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巴汝奇妙手接上爱庇斯特蒙的断头颅爱庇斯特蒙起死回生捎来阴曹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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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告捷之后,庞大固埃回到原来放酒的地方,把巴汝奇和其他随从一个个点名叫来,他们应声而到,全都安然无恙,只有优斯登在割一个巨大喉管时脸被抓破一点皮,还有爱庇斯特蒙不见踪影。庞大固埃为此万分悲痛,真比自己死了还难受,这时巴汝奇过来安慰他:

“殿下,莫着急,你再等等吧,我们去死人堆里把他找回来,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于是,他们分头去找,发现爱庇斯特蒙已经僵死了,血染的头颅还留在两臂中间,优斯登喊道:

“唉,不幸的死神,你夺走了最完美的人。”

庞大固埃一听,犹如晴天霹雳,应声而立,伤心欲绝地对巴汝奇说道:

“唉!我的朋友,你那两个杯子和一杆标枪的预言完完全全错了!”

但巴汝奇却说道:

“我的朋友,莫悲伤,莫流泪。他四肢尚温,我把头颅给他接上,他又能鲜活过来了。”

说着,他便把爱庇斯特蒙的头颅藏在自己的裤裆里暖和暖和,不让受凉。优斯登和卡帕林把尸体抬到他们刚才吃喝的地方,他们想也不敢想断头能再接,只不过是带来让庞大固埃看一眼而已。但巴汝奇却让他们打起精神,说道:

“我若救不了他,就砍掉我的头(世上再没有比这个更疯癫的保证了),别只顾哭,过来帮我吧。”

于是,他们就用上等的白酒仔细洗净爱庇斯特蒙的脖子和头颅,并洒上一层金刚粪粉(这是巴汝奇随身带的东西)。再涂上一种我也说不上名字的膏药,小心翼翼地把头接在脖子上,血管对血管,肌肉对肌肉、神经对神经,关节对关节,对准各部位,以免爱庇斯特蒙以后成了个驼背(因为他比死更憎恶这种病)。拼好之后。他绕颈缝上了十五六针,头颅就不会掉下来了,又在所有的伤口上涂了称之为起死回生的膏药。

突然,奇迹出现了,爱庇斯特蒙缓缓启唇噏气,双眼微开,打了哈欠,又打了个喷嚏,再放了一个响屁。巴汝奇满有把握地说道:

“现在,他得救了!”

说着,巴汝奇又给他灌下了一大杯烈酒,还让他吃了一块浸酒的甜面包片。

就这样,爱庇斯特蒙被神奇地救活了,只是喉咙沙哑了三周多,还不停地干咳,只有喝酒才能缓解症状。

此后,他开始说话了,说他亲眼见过魔鬼,还和路西弗亲密地聊过天,在地狱和极乐世界里都过得很开心。其实魔鬼都是开心的酒徒,谈到被打入地狱的冤魂时,他抱怨巴汝奇太早把他召回来。

“因为,”他说道,“我看到他们的生活境况乐不可支呢。”

