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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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讲义困勉録卷十四

赠内阁学士陆陇其撰

先进

先进于礼乐节

如用之节 徐自溟曰天下有存风气之野人即野人也可有雕世道之君子即不君子也可 夫子从先进是欲损过就中与必不得已而去彼取此者大别语类引礼与其奢及孟子乡愿狂狷等説颇混不必从马钟阳曰此非徒从权救世之论实乃万世作礼

乐者之准 此与大全蒙引有别须识得 监二代从先进问为邦三章虽互相而又有不同监二代是表宪章之心从先进是挽文胜之答顔渊是立万世之准虽可相通然须识得本章賔主

从我于陈蔡者节 徐扈曰唐虞之际有君臣成周之家有父子夫子陈蔡之厄有师友皆千古竒防念陈蔡而因及从我之人念从我而因有不及门之感总是不忘其相从于患难蒙引谓重在上句极是观此则知圣人得志必无烹醢功臣芟夷骨肉之

事矣

徳行节 沈无回曰本重与难之人而冠以四科者亦见圣门多材即小小聚防亦无不备况杏坛洙泗之间乎 圣人之思重在情弟子之记重在道所谓重在道者有三见圣门之多材焉见圣门之因材焉见裁成之犹未至焉口气当云夫既相从于患难则不必有徳行有言语政事文学而可念也而况乎其皆有之也既相从于患难则德行者不必成其为徳行言语者不必成其为言语政事文学者不必成其为政事成其为文学而可念也而况乎其各成之也既相从于患难则徳行而兼有言语政事文学言语政事文学而兼有徳行犹之可念也而况乎其偏具之也皆是圣人之余意然又须知记者正意只重多材若因材裁成又是其余意也蒙引説约皆有分寸时文有以惜诸贤不得与明良之会而歴患难之中为解者此又是余意外之余意不可不别

回也非助我者也节 注黙识心通无所疑问大全分贴非助我无所不悦存疑谓俱当安在无所不悦上蒙引谓俱安在非助我无所不悦上防来都不是依大全则本文两句似俱作深喜防了依存疑则本文两句似作一抑一防了蒙引虽已得之然愚意以黙识补在无所不悦下似尤妙葢本文两句俱是若有憾之词而深喜意在言外补在下为稳也 此节与不违如愚同然不违如愚下有赞回之词而此节无之须在言外补出此与语之不惰亦同然语之不惰是赞回之词而无所不悦是若有憾之词葢虽是一意而又不可不知分别也

孝哉闵子骞章 析疑曰闵子骞未尝处人伦之变后母之偏亦常事耳况因一衣而其父逐之则母非悍也以一子寒三子单之言而父母昆弟皆感则非强弗友者也 徐子久李衷一二説虽有至理然依注自妙不必更凿葢集注之意包得此等议论 谭梁生曰大全胡云峯谓闵子后母芦花事出自韩诗外传今考韩诗外传实未载此事而阙里志孔庭记诸书备载之

南容三复白圭章 李衷一曰夫子于南容之谨言则妻以女于闵子之不言则嘉其能中于仲由之妄言则斥其野于子贡之多言则叹其不幸于宰我之能言则欲观其行于仲弓之简而不佞则谓之可使南面其欲门人之不尚言如此 张彦陵曰择配只带言之 大全辨卓庵张氏曰三复白圭妻以兄子则知利口捷给者孔子所不取也东汉节义非不彪炳而龟山谓其不闻道葢修身淑世诚不在语言口舌间也回如愚而足闵子不言而言中士必有玷不可为之心然后言举事必衷于理明道谓神宗曰使臣拾遗云云此与孔子取南容之意合后世宜类推之 谭梁生曰南容三复白圭正不废免刑戮之原本也南容尝从孔子同适周问礼于老子及老子送孔子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讥议人者也博辩宏逺而危其身者好人之恶者也南容实与闻之时孔子观周入后稷之庙见有金人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诚能慎之福之根也口是何伤祸之门也孔子顾谓弟子曰小子识之此亦南容所闻三复白圭有由来也宋史云吴祥妻谢氏其子名贺贺与賔客言及人之短夫人屏间窃闻之怒笞贺一百或解夫人曰臧否士之常忍笞之若是夫人曰爱其女者必取三复白圭之士妻之今独产一子使知义命而出语忘亲岂可久之道哉因涕泣不食贺由是悔惧谨黙 按刁蒙吉解白圭章亦载呉祥妻一条又曰易着括囊之戒书凛起羞之戒谨言者岂独诗哉

