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领航人说道:
“殿下,请勿惊慌!这里靠近北冰洋区域。去年初冬,锡西厄的阿里斯马比亚人285和奈弗里巴特人(意为云中人)在这里展开一场鏖战。男女的呼叫声,刀剑、枪矛、盾牌的丁零当啷声,盔甲、马甲的撞击声,马匹的嘶鸣声,马蹄的‘嗒嗒’声,以及两军交战中的其他混杂声,全都冻结在空气中,现在严冬已过,天气回暖,冰雪消融,声音解冻了,又被人听见了。”
“我的天啊!”巴汝奇叫道,“我相信他说的话。但是我们什么也看不见?我记得当初摩西在山顶上向犹太人传授法律时,在场的全体人们都真真确确听到隆隆的雷鸣声286。”
“等等!”庞大固埃说道,“看,还有很多尚未解冻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大把大把的冻结语言扔到甲板上,样子很像糖栗子,五光十色,有鲜红的、绿的、蓝的、黑的、金色的等等。一接触到热气,小球便像雪一样化开了。我们确实听得见,不过听不懂,因为都是外邦话。只有那一个比较大的,被约翰修士捧在手里,突然就像栗子扔进火里而发出劈劈啪啪裂开的声音,我们全都吓得浑身发抖。
约翰修士说道:“这是当时的大炮声。”
巴汝奇请求庞大固埃再给他一些。庞大固埃说,把话送给别人那是求爱者做的事。
“那就卖给我一些吧!”巴汝奇说道。
“卖话,”庞大固埃说道,“那是律师干的行当。我情愿卖给你沉默,沉默是金,就像狄摩西尼借口喉痛曾把自己的沉默卖给元老院。”
尽管如此,他还是往甲板上再扔三四把。其中有的话尖锐刻薄,鲜血淋漓(因为说话人的喉咙已经被割了),有的恐怖骇人,令人不寒而栗。这些话一解冻,我们便可听到轏轏,轏,嘶,嘶,滴嗒,飕飕、发发、勃勃、特特、翁翁……等等莫名其妙的话。领航人说,这些都是冲锋时和两军交战的呼喊声和马嘶声。后来我们又听到一些大块的语言融解时的声音,有鼓笛声,有军号和喇叭声。我们可是玩得很痛快,相信我说的。我很想把几块红色的语言储放在油里,就像人们把雪和冰放在干净的稻草里保存一样。但是庞大固埃不同意,说把从来不会缺少,到处都有的东西保存起来,那是愚蠢的人才干的。因为在乐观的庞大固埃主义者看来,世上是不会缺少稀奇古怪的话的。
巴汝奇总是趁约翰修士不注意的时候捉住他的话柄,令他无话可说,对此约翰修士很气恼。因此约翰修士扬言要以牙还牙,就像吉奥莫·茹索摩后悔把呢子卖给那个巴特兰律师一样,得到的只是他的空话287。等巴汝奇结婚时,约翰修士就会像抓小牛犊一样抓他的犄角,因为“言语也能像绳子捆牛角一样捆住人。”巴汝奇砸砸嘴,表示毫不在乎,说道:
“天主保佑我们在此时此地得到神瓶的谕示,那我们就不用再往前走了!”