破——艾森豪威尔迅速采取行动——布雷德利将军指挥的战线被切断,任命蒙哥马利陆军元帅指挥北线——12月22日我给史末资的电报——马尔什的苦战——12月23日气候转好——巴斯托尼的争夺战——1月3日我军开始从北方反攻——1月6日我给总统的电报——美国人的英勇——1月6日我以个人名义向斯大林呼吁——1月7日他的令人感动的回电——1月6日盟军占领乌法利兹——对斯特拉斯堡的威胁——蒙哥马利对美国士兵的赞扬——1月18日我在下议院的演说。

11月我们派驻华盛顿的三军代表团团长陆军元帅约翰·迪尔爵士去世,这是同盟国事业的损失。约翰·迪尔从南非战争起,从军整整四十年,1940年5月任帝国总参谋长。在担任这一重要职务期间,他秉性坚定,判断事物不偏不倚,在我们危难的岁月里是个有力的支柱。珍珠港事变后,他调到华盛顿,负责向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解释我们的观点。他很快就博得那里人们的欢心,并和马歇尔将军结下了牢固的个人友谊,这对克服同盟国之间不可避免的摩擦是非常宝贵的。

这也是他事业上的最高峰。如果不是因为他忘我操荣,忠于他的职责,他的寿命本来会远远地超过六十三岁。即使当他病重的时候,他仍然不向病魔屈服。为了最后表彰他以及他毕生致力的一切,他被安葬在美国伟人安息的阿林顿国家公墓。美国军队还为他立了一尊骑姿铜像以示纪念。

总统致电给我:“美国像英国一样哀悼你的杰出战士,在我国钦佩他的人是非常多的。”我很感谢他,我对马歇尔将军说:“我激动地看了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给他们的英国同事们的关于我们的朋友约翰·迪尔逝世的讣告。感谢你们的善意,他生前竭尽全力想把工作搞好,工作确实搞得很好。”

为了填补这一空缺,需要在我们的若干指挥机构内部作一些重要的调整。

首相致威尔逊将军(驻意大利)            1944年11月21日

陆军元帅迪尔的位置要有人接替,这个人得时常接近总统并处在一个得和马歇尔将军经常接触的地位,这件事非常重要。不用说一定要选一个和美国人合作得好,并对整个战局的大方向有充分了解的军官。我看只有你具备这些必要的条件和品德。因此我已向总统提议由你继迪尔担任英国军事代表团团长以及我个人驻华盛顿的正式军事代表。总统已亲切地表示同意,保证你在华盛顿受到欢迎。我希望你能够马上告诉我你接受这一极端重要的委任。

2.我已向总统提议亚历山大将军接替你担任同盟军驻地中海最高司令,麦克纳尼将军为副司令,马克·克拉克将军接管意大利前线的集团军群。

3.总统回答说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和他本人完全同意以上提议。

4.我要你下星期回来一两天,初步讨论一下。我想你是能做到的。我的“约克”马上去接你,希望你把麦克米伦带来。

在这以前总统来电说:“我很感谢你对克拉克将军的夸奖并建议他继亚历山大将军接管意大利的集团军群。”

       ※        ※         ※

与此同时,在西线为进军莱茵河作了许多准备工作。11月的雨天是多年来最糟糕一次,河川泛滥,形成沼泽地带,使步兵通过极为费力。在英军的战区里,登普西率领的第二集团军把敌人从他们在文洛以西的宽大的突出阵地赶过默兹河。更南面我们的第三十军开进马宰克和盖伦基尔亨之间的战线,在这里和美国第九集团军会师。在密集的炮火开路之后,这两支部队于11月19日攻克盖伦基尔亨,涉过泥泞的乡村向鲁尔河进发。第九集团军的右翼于12月3日到达于利赫附近的河流,而他们侧面的第一集团军在休特根森林遭遇到艰苦的战斗。盟军十七个师参战,敌人的数量差不多相等,战斗很激烈。

这个时候如果渡河那是很卤莽的,因为水位的高低是由这里以南二十哩的一些巨大拦河坝控制的。这些拦河坝仍在敌人手里,一打开闸门,就可以把我们的军队切断在遥远的对岸。重型轰炸机试图炸掉大坝放水,虽炸中了几次,但没有炸开一个缺口。12月13日美国第一集团军不得不再一次进军去占领这些拦河坝。