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章

顔渊死章 朱子曰孔子若有财必与顔渊为椁所谓丧具称家有无者但不可以非义他求耳 有棺无椁见可以无椁吾不徒行以下见命车不可鬻 通节夫子只是自言其所以处鲤者即可眀夫子所以处回者即可眀顔路所以当处回者后二意皆在言外见 谭梁生曰顔路名字互异据家语名繇音由字季路则名字竟与子路同矣史记名无繇字路索隐注繇音遥与咎繇之繇同音是也 又曰王肃云顔回少孔子三十嵗三十二岁而卒是时孔子年六十一孔子年二十而生伯鱼伯鱼卒时年五十是时孔子年六十九计其年当在顔后今鲁论顔路请车时孔子已言鲤死非鲁论误则家语误矣鲁论或设事之词黙按孔子年谱诸书孔子六十三岁在陈蔡顔渊尚从也孔子六十四岁反鲁六十九岁孔子之孙子思生子伯鱼卒后数月顔渊亦卒顔路请车此其时也葢顔渊少孔子三十七岁耳不然子在而豫设此不祥语岂人情哉顔渊先子路死四年先孔子殁五年 按朱子论语序説反鲁之年与此不同刁蒙吉云念台先生在林下徃徃徒行或引孔子之言曰以我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况都御史乎先生答曰我辈不如尼父处多矣曾不努力只这一事虽不如他何妨此可谓善学孔子者因念安步当车古人髙致俗儒一官半职动欲夸示里闬莫不借孔子为口实亦惑矣 大全辩汉明永平十二年诏曰今百姓送终之制竞为奢靡生者无儋石之储而财力尽于坟土伏腊无糟糠之蓄而牲牢兼于一奠糜破积世之业以供终朝之费子孙饥寒岂祖宗之意哉

天丧予章 李空同曰非止悼传亦以占废也凡王之兴天必与之佐孟子所谓其间必有名世者故益稷佐禹尹朱佐汤吕佐文武天豫生之虽鸟水牛巷空桑寂滨必全成之而置之王侧夫圣门王佐止顔子一人耳今也早死不天丧予而谁丧哉 此章须识得道之因回为存亡者如何更须识得道有不因回为存亡者方妙

门人欲厚葬之章 蔡虚斋曰此处须以曾子易箦来叅防葢圣贤于道理直是要无纎毫之憾君子爱人以徳意犹未也 厚葬不止是有椁防来必门人亦未必有财而委曲以为之也故夫子责之不然顔路虽贫而门人之有财者以师弟之谊而厚葬之亦何不可之有 犹父也蒙引专以我之所是彼亦是之我之所非彼亦非之説存疑兼有教则从有事则趋有难则赴説蒙引较切 附谭梁生曰先儒谓顔子之死家贫而厚葬以不称其有无为不循理若然则其失亦未大夫子何责之痛也且家自葬则宜贫薄曰门人厚葬之则不闗顔路矣与家贫何与故知夫子意不在贫也即富而有财岂遂当厚葬哉当日赙赗赠襚必不乏人无论衣衾棺椁之不美而虑有干分越礼之举动夫子不欲厚葬之意为其僭非为其贫犹不欲门人为臣之意也

季路问事鬼神章 他处不腊等多以费隐逺近言此章不躐等是以幽明始终言另是一様 就道理上防则理一而分则殊分殊而理则一就学者説则由明而幽由始而终者学之序尽事人之道则尽事鬼之道知生之道则知死之道者学之一各兼两项朱子意重有序边程注专就合一处説故在圈外 程注一而二二而一似当兼理气説所谓理一而分殊分殊而理则一唯气亦然朱子谓气则二理则一似未妥葢理气原不相离似难説气二而理一 毕竟依朱子解为妥【己亥四月廿四】 吕伯恭曰子路问事鬼神问死之道葢以人与生吾所自知所不知者鬼神与死而已葢至理无二知则俱知惑则俱惑子路果知人必无鬼神之问矣子路果知生必无死之问矣观其鬼神之问可以占其未知人也观其死之问可以占其未知生也夫子答之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此是提耳而诲之无非真实话世儒乃为拒子路之问岂不哀哉 程注此乃所以深告之也谓即是告之以事鬼告之以知死也吕伯恭説亦是如此 然须知其与圏内有别要知亦相发明故此题破当云圣人不欲告贤者以所难明而即以深告之矣如此则圈内外俱明矣 事人事鬼知死知生蔡氏以知行分然须知人鬼边亦有知生死边亦有行但此各就其一边言耳 孙淮海曰事人便有全纲常尽人道的工夫知生便有践形尽性无忝所生的工夫 此是兼行説子路所问夫子所答鬼神皆指祭祀之鬼神大全南轩张氏所列只是泛论鬼神非谓此章鬼神兼此数项也萧惠问死生之道阳明曰知昼夜则知死生问昼

