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以后,庞大固埃一行人回到了家,特里布莱也从布卢瓦由水路抵达了。为了欢迎这位疯子,巴汝奇送给他一个猪尿泡,装着鼓鼓囊囊的干豆,碰撞时还哗啦作响;还送给他一把镀金的木剑,一个乌龟壳做的小钱袋,还有一瓶外套柳条筐的布列塔尼酒以及一筐布朗都罗产的苹果。
卡帕林叫道:“我的天啊!他那个疯脑袋长得就像甘蓝。”
特里布莱把那把新木剑别在身上,新钱袋扣在皮袋上,抓起那个猪尿泡,吃了筐中的一些苹果,把酒一古脑全喝光了。巴汝奇好奇地盯着他看,说道:
“我还没见过像他这样的疯子。我见过的疯子不计其数,价值超过十万法郎的疯子也见过,就是没见过能一口气喝下这么多酒的疯子。”
接着,他便用精心遣造的言词,向特里布莱诉说自己的苦恼。
可是话还没说完,特里布莱便挥着拳头,朝他的腰背部狠狠打一下,把空酒瓶退还给他,还用猪尿泡猛砸他的鼻子。接着,他就站在那里摇头晃脑,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喊道:
“天啊,天啊,你这个大傻瓜,当心修士!布藏塞213的风笛!”
说完,他便离开了他们,手里把玩着那个猪尿泡,欣赏袋里的干豆子为他演奏的乐曲。他们再也无法使他多说一个字。巴汝奇还想再进一步问他,特里布莱便拔出木剑,要向他刺去。
巴汝奇说道:“我们真的被骗了,这真是个了不起的答复。他是个十足的疯子,这点是不可否认的,带他来见我的人就更疯癫了,可我却把自己的心事说给疯子听,我也是一个大傻瓜啊。”
卡帕林说道:“你的话是针对我说的吧。”
庞大固埃说道:大家都静一静,别生气,仔细想想他的动作和话语到底说明什么。我觉得这其中有玄奥的道理,怪不得土耳其人如此敬重这些疯子,称他们是圣人和预言家。你们注意到了吗,他开口说话之前,是怎么摇头晃脑的?根据古时候哲学家的信条,巫师术士常做的仪式和法学家的观点,我们应该把这一动作看成是预言的神灵袭上来,冲击着微弱瘦小的人体(当然了,小头是装不下大智慧的)。这种说法同医生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医生解释颤抖的原因,一个是承重了突然压在身上的重担;另一个是人体本身的脆弱无力,无法承受所接受的重荷而引起的。
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例子是,斋戒的人不可能高举着一大杯酒而手不颤抖。女预言家皮提亚214又是另一个明显的例子。据说她每次预言之前,总是不住地摇晃她家的桂树。罗马历史学家兰姆普瑞丢斯也说过,罗马皇帝黑利阿加巴卢斯为了让人们觉得他是个通神的预言家,会当着他的狂热信徒,在祭拜他所信奉的神的庆典上晃动着脑袋。普劳图斯在他的《驴子的喜剧》里也写道:索里阿斯边走路时边摇晃着脑袋,就像个神经失常的疯子,路上的人都吓跑了。在另一个剧本中,他还解释了查尔米兹摇头晃脑的原因是一阵狂喜令他心醉神迷。
罗马抒情诗人卡图卢斯在《贝雷琴提亚和阿提斯》中描述了酒神巴克斯的女祭司和神通广大的女预言家手拿藤枝,头部也跟着摆动,自然女神西布莉215的‘受阉割’的男祭司在祭礼时也是这样。古代神学家告诉我们,‘西布莉’在希腊语指绷紧脖子扭动着头。
古罗马哲学家李维也写道:罗马人在庆祝酒神节时,男男女女都狂扭着腰肢,仿佛都具有预言能力一样。哲学家和普通民众都相信,上天赋予人神性时必须伴随着全身疯狂的扭动,这种身体的扭动不仅是接受神谕所必须的,而且在显示和宣告神谕时也是必要的动作。
“有人曾问著名的法学家尤利安,那个跟一群狂热、怪异的人在一起,不晃动脑袋,却也会说出一些预言的奴隶是否算作精神正常的人呢?尤利安回答‘是的’。我们今天还能看到学生走神时,老师便会拧扭他们的耳朵,摇晃学生的脑袋(就像拿住锅柄摇晃一样)。因古埃及的圣贤认为,耳朵是掌管记忆的重要器官,他们这样做是尊重圣贤的指导,使学生的注意力回复到正常轨道,不再胡思乱想。维吉尔承认阿波罗确实拉过他的耳朵,晃动他的脑袋,这原因应该在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