“这是怎么回事?”庞大固埃问道。

“其实他们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受到极端处罚,”爱庇斯特蒙说道,

只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发生了改变,真令人吃惊。

我看到亚历山大大帝缝补破裤子勉强过穷日子,

波斯国王薛西斯一世当小贩卖芥末,

罗马帝国的始皇罗穆卢斯不是修鞋就是卖盐,

罗马帝国的第二个皇帝努马在钉钉子,

第七个皇帝塔昆成了吝啬的放债人,

罗马帝国总督皮索变成庄稼汉,

罗马独裁者苏拉当了渡船工,

另一个独裁者居鲁士是个牛倌,

雅典执政官地米斯托克利做吹玻璃工,

埃及名将伊巴密浓达在造镜子,

罗马帝国革命者布鲁图和卡西乌在丈量地皮,

雅典雄辩家狄摩西尼种植葡萄,

西塞罗帮铁匠烧火炉,

罗马统帅非比阿斯在编珠子,

波斯王阿塔泽克西兹或清理汤锅残渣或搓绳子,

特洛伊战争中的英雄埃涅阿斯当磨坊主,

阿喀琉斯长满疥疮在干农活捆干草,

米塞纳国王阿伽门农到处舔着锅底,

尤利西斯在割草,

特洛伊战争时的希腊长者内斯特成了扒手,

波斯国王大流士清洗粪池,

罗马第四代国王安科斯·马提乌斯捻船缝,

罗马军事独裁卡米勒斯是个鞋匠,

罗马帝国大将马塞卢斯在剥豆荚,

另一大将德鲁苏斯靠敲核桃为生,

平非将军西庇阿穿街走巷卖酒渣,

迦太基大将汉尼拔卖鸡蛋,

特洛伊国王普里阿摩斯卖旧衣,

圆桌骑士‘湖边英雄’兰斯洛特在剥死马皮,

其他的骑士都靠打短工度日,当那些魔头雅兴一来,想下水游玩,就在科塞特斯河、弗列格顿、斯提克斯、阿奇龙和利勒这些冥河为他们划大木船,就如同里昂的船工,威尼斯的刚朵拉船工一样劳作,所不同的是他们每摆渡一次所得到的酬金只是魔头轻弹一下指头,再加上晚上一块发霉的面包。

罗马皇帝图拉真在钓青蛙,

另一个皇帝安东尼勤快地为主人跑腿,

还有一个暴君康茂德在制作墨玉工具,

另一个皇帝帕提纳斯在剥胡桃,

罗马大将卢卡拉斯卖烤肉,

查士丁尼卖二手货,

特洛伊国王赫克托在厨房里做调味,

帕里斯衣衫褴褛满街跑,

波斯国王冈比西斯赶骡子,

罗马皇帝尼禄在街上拉提琴,萨拉逊巨人菲尔拉布拉斯给他当仆人;不过他想出千万种法子捉弄他的主人,给他吃干的面包屑,喝发酸的酒,而自己吃的、喝的全是上好的东西。

尤利乌斯·恺撒和庞培在漆船底,

骑士小说中的英雄瓦伦廷和奥森在地狱的澡堂里打工,

加韦和吉格朗是贫穷的猪倌,

长牙吉奥弗雷在做火柴和卖火柴。

耶路撒冷的统治者戈德弗鲁瓦·德布莱在制作多米诺骨牌,

伊阿宋成了敲钟人,

卡斯提尔残暴的国王唐·彼得在卖赦罪符。

另一位骑士英雄摩根在酿啤酒,

波尔多的于勇在箍酒桶,

皮洛斯成了粗俗的厨工,

波斯国王安条克当了扫烟囱的人,

罗马皇帝屋大维捡废纸,

纳瓦成了马倌,

教皇尤里乌斯贩卖糕点和馅饼,不过他那难看的大胡子被剪掉了,

另一位骑士英雄——巴黎的约翰擦皮鞋,

不列颠的亚瑟国王替人洗帽子,

另一位传奇故事中的国王贝蒂斯背柴火,

教皇卜尼法斯八世同阿塔泽克西兹一样在清洗汤锅,

教皇尼古拉三世卖书,

教皇亚历山大抓老鼠,

“教皇圣西克斯图斯为花柳病患者涂膏药。”

“什么?”庞大固埃一听这话,惊奇地大叫一声,“地狱里的人也会得花柳病。”

“那当然了,”爱庇斯特蒙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得花柳病,大约有上亿人,在尘世没患过,死后到阴间也会染上的。”

“天主在上!”巴汝奇喊道,“这么说我就没事了,我早就得了这病,我到过直布罗陀海峡,又钻进海格立斯的大柱里,肯定会碰上花柳病的人了!”

爱庇斯特蒙又接着说:

丹麦人奥吉埃在帮人擦盔甲,

亚美尼亚国王提格兰在帮人盖屋顶,

复辟骑士精神的加利恩在捕田鼠,

阿蒙的四个儿子在帮人拔牙,

半蛇半女的仙女梅吕西娜在厨房当下手,

传奇故事中美丽的女英雄玛塔布鲁娜是个洗衣妇,

埃及艳后克娄巴特拉在卖洋葱,

希腊公主海伦专为女仆找活干,

巴比伦皇后塞米勒米斯为乞丐和流浪汉抓虱子,

狄多在卖蘑菇,

亚马逊人皇后彭忒在卖芥菜,

罗马贵妇卢克丽霞在倒便盆,

罗马女辩才霍滕西娅在纺线,

罗马皇后丽维娅在刮铁锈和煤灰。

由此可见,世上那些地位尊贵的王公大人死后都过上贫穷的日子,受苦受难。反之,在这个世界上的哲人和贫贱的死后则过上富足、有权有势的生活,因为风水轮流转。

我看到哲学家戴奥真尼斯富得流出油,摆出富贵架势,身穿华丽的紫红长袍,威严地踱着方步,右手握着金节杖;当他发现亚历山大大帝没补好他的裤子,便举手揍了他好几棍,打得亚历山大叫苦不迭。