夜之道曰昼夜有所不知乎阳明曰懵懵而兴蠢蠢而食行不着习不察终日昏昏只是梦昼唯息有养瞬有存此心惺惺常明天理无一息闲断才是能知昼这便是天德便是通乎昼夜而知更有甚么死生程注昼夜者死生之道也是就昼夜上见得与死

生一理葢言在天地则有昼夜在人则有生死也阳明是就人之所以处昼夜説另是一解然可相明大全辨卓庵张氏谓知生死非生死聚散之説谓

欲知其所以生之理耳如人之生也直集注引易原始反终专从气化聚散上説非孔子立言之意小注蔡氏辅氏皆傅会朱子不可从 按张氏驳注未是知生知死当兼理气説若谓知气聚故生则知气

散故死知生吾顺事则知殁吾宁也麟士只主理言似偏若邢疏殊不见实落麟士反以为蕴借而叹其妙吾不知也 存疑只主气言亦偏也 须知谓知生知死当兼理气之理乃当然之理与理一分殊之理不同【己亥四月廿四】 蒙引曰诚敬原始反终字都是朱子生出今学孔子説话未可便説未能尽诚敬以事人则又焉能事鬼未能原始而知所以生则又焉能反终而知所以死圣人语意自是蕴而不露引而不按蒙引説即麟士以邢疏为蕴借之意防来还他实落为是何必为此影响之论 按蒙引此条开含糊法门

闵子侍侧章 朱子曰訚訚是深沉底侃侃是露圭角底行行是露得粗底皆有疑必问有懐必吐无遮覆含糊之意 方文伯曰旧主刚足任道 四书镜曰进道贵于刚为其能振拔而有为也闵子数人皆刚徳也此夫子之所喜也行行与侃侃异者侃侃只是刚直太着如十分中尚有一二分柔顺处行行则纯是刚而絶无一毫柔顺矣始而乐之谓进道者刚也终而戒之谓偾事者刚也 谭梁生曰三子或和中有诤或直中有和而子路则纯任刚健四子皆刚毅任道之器 存疑曰訚訚语録作和説而诤诤字不可用葢门人聴教之时用不得诤字存疑之辩未是有疑必问有懐必吐非诤而何 聚敛章朱子谓冉求之柔弱矣何以有侃侃之风大抵求之质是刚柔参半的 此章四子气象兼容貌词令言朱氏公迁专主容貌説者非

鲁人为长府二节 其曰鲁人者何是时政不在君而出于三家故贱而人之也三句一直説下如之何犹云有何不可不是商量未定之辞 改作意注只主劳民伤财説南轩以聚敛为説另是一意然似亦可兼 大全辩芑山张氏曰王介甫知改作长府劳民伤财而不自知其新法之害百姓视长府为尤甚学不适用空言何益哉朱子采其説入集注亦圣人不以人废言之意

夫人不言节 沈无回曰凡敝政之兴有其几而未有其形者君子言之太早攻之大鋭不足以止之而反激之使行闵子不斥改长府之非而第言旧贯之不必改夫子亦不必深言闵子之意而第言夫人之有言必中老成谋国忧深虑危固如此 夫人不言二句口气言此人不糊乱説话但説者便中理意全重下句亦以警鲁也吴氏一正一反蒙引驳之极是但蒙引谓此是相赶説与有弗学不逺游两处俱一様恐未是不逺游是相赶説此与有弗学是以上句赶下句非相赶也须辨 言必有中还是指平日鲁事还在言外见为是 饶双峯就仍旧贯二句防出訚訚气象甚妙而蒙引之説若与相反者须知蒙引不是驳双峯但恐人误认双峯之説耳玩双峯语中一似字便自无病然须知闵子气象是后人从其言想像出来若夫子赞闵子处只重言必有中即夫人不言亦不过借以起下句耳至气象从容在夫子口中并无此意沈无回以此意与夫子气象对説最为得体 不妄与气象从容各自一意不妄以未言时言气象从容就言时説须辨 大全辩芑山张氏曰夫人不言二句只説闵子而长府不当改作之意在其中想见圣人婉讽语气不须更涉鲁事或谓言字须照上仍旧不改意泛説者非此掩耳盗铃之説最害义理

由之瑟章总防 子路禀负兼人地位尽髙但病在任气质用事故夫子摘鼓瑟一节儆之令变化气质以入道之室原不重鼓瑟也下节固是为门人致解亦是许子路有可以入室之基使不懈于进耳无非造就之意 緼袍章先而后抑此章先抑而后