与此同时,阿登区以南的巴顿的第三集团军已在蒂翁维尔的两侧渡过摩泽尔河,向东挺进至德国边境。11月20日他们即已进入梅斯,虽然德国人仍然据守周围的堡垒群,直到12月13日才放弃最后一个堡垒。第三集团军从梅斯和南锡转向萨尔河,并占领沿河广阔的阵线,然后于12月4日在萨尔劳顿附近渡河并迅速建立桥头阵地。他们在这里碰到了齐格菲防线中最强的一部分,沿河北岸是前沿战线,后面纵深两哩的地带都设有互相支撑的钢筋水泥工事。敌人据险顽守这些堡垒,第三集团军无法前进。

在战线右边,德弗斯将军的第六集团军群从吕内维尔和埃皮纳尔强力通过孚日山区和贝尔福豁口。美国第七集团军争夺山头时打了一场硬仗。但法国第一集团军经过一星期的战斗(就是我曾经想看看怎样打响的战斗),于11月22日攻克贝尔福,到达巴塞尔以北的莱茵河段。从那里他们转了个方向顺河而下向科耳马尔进发,这就包抄了孚日的德国人侧翼,敌人撤退了。11月23日我们进入斯特拉斯堡。接着几星期第七集团军肃清整个北阿尔萨斯,然后转而到达第三集团军的右面,在宽阔的阵线上越过德国的边界,穿过维桑堡附近的齐格菲防线。但在法国境内的科耳马尔方圆三十哩的地方还有一大股德国孤军,法国人没能将其消灭掉。几星期后这成了祸害。

       ※        ※         ※

我给史末资写了一份关于整个形势的评论:

首相致陆军元帅史末资1944年12月3日

……2.虽有梅斯、斯特拉斯堡和其他的胜利,但在西线我们战略上当然还受到挫折。在发动这次攻势之前,我们的观点记录在案:全线进攻是错误的,在计划要突破的点上应该集中远为优势的部队。蒙哥马利事前的评论和预料都已证实。我猜想会作一些调整,归还一部分在蒙哥马利诺曼底获胜后,从他那里划出去的地域。你必须记住我们的军队只有美国军队的一半,不久就将等于三分之一强一些。在军事方面,虽然遭受到挫折,但大家都互相友好忠诚。我们必须重新组织和加强军队,准备一场春季攻势。我们至少还得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战役才能打到在北方的莱茵河,那里是我们进军路上的决定性关键,同时我准备肃清我们后边荷兰的残敌,但现在办事可不像过去那样容易了。

3.我们在意大利的军队被“铁砧”作战行动耽误了,并因为它而大大地削弱了。因此我们肃清了亚平宁山脉之后,却陷入波河流域的一片沼泽地带。这样一来,不管在山上或在平原,我们在装甲设备上的强大优势就显示不出来。加之现在意大利的坏天气就像在西线一样,大大降低了我们非常优越的战术空军力量。迄今为止我们在意大利拖住了二十八个德国师,因此我们的行动是无可指责的。相反我们干得这么好使马歇尔将军很惊讶。不过这仅仅是因为德国人大概要从巴尔干半岛各国撤回他们的军队,拖延了经过勃伦纳和卢布尔雅那的撤退的缘故。目前在意大利北部,我们虽然还在进攻……,但我们不可能取得极为满意的战果。

5.在缅甸我们也不得不从北面向南进军,要经过我希望避开的丛林。蒙巴顿一直干得很好。然而现在中国国内,灾难已降临到昆明,而且不久可能会波及重庆。大元帅正撤回他那在缅甸南进的最精锐部队,以保卫他的首都、他的空运终点站,据我推测,还要保卫他的生命和政权。我不能责怪他,但这严重地影响了蒙巴顿那指挥得很好但已失去吸引力的战役的成功。看来我们注定了只能用半速度勉强打通这片丛林,而我到现在还不能够争取到同意从孟加拉湾彼岸发动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广泛的两栖作战行动。每一件事都得经过联合参谋长委员会的再三考虑。而“安全第一”的考虑凌驾于每一项计划之上。美国人正在莱特湾艰苦作战,但他们今年在太平洋的进展是令人钦佩的。我希望1945年我们的舰队将参加他们的作战以不断增强实力。正如老费希尔说的那样:“皇家海军一出动总是第一流的!”你可以想象到海军部会高高兴兴地提出人力、辅助船舰以及这样那样的物资准备的大量要求。

