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庞大固埃在海上听到解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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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海上航行着,一边饮酒作乐,一边谈天说地。忽然,庞大固埃站起来环顾四周,然后对我们说道:

“我的朋友们,你们听见什么没有?我好像听见有人在空中说话,却见不到人,你们注意听听!”

我们便按照他的吩咐,竖起耳朵仔细听,就像牡蛎张开壳一样拼命地吸着空气,想听听是否有什么声音。为了不漏掉一点声音,有几个人学着罗马皇帝安东尼乌斯的做法,把手窝在耳朵后面,但还是听不到什么声音。

但庞大固埃站在原处,却坚持说他确实听到空中传来的声音,只是分辨不出是男人或女人在说话。我们也似乎隐约听到了一些说话声,或者是我们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响。我们越是仔细听,就越听得清晰,最后竟听出了完整的句子。这令我们感到害怕,因为看不见一个人,却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小孩的,有马的嘶鸣,而且十分清楚。巴汝奇大叫起来:

“天主在上!这跟我们在玩什么把戏呢?我们快完蛋了,赶紧跑啊!这是个埋伏圈。约翰修士,我的好朋友,你在哪里?我请求你跟我在一起!你带好你的短刀吗?赶快从刀鞘里拔出来吧,你老是不把它磨锋利。我们快死了!听,听。天啊,那是隆隆的炮声。我们赶紧快跑啊!我可不学布鲁图在法萨利亚战役中所做的那样,连滚带爬地逃,我得帆桨齐上,赶紧跑啊!在海上,我确实是个胆小鬼,若是在酒窖里或是其他地方,我倒是有些胆量,我们赶紧跑!快救救我们自己吧!这并不是说我害怕,而如我常说的,除了危险,我什么也不害怕。连弓箭手贝纽莱也是这样说的。我们不要心存侥幸,才不会碰壁。赶紧跑!转个方向!狗娘养的,转动舵把!我祈求天主现在让我回到甘格奈,那该多好啊,我情愿一辈子不结婚!赶紧跑吧!我们对付不了他们,他们十个对我们一个。再说,这是他们的地盘,而我们人生地不熟。他们会杀我们的,赶紧逃!这没什么可丢脸的。古雅典雄辩家狄摩西尼不是说过,逃跑是为了重新战斗吗?我们暂时避一避吧。向左舷!向右舷!开前桅!张帆索!我们会死的,赶紧跑!魔鬼在上,赶快逃吧!”

庞大固埃听到巴汝奇大嚷大叫,说道:

谁在那儿哭哭啼啼了?我们要先看看对方到底是谁。他们有可能是好人。我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我能看到方圆一百海里的东西。我们再仔细听听看。我曾在普鲁塔克的书中读过,一位名叫贝特洛纽斯的哲学家,他认为世界是由许多个等边三角形衔接而成的。正中心是‘真理’所在地,那里有‘语言’、‘概念’、‘形式和结构’以及一切过去和未来事物的‘形象’,而‘世纪’围绕在这些东西的周围。因为彼此之间的距离很长,所以在若干年以后,就有一些降落到人间,就像感冒降临人类、露水落在羊毛上一样,其余的还停留在原处不动,直到‘世纪’的终结。

我也记得亚里士多德说过,荷马的语言是随风摇曳、飘忽不定,是活的,是活动的。

安提法尼斯283也曾说过,柏拉图关于语言的哲理很可能是正确的。柏拉图认为在某些国家的严冬时节,说出来的话语一接触冷空气便冻结,不能听见。他还说柏拉图教给青年学者的哲理犹如寒冬说出来的语气冻结成冰,学生并没听进去,一直到老年也还是懵懵懂懂。

“现在我们可以运用这些哲理,看这里是不是那些冻结的语言融解的地方。这声音如果是来自奥菲士的头和他的竖琴,那可太奇妙了。你们可记得色雷斯的女人把他分尸之后,就把他的头和竖琴扔进希布鲁斯河284里,它们顺流而下,流进了黑海,又飘流到莱斯博斯岛,就这样始终没有分开。那头不停地唱着悲歌,哀悼自己的死亡,而风也拨动着琴弦,和着歌奏出和谐的曲子。我们看看这两样东西是不是就在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