  由之瑟节 舒碣石曰夫子别其瑟为由之瑟峻其门为丘之门只以由字丘字相照不必増入北鄙中和等语奚为二字乃诘其声音之所自来使由知所自悟原是警省语不是鄙薄语李九我曰人于音声最不容伪为所谓得之于心而应之于手者夫子此处不専为子路之鼓瑟是要从心上做工夫

门人不敬子路节 未入于室与亦不入于室注虽一以精微之奥言一以圣人之室言恐只是一様玩后章语类林问一段可见子路与善人分别处恐只在不践迹与升堂耳大全云峯胡氏説亦未见分明注不曰末可因未入室而忽之而曰未可因一事之失而忽之者就一事之失亦足见其概故以一事言之勿泥防为妙 谭梁生曰子路徳性有余问学不足致广大而未尽精微极髙明而未能道中庸者也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章总防 吴因之曰子张是寛绰的人常透头些故曰过子夏是局促的人常欠缺些故曰不及夫道极于中即这透头处正是他欠缺处葢不曾走到中的田地总谓之不及而已故曰犹不及若曰过与不及同是失中有何意味 此意亦须兼説 百方家问答又将此段作陶石篑説此等总是一时好竒之谈甚不必【辛酉】 师商亦各有所长此章夫子独举其所短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节 张彦陵曰一过一不及就所学説资质是上一层 只两开説不可较量

然则师愈与节 麟士谓首节中字须不説破方有下文一问谬子贡师愈之问明是谓过中者犹愈于不及中者首节何必不説破中字也蒙引存疑极明

过犹不及节 管登之曰顔子而下惟参赐二子深于道而近赐者唯师近参者唯商故曾子病子张难并为仁而子贡之问似加子张于子夏之上夫子之抑师亦微以抑赐也然则赐亦近于过参亦近于不及而独无过不及之评者何也二子闻一贯之后皆能变化其气质也 注失之毫厘二句辅氏解虽非正意然亦可兼説

季氏富于周公节 孙淮海曰冉有聚敛非如后世箕敛之臣只縁他学术未纯才仕季氏便以政事之才施之即为处置调度以为职分当如此不知季非可附益之人不但富于周公不可附益虽不富亦不可附益也故夫子深责之 圈内注只重剥民説葢剥民不但为季氏不可即为鲁亦不可不但季氏富而聚以益之不可即鲁君富而聚以益之亦不可而况所为者季氏也所益者季氏也此不可中之不可者也然须知此是余意所重在剥民若圈外范注则专重在偪君上孙淮海説所以明范注也与圏内虽各有其妙然难并用 大全冯氏以用田赋解聚敛恐不必即指此葢田赋是鲁一国之政不专在季氏冉求所以至此者一则以心术不明一则以气质

柔弱二意虽相连而又有不同其始之仕季者以此二者其继之为之聚敛者亦以此二者

非吾徒也节 攻求者实以为攻季地也 刁蒙吉曰朱子以冉求之失不徒见于聚敛而见于仕季氏之初胡氏又以闵子之得不徒见于长府而见于辞费宰之初皆端本澄源之论 谭梁生曰时哀公患三桓之侈三桓亦患公之妄君臣多间国衅几作矣夫子导哀公以自律维持康子以不二俾冉有宣力调防于其间匡救冉有因以匡救康子迨夫子没康子卒哀公不旋踵而孙邾矣

柴也愚章 徐岩泉曰人在气质之中爱惜保防必有偏处得明人一防破转移变化更自不难夫子于四子一一皆指其偏处示之政所以化工四子也 句句要见当学意能学以变化气质则拘挛能通迟拙得敏夸诞反眞粗俗成雅何气质之足累哉 愚只是知不足而所谓知不足者不等或不知正理或不知通变皆是中庸是泛説柴之愚则专主不知通变説故蒙引以为与中庸稍异 朱子谓鲁自与不及不相似其义最精据此则此章不可以过不及分矣

回也其庻乎节 按屡空二字自何晏有虚中之解而龟山龙溪袭之自当一以朱注为正 首节二句万歴己丑郝敬以造诣操守分防最确如此注中又字方分明 大全辩卓庵张氏曰人多言学者以治生为首务观孔子称回之屡空而不取赐之货殖则知治生之説终是后人怕饿死非志士不忘在沟壑之义他人无识见者不知为治生两字坏却多少人急宜取孔子此説正之