我还看到另一位哲学家伊壁鸠鲁,着最新款的法式服装,在绿荫下漂亮凉亭里散步,旁边簇拥着一群年轻貌美的姑娘,说笑作乐,饮酒、跳舞、共度美景,珍馐佳肴摆满桌,身边还有一大堆亮闪闪的金币,凉亭的门楣上写着他创作的诗:

倚翠偎红舞蹁跹,高歌美酒乐无边,

无需劳作逍遥游,财源滚滚达三江。

哲人看到我,便彬彬有礼邀我饮酒作乐,我自然乐意不过,喝了个痛快。这时赛勒斯过来了,以墨丘利的名义向他乞讨一点小钱,买点葱作晚餐的作料。‘没有,没有,’伊壁鸠鲁骂道,‘我没有小钱,你这个无赖,等一等,我给你一枚大金币,你可得作个老实人。’赛勒斯喜出望外,想不到得了这么多的施舍,可不幸的是当天晚上就被王公贵族亚历山大、大流士和其他人偷走了。

我也看到曾经给宙斯的儿子拉达曼提斯当司库的帕特林,正同卖馅饼的尤里乌斯教皇讨价还价,他问,‘买一打多少钱?’教皇回答,‘三分钱。’‘呸,’帕特林说,‘值三棍子吧,把饼给我,你这个无用的家伙,把饼给我,再去多拿一些来!’可怜的教皇哭丧着脸跑开了。当跑到糕点师傅那里,说馅饼被抢了,就被老板打得皮开肉绽,他的皮连做风笛都嫌毛孔太大了。

我还看到诗人让·勒迈尔正扮演教皇的角色,让那些曾在尘世上当国王和教皇的可怜虫伏在地上吻他的脚。他神气活现地为他们赐福,说道,‘买赦罪符吧,你们这些恶徒,买一些吧,可是便宜货呢。我赦免你们不必老是吃面包,喝粥,赐给你们特殊的东西,允许你们一辈子无所事事。’说完,他就召来了两个宫廷弄臣凯利特和特丽布雷特,对他们说道,‘红衣主教下令,每人腰上打一棍子。’一眨眼工夫就执行完任务。

我看到大师弗朗索瓦·维永问,‘芥末多少钱一罐?’‘值一个金币。’薛西斯答道。维永骂道,‘你这个强盗,该发高烧烂身子!连十分之一的钱都不到呢,还想哄价!’说完,他就往芥末桶里撒泡尿,巴黎卖芥末的人也是这样做的。

“我还看到弓箭手巴若莱,他正在审判异教徒。布列颠国王贝蒂斯朝着画有圣安东尼大火的墙128上乱撒尿,便宣判他为异端,要活活烧死他。还好摩根及时赶到,送了见面礼,并送来啤酒(这就足以打发主教了)。”

庞大固埃打断了爱庇斯特蒙滔滔不绝的述说,说道:

“这些精彩的故事就留着下回再说吧。你现在只需告诉我,尘世上的高利贷者到阴间受到何种待遇。”

“我见到他们了,”爱庇斯特蒙说道,“他们都匍匐在街上,忙着在臭水沟里捡生锈的针和弯曲无用的钉子,就像穷困潦倒的乞丐。但一百斤破铜烂铁才能换来一块面包,而且这种破烂也不多,这些尘世的吝啬鬼常常一连三个星期吃不上一片面包屑。但他们却依旧日日夜夜忙着干活,等待能有什么东西掉到他们怀里。他们忙忙碌碌,却劳而无功,受此惩罚还翻不了身。他们并不在乎这种工作和遭遇,总是盼着到年终有一些小钱就心满意足了。”

“好吧,孩子们,”庞大固埃说道,“让我们尽情欢乐吧,干杯!这是喝酒的好月份啊。”

于是,他们搬出一大堆好酒,就着从敌人那里缴来的口粮美餐一顿,只有那可怜的安那奇无精打采,满脸愁容。巴汝奇说道:

“我们得给这位国王找点活干,一旦他到阴曹地府也好有一技之长。”

“确实如此,”庞大固埃说道,“这可是个好主意。你就看着办吧,我把他交给你了。”

“谢谢,”巴汝奇说道,“像这样的礼物我可不敢拒绝,更何况是您的赏赐,我会好好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