6.大选的阴影又接近了,不需几个月就会拆散英国至今曾组成的或今后可能组成的最能干的政府。总的来说明年是个愉快的年头。我们财政的前景并不是已被乌云所笼罩。即使我们没有强调存在极大的危险,不过我确信我们仍将能够克服一切困难,不管它们是单独地或同时地向我们袭来。

7.忠诚可靠的老朋友!在所有给我的生日贺电中你的来电使我最感动,给我的鼓舞也最大。

三天后我致电总统。

首相给罗斯福总统                  1944年12月6日

由于我们不能碰头,我感到现在应把今年年底我们所面临的使人失望的严重的战争局势向你提出来。虽然在西线我们赢得了不少战术性的胜利,像梅斯和斯特拉斯堡就是战利品,但事实上我们没达到五星期前给我们军队定下的战略目标。我们还没有到达莱茵河北段这个战线中最重要的战区。我们还得继续大战好些个星期,才有希望到达莱茵河并建立我们的桥头堡,然后,我们才能再向德国深入挺进。

2.在我们的意大利战场上,德国人还有二十六个师——相当于十六个或更多一些的整师。他们可以随时经由勃伦纳和卢布尔雅那撤退,据守加尔达湖至例如阿迪杰河口一带地方,这样就大大缩短了他们的战线。这样他们就可以腾出一半的意大利军队去保卫德国本土。以后他们甚至还可以退到阿尔卑斯山,又可以节省一些人力。我想他们之所以在意大利呆得那么久,可能是让巴尔干半岛等地的十二个师逃出来,现在这些师正向匈牙利和奥地利逃窜。除了空军、游击队和小量的突击队以外,无法阻止这一招。我看大部分会逃脱。其中大约有一半可能会用来加强从意大利腾出来的军队。这样就会成为德国本土一支强大的援军,随着事态的发展既可用于东线也可用于西线。

3.在主要战线的战争中我们从“龙骑兵”作战行动〔在法国南部登陆〕得到很大的好处。但第十五集团军群不能给凯塞林以决定性的打击,是因为“龙骑兵”削弱了我们的力量,因而误了战机。等到我们通过亚平宁山脉,波河流域已经是遍地泥泞了。因此在山区和平原我们都没能发挥装甲部队的优势。

4.由于德国在所有战线上的顽抗,我们没有从欧洲抽调五个英国师和英印师来帮助蒙巴顿在3月里进攻仰光,再加上其它原因,这一攻势实现不了。因此,蒙巴顿按照我们在魁北克所一致决定的,开始顺着河流从北面和西面在缅甸境内发动全面进军,这一路的进展令人满意。目前由于日本人在中国境内挺进,严重威胁昆明甚至重庆,威胁大元帅和他的政府,因此两个或更多的中国师不得不撤回去保卫中国。我不怀疑这样做是对的和不可避免的。但就蒙巴顿的情况来说,这样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他至今还没决定怎样对付这一新的灾难,这灾难一下子不但使中国也使你的航运终点站以及缅北的战役陷入危险。我本想以横渡亚得里亚海或孟加拉湾来给敌人以真正沉重的打击,这些想法也都同样受到挫折。

5.你们所进行的大规模的太平洋战役,目前是我们作战中暂时没受到挫折的唯一部分。

6.幸好,我们也必须将俄国人的行动考虑在内。斯大林答应发动一个冬季战役,我估计约在1月开始。在他那大部分广阔的战线上,斯大林一直在休整、准备,虽然只有三四个德国师开过来对付艾森豪威尔。我现在不便于衡量他最近发动的对布达佩斯西南的进攻。不过,我认为,我们可以期望这场战役和俄国人其他的行动对我们的帮助会比最近所得到的更大。德国的情况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只要有重兵深入敌后,就可使他们纵然不全部至少也要局部垮台。