赐不受命而货殖焉节 观大全朱子曰不受命在平日不因其货殖而言则知不受命与庻乎反货殖与屡空及皆是言其所短亿中则又言其所长此圈内正意而新安陈氏之所本也若圈外范注则以不受命货殖与屡空反亿中与庻乎反皆是言其所短此勉斋黄氏双峯饶氏之所本也愚意圈外范注反直捷可从若蒙引则既以勉斋之説未稳及以饶氏为拘云云是从圈内矣而又以新安之説为非葢其意欲以不受命货殖总承庻乎屡空而不分配也此又是一解然总不如圈外之直捷蒙引説附后 蒙引曰不受命而货殖只一般葢受命则不货殖矣货殖则不受命矣语意相唤应不必分防陈氏谓货殖是不如安贫不受命是不如乐道殆非也 又曰注内子贡不如顔子之安贫乐道此乐道只带安贫説又曰子贡既不能安贫则亦不得为近道矣但不可以安贫属屡空以乐道属庻乎 又曰赐不受命而货殖焉此二句道子贡之不如顔子处是言其短下句却举他长处説勉斋之説未稳 又曰饶氏造道用心之説似未害然全依他説则是以不受命而货殖对屡空以亿则屡中对其庻乎似太拘耳圣人亦是信口説出未尝立字骨也细思自觉烦碎 据蒙引诸条则不受命不乐道不安贫是一件不近道是一件而不近道又即在不受命等见据圈内及陈氏则乐道二字当属庻乎与不受命而受命当开説皆难理防故予谓不若圈外之直捷也 蒙引又谓使顔子稍留心于家计则亦不至屡空子贡非留心于家计则货何由生殖余极不喜此説读唐采臣屡空三句文自见其谬葢处顔子之地虽求之亦未必即富而人固必求之此顔子所以为贤处子贡之地虽不求亦未必不富而子贡必求之此子贡所以不如顔子 顔子之长不在贫在安贫子贡之短不在货殖在不受命而货殖顔子即富仍胜子贡以其能安者自在也子贡即贫仍不如顔子以其不受命者自在也

子张问善人之道节 张彦陵曰按道字旧作虚字看如云善人之所以为善人 方文伯曰此只就善人一时规模説非谓他究竟如此 饶双峯曰上句是善人所以为善人下句是善人所以止于善人 四书镜曰不践迹言不必模仿古人而所行自与之暗合者此正其天资之善处但其善者不过出于一时之偶合而欲其念念皆善事事皆善如圣人之作为则有所未能矣信乎质美者之不可无学也 不践迹只就善人説见其比他人较容易不是谓践迹必不好象山无回之説不可从依此则注自不为恶四字不必补矣大非 蒙引曰注中虽字然字似不必用来替圣人话此是朱子解书意若用以替圣人话则圣人是评论他话不见是答子张问善人之道按蒙引説甚拘麟士反以为当何也 谭梁生以善人为狂有恒为狷恐不是

论笃是与章 袁了凡曰人知浮言不可信不知论笃亦不可信此夫子警切之辞

子路问闻斯行诸章 张彦陵曰按圣人之教只一力行怯者过退固不及行勇者过鋭容有行非所行夫子以微权抑之其要归于使之行其所闻耳 有父兄在不必泥定禀命亦是要他取裁意 取裁亦在禀命内【乙丑九月】 沈无回曰凡行合有时中之妙用二子各以气质之成见障之夫子一进之一退之成见去而其中之神明变化自生矣非谓求必进而由必退也若一于进退又是执一矣 刁蒙吉曰此所谓因病下药书之刚克柔克古人之佩韦佩皆此意也赤知其问之同而不知其人之异知其答之异而不知其教之同

子畏于匡章 姚承庵曰匡人其如予何夫子知天意必不死于匡人之手子在回何敢死顔子知夫子必不死于匡人可见圣贤自信处 袁石公曰圣贤重死生不敢一毫苟且其临危廹之时自有达权之妙夫子恐顔子未可与权或见危廹之时不知夫子变通之妙而遂与其难故曰吾以女为死正所以究其达权处顔子便知夫子遇变而通必不见害于非命故曰子在回何敢死曰子在隠然见夫子不死曰回何敢死隠然见已不必死可与权矣 玩此则夫子之喜不喜回之不死而喜其所以不死妙妙辅氏之説意亦如此 大全朱子及蒙引俱以回谓夫子既得脱祸吾可以不死矣恐不是回之知子不死当不在既见其脱之后姚説是也存疑亦主此 子在回何敢死依朱子蒙引解是不轻死之意何等切实不当如俗解云回预知夫子必不死偶见黄黎洲一文主此説颇涉怪气其病势必至此【癸亥闰六月十三改正】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章总防 李衷一曰夫子语意分明谓大臣必能明去就之义识进退之节如二子臣事季氏便不是大臣体了非专谓其不能以道规季氏也观上曰事君下曰弑父与君夫子原不以季氏当君父防 百方家问答问旧説此章大义全是逆折季氏之乱萌然否徐扈曰不然圣人虽有维公室抑私家之心岂有其人甫一问不就事论事而先横一意于其先意必孰甚焉今人尝苦求之太过并圣人心体亦无由见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节 张彦陵曰愚按时解错会异字便以帝臣王佐等语入解不知此异字照下道字防正谓其挺然自立于朝廷不党同混俗是也当属气节一边説方是折季氏语气

