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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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苏格拉底也并不隐瞒自己关于正义的看法,他反而在自己的行为中公开展示出来,在私人生活中,他平等地对待和帮助每一个人,在公众生活中,他遵守法律规定的所有事情。他就用这样的方式,无论是作为公民还是士兵时,都由于恪守规则而明显地高于其他人。而当他作为议会主席的时候,他不会让民众通过不合法的判决,而会让自己面对群众的暴力,我觉得这是其他人不能够忍受的。当三十僭主命令他做一些违背法律的事情时,他拒绝服从。所以,当他们禁止他和青年谈话,并要求他处死一些公民时,他独自一人违抗了他们的命令,因为他认为这样做是非法的。还有,当他审判迈雷托(Meletus)的指控时,虽然其他人在辩论时习惯于说讨好法官的话,甚至直接越过法律去阿谀奉承法官,但是他却不会在受审的时候做出任何这些看似普通但违反法律的事情,虽然他稍微这么做一下就可以轻易获得法官的释放,他却宁可选择维护法律而死,而不是违反法律求生。

他和别人谈话的时候也经常这么说,我知道,他有一次和艾利斯人希庇亚斯(Hippias)进行了这样的一场对话。

希庇亚斯在离开雅典很长一段时间后回来,他看到苏格拉底和一个人在交谈。苏格拉底说,如果一个人想要在制鞋、建筑、铸铜或骑马上得到指导,无论什么困难都要送他去学习(还有一些人认为,就算有人想要让他的马和牛受到训练,也会有很多人愿意这么做)。可是如果一个人想要学习正义,或者将它教给自己的儿子或仆人,他自己就不会知道哪里可以遇到教授正义的人,这是很奇怪的事。希庇亚斯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开玩笑地说:“苏格拉底,你还在重复我很早以前就从你那里听到的这些话吗?”苏格拉底回答道:“是的,希庇亚斯,更奇怪的是,只有我在说同样的主题,而你可能在走马观花地学习之后,都不会再次审视同样的主题。”“当然,”希庇亚斯回答,“我总是试图讲一些新的东西。”“那么,对于这些话题,你是不是确定知道相关知识呢。例如,对于字母来说,如果有人问你,‘苏格拉底’这个名字里有多少字母,是哪些字母,你会不会一会儿这么说,一会儿又那么说呢?或者对于那些问你数学的人,5的两倍是不是等于10,你难道会在不同的时候给出不同的答案吗?”“对于这样的话题,苏格拉底,”希庇亚斯回答道,“我会像你一样,重复之前说过的答案。但是对于正义,我确信,我现在所知道的是你和其他人难以反驳的。”“啊,那么,”苏格拉底喊道,“你就是说自己找到了极大的益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法官就不会有不同的判决,我们的公民也会停止争论什么是公正,也不会打官司和争吵了,我们的国家对于什么是正义也不会有冲突的观点,更不会导致战争了。而我也几乎没有感觉到要离开你的意思,我只有知道这样一个事实之后才走。”“但是啊,”希庇亚斯说道,“在你自己宣布所认为的正义是什么之前,你是不会知道的;因为你总是经常嘲笑、质问、迷惑别人,却从不愿意给他们一个明确的定义,或者在一个主题上清楚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希庇亚斯,那要怎么做呢?”苏格拉底说道,“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我从来没有停止表达我对于正义的看法?”“那么,你对于正义的定义是什么呢?”“如果我没有用言语给出定义,但是用行动说明,那么,难道你不觉得实践会比理论更能够经受住检验吗?”