7.我曾力图从范围和比重两方面来对战争的全局加以审视,很清楚的是,我们在不同程度上可能不得不面临这样的情况:

(1)我们会大大推迟到达,更不要说强渡,在通往柏林最近的道路上的莱茵河的时间。

(2)在意大利会受到明显的挫折。

(3)很大一部分德国军队会从巴尔干半岛逃回去。

(4)在缅甸受挫折。

(5)中国不再能成为一个作战国了。

我们的人的美好愿望和这些现实相差甚远,尽管我们一起努力不让他们头脑发热,但问题还是非常明确地提了出来: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三人及早会见的希望破灭了。你、我以及我们的参谋人员的会面也无限期延迟,使我更加焦虑。我们英国的计划是靠着你们的。我们英美的问题至少必须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过多的电报电话反而使事态更加混乱,所以我想2月份之前你如果不能亲自来的话,请你能否派你的参谋长们尽早来这里。到了这里他们和你们的主力部队以及艾森豪威尔将军很近,我们就可以对整个激烈的战场形势进行平心静气的研究,目的是寻求一种双方紧密协作的行动,正如我们在1944年各战役中所表现的那样。

罗斯福先生虽然同情,但并不像我那样焦虑。

罗斯福总统致首相             1944年12月10日

也许是因我离战场较远,或是六个月前我对时间方面的估计不像你那样乐观,因而对战争局势的看法也就不像你那样失望。

在欧洲战场上,我总感到要想一直打到莱茵河的左岸占领德国,非打一场硬仗不可。早年我曾骑自行车经过大部分地区,我从来不像许多指挥官那样认为我们的联合军队能轻而易举地渡过莱茵河,因而我不那么乐观。

不过我们制订的一般战略正在按计划进展。我们两人身居统帅地位,已经制定了作战方案,发布了命令,并根据这些方案和命令把物资送上了战场。纵使战斗的进展或许一时赶不上原来的进度,我想这些具体战役要如何进行,结果怎样,仍是前线指挥官的责任,我对他们是完全信任的。我们要记得冬季正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困难,但我们的陆军和空军正在一天天地吃掉敌人日益衰竭的人力和资源。随着安特卫普港的开放,我们补给物资的运转大大改善了。艾森豪威尔将军估计,在西线上他给敌人所造成的伤亡,超过敌人组织新队伍来进行弥补的能力。对我们有利的决定性突破不久一定会到来,虽然在什么时候到来我现在还不清楚。

至于意大利战场,亚历山大的军队正在尽力把那些德国师牵制在意大利。我们要记住,如果这些德国人想撤到阿尔卑斯山战线上去的话,他们是完全办得到的。

巴尔干半岛各国的德国军队,情况也是如此。我从不敢想象,在巴尔干半岛各国,如果没有俄国人帮助,我们就能俘虏大量的德国军队。

在苏联战场上,我们也要充分估计到坏天气。看来俄国人目前也在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这一点当然你知道得比我多。

远东的形势当然有些不同,我丝毫不乐观。

从长远的观点看,我们除了采取魏德迈现在所采取的措施外,没什么办法使中国进行像样的抵抗。不过在太平洋地区日本在人力、物力、舰只方面所遭受的损失比我们大很多倍,他们也无法维持下去。连上帝都在帮助我们。这次壮观的地震和海啸就是一个证据。

从现在到春天,解冻后,很多事情将会发生。到那时,很多情况会比现在清楚得多。

我的参谋长联席会议正在全力以赴地指挥他们的机构执行我们所制订的计划,支持我们在全世界的军队。几乎所有这些军队一时都使用上了。我认为现在无须作很大的战略性决定以指导我们的战地指挥官,因此我的参谋长们不应离开他们的岗位……