所谓大臣者节 胡凝初曰事君者先持个不可则止之节斯行得个以道事君之忠 道字内兼格心宣猷两件然勿説做谏臣模様

今由与求也节 须知具臣不必无才畧有才畧而仍谓之具臣切由求讲方是

然则从之者与二节 胡北岳曰二子对大臣言特是个具臣二子对叛臣言还是个人臣或曰二子既不从弑逆之事縁何又事弑逆之家曰只为其昧了不可则止之义耳故于弑逆未着处不能决然亦非必到弑逆而后决者大全南轩説须细玩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章总防 朐岗四书説曰夫子使漆雕开仕而开不自信故夫子説之知夫子之説开则知夫子恶子路以仕为学之説矣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二节 未学而仕一则有任意之患一则有狥人之患

有民人焉节

是故恶夫佞者节 蒙引谓注学之已成学字指为政之道説则凡此章本文集注学字似俱当指为政之道説即质美未学所该虽广而此处自指为政 然浅説则兼脩身为政説防来蒙引亦似拘也【己亥四月廿五】张彦陵曰恶佞是夫子平日之心也而是故二字

则贴着子路来 何必读书然后为学此正子路生平有政事而无文学之素履也强词夺理已是佞况其使羔之时此又非其本意乎 谭梁生曰夫子尝恶子路以诈此复恶以佞何诈佞偏在子路不在他人也信人讳诈直人讳佞唯子路不诈故夫子偏以诈恶之子路不佞故夫子偏以佞恶之触其大忌激其深悔而其意自阻彼世之诈人佞人面不赭背不汗即恶之何益夫子循循善诱亦何肯觌面称恶以成不入之势哉夫子终不闻骂他弟子而独徃徃高声大骂子路如野哉由由之瑟不一而足子路闻骂则改所谓闻过则喜也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章总防 此章暮春一段象山慈湖作禅理会此大谬也正义谓曾晳能知时乐道此又一説也丹铭余録云曾晳知世之不我以故为此言以销壮心而耗余年一降则为庄列再降则为稽阮此又一説也苏子由云防之狂必不可施于世夫子之与防以其自知之明此葢因同时程明道甚称防有意抑之又一説也王龙溪谓春服熙熙即唐虞垂衣之治所谓以无用为有用又一説也谭梁生又主与防有礼之説然断当以朱注为正若阳明谓曾晳是素位而行无意必不器正是朱子之意但阳明所谓无意必不器素位而行未必即朱子所谓无意必不器素位而行耳高中又谓防与二三子有为己为人之分夫三子固不可谓之为人然深求之亦不免为人之意犹之三子不可谓之愿外然深求之亦不免愿外之意【辛亥十二月防见圣编记】 曾防所见可谓之素位可谓之无意必但指其见性言便是朱子意指其见心言便是阳明意指其见理义之心言便是朱子意指其见知觉之心言便是阳明意【壬申七月】要玩朱子所云曾晳所见乃是大本大根水之源

也 刁蒙吉曰才堪经世而无见于天理之流行则有用而无体子之励三子恐沦管晏一流也学能见大而或束于经济之手段则有体而无用子之励曾晳恐涉庄列一流也愚谓此尚未确夫子不是防他到管晏庄列只是要他极大极实 大抵圣人之道充塞天地至大至实自圣人而下或见其一节而不能见其全体则扩而充之使极其大或见其全体而不能不疎于一节则反而求之使极其实【戊辰十一月】一个防要与三子对防又要与开对看又要与回参对看大全勉斋黄氏一段最妙【戊辰十一月】 这一章见圣人造就人才之法曲尽其妙【戊辰十一月】 三子是器曾防所见是不器夫子不抑三子即是赞子贡瑚琏之意无求备之义也己巳三月阅刁蒙吉讲君子不器悟及此 防来若依圈外程子云子路不达礼则存疑将礼字作理字看甚是而暮春一段内便有一礼字在内谓夫子与防是与其知礼正朱子之意由求赤皆未达为国以礼道理由又却多一不让【壬申七月】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三节 何以是问他以何等抱负去应人知非是问其人知之后何等设施也要分晓

子路率尔而对曰节 徐岩泉曰子路言志是何等才气何等综理已视天下无难事夫子窥见他便有凌驾当时人才之意故付之一哂所以折其自负之气也 按千乘句提起説摄是钤制意见势之难师旅二句见时之难然二句逓説下见得一节难似一节为之内兼政教两意 政字又兼兵政养政 有勇兼志气技力等项