“当然是这样的,”希庇亚斯回答说,“因为很多人说着正义,但却行为不正,而行为正义的人不可能是一个不正义的人。”“那么,你有没有曾听说过,我做了伪证、诽谤,或者参与了对国民的煽动,或者做了任何不正义的事情呢?”“我没有听说过。”希庇亚斯回答。“难道你不认为,克制自己不做不正义的事就是正义的吗?”“很显然,苏格拉底,”希庇亚斯说道,“就算是现在,你也在设法逃避将你所认为的正义讲出来,因为你现在说的正义并不是要做什么,而是不要做什么。”苏格拉底说道:“但是,对我来说,我认为不愿意做不正义的事情,就足以证明是正义的;如果你没有相同的看法,那就想想自己是不是有更多的想法,因为我认为,只要是符合法律的事就是正义的。”“那么,苏格拉底,你就是说,遵守法律和正义是一样的事,是这样吗?”“我当然是这么认为的。”苏格拉底回答。“但是,我弄不懂,你说的遵守法律的行为是什么样的,正义的行为又是什么样的。”“可是你知道国家的法律呀。”苏格拉底说。“我知道。”希庇亚斯回答。“你认为它们是什么样的呢?”“它们是公民制定,告诉我们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那么,”苏格拉底问道,“一个遵守法律的人就是守法的,而不按法律做的人就是不守法的。难道不是这样吗?”“当然是的。”希庇亚斯回答说。“那么,那些守法的人就是在做正义的事,而不守法的人就是在做不正义的事,难道不是这样吗?”“是的,不然又会怎样。”“所以,遵守法律的人就是正义的,违反法律的人就是不正义的。”“但是,苏格拉底,”希庇亚斯问道,“人们看到法律经常被废止或修改后,又怎么会觉得它很重要,或者遵守呢?”苏格拉底说道:“国家也是这样呀,它们会打仗,又会经常和好。”“是的,经常是这样。”希庇亚斯说。“那么,当你发现遵守那些可能会被废止的法律的人出了错,或者当你责备那些鲁莽出战但带来和平的人,你觉得自己能看出什么样的区别呢?难道你会反对那些战争期间积极支持自己国家的人吗?”“不,我当然不会。”希庇亚斯回答。“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古代斯巴达的(Lacedaemonian)莱克格斯(Lycurgus),如果他没有在斯巴达建立遵守法律的精神,就不会让斯巴达不同于别的国家了。对于国家的统治者,你难道不知道最有效地实施法律,就是最好的吗?国家里守法的人民,是在和平中过得最好的,也是在战争中最难抵抗的。此外,同心协力被认为是国家最大的福祉,参议员和领导者一再劝说人民这样做;在整个希腊,有一条法律有盛行,那就是国家的成员发誓要和谐相处。我认为这并不是为了让人民唱同样的赞歌,或者一同赞美同一个演奏者,又或者是认同同一个人,喜欢同样的娱乐,而是让他们遵守法律。因为当民众遵守了这些法律,国家也会更加强大、更加繁荣;而如果没有齐心协力,一个国家得不到很好的管理,一个家庭也得不到合理的维持。作为一个公民,除了遵守法律,还有什么能够更加让他避免国家的惩罚、获得更多尊重呢?他又怎样做才能在法庭上少一些挫败,多一些胜利呢?除了遵守法律的人,还有谁值得信任,托付他照看财产,或者照看自己的儿子或女儿的呢?父母、亲属、家奴、朋友、同胞或陌生人更有可能从谁那里获得权利呢?敌人又会更愿意信任谁才会休战、谈判、缔约或者建立和平呢?或者说,人们更渴望找到一个遵守法律的人来结交同盟,同盟者又会更愿意让谁去带领自己、保护要塞或城市呢?和一个尊重法律的人相比,人们还会对谁更感激、更知恩图报的呢?除了那些想要获得感激的人,还有谁会更愿意施恩的呢?又或者说,除了这样的人,人们还会更期待谁成为自己的朋友,更反对他做自己的敌人呢?除了这样的人,人们会对谁不争吵、最为友好、没有分歧的呢?大多数人希望和谁成为盟友,只有极少部分的人会对其产生怨恨和对抗的呢?因此,希庇亚斯,我说的遵守法律和正义的意思是一样的。