       ※        ※         ※

一场严重的打击迫近了。不出六天,一场危机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盟军决定从北方的亚琛以及经由南方的阿尔萨斯狠狠进攻敌人,这就使我们的中央极为空虚。在阿登战区,由四个师组成的美国第八军,单独据守着七十五哩长的一条战线。我们明知危险而又甘冒这种危险;但后果是严重的,而且本来可能还要更严重。敌人在他们的西线出奇地聚集了约七十个师,其中有十五个是装甲师,但有不少是兵员不足,需要休整和重新装备的。不过第六装甲集团军是一支大家公认的劲旅,士气也旺盛。当这支具有充当先锋潜力的部队还驻扎在亚琛以东作为后备队时,就已受到我们严密的注意了。12月初那条战线的战斗沉寂下去时,它也暂时逃脱了我方情报部门的监视。天气坏,飞机不能飞行,阻碍了我们对它的侦察。艾森豪威尔怀疑敌人在蠢动,但其规模和迅猛程度却很出意外。

德国人真的有一个大计划。龙德施泰特集合了第五和第六两个装甲集团军以及第七集团军,一共十个装甲师和十四个步兵师。这支大军以装甲部队开路企图突破我们阿登地区直达默兹河的薄弱中心,再转向北方和西北方,把盟军战线切成两半,攻占安特卫普港,把我们北方军队的生命线切断。

这大胆的一着是希特勒策划的,虽然他手下的将军有疑虑,但他不肯改变。为了支持这个冒险的行动,德国空军的残部被集中起来,作孤注一掷,伞兵、破坏分子和穿着盟军军服的特务一起出动。

12月16日在猛烈炮火掩护下,这一进攻开始了。第六装甲集团军在向鲁尔河坝进发时,北侧翼冲进美国第一集团军的右侧。经过反复激战,敌人被阻止住了。更南面德军从一条狭窄的战线上突破冲入,但美国装甲第七师打得特别出色,坚决守卫圣维特,在危急的几天里顶住了他们的进攻。德国第六装甲集团军伸出另一个矛头向西,然后向北直指列日上面的一段默兹河。同时德国第五集团军冲过美国第八军防线的中心,绕过圣维特和巴斯托尼,深深插进马尔什,直逼迪南边上的一段默兹河。

虽然这次进攻的时机和份量出乎盟军最高统帅部的意料之外,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它的重要性和目的。他们决定加强防卫突破口的“两肩”,守住那慕尔东面和南面的默兹河渡口,集中机动部队南北夹攻,歼灭突入之敌。艾森豪威尔迅速地行动起来。他停止盟军的一切进攻,调上来四个美国后备师,又从南面调来六个师。从英国调来两个空降师,其中一个就是英国第六师。在敌人突出阵地以北,由四个师组成的英国第三十军才从鲁尔河战线上开出来,集中在美国第一和第九集团军背后的列日和卢万之间。这两个集团军后来把所有的后备部队都投入,组成从马尔梅迪以西的侧翼防线。

德国人切断了布雷德利将军的第十二集团军群的阵地,使他无法在卢森堡司令部里有效地指挥突出部以北的他那两个集团军。艾森豪威尔将军因而非常明智地命令蒙哥马利暂时指挥北面所有的盟军,而布雷德利仍然指挥美国第三集团军,负责从南面堵住并反攻敌人。对战术空军部队也作了相应的安排。

我打电报给史末资。

首相致陆军元帅史末资1944年12月22日

你知道蒙哥马利和我们在英国的这些人,几个月来一直强调进攻鲁尔以北,一再提出我们的力量不允许采取两个主要的攻势,像现在这样一个针对科隆,另一个要渡过萨尔河。

虽然天气条件很坏,我们的朋友却很自信地向前推进了。当敌人开始反击时,他们从北到南力量很分散。20日下午我打电话给艾森豪威尔,建议他让蒙哥马利指挥突破地区以北的部队,让奥马尔·布雷德利指挥突破地区以南的部队,他自己掌握两者间的协作。他回答他已于上午发出了内容刚好完全相同的命令。蒙哥马利现在实际上指挥十八个美国师,加上他的第二十一集团军群约十六个师。他正在组织坚强的后备部队,并担负他所指挥的地区的全部作战任务。他应该能够以不可撼动之势挡住敌人。迄今还没有迹象说明德寇有力量发动对第二十一集团军群正面阵地的大规模进攻。