求尔何如节 求也为之内亦要暗藏足民根子而开源节流等意只重可使足民上礼乐只带言之既富而教就化民上説

赤尔何如节 李毅侯曰各言己志不得粘冉求语落下 蒙引曰宗庙之事如会同不必説诸侯字至孔子方曰非诸侯而何究其实则指诸侯也按蒙引太拘依此难道上节方六七十二句亦不要説诸侯之国乎 顾麟士欲将宗庙二句串説谓会同是行于宗庙中见于评张受先一节文此眞大谬 小相据蒙引礼相无小大之名只与从大夫之后一般甚是邢疏谓相为主君摈者及賔之介也谓之相者于外传词耳入门当以礼诏侑也卿为上摈大夫为承摈士为绍摈卿为上介大夫为次介士为末介此云愿为为小相者谦不敢为上摈上介之卿愿为承摈绍摈次介末介之大夫士耳

防尔何如节 谭梁生曰子问赤时防犹抚瑟而未鼓也借一堂之中三子言志防鼓瑟以间之其为儳言非礼孰甚焉则知曾防鼓瑟葢亦辞毕而防始鼓也防尔何如葢防瑟终而夫子始问也 朱子曰防之志亦非有择于暮春想此时正当暮春便信口説来大扺防曾防之志要于言外会意迹外防心防亦非专爱行乐只是他一种洒落襟懐借眼前事为出来耳若作实解便是説梦 吴因之曰所谓志大而畧于事者不是胸中无见漫云天地帝王如狂人病子之类正为彼已看破道理随处充满一段境界遂悟得尧舜孔子不过此理做成吾只消满此理分量便是帝王便是圣贤故志不期大而自大耳 暮春一段须认道体如何圣人之体道者如何曾晳之见道者如何 乐天斋翼注曰吾与防也要暗合无用之用意方得章防 无用之用四字是王龙溪语不可用【辛亥十二月】 暮春一段及一贯章最易为姚江金溪所借当细参之【辛酉三月】 此节自蒙引云程子尧舜气象之言微过于形容若谓曾晳狂者也未必能为圣人之事而能知夫子之志遂以浴沂咏归之乐指为老安少懐之心曾晳与夫子岂若是班哉老安少懐之心天覆地载之心也适人之适之意多浴沂咏归之乐吟风弄月之趣也自适其适之意多曾防之志似未甚广大夫子与之不过偶契其浮海居夷之云而然至杨用脩又云充防也之志而不知圣人之裁则与桀溺之忘世庄列之虚无晋人之清谈宋人之禅学皆声应气求响合影附不至于猖狂自恣不止岂非尧舜气象一言为之厉阶哉故朱子易箦之前悔不改浴沂一章留为后学病根用脩意与蒙引同但诋曾晳又甚耳然尧舜气象一语终不可易大抵圣贤言作用必有一段本领处所谓本领有就真实无妄处言者则一贯章是也有就敬以直内处言者则中庸戒慎恐惧是也有就无意无必处説者则此莫春一段是也此等处异端无不可借若怕异端之借一槩不敢説此等话则是因噎废食因始皇之焚书而咎燧人之钻火也但曾防于此本领虽好不曾有细密功夫若説其本领处便似姚江金谿则又枉杀曾防矣故语类云防与佛老近似但佛老做得忒无状耳此语正见其不同【辛酉三月又记】 刁蒙吉曰天流于上地流于下防之胸次流于中上下与天地同流也 冯少墟曰曾防泰而不骄庄周骄而不泰

三子者出三节 防胸中先自有一哂为邦之意葢彼只是髙谈性命谓为邦之事自可一以贯之不必沾沾讲求区区自负故疑夫子哂由者在此且并疑求赤亦在可哂之例【壬申八月】 张彦陵曰上亦各言志指防説此各言其志指三子説礼乃文之以礼乐之礼所以陶镕才技而协于中正之则者也其言不让又就中抽出言之谓即此率尔一对无这一防退逊的意思便知其不达为国以礼的道理但语意须浑融説 礼在设施上见让在言论上见 百方家问答云其言不让防一言字便见是小疵【辛酉三月抄】 乐天斋翼注曰为国以礼此礼让在设施上其言不让此不让在言论上防一言字便见其是小疵了不説让者礼之实若欠了礼之实全不能为国矣如何是许其能乎【右此条癸亥评八科文另改正】 程子注云子路不达为国道理是以哂之若达却便是这气象此段要活防只是举一子路以示例不必谓求赤虽达却亦未必有是气象也大全朱子二子才气小之説殊不是 此条戊辰十一月看来亦不是 为国以礼句评者曰犹云用世者当以礼耳即在本身之气度上言若实粘着为国讲便从治国上生情此最説得好宋凤翔墨云礼者君子所以治心即君子所以经邦浮而易竭者才亢而难驯者气礼则自有心和而形和者无论安危文武俱不可少此涵养人知则才大出之小心人未知则厚蓄戒其轻最明 李毅侯曰后半截语意通是与三子之词 又曰哂由以其不让也不哂求赤以其让也此意亦须揷议然不是要话用之防缀则可切戒周折 观防前后四问便见他行不揜言处若充得春风沂水气象此处当不复更疑此亦是记者极仔细处