如果你有不同的意见,请和我说说吧。”“但是,说真的,苏格拉底,”希庇亚斯回答道,“我认为我在正义方面的观点和你的没有什么不一样。”“希庇亚斯,”苏格拉底问道,“那么你知道有一些法律是没有写下来的吗?”“这些是每一个国家对于同样的一些问题的相同法律。”“那么,”苏格拉底问道,“你能不能确定,这是人类制定的?”“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做呢?”希庇亚斯问道,“因为不可能都聚在一起,也不能使用同样的语言啊。”“那么,你认为这些法律是谁制定的呢?”“我想,”希庇亚斯回答道,“这是神明为了指导人类而制定的,因为所有的人都把敬拜神明作为首要的法律。”“难道孝敬父母不也是一条普遍的法律吗?”“是这样的。”“父母不可以和子女结婚,子女也不可以与父母结婚,难道不也是一条吗?”“苏格拉底啊,”希庇亚斯回答道,“在我看来,这已经不是神所制定的一条律法。”“为什么不是呢?”苏格拉底问。“因为我发现有些人违反了这条法律。”希庇亚斯回答。“他们还违反了很多其他法律,”苏格拉底说,“但是,那些不遵守神明的律法的人,都难以逃避惩戒,而如果一个人违反了人类制定的法律,则经常可以掩盖罪行,或者用暴力来逃避惩罚。”“但是,苏格拉底,”希庇亚斯问道,“父母与子女,或者子女与父母结婚,所不能逃避的惩罚是什么样的呢?”“自然是最重的惩戒,”苏格拉底回答,“因为还有什么比生了不好的孩子更不幸呢?”“为什么他们一定会生不好的孩子呢?”希庇亚斯问道,“如果这样的父亲本人是好的,娶一个好妻子也没有任何阻碍。”苏格拉底回答道:“因为生育子女的人应该不仅是好人,还应该是体力旺盛的人;难道在你看来,那些处于体力旺盛阶段的人和那些还未到这个阶段,或者已经过了这个阶段的人,他们是一样的吗?”“哦,当然不是一样的。”希庇亚斯回答。“那么,这两种人,哪一种是更好的呢?”苏格拉底问。“显然是处于体力旺盛阶段的人,”希庇亚斯回答。“那么,体力不旺盛的人的子女,就一定不够强壮了吗?”“的确,这是有可能的。”希庇亚斯回答。“那么,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有家庭了吗?”“他们是不应该有。”希庇亚斯回答。“所以,在这样的身体状态下原本不应出生的子女会是什么样的呢?”“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希庇亚斯回答。“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人除了生出不好的孩子,还会怎么样呢?”“这一点,我同意你的看法。”希庇亚斯说。“除此之外,人们应该报答那些行善的人,难道不是一条普遍的律法吗?”“是这样的,不过人们也经常违反这条法律。”希庇亚斯说。“那些违反这条法律的人,难道没有受到惩罚吗,他们会丧失好友,或者不得不去乞求那些怨恨自己的人。那些对熟识的人表示友善的人难道不是好的朋友吗,而那些不知道回报的人,难道不会因此而被人怨恨吗?不过,因为他们和一些人结交会有好处,难道他们没有给予最大的奉承吗?”“的确如此,苏格拉底,”希庇亚斯说道,“所有这些看起来都像是神明制定的原则,因为这些法律本身就会给触犯的人以惩罚,在我看来,这些法律比人制定的好多了。”“那么,希庇亚斯,你认为神明制定的法律,是和正义一致,还是和正义违背的呢?”“当然是和正义相一致的。”希庇亚斯回答说,“因为如果神明都不能制定正义的法律,几乎就没有人可以这么做了。”“那么,希庇亚斯,显而易见的是,正义和遵守法律是一样的意思,这一定也是符合神明旨意的。”

通过这样的对话和这样的行为,他让自己的追随者成为更正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