2.突破口以南的情况就不像这样清楚了。美国人正在顽强地抵抗,但混乱状态很严重。当然由巴顿率领的一支军队已从梅斯地区集合,向北挺进。我觉得敌人的情况也不妙。我和平常一样是乐观的。这只乌龟已经把头伸得太长了。

       ※        ※         ※

我们赶来增援的三个师在那慕尔以南沿着默兹河防守。

布雷德利在阿尔隆集中一个军,派遣美国第一百零一空降师守卫巴斯托尼的重要交叉路口。德国装甲部队转向巴斯托尼以北,企图朝西北方向突破,留下步兵攻占巴斯托尼。第一百零一空降师以及一些装甲部队被分隔开来了,他们在与外界隔绝的一星期中打退了所有的进攻。

德国第五、六两个装甲集团军的旋转运动引起了敌我之间的马尔什周围的大激战,一直打到12月26日。尽管德军一度离默兹河只有四哩,并已深入达六十哩以上,但这时他们已经精疲力竭了。坏天气和地面上的低雾使我们的空军第一星期无法参加战斗,但到了12月23日飞行条件转好了,它们参加作战,发挥了很大的作用。重型轰炸机袭击敌人战线后方的铁路和行动中心,战术空军部队严重破坏敌人的前沿地区,断绝其援军、燃料、粮食和军火。对德国炼油厂的战略性空袭使其缺乏汽油,延缓其前进步伐。

敌装甲兵进攻他们最主要的目标默兹河受挫后,疯狂地扑向巴斯托尼。12月26日美国第四装甲师的一部分增援了美国第一百零一师。虽然敌人的力量大大超过他们,他们又坚守巴斯托尼一个星期。12月底以前,德国最高司令部不管怎样不愿意,一定也已意识到这场战争输定了,因为巴顿22日从阿尔隆开始的反击战虽然缓慢,但却稳步前进地越过冰雪封冻的乡村向乌法利兹进发。敌人作了最后一次挣扎,这次是空袭。1月1日敌人出其不意地猛烈低空袭击我们前沿所有的飞机场。我们的损失是惨重的,虽然恢复得很快,而德国空军却在他们这场战争的最后一次集中袭击中遭受了无法补偿的损失。

       ※        ※         ※

1月3日蒙哥马利从北配合巴顿从南对乌法利兹发动反攻。这时我到前线视察,并打电报给总统。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1945年1月6日

帝国总参谋长和我这两天和艾森豪威尔、蒙哥马利在一起,他俩感到战争很吃紧,但相信一定会胜利。报刊可能会引起麻烦,我希望你了解英国政府完全信任艾森豪威尔将军,任何对他的攻击都使我们非常敏感。

2.艾森豪威尔和蒙哥马利合作得很好,布雷德利和巴顿也合作得很好。如果拆散这种联合作战就会产生灾难。1944年就是这种联合作战使我们获得了梦想不到的军事上最大的成果。今天蒙哥马利告诉我幸亏英美军队团结一致,不然敌人的这场突破对整个前线会产生极为严重的恶果。

3.虽然我很遗憾我们只有十七又三分之二个师,但所有这些师都是绝对足额的。此外我们在法国还有七八千名援军作好一切准备,等待调遣。我们又调了另外二十五万军队到前线或前线附近,这一措施使我充满信心,我敢说在即将来临的严酷的战役中我们至少可以始终保持现有的力量。

4.我深深感到需要支持步兵,他们承受了三分之二的损失,却常常最后才得到补充。保持业已投入战斗的师的步兵实力甚至比派去新的大部队还重要。因此我们正在准备相当数量的步兵旅,包括从海军的八万名陆战队中抽出来的。这些步兵旅将把若干机动师从半静止的战区中解放出来,同时他们要做需要他们做的特殊工作。就第二十一集团军群来说,蒙哥马利极其热烈地欢迎这个主意。我从艾森豪威尔将军那里了解到他也持同样的看法,他渴望得到更多步兵分遣队——即步枪兵和刺刀冲锋兵——以维持美国师的适当建制。