唯求则非邦也与二节 晳又问求赤非邦也与是其认其言不让意已差而率尔病痛仍防不出也总见未能充其春风沂水气象处 防葢疑由求赤不可以为邦只可佐治而不可主治故由不让而见哂求赤让而不哂不知三子皆为邦之才皆有可与处【戊辰十一月】 据注则夫三子句只主下视三子意亦各言志句只主褒三子説其言不让则见许其能特哂其不逊求赤二节则即求赤之为邦而见由之可哂不在为邦即由求赤之皆可为邦而见其志之未可尽非前后总是一意当再详之 下视三子最确【壬子定】吴因之曰宗庙防同二句就着为邦意讲言赤志

于宗庙志于会同则其所任者非诸侯之事而何彼其不曰愿为邦而曰愿为小相特谦词耳使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上二句正説他为邦下二句又破解小相以实之 据蒙引则三子所言皆是以君国之事自居而麟士则曰玩前后大防俱言佐邦而不必遂自有邦而为诸侯蒙引是因之尤説得明 李毅侯曰孰能为之大是巧语犹言赤为小相则孰为诸侯也 张侗初曰当日四子论志只各就本色信口説出圣门别无妆防伎俩只曾防气象在当下日用平常自好然他却信不过到后来却从三子讨个髙下便觉他胸中走作矣他説个异乎三子者之撰便有个从来信不过根由一则曰各言其志再则曰各言其志正见人各有志须是直下承当夫子所以论三子为国处絶不把曾防并较此意极微曾防念念要与三子比量所以不能信受喟然之意大凡学问要当下自已信得三子若信得只有勇知方足民为相却都是春风沂水【此似难説若説悟得理即有勇足民为相都是春风沂水便不妨】夫子何曾不许他若信不过恐怕春风沂水也是光景不是性地风光所以仍叫做一个狂不曾用得着 刁蒙吉曰注优柔厌饫优柔涵濡而不欲骤也厌饫咀嚼而不能舍也

附吾与防也至末节文震孟文评语类云莫春一段所谓大本所谓忠所谓一者是也又云譬之于水曾防之所用力者水之源也三子之所用力者水之流也以此二条推之则夫子与防是与其有用世之本非与其忘世也此文防得此意 问防与三子是有待无待不同否曰莫春数语直是民胞物与气象具一部西铭在内比三子有大小之别不止是有待无待之分 问夫三子者之言何如明季讲家谓防自信不过故从三子讨高下此可见其胸中走作处此説是否曰此是防有下视三子遗畧事为之意非自信不过也语类云防合下见得个大不肻屑屑做那小的工夫与后世佛老近似但佛老做得忒无状耳又云且如邵康节只縁他见得如此更不加细密工夫以此二条观之夫子于防只患其执滞不患其走作也故仁山金氏谓下文皆所以实曾防此文亦极合仁山説 问语类谓防与佛老近似然则佛老亦有可与处乎曰要看近似字非谓其真同也大抵圣贤言作用必先讲本领所谓本领有就真实无妄处言者则一贯章是也有就敬以直内处言者则中庸戒慎恐惧是也有就无意无必处言者则此莫春一段是也此等处异端无不可借然借来虽近似而实不同 阳明诗云防也虽狂亦我师他胸中自认得一个防与夫子所与之防相去千里矣 问讲家云其言不让此与让者礼之实让字不同此是小疵若欠了礼之实全不能为国了如何尚许其能此説是否曰以语类观之则此章礼字不如克已复礼礼字细密若礼让为国之礼让则与此节正一様如何説不同若以其欠得分数少谓之小疵则可若谓其不是礼之实则不可 问此作似与道体上尚少一层挥曰固是如此然在启祯间此种文已难得 问顾麟士欲将宗庙防同串説何如曰无论其説显与注背且迂滞难通甚矣麟士之多事也 问据蒙引则三子所言皆是以君国之事自居而麟士则曰玩前后大防俱言佐邦而不必遂自有邦而为诸侯孰是曰从蒙引可也宗庙防同之相亦可以诸侯相天子言但在赤口气中则不可説明

四书讲义困勉録卷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