5.我最热烈地向你祝贺。你的军队在这场战役中表现得非常英勇,特别在巴斯托尼和蒙哥马利阵线上的两个地方(这是他告诉我的)——一处是在敌人突入阵地的制高点上,美军第一师和第九师在这里连续战斗,遭受非常重大的损失后,才赢得胜利;另一处是和美国第七装甲师有关的地方,这个师看来表现出了军人至高无上的献身精神。还有第一集团军的许多部队都坚持到底,守住敌人进犯地区的十字路口,以自己的重大牺牲,使北面的全部军队免遭严重的危险。

6.我看到美国报纸曾批评我们的部队没参加这次战役。

我乘此机会在这里向你保证,我们的部队作好充分准备随时准备服从艾森豪威尔将军的指挥调遣。我相信他和他的下级蒙哥马利陆军元帅在使用军队进行反攻和针对着纵横交错的交通线进行侧翼运动时,是完全按照严格的军事需要来部署的。在英美司令部里我没发现一点儿不和睦的迹象。不过总统阁下,无情的事实是我们需要更多的战斗部队来推动战事。

7.我感到现在需要一种新的强烈的推动力——发自内心的友谊和竭尽所有的努力。任何你认为我们能做的事,务请立即告知。

       ※        ※         ※

这时艾森豪威尔和他的参谋部当然非常急于想知道俄国人那方面能否做点事以减轻对我们西方的压力。我们驻莫斯科的联络官员们虽作了种种努力,却无法从他们身份相等的对手那里获得任何回答。为了把这一问题以最有效的方式向苏联总参谋部提出来,艾森豪威尔派他的副司令特德空军上将率领一个特别使团去苏联。由于气候关系,他们耽误了很久。我一听到这个情况,马上对艾森豪威尔说:“在参谋部这一级时间可能会拖得很久,我想如果我问斯大林,他可能会告诉我。要不要我试试?”他要求我试试,因此我发了如下的电报:

首相致斯大林元帅              1945年1月6日

西线的战斗非常激烈,最高统帅部随时都得作出大量的决定。你从你切身的经验也知道,暂时失去主动权后而不得不防守一条很长的战线时,这种处境是多么令人焦急。艾森豪威尔非常想也非常需要知道你大体上的行动计划,因为这显然关系到他的和我们的一切重大决定。昨晚接到报告说,我们的特使空军上将特德因天气受困在开罗。他的行程已耽误了很久,这不能怪你。如果他还没到你那里,请告诉我:我们能否指望苏联于1月份在维斯杜拉河战线或其他地方发动一次重大攻势?如承告知以上消息附以其他你愿意说明的细节,则感谢得很。除布鲁克陆军元帅和艾森豪威尔将军外,我绝不把这一最机密的情报告诉任何人,而且只有在最保密的情况下才能告诉他们两人。我认为这件事是很迫切的。

当时人们想到我们要求他作出的决定是多么重大,而且牵涉到多少人,然而复电竟在第二天就收到了,这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斯大林元帅致首相             1945年1月7日

我于1月7日傍晚收到你1945年1月6日来电。

不凑巧得很,特德空军上将还未抵达莫斯科。

利用我们在炮兵和空军方面对德军的优势,甚为重要。这要求有适合飞行的晴朗气候和地面没有阻碍炮火瞄准的雾气。我们正准备一场攻势,但目前天气不利。然而,考虑到我们的盟军在西战场上的情况,最高统帅部决定加速完成准备工作,并决定,不管天气如何,至迟在1月份的下半月,沿着整个中央战线向德国人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你尽可放心我们一定尽一切可能来帮助我们盟国的光荣部队。

首相致斯大林元帅              1945年1月9日

非常感谢你的令人感动的电报。我已经转给艾森豪威尔将军一人过目。祝你们的高尚的进军一切顺利!

2.西线战事进行得不太坏。很有可能从突出阵地上把德军击溃并使他们遭到严重的损失。这场战斗主要是美国人打的,他们的军队打得很出色,损失也很重。我们两方把所能有的力量都投进去了。你告诉我的消息对艾森豪威尔将军会是很大的鼓舞,因为这将使他放心,这样一来德国增援军将不得不分用在两条战斗激烈的战线上。据负责指挥战斗的将军们报告,西线战斗将继续下去。

我引用这样的电文来往是为说明盟国首脑之间解决问题迅速的好例子,也是为了说明俄国人和他们的领袖显然不顾重大牺牲提早发动大攻势的义举。艾森豪威尔看到我转给他的消息当然很高兴。但他要求给他调去一些可能抽调出来的援军。三星期前我们向英国全国宣布说政府还要征募二十五万人员来做供应给养的工作支援在前线同敌人对阵的部队,并且在我们长期的战斗中,英国政府第一次援引它的职权去强迫我们各战斗军种中的妇女到海外服务。其实不需要什么强迫,到处一片热情。不过这种非常措施需要时间才能成熟。

我们虽能弥补秋天在战场上的损失,并维持充足的物资供应,但我们手头所剩无几了。美国人方面除六万步兵增援部队以外,准备从美国再调九个新师上来。

       ※        ※         ※

两个美国军团,连同西侧的英国第三十军从北面向敌人进逼。1月7日他们切断拉罗什——维尔萨尔姆公路,这是德国人准备逃跑的重要道路。这两翼的盟军进攻部队一面和暴风雪搏斗,一面徐徐地推进,于1月16日在乌法利兹会师。

德国人被迫节节东退,沿途受到我方空军的不断袭击。到月底,他们退到他们的边界之后,他们虽尽了最大的努力,所得到的除了毁灭性的物资损失和十二万人的伤亡之外,什么也没有。

这场战役中发生了一个难以处理的情况,虽然幸而没有影响大局,但必须提一下。艾森豪威尔为了从第三集团军里抽出几个师,命令德弗斯的第六集团军群接替巴顿的一部分战线,并批准如果必要的话,可以从莱茵河撤至孚日山脉。这样就等于敞开斯特拉斯堡的门户让敌人可以自由进入,在法国政界和军界里引起一片可以理解的惊慌。敌人将会怎样对这些热烈拥护他们的解救者的斯特拉斯堡人民进行报复啊!

这当儿,我碰巧在艾森豪威尔设在圣日耳曼的总部里。他和比德尔·史密斯倾听了我的呼吁。敌人的确在这个集团军群的正面突然活跃起来,特别是在科耳马尔孤立据点,但总算被击退了。艾森豪威尔取消了他的命令,而急切要求放弃斯特拉斯堡的军事形势也没有发生。戴高乐对此表示感激。

这是敌人在这次战争中最后的一次攻势。在当时曾使我们很担心。我们的进攻不得不推迟了,但最后还是对我们有利。德军无法补偿他们的损失,而接下去我们在莱茵河的各个战役,尽管还很激烈,但毫无疑问变得轻松得多了。德国最高司令部,甚至希特勒的幻想一定已告破灭了。艾森豪威尔和他部下的指挥官们曾一时措手不及,但马上采取了对策,然而他们会同意主要应归功于别的方面。用蒙哥马利的话来说:“阿登战役的大捷主要是因为美国士兵具有忠实坚定的战斗素质。”①至于我的看法,则可摘引1月18日我在下院讲话中的一段话:

 

①蒙哥马利陆军元帅著:《从诺曼底到波罗的海》,第181页。

 

“我以为12月16日以来在美军战线上展开的激烈的战役是英美联合的战役。虽然几乎全部是美国军队在作战,并承受了几乎所有的损失……,但如果我们的士兵的成绩受到冷淡的对待、忽视或抹杀(这种情况有时是存在的),我毫不迟疑地起来为他们辩护……。不过我们不要忘记上个月有关个人伤亡和引人焦虑的电报是送往一家一家的美国家庭的……。从我掌握的军事材料来看,对付冯·龙德施泰特的反攻措施是坚决的、明智的、军事上正确的。在一条几百哩长的战线上,总可以打开一个缺口,缺口一打开,艾森豪威尔将军马上命令蒙哥马利元帅指挥缺口以北,命令奥马尔·布雷德利将军指挥缺口以南。战争的结局证明,这两位雄才大略的司令员对于他们手下的百万大军指挥若定,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的调度方略堪称后代兵家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